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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惊艳
◎居然被压戏了。◎
李思入戏的方法很简单, 她会把每个重要剧情节点记住，需要演哪段的时候就迅速定位到那部分的台词，然后选好合适的应对状态, 根本不需要抽调感情调整情绪。
她信心满满地转过身, 准备看看姜幼柠调整得如何，结果一转过去发现对方已经做好行礼姿势半跪坐在地上, 面朝着韩泽和编剧的方向，低眉顺眼地垂着头，好似在准备聆听什么命令一般。
李思难得慌乱了一瞬, 什么意思, 这就已经开始演了？她又盯了姜幼柠一眼，对方面容沉静一动不动，连行礼的手都没有晃一下。
不是说要自己确定走位吗, 这个姜幼柠都不跟她商量一下？这是也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李思心中冷笑一声, 迅速平静了心绪, 也走到姜幼柠身边跪坐下来, 缓缓举起双手在身前行礼。
自作聪明的雕虫小技, 本来她只准备用七成状态, 毕竟只是试戏而已，但看到姜幼柠这样，她瞬间改变想法，她要让对方尝尝被碾压到根本接不住戏的感觉。
但她不知道的是，从她选择跟随姜幼柠的步伐默认姜幼柠选的定位点开始，她就已经陷入了姜幼柠的节奏里。
李思刚跪下没多久, 姜幼柠就微微侧起脑袋瞥了她一眼, 眸中带着浅淡的疑惑。
疑惑？
李思怔住, 突然想起剧本上的这段剧情就是现在这样, 皇上派总管太监来颁圣旨，司珍局所有女官和宫女都第一时间出去迎旨，只有唯一清楚圣旨内容但又不愿面对的沈为云姗姗来迟。
剧本里只写了沈为云迟到，并没有写其他人的反应，可沈为云性格沉稳处事妥帖，入宫后从没出过岔子，却偏偏在迎接圣旨的时候迟到，怎么可能没人疑惑，而与她关系最为要好的池寒玉必然在这其中。
迎接圣旨时一派肃静，自然不能擅自开口，姜幼柠这不多不少的一记疑惑眼神倒是恰到好处。
当李思反应过来姜幼柠的惊讶用意后，她终于意识到，姜幼柠做的戏前准备，恐怕并不比她少。
韩泽的脸上明显浮起一丝满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珍局一品宫女沈为云护主有功，听闻性格淑婉，品行端庄，特封为美人，赐居柔兰馆，钦此。”没有多余的对戏演员，编剧负责串当传圣旨的掌事太监，可惜他只擅长写台词并不擅长念台词，一段话被他念得干干巴巴。
好在无论李思还是姜幼柠都是专业演员，并不会因此而出戏。
李思早已调整好情绪，从现在开始，就是她的主场。
沈为云和池寒玉入宫后一直相依为命，彼此约定好绝不会进入后宫当妃嫔，要一起任满出宫，此刻却当着整个司珍局的面背叛了这个承诺，她的心情是十分复杂而又难堪的。
李思听到圣旨内容后始终跪在原地不动，似乎心中极为纠结。
旁边的姜幼柠在听到圣旨内容里居然有沈为云的名字后，先是惊讶中有些欣喜地看了李思一眼，但在听到是封妃指令后，这份欣喜瞬间变为不可置信，她眼眶泛红，行礼的双手愈发用力，连指骨都泛起了白，一动也不动地紧盯着旁边的人，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答案。
传令太监见下面久久没人出来迎旨，便又催促了一遍。
李思这才终于动了，顶着身侧的炙热目光缓缓起身，然后朝传旨人轻轻行了一礼，最后走上前跪下接旨。
从她起身，到她行礼，再到她上前接旨，姜幼柠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什么接旨的礼节她早已忘到脑后，此刻她只想知道友人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李思接完旨后，传旨人客套地恭维了她一句，她在犹豫片刻后突然转过身看了姜幼柠一眼，却正对上一双含有泪意的眼，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 眼尾天生上挑，无论何时看上去都像在表达善意，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可现在这双眼却是愤怒的，痛苦的，让她仅仅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不敢再对视下去，害怕被那其中的指责中伤。
在传旨人离开前，李思突然叫住了对方，她的表情有些为难，犹豫几秒后终于还是咬牙道：“吴公公，我入宫后有一位关系极好的姐妹，我们约定好要在宫中一直相伴，现在我要离开司珍局了，只留她一人在这里我放心不下，可否……可否让她陪我一同离开，做我的掌事大宫女？”
吴公公闻言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你倒仗义，她叫什么名？”
“池寒玉，和我是同一届入宫的。”李思脸上的恭敬愈发真诚，她知道此时此刻池寒玉对她肯定是一肚子怒火，但是不要紧，等她们安顿下来，她会慢慢解释的。
昨晚得知要侍寝的时候她也很难接受，但后来又慢慢想通了，她们两个就算在司珍局干到头，也最多不过升职当女官，女官听上去倒是挺气派，但其实也不过是奴才罢了。美人虽然位份低，却是实实在在的主子，更何况皇上目前对她兴趣不低，谁知道她未来会不会再继续往上升呢？
吴公公点头，又抬高声音加了一句：“经沈美人推荐，司珍局一品宫女池寒玉即日起转为柔兰馆掌事大宫女，以后无需在司珍局上工。”
“多谢吴公公。”李思谦卑地垂首，恭敬送走对方才缓缓起身。
沈为云受封后定会得到许多宫人的恭喜祝福，于是李思便一边往回走一边朝左右点头致意，虽然周围没有其他演员，但是都能看出来她是在回礼。
