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喜欢》 强奸戏 树叶哗啦响,有细碎的风悄悄从门缝挤进来。 阮舒的脸在煤油灯下忽明忽暗,她拣了竹签子要挑灯芯,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陌生的男人随夜风闯入,惊得她慌乱躲闪。 “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男人神情猥琐,搓手淫笑:“小美人,今晚该轮到哥哥快活了吧!” 阮舒纤瘦,自然敌不过身形粗壮的男人,来不及过多挣扎,就被男人按在身下,她眼中含泪,双拳落下奋力反抗,像被一团雨水砸中乱颤的花。 “咔——” 导演不悦地站起,旁若无人般呵斥阮舒:“你被人强奸怎么连救命都不喊?到底会不会演戏?就算没被人强奸过,至少在电视上见过吧?不会演趁早滚,别耽误进度!” 众人“噗嗤”笑出声,一张张全是等着看好戏的脸。 阮舒心里mmp,但挺识时务,脸上尽可能挤了笑给他看:“导演,明白了。” 导演轻蔑的眼一晃而过,又朝男人道:“这是场强奸戏,你光压着怎么行?要有动作啊!激烈的画面才能煽动观众的情绪!” “化妆师补补妆,灯光,这边再亮一点,快快快,重新来一遍!”导演火气大,谁都不敢有异议,众人很快各就各位。 等一切就绪,男人再次把阮舒压在床上,他蛮横地将盘扣扯开,原本藏在旗袍下的胸前皮肤顿时漫出了一半,导演示意镜头往前推,给特写。 这回阮舒学乖了,扯着嗓子叫,叫得跟宰猪似的。 男人一见阮舒演得这么惨烈,也投入了,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人撕碎活吞。 阮舒心中厌恶,却只能强忍着,她知道导演是在故意整她,但这是她半年以来接到的第一部戏,无论怎样都必须忍着,娱乐圈更新迭代太快,她再没有作品,想要再重新爬起来只怕就更难了。 吃尽斥骂和白眼,强暴戏终于结束,剧组今天也收工了。 阮舒木着脸合拢领口往化妆间走,找了一圈没瞧见经纪人,看过微信才知道经纪人唐蓝提前走了,说白雅那边有事要过去处理一下。 阮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当初她大红时唐蓝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陪着她,工作安排到哪儿都没人敢怠慢,连助理公司都要找两个,生怕没照顾好阮舒。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这才过了一年,就从河东到了河西。 刚放下手机,导演助理来找她,说是要加戏,阮舒一听还挺开心,结果导演助理说是加一场轮奸戏,她顿时炸了,皮笑肉不笑:“我就是一女三号,按照合同和剧本演,今天的强暴戏已经在原剧本上做了改动,我尊重导演和工作,演了,但轮奸和半裸算什么?我们这是抗日剧,可不是三级片。” 导演助理阴阳怪气:“我只是传达导演的意思,你演不演那是你的事,不过我好心劝你,现在骂你的比粉你的都多,网友们可都让你滚圈呢,你再不把握机会,可就真的滚了。” 对方扔下新剧本走了,态度很干脆,阮舒更干脆,一脚将新剧本踹进了垃圾桶,她忍气吞声不代表她没有底线。 电话响,阮舒闷着脸顺手去听。 “阮小姐,我在门口。” 嗓音略低沉,清冷的音调,怪好听。 她也懒得换衣服了,扣掉电话直接往外走。 春末的夜风稍冷,阮舒夹着烟在合欢树下等足一分钟,才有脚步声靠近。 “阮小姐?” 挑眉去看,是身形高大的男人踩着台阶走上来,边上种了几颗正值花期的晚樱,他靠近时带来的风裹了淡淡的香,让人神色不由自主松懈了些。 两人在阮舒双指间的烟雾缭绕里打量彼此,均不太热情。 “阮小姐你好,我是王沛安。”男人挺有礼貌,可阮舒没有,瞥了一眼那修长清瘦的手,踩着高跟鞋走了。 电话里说是在门口,却让她吹了一分钟的冷风,她半毛钱的客气都不想给他。 王沛安并不在意,收回手转身去看穿旗袍的阮舒,瞧着这女人真逗,走路就走路,还要扭,跟条水蛇似的,扭给谁看呢。 他拢拢袖口,也下去了。 摇晃的小腿 车上有暖气,阮舒冻麻的身体得以舒缓,她在微信上问唐蓝什么时候回来,唐蓝还没回复,她有些烦躁,揉着太阳穴说:“放个歌听听。” 王沛安开了音乐。 “不好听。” 王沛安换了一首。 “更不好听。”阮舒挺难伺候,王沛安也不伺候,直接关了音乐,“那就别听。” “你几个意思?” 顿两秒,王沛安忽而笑了:“阮小姐,怪我,刚才没介绍清楚,我是市公安局的,我知道你是大明星,但不用在警察面前摆架子,我们不追星,不吃这套。” 阮舒也笑:“你不吃这套,吃哪套呀?”她交迭双腿,旗袍下摆开叉打开,暗色里漂亮的曲线若隐若现,露出来的细长小腿在车内橘色的光下摇晃,晃得王沛安面无表情。 “哪套都不吃。” “那还挺硬。”阮舒眼神往他下半身飘,又似笑非笑补充一句,“我是说你性格哦。” 王沛安不理她了,两人各看一边,表情不一,从初初相见时的都不太热情,成了现在看对方都不太顺眼。 