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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世上真的能有这么无私、这么毫无保留的爱意吗?

    “好吧,我知道了,”应许最终应了下来,“等下回公司我就回交给云总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云总办公桌上的邀请函堆成了山,他还一封都没有拆过。”

    “谢谢你,我有心理准备的,”裴冽自嘲地笑了一声,“邀请函只要能到他的桌上也已经很好了。”

    带着邀请函和项链回到新生影视的应许,原本还在犹豫要怎样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云洲,却没想到一切都根本瞒不过云洲。

    “下午去见谁了?”云洲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是裴冽吗?”

    应许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被云洲戳破,更没想到云洲能这么平静地念出裴冽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心虚地说道:“是去见他了,不过云总您放心,只是一些公司上的事务。”

    交接裴氏的邀请函,应当也算是公事吧。

    云洲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接着淡淡道:“东西呢,给我吧。”

    “您、您怎么连这都想到了。”应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云洲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于是把邀请函和项链一起交到了云洲面前。

    邀请函和项链被放在云洲的办公桌上,没有任何遮掩,云洲一眼就看见那颗金刚石折射出的璀璨光芒,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又历经火海和泥泞,项链上的金刚石也依旧璀璨如新,好像那么多的创伤都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

    裴冽居然又一次把它找了回来。

    在废墟里翻找了三天三夜后,又一次被自己扔掉,裴冽居然还在大雨中将它找了回来。

    找了回来,却也没有留给自己。

    云洲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好像有一滴水珠莹莹地缀在他的眼底,但也只是一瞬间,快到应许只以为那是自己看错,那只是云洲眼中映出的金刚石的影像而已。

    “他还让我转告您,他已经没有私藏任何——”应许话未说完,就被云洲打断了。

    “不用说了,下去吧,”云洲摆了摆手,“出去,并且帮我把门带上。”

    应许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向裴冽回报一下云洲看到东西以后的反应,现在云洲亲自下了逐客令,也只好作罢,很快退出了房间,并且发消息告诉裴冽东西已经送到,看不出云洲什么心情。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帮”裴冽……

    应许并不太想承认,或许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和裴冽达成了统一战线,哪怕裴冽才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从前他最看不惯的人。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了云洲一人。

    太阳即将落山,屋内的灯光有些昏暗,云洲的目光转向窗外,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眼底的疲惫。

    他之所以打断应许的话,无非也是觉得有些话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裴冽想对他说什么,不需要应许的转告,他也在看到那串项链时一清二楚了。

    无非是想让他放宽心,告诉他自己已经没有再保留任何与他相关的东西,也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自欺欺人地睹物思人而已了。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这颗金刚石,岁月和磨难没能给宝石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人也能一样就好了,如果人也能一样,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解不开的痛苦和心魔了。

    但人是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

    他已经不再是许多年前刚刚收到项链时的那个青涩的、相信这世上还有真爱的自己,也不是那个虽然饱受磨难,也依旧对这个世界怀有诚挚爱意的自己了。

    那日病房里虽然挤满了人,也挤满了所谓的“爱”,可是那样的爱太畸形,他不想要,也不屑于要,他是高高在上的,坐在整个明城最高处的云洲,那些人不该用那样自以为是的情感亵渎自己。

    现在的他只是一潭死水,不会再有任何涟漪,不会是裴冽,也不会是任何人。

    云洲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子,那串项链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位曾经的主人想要给它怎样的厄运。

    云洲的手已经伸向了窗外,冬日的冷风吹在他的手上,皮肤一阵干裂地疼。

    他的办公室位于明城最高处,几乎高耸入云,向下足有百米,如果他一松手,项链就会坠落地面,从这个高度抛下去,连扔东西的人自己都无法确定,落点究竟会在哪里,在偌大一个明城中心,这枚项链就像是沙漠中的一颗沙砾,一旦落入其中,就再也寻不回来。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此不见,不是落入火海,也不是丢弃在草丛里。

    云洲觉得自己的掌心好像被冷汗打湿了。

    身体的本能正告诉他,他在没来由地紧张些什么。

    可是为何要紧张呢,他不该紧张的,在这场关系中,明明他才是绝对的、说一不二的主导。

    只要他一松手,就能彻底地和过去告别,和一切让他痛苦的回忆告别,孤儿院的建设如火如荼,他的公司走上正轨,和裴冽之间的纠葛也逐渐淡化。

    一切都只需要他松手而已。

    云洲的手在窗外足有四五分钟,整只手都被风吹得和室外的温度一样冰凉,依旧没有松开。

    最终还是颓然地收了回来。

    “算了,高空抛物不好。”云洲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