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P>
北原贤人关了灯，于沙发上侧卧。电视广告的荧光忽明忽暗，静音中，他斟酌明天回学校的事宜。</P>
三天后是若鲤战的一番棋决赛，他的机票已经订好。</P>
明天回学校请假，先请假，下午到学生会跟高梨絮风见一面，隔天出发......北原贤人考虑完善，摸过来手机，编辑短信。将消息告知相武葵。然后换了个姿势，平躺在沙发上。</P>
北原贤人望着昏黑的天花板，喃喃轻语：“命运引力......你真的存在吗？”</P>
花谷所说的，他高中生涯的五件大事，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大事。</P>
一，参加乐队比赛。</P>
二，写了一首很有名气的歌。</P>
三，意外受伤住院。</P>
四，差一点成为名人。</P>
五，周年校庆。</P>
北原贤人不禁一一回想它们，以及试图寻找其中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的“命运痕迹”。</P>
参加乐队比赛，是当时穷得没办法，学费都得赊账了，硬着头皮去拼一把奖金。</P>
它的发展过程中发生了第二件大事，写了一首很有名气的歌，文抄《月半小夜曲》。</P>
那时候运气太背，预赛的第一场就遇上了关底booS雨宫雅柊。而且恰好选曲又撞到了一起，直接导致节目制作组放弃他们，选择了更为看重的雨宫雅柊的荧幕首秀。</P>
节目组命令他们临阵换歌，事发突然，事前根本没有备曲，他们得知消息后，在场的大家都懵住了，手足无措。</P>
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迫于形势，万分紧急——还考虑到，乐队比赛对栗山瑞穗非常重要——他不得不违心选择了文抄。之后，便是只有他和鹤见千夏，两位拥有爵士乐即兴底子的人登场演出。</P>
演出结束后，他也当众宣布了，放弃《月半小夜曲》除署名权以外的一切版权。</P>
北原贤人细细分析这两件大事里面的发展线索。如果把自己看成主方，一切的外部环境因素看成客方。能够看出来，客方实力雄厚，狠狠压制住了主方。</P>
即，他自身所做的选择，极大程度上是受外部环境的影响所决定。主观意愿被外部环境强烈扭曲。</P>
北原贤人足足琢磨了半个钟头，实在找不出这里面有明显的命运痕迹，除了首场就碰上关底boSS——当时二十四人抽签，二十三分之一的概率抽中雨宫雅柊——比较倒霉和巧合以外，看不出哪里奇怪。</P>
北原贤人考虑过，撞上选曲是否过于巧合，但想了想，又觉得还算正常。</P>
海棠果的乐队主唱是个英国人，《波西米亚狂想曲》又是英国的国民级歌曲，甚至有“第二国歌”的美誉。</P>
十个英国人里面八个会唱《波西米亚狂想曲》一点都不夸张。《波西米亚狂想曲》早就闻名遐迩，是流行音乐史上的不朽丰碑，海棠果给英国人主唱选择《波西米亚狂想曲》，可以说非常正常。</P>
如果换成他是海棠果乐队的决策人，拥有一个声乐功底如此强大的主唱，他很可能也会选这首歌作为开场王炸。</P>
而他们的命运引力乐队，选择《波西米亚狂想曲》就更正常了。</P>
虽然首局就碰上关底boSS，但有句老话，祸兮福所倚，他们同样会受到巨大的关注度。</P>
反正赢得可能性不大，不如输得更有光彩。于是他选择亮出最大的底牌，派出栗山瑞穗那个声乐怪物上场。但是，栗山瑞穗的歌剧腔毛病还没改过来，他苦思冥想之下，灵机一动，才同样选择了《波西米亚狂想曲》这首歌。这首歌就得有歌剧腔那股味才正宗。</P>
“看不出来哪里有‘命运引力’，”北原贤人轻语，“非要说的话，我抽中雨宫雅柊算是命运引力？但是才二十三分之一的概率......”</P>
北原贤人不再纠结前两件事，往后看。</P>
第三件事，意外受伤住院。</P>
第三件事的起因是，鹤见千春多次提过一起外出旅游，但当时不是比赛没时间，就是上学没时间，直到暑假才得以实施计划。而他和柏木茉优，在乐队比赛结束后，完全撕破了脸，暗地里争斗交锋，勾心斗角，彼此“不共戴东京”，发生了一系列不友好的事情：派人监控她，被她发现；体育祭上撬了她的墙脚，架空了她在学生会的大部分话语权......</P>
第三件事的经过是，乐队成员去雪山旅游滑雪。他和柏木茉优彼此看不顺眼，你搞我，我搞你，谁都不肯低头认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过程中还差点发生车祸。</P>
后来，柏木茉优在一场夜晚的游戏活动中发生险情，整个人悬在陡崖边，岌岌可危。同为队友的他发现了这一幕。</P>
当时情况紧急，柏木茉优已经力竭，随时都有坠崖危险，等到其他人前来救援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他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尽力把她拉上来，但是人没救上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P>