车到小区门口,刚停稳王沛安就开口:“阮小姐,关于那天的事情,我想多了解一些。” 阮舒不太愿意提那事儿,但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就因为那事儿,导致她从当红小花到现在声名狼藉。 “那个案子,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警察说过了。” “我是指你前两天被人跟踪。” 阮舒眸色微变,片刻舒缓后才抬眸,正对上王沛安的眼,两人对视数秒,阮舒摇头:“真想不起来了。” 她推门下车,驾驶位的王沛安也跟下来:“借阮小姐家的洗手间用用。” 阮舒拒绝的干脆:“王警官还是憋一憋。” “憋不了。” “那你肾挺虚。” 王沛安表情未变,扭头进了楼里。 阮舒爆红的那段时间赚了点钱,全款买了精装的复式楼,风格挺简单雅致,屋也大,就是乱,外卖盒水果皮,还有花花绿绿的书本杂志充斥客厅四周。 之前工作多,接通告拍戏,天南地北地飞,新家一个月也住不上两天,里里外外家具电器买的高档,但没有一点生活气息。现在不飞了,网友们骂她爹骂她娘骂她祖宗十八代,她成天躲在家里,也没心思装点收拾这个家。 “洗手间在右边,尿完快走。” 王沛安收回打量的视线往右手边走,瞧见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门把手上挂着一件白色内衣。 他只看了一眼,脑海莫名想起刚才灯下摇晃的小腿。 “……” 轻咳两声,从内衣上收回视线,王沛安听到阮舒在讲电话,便轻轻踢开洗手间的门往里走,等阮舒抱着电话去了阳台后,又立刻转身出来,视线环顾一周,上了楼。 阮舒心情不太好的结束了跟唐蓝的电话后重回客厅,她放下手机看了眼右侧,洗手间门开着,屋里又没人,下意识便以为王沛安走了。 边解盘扣边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正和王沛安撞上。 阮舒有那么一瞬间惊恐,视线对上王沛安的两秒,冷静下来,压着怒将盘扣又一颗颗系上:“王警官,给个解释?” 王沛安出奇的淡定:“抱歉,走错了路。” 楼下的洗手间能错到楼上来?他的淡定在阮舒看来就是不要脸,臭不要脸! 见人要下楼,阮舒伸手一推,将臭不要脸的男人按在楼梯扶手上:“王警官,你到底是要办案,还是想办事?” 王沛安足足高出她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的脸有些倨傲:“阮小姐,请自重。” “偷偷摸摸跑我房里还让我自重?王警官,你真骚。”阮舒在娱乐圈这么些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像王沛安这种道貌岸然的自然有,她肯定不让他好过。 欲拒还迎 阮舒手故意往下探,顺着王沛安黑色的皮衣摸到皮带,还想做什么,被大手按住手腕。 “喜欢玩欲拒还迎?”阮舒笑,跟泥鳅似的从大手掌里滑出去,要继续往下时,王沛安反手扭住她的手腕。 阮舒痛呼,但王沛安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语气也疏离:“我是上头安排来保护你安全的,我是个警察,有蛛丝马迹就想查,阮小姐,你讨厌我,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段时间我们各自安好,等凶手抓住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姓王的,你他……”阮舒要骂人,王沛安直接再加重两分力道,阮舒脏话没出来,眼泪出来了。 她的怒、媚、怨,傲,在这一刻都化成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一半痛,一半怂。本来想教训不要脸的臭男人,结果反被教训了一顿。 王沛安松了力气,可语气却重了,直视她梨花带泪的脸:“其实根本没人跟踪你,你不过是想分散警方的注意力,徐福国,就是你杀的。”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陡降几度。 王沛安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大楼,连头都来不及抬,就被葱头拽住:“老大,听说你摸了那个女明星?” “放屁!哪个孙子说的?”王沛安沉下脸。 葱头忙压低声音:“傅局说的。” 王沛安阴沉的脸又化开,问他:“那女的打电话来了?” “估摸是的,傅局好像挺生气,挂了电话就要找你。” 王沛安要往楼上走,又被葱头扯住:“你是要去找傅局吧?傅局前十几分钟走了,去临市开会。” 王沛安顿了步子,有些躁。 “老大,傅局临走前说让你去跟人道个歉,那女明星的安全还是交给你。”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葱头见人要走,连忙将人扯住,王沛安不耐烦了:“说了不去……” “傅局说你要把这事儿办好了,连环杀人案还是给你查。” 