她走回姜幼柠面前，刚扯出一个笑，想要握住对方的手，却被对方侧身避开，李思神情一顿，眼神变得有些受伤：“寒玉……”
姜幼柠再次后撤一步，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紧锁着眉头看着对面的人，轻颤的指尖暴露出她的心境，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她轻轻咬着下唇，看着对面的人一点点变得陌生，眼眸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最后自嘲地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此处。
“好！到这里就可以了。”韩泽毫不犹豫地鼓掌，甚至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他从看到姜幼柠的第一个眼神开始就止不住心里的兴奋，不愧是他看中的天选池寒玉，对角色的把控比他想象地还要好。
这一段剧情他写的十分简略，编剧老陈也没有过多扩展，虽然他们一致认为这是沈池两姐妹感情出现变化的重要转折点，但是这个场景并不是很方便发挥，宫中阶级森严，迎接圣旨时除了获封的人，其他人都必须老实安静地待在原地。
池寒玉将沈为云视作亲姐妹，对方入宫为妃对她来说是最为严重的背叛，甚至沈为云还好心请命让她离开司珍局去贴身侍奉，造成二次受伤，她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却不能说一句话，只能痛苦地注视。
李思尚且有几句台词和部分走位动作来展示角色的心境，但姜幼柠只能在没有一句台词和必须全程保持一动不动的情况下精准表达出角色的震惊、痛苦、失落、失望等等复杂情绪，难度极高。
韩泽本来没抱太大期待的，想着只要这两人气场相合就行，李思的演技他放心，姜幼柠他也觉得不赖，只要不会接不上戏就行，结果没想到，居然被姜幼柠狠狠惊艳了一把。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感受到，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明明姜幼柠一句台词都没有，但他就是无端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与窒息，甚至连李思的表演也顾不上看，生怕会错过姜幼柠的细微表情变动。
在这场本该由李思主导的戏里，姜幼柠居然压戏了。
第89章 收拾
◎再来一次吧，你们互换。◎
李思原本觉得自己发挥得很不错, 无论是台词、走位还是表情。神态，她都自认为发挥到了最佳。
可谁知韩泽喊完停后，第一句话就是夸奖姜幼柠, 甚至一口气夸了好几句, 旁边的编剧也一样，两个人就想约好了一般, 十分整齐地把李思给忘了。
“姜老师，你的眼神戏太棒了，不会读了十几遍剧本吧, 感觉你对角色的理解比我还深。”韩泽忍不住把心里话夸出来, 甚至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安排试戏，若是早一些看到姜幼柠的现场表演，他肯定能有更多的灵感精进剧本。
姜幼柠浅浅一笑：“没有那么夸张, 就是拿到剧本后空闲时间基本都会看, 这个剧本我第一眼就很感兴趣, 每次看都会在大脑里模拟演绎一遍, 所以看起来比较熟练。”
韩泽忍不住感叹她的认真, 两个人一连聊了好几句, 韩泽才像终于想起被冷落已久的李思一般，也安慰似的夸了她一句。
“李思老师的发挥也很不错，情绪和台词都很到位，很期待你们更多的对手戏。”
倒也不是他故意不夸，其实李思的表现确实还不错，如果和她对戏的人不是姜幼柠, 那他一定会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但是很不幸, 她遇上了姜幼柠, 对方一句台词都没有, 仅仅只用眼神和极其细微的肢体语言就能把属于她的戏份诠释地十分到位。
李思的那些表演技巧如果单看，那可以称一句可圈可点，但是和姜幼柠放在一起，反倒显得她那部分有些臃肿多余。
简单来说就是，姜幼柠的表演更浑然天成，让你觉得她就是本人，池寒玉的反应确实就该是这样；而李思的则给人一种精心设计的感觉，仿佛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你，她现在在演戏。
其实韩泽对姜幼柠的演技早有心理准备，他把《定尘诀》的每一集都看完了，甚至还追了花絮，所以才会对她和李思的组合这么期待。
结果姜幼柠的演技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甚至好得有点过了头，直接压制住了李思这位大前辈的风头。
韩泽不由得和身旁的编剧对视了一眼，互换了一个信息量十足的眼神。
李思毕竟是视后，应该只是轻敌了所以有所保留，再多观察两场看看。
“两位老师配合地特别好，先休息一下，我再抽一张。”韩泽把地上的签筒拿起来，将其晃了晃。
李思注意到了称呼的转变，眸色闪动了一下。
她当然感觉到了这两位对她的态度完全比不上对姜幼柠的热情，两个人夸了姜半天，最后就只分了两句敷衍到极点的夸奖给她，打发谁呢。
她出道这么久还没被这么敷衍过，尤其拿了视后之后，哪个剧组见到她不是谨小慎微，这个韩泽也是有意思得很，还真把自己当朋友了。
“嗯。”李思心中藏着怒气，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地看着韩泽，等他公布下一个抽签结果。
