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他的精神力缺陷,像一场热病,已经烂到根里去了。根本没办法通过这样的方法来救治。”
医生像是觉得今天晚上的自己已经说得很多了,提起脚下的医疗包,轻轻拍了一下谢停舟的肩膀,在他愣怔的目送之中,背过了身。
等到他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也许是心存不忍,扭过头去看谢停舟,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刚刚忘记了说了。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也许能够环节精神力缺陷的状况发生。”
“wolf的精神力安抚是最大的良药。”医生道,“你……多陪陪他吧。或许,能够起到作用的。”
医生说完,再也没有回头,径直出门。
等到大门被合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响起,谢停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的灵魂像是被某个不知名的魔鬼吸纳走,身体内部变得空空荡荡。
由窗外而入的穿堂而过的风似乎能够透过他的体内,谢停舟甚至能听见它们经过自己身体时,发出的呼啸风声。
那些话在他的脑海之中迅速的滚动,像是视频软件里源源不绝的弹幕一样。
他说了那么多方法,唯一留在谢停舟脑海之中的,却只剩下了一个“安抚”,还有“或许能起到作用”的话。
对。就是这样。
谢停舟像是找到了一点能够支撑他重新站稳的力量,牢牢地抓握着这个支点。
他喃喃地自语,像一个失智的疯子。
只要自己好好努力,多找出一点时间陪他,兰蔺阁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们还能去开拓花园,一起看贝尔曼岛上空的绚烂极光,一起走遍天涯海角。
平平安安、安乐无虞地度过这一生。
肯定是的。
肯定能的。
谢停舟拼命流着泪,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悲伤都在这一刻流尽。
他想。等到了兰蔺阁下面前,他就不能再哭了。
阁下不喜欢眼泪。
他说那是软弱的表现。
谢停舟喜欢兰蔺喜欢的他,所以,努力把他的话当成自己的准绳,力求一举一动,都会让兰蔺喜欢。
他这样想着,抬起手,用粗糙的袖口擦拭着眼角,想要把那些讨厌的、兰蔺不喜欢的眼泪全部抹干,让它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最好。
但是,现实总是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今天这样的时刻,就连眼泪都要好好的欺负他。无论谢停舟怎么去擦,擦到眼尾通红,泛起刺刺的感觉,眼泪依旧汹涌。
他死死咬着唇,背对着兰蔺的卧室门,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脱力,滑落到地面。
谢停舟失声痛哭。
……
二十分钟之后,谢停舟终于整顿好了自己,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除却眼尾带着无法退却的红之外,其他的痕迹都不怎么明显。
他对自己这个样子还是有些不满意,但还是将就了一下,打好了一盆热水,缓慢的走近了兰蔺的房间里。
兰蔺的寝室里很安静。
为了不打扰到病人的休息,只留下了一盏床头灯。
淡淡的光落在他脸上,落下一层浅金色的阴影。
似乎连光都格外偏爱他,兰蔺的光影协调比极好,苍白的脸色与极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某一刻,谢停舟甚至觉得他像是地狱里的撒旦,横跨在黑暗与光明之中,就是不肯动一动眼睫。
兰蔺的呼吸很轻很轻,胸膛都微弱的起伏着,像是延绵不绝的大地的心跳。
房间之中,除了谢停舟自己能听见的自己突兀的心跳声,剩下的只是仪器时不时发出的滴滴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慢的走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
兰蔺有洁癖,等到他醒了,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心情肯定会好很多。
谢停舟这样想着,动作很轻的把他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一件脆弱的瓷器。
他垂敛着眼睫,让兰蔺安心的靠在自己怀中,不至于没有支点,会让沉睡之中的兰蔺感觉到劳累。
“阁下,我帮你擦擦汗。”即使知道兰蔺现在在昏睡之中,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谢停舟仍旧这样说,“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贝尔曼岛。”
他伸出手,指尖一颗一颗地捻着兰蔺衬衫上的扣子,微微的屏住呼吸。
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呈现在他眼前,兰蔺本就病弱,开春以来的病症加重,导致他身上的肌肉缓慢的流失,这一次就显得更加明显起来。
谢停舟甚至能够看见他过于消瘦而突起的肋骨。
那块地方,里面窝藏着兰蔺的心脏。
谢停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手掌轻轻的覆盖在了心脏上面,感受着他心脏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肋骨乃至于自己手掌时的搏动。
像是这样,就能够最近距离的感受着他的心脏,能够最大限度地与兰蔺共鸣。
感受他的疼痛,他的不舍,他的冷漠与疏离。
兰蔺仍旧是有生命力的。
尽管这力量太浅弱,太单薄。
谢停舟收回了手掌,指尖沿着他肋骨的形状游离,勾勒出整副肋骨的形状。
触感是硬的,带着兰蔺身上特有的那种不高的温度。
冷冷凉凉的,更像是一块瓷……或者是一块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