王沛安不躁了,多了几分耐心:“傅局真这么说?” “不信你打电话去问。” 王沛安不打,傅局什么脾气,这时候打过去也是挨骂,他想点根烟抽,抬手瞧见手表指针,又把烟盒塞回去,扭头走了。 阮舒从早上八点就开始候着,说是第一场戏就拍她的,结果等到下午两点还没轮上。 昨晚跟唐蓝说了加戏的事,虽然她现在不红了,但公司也不会任由旗下艺人被这么欺负不管,阮舒不知道唐蓝那边是怎么沟通的,今天来后导演也没提要加戏的事,只是嘴上说着马上要拍她,却又干晾着她。 给惩罚呢这是。 阮舒不惧,自己去找副导确认时间后,打着寒颤回了化妆间。 明明已经快夏天,天气却一日冷过一日,身上的旗袍没几块布料,好在带了外套,不至于在干等半天的时间里冻得半死。这会儿捂着薄毯刚坐下,有人敲门,她应了声,一抬头瞧见王沛安走进来,本就不好的心情顿时更不好了。 “滚。”阮舒不含糊。 王沛安没滚,还大大方方走进来,把门给踢上了。 他看了一圈,找了个离阮舒最远的位置坐下:“阮小姐,着急查案,昨天我是有些过分,但你也找我们局长投诉解气了,我们各退让一步,这段时间你别找我茬,我护你在罪犯落网前的安全。” 阮舒笑。 她是水乡来的姑娘,皮肤细腻白嫩,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能漫出水,可好看的姑娘脾气不太好,一张嘴,又是一个“滚。” 王八蛋 王沛安还是没滚,也不生气,坐得越发安稳,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走。 阮舒绷着脸不笑了,看着王沛安就来气,于是起身往楼上走。 拍摄现场和化妆间等地方都是临时搭建,拍完就会拆,所以环境不是很好,但公司已经不安排保姆车给阮舒了,她只能在这里凑合,好在这会儿没人,还算清静。 木质楼梯踩得咯吱响,走了两步,王沛安突然开口:“你别动。” 阮舒赏赐似的看他,语气不善:“鬼叫什么?” “这楼梯听着声音不对,可能要断。” 阮舒嗤笑。 虽然是临时搭建,但不代表是豆腐渣工程,拍了两个多月,每天上下不少人,怎么她走就要断了? “我不仅要动,还要走,你怎样?”阮舒不屑一顾,偏偏往上。 王沛安掀了下眼皮:“不怎样。” 阮舒冷哼一声,一脚重重踏到上面一层台阶,另一只脚才刚抬起,脚下“啪”地断开,她整个人往前踉跄,吓得乱扑腾,脚下一空,身体也失去平衡,屁股落地,摔得四仰八叉。 所幸不过才上两个台阶,不至于受伤,但疼是真的疼。 阮舒摔得哭天喊地,王沛安坐得稳如泰山。 她颤颤巍巍爬起来,又气又怒,舍不得埋怨自己,便三两步上前指着王沛安,巴掌大小的脸满是愠怒:“你不该叫王沛安,你应该叫王八蛋。” “阮小姐知道自己刚才摔成什么了么?”王沛安抬眉看她。 阮舒冷眼相对,瞧见他往后一靠,双手做投降状,学她刚摔在地上的姿势,嘲讽道:“像只蛤蟆。” 工作人员来找阮舒时,她刚跟王沛安吵完架,说吵架不如说她是在唱独角戏,人家警察同志淡定如菊,冷淡孤傲,嘴都懒得张,这样一对比,她便成了市井泼妇。 摔得一身痛,还没讨到半点好,阮舒觉得晦气,摔门出去。 “原本要拍第十五场次,现在改了先拍后面的,在三号仓。”工作人员给阮舒指路,她还要通知其他演员,阮舒便一个人去了。 早先的两个助理被公司安排去带其他艺人了,唐蓝说正在给她重新找,但到目前为止都没影儿,阮舒独自在片场,出来时便把外套脱了,片场人多手杂又没人帮忙,她从第一天便受人排挤,等会儿外套不见了她拍完又要挨冻,今晚恐怕是更冷的。 到了三号仓,仔细看一圈,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阴沉沉的天本就暗,也没有灯,阮舒望着昏暗一片,心沉下来,琢磨要么是喊她的工作人员搞错了地方,要么是有人故意整她。 刚转身,突然伸出一只手,从身后紧紧捂住她口鼻,将她拖拽进了一间杂乱的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阮舒脑子一片空白,连挣扎都忘了,直至听到木门“啪”的一声关上,理智才归位,忍住狂跳的心脏,颤声轻喊:“港生?” 身后人没给她回应,而是将她重重一甩,阮舒撞到墙上又摔下,五脏六腑都在晃动,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紧接着脚步声离开,木门又是重重一响,等脑袋缓过来扭头去看时,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五分钟,阮舒吓得浑身是冷汗,扶墙爬起,咬牙颤抖两条腿朝外冲。 逃跑的过程出乎意料顺利,若不是身体疼痛,她几乎以为刚才那一幕是幻觉。 