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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从前裴云洲的睡眠一直很浅,睡眠质量更是糟糕得过分,可他现在才惊觉,自己从没有想过,原来睡不好会这么累,也会这么难受。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裴冽好像看见了大屏幕上,弹琴的青年忽然转过了身,戴着一副口罩,露出一双熟悉的、漂亮潋滟的桃花眼。

    只是那双眼睛里,依旧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眼睛似乎透过大屏幕看着整个世界,看着所有忍不住驻足仰望他的过路人。

    可是唯独没有看着,就在他对面的自己,他好像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

    原来当一个人不爱了的时候,目光是这样的呀。

    裴冽恍惚地想。

    他实在是太累了,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骨骼都要散架,五官全都罢了工,自然也就听不见救护车的鸣笛。

    更看不见,那个刚从办公楼下走过的,戴着口罩的“洲洲”。

    第34章 彻底疯了

    除了主题曲《鸢尾》是裴云洲旧作外,其余的插曲和片尾曲也全由云洲自己创作完成,其中片尾曲的形式也很独特,在云洲和林导多次商讨后,选择了用一段没有背景音乐也没有乐器伴奏,甚至没有歌词的纯人声哼唱来表达主人公在走出了茫然、走出了黑暗小巷后放松又自由的状态。

    文艺片的后期特效并不复杂,制作周期也很短,因此在拍摄结束后,《新生》很快制作完成,在密集的路演之前,林导特意给大家先放了几天的假,而这也意味着《新生》很快就要上映,他也即将迎来真正的新生。

    因此,云洲决定去市郊的墓园,给吞没在漫天火光里的裴云洲上一炷香,告诉他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由于是工作日的缘故,墓园里很是冷清,云洲一路从山脚向上走的时候都没见到几个祭扫的人,直到快到爬到半山腰,裴云洲的坟茔所在的位置,他才突然听见了人声。

    云洲的脚步一顿,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想要看清那上面的人是谁。

    待看清了那处的人影后,云洲不由瞳孔微缩。

    裴家毕竟也算是豪门新贵,裴家人更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搞得好像幡然醒悟了一样,他的墓地是这一片区内最大的,周围还有篱笆拦起,守候着主人的身后安宁。

    然而今天,他那片墓地里却挤满了人,空中甚至有酒气隐隐飘过。

    墓园里的人,云洲几乎都认识,不说认识,至少也都有过一面之缘,可以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云洲的脸色渐渐变差。

    裴云洲从前和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所有的交集都是基于利益,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对他有垂涎之意。

    如今这些人却出现在了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洲忍住想要将人轰走还自己一个清净的冲动,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的动作。

    在最前面,也最靠近他的墓碑的似乎是陈哲,这位三十多岁的年轻董事,此刻正颓然地跪在他的坟前,整个人的重心仿佛并不稳当,跪着的姿态有些摇摇晃晃,直至最终伏倒在了碑前,只是即便这样,也极力将手伸向他的墓碑,像是想要轻轻抚摸,可是在指尖搭上石碑的那一刻就猛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征得裴云洲的同意,裴云洲一定会不高兴的,只好又如同触电一般所回了手。

    “让开,该我了。”他身旁的秦冉峰将他一把推开,自顾自地取代了那个离裴云洲最近的位置,同时将一杯红酒一点一点倾倒在他的坟前,而后,在云洲骤变的神情里,缓缓俯下了身,像是想要就这样从地上饮下那些已然混上不少尘土的酒液,好像这样,他就在与裴云洲共饮一杯酒液,能与裴云洲交颈合卺一样。

    但即便如此,秦冉峰也没能占据这个“最有利”的位置多久,就又有一名云洲从前面熟的权贵神色落寞,俯身在裴云洲的墓碑前轻轻摆上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哪怕云洲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去,也能看出每一枝玫瑰都经过精心挑选,盛放到了最热烈的状态,花瓣上甚至犹有晶莹水珠折射出灼灼阳光,空气中也是香气缭绕。

    而在摆好了玫瑰以后,那名权贵甚至再一次弯下了腰,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那束花,而是裴云洲的墓碑。

    虔诚温柔地吻落在那上面,尤其是“裴云洲”三个镌刻的大字上。

    云洲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疯了。

    彻底疯了。

    好像在他们眼里,那不是墓碑,而是活着的自己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原来,被人只看做一个柔弱漂亮的玩物是这样的感觉,就连自己的身后事,都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只想占有自己却没有成功,在自己死了以后,还要做出这副深情又恶心的样子争抢自己,这简直是全天下最滑稽的闹剧。

    原来不只有裴冽和裴父裴母,在自己“死”后上演了这样的戏码,就连这些跟自己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都有着如此卑劣的心思。

    云洲本以为离开就是结束,没想到离开只是一个开始,离开远远不能带给他清净。

    只有走到最高处,成为所有人都只能仰望而求而不得的存在,才能摆脱这样的状态吧。

    云洲漠然地想到。

    原本想要和自己好好说一说话的心思彻底歇了,云洲选择了站在树后安静地向自己鞠了一躬,在心底无声地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