韩泽完全没有感受到李思的低气压，专心抽着签，手在签筒里绕了好几遍，最后抽出一张。
“第二场，池寒玉双手被废，沈为云监督行刑。”
姜幼柠眉尾一抬，这场戏有点意思。对于池寒玉来说，无疑是一场重头戏，但是沈为云也同样重要，如果说第一场是两人姐妹情发生转变的开始，那这一场就是二人彻底反目成仇的关键。
李思还记着刚刚姜幼柠先发制人那一笔，转过身盯她，随后扯出一个浅笑：“姜小姐这次想准备多久开始？”
姜幼柠感受到李思话里的敌意，再结合对方身上的低气压，猜测多半是有点不满了。
但她才不怕李思，也学她扯出一个微笑：“当然是听韩导的。”
编剧感受到房间内气氛逐渐变得奇怪，便扯了下身边的韩泽，韩泽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独自开朗道：“那就现在开始吧，我没有关录制，你们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
李思闻言立刻走到旁边候着，脸上的神情也变为凝重，姜幼柠瞬间看出来，对方这是在学她刚才，也开始走位踩点了。
她不慌不忙走到房间中间也就是韩泽二人正前方跪下，双手平直地举到胸前，十指张开，俨然已经在接受刑罚，她愤怒而又惊疑地看向旁边站着的李思，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李思对上她的眼神，心道一声不妙，本来也想立刻出击打姜幼柠一个措手不及的，谁知道对方入戏接戏居然这么快。
但她也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尤其刚刚那个第一场试戏让她尤为不满，性子正一肚子火呢。
“妹妹，你的手漂亮又灵巧，若是就这样被废了，多可惜？”幸好第一句台词是她李思的，她还是可以抢占先机。
她不慌不忙踱着步子走到姜幼柠身前，在对方的怒视中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妹妹，方婕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毁了她的吉服，宫中人都说你蛇蝎心肠，可我是不信的，我特地向皇后娘娘求了情，你老实交代缘由，就不用真的受这刑罚的折磨了。”
姜幼柠的脸颊被捏紧，但面上的嘲讽和恨意却丝毫未减，她听见李思的话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夸张地冷笑了一声：“你替我求情？沈为云，我为什么会被设计上套，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她双手全部被束缚住，但还是用尽全力往后撤了一尺，摆脱了面前人的桎梏。
“沈为云，这里就你我二人，还是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面孔吧，没人想看你演戏。”姜幼柠眼里的失望和恨意浓稠到几乎化为实质，虽然之前她和沈为云的争斗也一直没停过，心里始终是为对方留了一块地方的，甚至有时还会期待和好的那天。
结果对方给她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她以为两人还有机会重归于好，结果对方却想要她的命。
李思被姜幼柠的力气震得后退一步，听了对方的话后眼神里也染上了一丝痛楚：“寒玉，你怎么能这么猜忌我呢，我有什么理由害你，我是这宫里最希望你好的人。”
姜幼柠毫不客气地冷嗤一声：“希望我好？哈哈哈……是希望我死吧。”
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突然感觉十分悲凉，原来再好的感情，也能变得如此不堪。
她突然就失去了挣扎和解释的兴趣，将双手往前一送，声音带着一丝疲倦：“行刑吧，你不就想看我的手被废吗，我满足你。”
“寒玉！”李思的声音染上一丝哭腔，但她也毫无办法，池寒玉得宠后风头太盛，已经被皇后盯上，如果不想丢了性命就只能这样被一寸寸折断指骨，她撇过头，似乎是不忍再看，对身侧的行刑宫女道，“开始吧。”
姜幼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都溢出了汗，从指尖到耳根都在颤抖，她双眸通红，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沈为云……我今天所受到的痛苦，一定会十倍偿还给你！”
“好！就到这里。”韩泽十分满意地点头，果然，他就觉得刚刚李思应该只是没完全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第二场试戏效果就比第一场要好得多，至少李思能完美接上姜幼柠的戏，两个人刚刚那一段走得很顺畅。
试戏果然能帮人激发出更多灵感，韩泽看了两段后，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增加了不少内容，想到还有人在等他，他添添改改几笔搞定，决定剩下的结束后再细修。
“今天试戏就先到这里吧，两位老师的配合效果很不错，也给我带来很多灵感，我之后可能会对剧本和人设进行再一次的细化，具体签约事宜也会开始草拟。”韩泽说起工作上的事看起来总算是靠谱了一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人刚刚一起互相飙戏的场景，创作欲爆棚，只想赶紧把大家请走，让他一个人安静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