乌黑的云大片大片压过来,不到三点就像是要天黑了,阮舒一路狂奔,冷空气随风往嘴里灌,喉咙火辣辣的疼,待终于听到人声时,气喘吁吁间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王沛安,她像在无尽的黑夜里看到一束光,激动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顾不上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更顾不上王沛安在打电话,奔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扇耳光 王沛安的手机差点被拽掉,扭头瞧见是阮舒,正欲将她推开,可下一秒她居然像颗子弹扎进了自己怀里,她浑身冰冷,双手求生般用力抓紧他的衣服,颤抖的身体与他的轻轻摩擦,这样的接触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 “有人,有人要杀我!” 王沛安有片刻的错愕,继而毫不留情将她推开:“阮小姐,你先冷静一点,慢慢说。” 阮舒连声音都变了,努力隐忍情绪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王沛安拧眉,对着电话道:“有新情况,安排人过来。” “带我去看看。” 阮舒往后缩:“等警察来了再去。” “我就是警察。” 三号仓还是那个三号仓,只是因为刚才的事,阮舒这会儿觉得里头沁满阴森感,像无数野鬼蛰伏在暗处,哪哪儿都令她感到恐惧。 “没看到长相?” 阮舒摇头:“没有,喊我来的女人戴着口罩,这里又黑,那人一直在我后面,后来我被摔在地上,来不及看清人他就走了,不过感觉长得挺高,力气也大,两只手就能把我甩出去。”说罢她指着王沛安,“哦,个头跟你一样,是不是你刚才吵不过我,所以想对我下黑手?” 王沛安懒得理她,径直往里走,仔细检查一圈,等再出来时警车也来了。 阮舒做了口供,无意间听到一个年轻警察为难地对王沛安说:“王队,傅局发话了,现在不准你查案的,你别为难我们。” 她正欲去看被年轻警察遮住的王沛安,有人急冲冲的来了,冲着阮舒就吼:“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是大牌啊?全组人等了你快半小时,好大的架子!” 是导演助理。 阮舒还没开口,刚才说话的年轻警察转身厉喝:“嚷嚷什么?看不到警察在办案?小朱,不是让你去找现场负责人了吗?” 另一人回:“小李已经过去了。” 导演助理这才看清情况,语气立刻低了:“警察同志,我们正拍戏,已经耽搁很久了,后面还有好几场呢。” 阮舒身上是真的疼,疼得她怀疑骨头马上要散架,但昨天都忍过来了,今天没理由不忍,于是抬了手应声:“我现在就过去。” 她在这部民国戏里演的是个妓女,表面妖媚勾人,实际单纯善良,喜欢上了在敌军里卧底的共产党,日本人威逼利诱,想要阮舒给他们提供情报找出卧底,阮舒宁死不招,只为保护心上人,因此受尽了日本人的折磨。 这场戏就是拍这个内容。 角色虽是妓子,但性子烈,绝对不出卖心爱的男人,皇军问不出一个字,十分生气,一声“八嘎”后抬手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拍摄前导演就说了,力求逼真,要真打。 阮舒没拒绝,也没资格拒绝,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一巴掌就打下来,力道不小,打得她身体歪了半边,导演立刻喊“咔”,说姿势不对,镜头里看不到阮舒的表情,要重拍。 阮舒对导演的行径心知肚明,从开拍到现在,已经吃了好几次闷亏,她不哭不怨,下巴仍是微微抬起,没有半分颓败,忍着脸部不适配合各种调整,一场戏下来,一边脸被打了整整五巴掌后,导演才终于满意喊过。 她戏份不多,拍完这场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有工作人员递来冷饮让阮舒敷脸,她道谢后将冷饮轻贴在红肿的脸上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看见了跟灯柱子一样立在边上的王沛安。 他还是一张面瘫脸,但眼里流露着几分同情,问她:“疼吗?” 阮舒在这一刻稍有窘迫,她在他面前嚣张跋扈两天,现在五个巴掌把她打回原形,只是习惯了独立要强,她向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显弱,便扬了下巴反问:“关你什么事?”她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王沛安亦是,但此时自然不跟她计较,他估摸着人身上伤不少,这会儿也扭不动了,老太太似的一瘸一拐往外走,表情禁不住变了下。 耍无赖 王沛安亦是,但此时自然不跟她计较,他估摸着人身上伤不少,这会儿也扭不动了,老太太似的一瘸一拐往外走,表情禁不住变了下。 他以前也办过娱乐圈的案子,配合调查的明星们红与不红的都多少接触过,像阮舒这么傲气的不是没有,明星们身骄肉贵,顶着光环走哪儿都被人捧着,来警局录口供还要求他们清场不能有摄像头,一副公子小姐做派,王沛安不追星,也不看偶像剧,加上偶尔听队里小姑娘们闲聊起娱乐圈八卦时,便以为现在的年轻明星们都是如此,现在看看阮舒,好像那群人中也有不一样的。 