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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有六七个人吧?哦,禅院直哉也在,”他不是很用心地回忆了一下,“好像还有加茂家的人,五条悟来得晚,只赶上我叫小鬼吃外卖。”

    “你说他们用了术式?”听他提到五条悟我想起来,“悟的眼睛应该可以看得到术式和残秽来源的,为什么他没提那些人?”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鬼童丸收起手机,“不过我随便猜猜,大概是在他眼中什么贺茂枫的死活都无足轻重,他只关注你去哪儿了。”

    “那我去哪儿了?”

    “玉藻前带你走了,不然他再待下去搞不好就要杀人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为什么他会说是你杀了贺茂枫?”

    “可能——”漫不经心的话语拖了个长音儿,忽然转了方向,“算了吧小师妹,过去那么久的事,他不想让你知道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何必要揭开令尊的每一个秘密呢?”

    怎么突然转性了?以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人话?

    “虽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小师兄你现在开始洗心革面也有点儿晚了吧?”我狐疑地看着他。

    他脸不红心不跳:“我也想偶尔行善积德嘛。”

    天生坏种想要行善积德,那好人舍身喂鹰的时代是不是终于来了。

    因为孩子们玩到了很晚,十六夜干脆已经钻进壁橱的被子堆儿里睡觉了,所以我决定留下来住一晚。夏油杰果然是事事都会提前想好,直接把我领到了一间打扫好的屋子里,像我刚入学那天一样给我介绍浴室的使用方法,还从壁橱里拿出了簇新的被褥。

    他自己房间的好歹还有点图案,我这套干脆就是纯黑的,可能是用了纹付染之类的,黑得不漏一点光,像是溺死的女人的长发。

    “抱歉,没有想到樱这么快就留宿了,”夏油杰的笑略带歉意,毫无破绽,“下次我会准备图案可爱一点的寝具。”

    “不用了,这个就不错。”我摸着被面,“‘一般情况下,想呈现女人最美的肤色,得用朱鹭羽毛的颜彩,或淡淡的暗红;但肤色若特别白净,则以黑色衬底效果最佳,皮肤白皙的女人躺在黑色棉被上面会更显得晶莹剔透。’”抬眼看他:“你也看了宫部美雪老师的新书?”

    他会看的,因为那是我喜欢的作家。

    “是的,”他毫不滞涩地承认了,“被书里的描写说得有些心动,很想知道该是怎样绮丽的画面。”

    心再动又能怎么样,我又不会光着睡觉。

    给孩子们说完睡前故事,挨个儿亲亲他们的小脸蛋祝他们晚安,我洗漱完毕准备睡觉,叫住正要到隔壁去的鬼切。

    “鬼切君,今晚能不能帮我守一下夜?”

    他迟疑一下:“如果樱大人需要的话……您认为会有危险吗?”

    “可能吧,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我问他,“需要我帮你到隔壁去拿被褥吗?”

    “不必了,我坐在这里就好,谢谢您。”

    “啊?不睡觉吗?”

    “既然是为主公守夜哪有自己睡大觉的道理,”鬼切靠着墙坐下,“对我等妖怪来说不睡觉也不打紧,请樱大人就寝吧。”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不再坚持,盖上被子睡觉了。

    睡到半夜,我翻了个身,睁开眼,看见鬼切端坐在不远处,偏脸望着庭院的方向,眼睛里的契约印记在黑暗中也亮着光。

    “怎么了?”我用气声问他。

    他起身走过来,在我枕边跪坐下来,低声回答:“夏油君在外面。”

    “哦。”我很平淡地应了一声,“要是你不在,说不定他会进来呢。”

    “是夜访吗?”他声音更低了,“我听说现在已经没有那种习俗了,玉藻前大人也不会愿意您……”

    “放心啦,他不会进来的。”我趴在被窝里撑起身子,“鬼切君,你知道出云大社吧?去过吗?”

    “是。”

    “那里的御守有两种比较有名,一种是祈祷恋爱运的缘结守,一种是祈祷财运的福禄小锤,”我对他讲,“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很烦恼要给悟带哪一种,带缘结守怕他会错意,带福禄小锤又怕太绝情伤了他的心,所以我两个都买了,让他自己选。”

    “嗯……”他顺从地延续这个话题,“他选了什么?”

    “他把两种都拿走了,缘结守当了手机坠,福禄小锤挂在了证件套上,顺便一提证件套也是他看见普通高中女生流行的粉红色可爱卡套死缠着叫我做给他的。”我仰脸躺下,拨了一缕头发在手指间缠来绕去,“你知道吗,现在杰面前就是缘结守和福禄小锤。”

    鬼切露出点恍然的神情:“这是樱大人的考验,对吗?”

    “不是。”

    美男子错愕的表情也有趣。

    “又不是所罗门王,哪儿有那么多考验,”我付之一笑,“他要勘破的从来就只是他自己的心魔。”把头发拨到枕后:“好啦,睡觉睡觉。”

    “……那如果夏油君进来了,”他有些犹豫,“我要阻止他吗?”

    “不用担心,”我笑了,“他是个君子。”闭上眼:“晚安,鬼切君。”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鬼切站在缘侧面对着庭院发怔。走过去一看,樱树下积了厚厚一层花瓣,中间却有一块空地只落了几片,颜色都显得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