就那样，他和柏木茉优一起滑下陡坡，共同在雪原上求生等待救援。互相依偎取暖。你昏迷了我去挡风，我冻晕了你去挡风，终于坚持到救援队抵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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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后的结果，即是第三件是的发生，他意外受伤住院。胳膊脱臼。但这件事以后，他和柏木茉优之间也随之关系大为缓和。</P>
柏木茉优心里过意不去，给他买了一台新手机——正是女儿口中，他未来收藏起来的那一台手机——又给他做了一段时间的保姆，他和柏木茉优也渐渐化敌为友。</P>
北原贤人稍作分析，第三件事中，再以主方和客方角度判断。</P>
虽然救援柏木茉优，确实是他的主观意愿，但是这里面，他属于被动救援。他没办法了，更没办法眼看着不管，只能冒险一试。所以，他作为主方做出的选择，依然受到了客方的影响。</P>
前三件事，他始终或多或少地受到客方影响，被动地作出决定。该说是不甘心好呢，还是不服气好呢。</P>
而眼下结束的第四件事——差一点成为名人——虽然有所不同，但他依然没逃出客方的压制，只不过这一次，他输得服气。实力不济有什么办法，纯粹是技术上的差距，不存在任何技术之外或运气方面的因素影响。</P>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输得起，放得下。大不了来年再战呗。</P>
想着想着，北原贤人忽然有所明悟。</P>
“命运引力真的存在吗？”他不禁怀疑了起来。</P>
这四件事。要不就是大环境下的形势所迫，他被逼上梁山；要不就为了全局着想和还人情账，要不就是危在旦夕，救人要紧；再就是实力不济，做不到。</P>
照这样看，所谓的命运引力，更像是他受一切外部环境因素影响，而造成的符合自身的性格、能力和处世态度的结果。</P>
——哪有一张命运大手在操控，是自我的选择造就自我的命运。</P>
“所谓的命运引力，难道就是我自己？”北原贤人感到迷茫了，喃喃自问：“是我自己的性格、能力和处事态度，导出了未来的命运吗？”</P>
“如果我性情大变，变到简直成为了另一个人，选择不参赛，也不文抄，未来也不救柏木茉优，不参加名人战。那么现在，我身边的一切人与物，肯定是截然不同的吧，命运也就发生了极大改变。”</P>
“当然，那个完全不同的我，还是‘我’吗？恐怕只是名字同叫北原贤人，而内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吧。换句话说，也就是北原贤人走上了‘另一个人’的命运。”</P>
电视荧光照亮了半边客厅，液晶屏幕里在播放深夜的素人综艺节目。北原贤人在沙发上辗转，脑子里的思绪混混沌沌。</P>
如果换个角度看，自己现在的一切生活轨迹都顺应了花谷的预言，他仍在重复“上一周目”的旅程。这样来看，处处又充满了命运的痕迹。</P>
“又或者，命运远非我想象中那么简单，它根本不必亲自下凡，无需亲自插手。一个人只要无法实现自我突破，无力战胜一切来自于客观环境的试炼，那么他迟早会‘自作自受’。”</P>
北原贤人想了好久，电视画面里的深夜节目，都已经在滚动制作组的人员表，依然毫无头绪。命运这个论题过于高大上，他实在捉摸不透，无从下手。</P>
“前四件事都不想了，还是看第五件事吧，峰高的周年校庆。”</P>
想到这，北原贤人重焕信心，如果说前四件事，一直都是客方压制住了主方，那么第五件事，他想不出自己又会被如何压制。</P>
因为第五件事，他属于主场作战。</P>
他是班主任眼中的优秀学生，现在深受校领导的重视。</P>
他不仅是学生会书记，还掌握了峰高的男生内部群体组织。这同样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P>
而且高梨絮风和柏木茉优也能够帮他，她们在峰高拥有的权利和力量，同样不可小觑。甚至可以说，只要他配合高梨和柏木，就代表了峰高全体学生的力量。双方一方各占一半。</P>
“而且我现在的命运，还是有变化的，”</P>
北原贤人至少敢确定有“二点五”个不同。</P>
一，他从小宅女的手里，拿到了两个无条件且必须答应的要求——小宅女未来耍不耍赖先另说——至少他与花谷口中的未来，已经有了不同之处。</P>
二，他认识了相武葵。他曾多次问女儿，女儿也多次确定以及肯定地说过，未来的爸爸的朋友里面，绝对没有相武葵这个人。</P>
命运的浪潮里，涌现出了不属于历史的两朵浪花。尽管它们弱小，可它们确确实实存在了。</P>
至于那“0.5”个不同，是花谷所认为——自她来后，爸爸的心态变了，变得更积极了，对生活变得更阳光更有活力了。而且她来后，爸爸对雨宫姐姐的好感度也变高了。</P>
花谷认为，命运引力是伟大的，是极其强大的，只要它不计后果，它可以强制改变万事万物的运动轨迹，但它唯一改变不了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