换了衣服从化妆间出来,阮舒是真有些撑不住,想求助王沛安,但鉴于自己刚才的表现又有点不好意思,走了两步,背部肌肉拉扯的痛感让她不得不厚了脸皮:“那个谁,扶我一下。”语气不算太热情,还有几分耍无赖。 王沛安看她一眼,伸手欲扶,可手刚伸出去,又缩回来:“阮小姐,你不是装的吧?”他没忘昨晚在阮舒家的事。 阮舒听得不高兴:“你装个给我看看?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也不知道怕什么。” “怕你找我们局长告状。” 阮舒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今天受的委屈顺着脾气一起涌出来,将王沛安狠狠一推:“死开,不用你扶了。” 因为上车前的不愉快,阮舒赌着一口气,一上车便坐得仪态万千,端着架子跟老佛爷似的,她不想被王沛安同情,更不愿被看低,就算不红了,也要当落魄的凤凰。 王沛安没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看都没看她。 阮舒装了会儿老佛爷,身体渐渐绷不住,越来越松懈,到最后整个人瘫在后座上。 到地方后,她爬不起来,也分不清骨头疼还是皮肉疼,难受得躺在座椅上哼。确实要哼,谁来那么一遭不哼?更何况在那之前,她还在化妆间摔了一跤的,疼上加疼。 王沛安见状也不知是真的担忧还是心肠歹毒,问她是不是要死了,阮舒一听,哼得更大声,王沛安于是抿抿唇再没一句废话,也不忌讳先前被阮舒摆过一道,将她拖死狗一样给拖上了楼。 阮舒挺作,回来之前王沛安就说先送她去医院,但她声称自己是公众人物,不能随便去,不然被媒体拍到了别人会乱写,王沛安自然没贱到骨子里求她去,但也非铁石心肠,这会儿上了楼,颇好心主动给她找跌打药。 阮舒告诉他药箱的位置,自己扶着墙去了厕所。 等人出来,王沛安已经在玄关,视线往茶几上递了下,说:“药箱给你放那儿了,你自己揉揉,淤血化开好得快。” 他要走,阮舒急忙道:“你不能走。” “为什么?” “你得帮我去下面的便利店买点东西。” “买什么?” “卫生巾。” “……” “我肚子痛,还受着伤,不方便。” 王沛安难以置信,看了阮舒十多秒才开口:“阮小姐,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天吧?” “那就不能买卫生巾吗?人民群众有困难找警察,你不是警察吗?” 王沛安懂了,这个女人不仅厚颜无耻,还难缠,所以他不打算继续跟她辩驳下去,只是伸手开门的瞬间,思维换了个角度,他权衡数秒,转过身:“帮你买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关于徐福国的死,和前几天的被人跟踪,无论你有什么新的线索,都必须先告诉我,这个先告诉指的是在我其他同事之前。” 那有什么难,阮舒顺口就答应了。 虽是黄昏,但天气很差,不到六点天已经全部黑下来,小区的路灯早早开了,亮黄的灯下许久才走过一人,便利店在小区内就有一家,王沛安很快找到。 门面不大,进门很容易看到货架上的女性用品。 他没打算精挑细选,也不懂日夜用之分,随手拿了一包,转身朝收银台走,路过门口时进来一人,通道窄小,他低头避让,来人却喊他:“沛安。” 你侬我侬 “嗯。”王沛安终于应声,像是碰到许久不见且并无太多交情的前同事,他没什么表情,付了钱,拎着袋子就往外走,没原路返还,绕了一圈,找了个远离路灯的树下抽烟。 当初他是在警校时和黄荞在一起的,黄荞是隔壁学院艺术系的,好看又有气质,任何时候都是轻声细语,举手投足皆温柔,他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那时候愣头青,不会甜言蜜语,所有的喜欢都付诸在行动上,只要得空,不是去找黄荞,就是在去找黄荞的路上,但黄荞是系花,喜欢她的人排起了长队,还好比起其他追求者,王沛安清俊帅气的长相轻而易举就吸引了黄荞的视线。 他们在一起整整四年,他满心欢喜,带黄荞认识他的同学、兄弟,父母,赚了钱就给黄荞买礼物,女人喜欢的那些他一窍不通,可他愿意花心思研究,问同学上网查,口红色号,香水类型,送的每一样都让黄荞眼前一亮,后来在他出任务忙碌时,担心黄荞孤单,大多时便拜托兄弟替自己多照拂黄荞。后来的故事跟电视里的一样狗血,他兄弟把黄荞照顾到床上去了,两人背着王沛安暗度陈仓一段时间,一起将王沛安踢出了局。 从分手后,王沛安几乎从未这么仔细的回想过那段背叛,他觉得不想就不会难受,后来调去花城两年,又重回东城,白天黑夜都扎在局里,一路忙碌,倒也真没电视里演的那样痛苦绝望,只是偶尔静下来,也像是被挖了块肉一样难受。 四年的你侬我侬,没比过四次照顾。 王沛安没想过回东城后会遇见他们,正确来说是没去想。 他抽完一支烟,将当年的事情完整回想一遍,没忍住心头涌起的情绪,起身朝便利店跑去。 间隔的时间有些长,王沛安过去时黄荞早就走了。 “先生,还需要买点什么?”店员对王沛安有印象,小姑娘都喜欢帅哥,还是来给女朋友买卫生巾的暖男帅哥。 小姑娘很温柔,但帅哥很冷漠,转身走了。 王沛安从便利店出来花了三秒,当警察的控制力必须要好,他又花三秒收拾好情绪,回了阮舒家。 阮舒对迟迟归来的王沛安很有意见,一开门就数落:“你是不是故意的?三分钟不到的路程你花了二十分钟,你是不是想看我血流成河?” 王沛安没说话,将袋子扔她怀里,转身就走,阮舒对他的态度很不爽。不想买就别答应,讲完条件答应了就好好办事。 “哟呵,脾气起伏挺大啊,你也来大姨妈了吗……”调侃的话还没说完,王沛安突然回头,面无表情回了一句,“是!” 阮舒咬着未说完的话有些懵,门关上了才回过神,拉开门朝外气急败坏地喊:“来大姨妈了不起啊!” …… 女三的戏份不多,第二天阮舒不用拍摄。 她昨晚擦了红花油,今天身上反而更痛了,淤青好几块,阮舒怕形态扭捏耽误明天的拍摄,帽子口罩武装好,独自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一番后也没什么事,不用特殊治疗,配了些药让她擦着。 阮舒没开车,从医院出来在路边拦的士,刚站稳就有一辆空车远远朝这边开来,她连忙往前几步,这时身后突然一双手将她背部猛地一推,阮舒控制不住惯性,惊恐地朝马路上踉跄而去。 凹凸饱满 马路上车流不息,阮舒扑面摔在地上时,刚好一辆面包车驶来,她吓得心脏停止跳动,面包车司机也差点丢了魂,猛地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车停下来,车头因为急速刹车往前颠簸,触碰到阮舒的身体。 “找死啊傻逼,想死去跳海,别在马路上害人!”司机吓疯了,跳下车一阵骂,虽然是阮舒突然冲出来,但如果他真把人撞伤撞死,或多或少都要担部分责任。 阮舒微微张嘴,早已脸色惨白,只瞧见司机怒不可遏地冲着她嘴巴张合,耳朵愣是接收不到任何声音。她双腿发软发颤,浑身转冷,整个世界只有压抑的黑和窒息的呼吸声,根本无法站起来,那司机瞧她这样,愤怒之余有些慌了,弯了些腰仔细看她,“你别装,我可没撞到你吧?我有行车记录仪的!” 司机将她拽起来,阮舒本能推了一把,司机正好松手,听见她语无伦次说自己没事,心里松了口气,骂骂咧咧走了。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都是看病或探望的人,大家行色匆忙,没人停驻询问和帮助阮舒,她难以平复刚才的惊恐,心跳像铿锵的鼓点,一下一下在脑子里轰隆,等仓皇扶着花坛坐在地上,才着急向四周去看。 找不到,她找不到刚才是谁推的她,不是无意撞到,就是狠狠一推,因为背部的淤青,痛觉让她更加敏感来自外界的触碰,她清晰感觉到是有人故意将她往车道上推。 即便平时装得再坚强,这个时候也绷不住了,阮舒战战兢兢拿手机打给经纪人唐兰。 一遍,再一遍,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眼泪滑下,纷纷埋入口罩中。 阮舒紧靠着花坛,试图获取些安全感,惶恐间记起了王沛安。 王沛安来得很快,确认阮舒没事不用进医院后,立刻询问具体情况,可阮舒一问三不知,他环顾四周寻找监控,有两处可以拍到阮舒差点出事的地方,但监控这东西不是随便可以拿到的。 他现在没警员证,没法证明自己的警察身份,琢磨一圈,打给了葱头。 阮舒在经历昨天被人袭击时,虽然没从导演那发现蛛丝马迹,但潜意识里坚持认为,肯定是白雅联合导演找的人整她,可今天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阮舒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跟白雅间只是昔日闺蜜翻脸后的明争暗斗,还不至于要取人性命。 回阮舒家后王沛安想再仔细询问刚才的细节,他凭警察的直觉,判断阮舒接二连三的遭遇,多半跟一周前的连环杀人案有关联。 “我后背上都是汗,很不舒服,脑子懵懵的,耳朵老是有轮胎刹车的那个声音,先洗个澡再说。” 王沛安有耐心,毕竟现在无事可做,他被局长强行放假,唯一能重新回岗的机会就是阮舒。 等了几分钟,浴室突然惊叫阵阵,王沛安迅速起身,习惯性去摸配枪,摸空后才反应过来没枪。 “阮小姐?”王沛安轻手轻脚靠近浴室门口,他十分警惕,倾听里面的动静。 “有,有人!” 王沛安听到这句,也顾不上什么,一脚猛踹开浴室门。 阮舒站在花洒下,一脸惊恐地指向窗外,“有人敲窗!” 她皮肤很白,是那种自然透着荧光的冷白皮,平日里看着像瘦鸡,但实际身形凹凸饱满。 王沛安当警察多年,早已练就处事不惊的冷静,可这会儿竟有几秒挂不住的乱,他视线没敢再往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看奶 阮舒跟吓没了脑子似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扯浴巾往身上盖,窗户又“砰”的一声响,她提着没盖上的浴巾再次惊叫,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诡异遭遇让她成了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惊恐不安。 王沛安这会儿看清了,瞧见一只黑色的鸟扑腾着离开,他蹙眉转身打开门:“是鸟撞在窗户上的声音,你这是十一楼,人不可能挂在外面。” 门关上了。 王沛安吐了口浊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他前脚刚落地,阮舒后脚就裹着浴袍出来了,王沛安正准备说刚才鸟的事情,结果阮舒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是不是看到我的奶了?” 王沛安这会儿是真冷静了:“没有。” 阮舒不信,揪着衣服不肯放:“你盯了那么久,敢说没看到?” 王沛安还是不承认:“确实没有,我在观察里面环境,你叫得吓死人,我以为有人藏在里头袭击你。”又转移话题,“今天的事我已经让我们同事去查了,只要监控是完好的,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你不用太担心。”说完就想走了。 “装什么,你就是看到了。”阮舒不依不饶,像只炸毛的斗鸡。 王沛安避免拉扯:“阮小姐,我们警察办案跟医生看病一样,不分男女。” “你放屁!” 王沛安拽了几次都没把衣服拽回来,他开始怀疑这女人是在装受伤,用了巧劲终于将她推开,而后整理衣服说:“阮小姐,我刚才是出于你的安全着想冲进去的,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冒失了,这种事情往后绝不会出现第二次,今天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他说完要走,阮舒又扑过来:“道歉有用还要你们警察干什么,要走也行,公平起见,你也让我看看你的奶!” 话毕,王沛安电话响起,他皱眉接了,数秒后,眉头逐渐舒展:“阮小姐,袭击你的人抓到了。” 阮舒经历今天医院门口的事情后,更多的开始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到了警局后才发现,昨天袭击和今天推她的是同一个人,可对方既不跟连环杀人案有关,也不是白雅安排来的,而是阮舒的黑粉,常年在贴吧微博上黑她,极其厌恶她的网络喷子罢了。 在医院附近那两处监控都是坏的,拍戏现场也没有监控,本来抓他不容易,但巧就巧在那黑粉在医院门口推了阮舒逃跑后,因为紧张,不小心撞了人,自己做了坏事看到警察也害怕,都没怎么审问就自己把事情抖出来了。 这两次阮舒都没有看到人,所以不用指认,但对方都招了,前后细节全对得上,这人是黑粉头,手机里还找到了大量黑阮舒的相关证据,警察将事情交代清楚,刑拘了黑粉,对阮舒交代完并保证她无异议后,这件事就算结案了。 阮舒签完字往外走,心情很低沉。 她读书时成绩没多好,但胜在长相优秀,又有一颗当明星的心,所以考上东城戏剧学院还是挺容易,可当明星容易,想要红就难了。 因为底子好,在学校时就有人找阮舒拍广告和书模,看似出名早,但毕业后她演的都是配角,好在当不了主角却一直有戏拍,兢兢业业几年,后来也算是运气好,接了一部仙侠片,那部剧一播就爆,红了剧里的一批演员,阮舒也是其中之一。从打酱油的一跃成新晋小花,凭借着漂亮的长相和优秀的演技,阮舒越来越招人喜爱,与此同时黑粉也越来越多,p丑照的,骂她的,给她编造各种黑料的,更恶毒还有连带家人一起诅咒的。 喜欢我 但这是第一次从网络发展到现实。 阮舒猜想,可能跟一周前她被卷进去的那件杀人案有关,才引得那黑粉们更加偏激。 正低头沉思,忽然听到另一边有人说:“傅局,李行长在楼上等一会儿了。” 听到这个称呼,阮舒立刻竖起耳朵去看,男人腿长已经上了楼,她没瞧见正脸,只看到身形板正,长得挺高。 阮舒想跟上去,她要投诉王沛安,让他跪下来给自己道歉,叫她姑奶奶,那他看了她奶的事情就可以结束了。 脚还没迈出去,被人拦住去路,一回头,可不就是王沛安。 “阮小姐,我送你回去。” 阮舒没给他好脸色,甩着手径直朝楼梯走,刚走一步,这一回直接被王沛安扯住了手臂,继而被他一路拽着进楼梯间。 “你,你有毛病啊!”阮舒还没甩,王沛安主动松开她的手。 他没答话,摸了根烟放嘴里点上,阮舒冷哼一声,手臂在衣服上狠狠摩擦两下,但感觉总是蹭不掉男人印上去的那股灼热,她斜睨瞧着王沛安眯眼抽烟的样子,嫌弃之余又莫名且别捏地觉得这人挺帅。 见鬼,大概这几天这张脸一直在她面前晃吧,晃出熟悉感来了。 她认为王沛安是怕她又去找他们局长投诉,以为他想跟她示软,可下一秒,王沛安叼着烟,就那么从烟雾里眯眼看她:“港生是谁?” 阮舒还是有演技的,在眼神流露出真实情绪时,面上已泛起无辜的茫然。 “谁?” 王沛安叼着烟重复一遍:“港生。” 阮舒摇头:“我不认识。” 王沛安听到这个答案笑了,像是意料之中,可笑过后语气却淡下来:“阮小姐,这个名字是我们从嫌疑犯嘴里问出来的,他说是从你嘴里听到的。” 阮舒不再接话,表情却做足戏,微皱的眉头透着一脸疑惑。 “其实我并不想知道港生到底是谁,但我好奇,为什么你在没看到对方长相的情况下,会喊他港生?而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阮舒有些慌,用长指甲慢慢扣着手告诉自己不能乱,缓了两秒,神色又松懈了,忽然地靠近王沛安,在楼梯间不甚明亮的光线里,从王沛安嘴里抽走烟放进自己口中。 男士烟比较烈,辣喉咙,不过阮舒并不反感。她以前不抽烟的,后来烦恼越多,压力越大,就学会了,但平时只抽女士烟,她喜欢薄荷在嘴里蔓延的那种凉爽,还裹夹着一股恰到好处烧口的刺激,真的可以暂且压制住烦心事。烟和酒,在某些时候确实是镇痛剂。 王沛安眼神不明,滞了下,想再摸一根出来,可阮舒却将抽了两口的烟,又送回到他嘴边,低声问他:“王警官,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啊?” “何以见得?”话题一下跳跃得太高,王沛安却挺淡定。 “不喜欢我,干嘛对我的事这么上心?”阮舒的手很小,软软搭在王沛安的胸口,柔若无骨。上次在家里这么来过一次,她吃定这个举动会激怒王沛安,就像上次那样么,等他怒了,她再告他一次,他质问的这事儿就可以作罢了。 王沛安皱眉,空气在窄小的空间里无声窜动,阮舒呼吸间好像甚至能闻到他唇边散发的,混合了男性特殊气味的烟味。 “阮小姐,警察对每个嫌疑犯都这么上心,你是个演员,擅长表演,但越是演,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荡妇 王沛安看过徐福国的案子,疑点重重,他一度怀疑阮舒不仅仅是恰好在场而已,也许她和徐福国的死毫无关联,但绝对隐瞒了什么,所以初见时便将阮舒归类于有嫌疑,才会在她家里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阮舒似乎跟一般姑娘不同,几次接触下来,他什么都没查到,还差点将自己陷入狼狈之地,不过这次他不上当了。 阮舒不为所动,随着他的话笑:“那王警官去查啊,我可不是嫌疑犯,哦~想起来了,听你们同事说你们局长现在不让王警官查案,唉,好可惜啊~” 王沛安暗了眼,正欲开口,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边入边喊:“王队,你在不……” 那人没说完的话,被阮舒和王沛安的姿势给吓了回去,也不敢看第二眼,立刻扶着墙往回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 两人都表无表情,在淡淡的烟雾中拉开距离,阮舒没再说话,往门口走,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哒哒”声在楼梯间回荡。 王沛安等人走了才去开门,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看见守在一边的葱头,葱头“嘿嘿”怪笑,朝他竖起大拇指:“王队,牛。” “牛个屁,不是你想的那样。”王沛安没打算过多的去解释这件事,调头往外走,将指间的烟往嘴里塞,吸了一口才记起这是阮舒抽过的,他郁闷地抽出,瞧见烟尾上印着淡淡的口红印,那淡粉色,莫名像极了…… 王沛安蹙眉将烟头摁灭,顺带把心里乱七八糟的画面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阮舒从警局出来后去了公司。 唐蓝电话里说在处理白雅的事,具体的没提,人一连走了几天,消息也甚少回复,她想去看看这位公司一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要霸占经纪人这么长时间,再者之前要给她找的小助理一直没到位,她得催催,拍戏时没有助理,有时真的很不方便。 到了公司,唐蓝不在,阮舒问过后才发现,原来白雅在国外拍广告时耍大牌,和广告商发生争执,她撂摊子说不拍了,气得广告商给公司打电话破口大骂,所以唐蓝赶过去处理了。 阮舒听到这个消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当年她运气算不错,毕业就被签进了大公司,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白雅,阮舒是科班出身,演技在线,平时接的戏比白雅多,后来公司参与了一部仙侠的IP大剧,两人一起在里面演女配角,接触多了,又是一个公司的,也就成了好友,再后来电视剧爆火,她们也跟着一夜爆红。 公司很重视她们,立刻安排带红了很多艺人的唐蓝,作为她们共用的经纪人。 两人形象差不多,但阮舒因为角色讨喜,讨论度更高更好一点,再加上相貌出众,所以一些资源更愿意找阮舒,这时候白雅心里就不平衡了,时间久了,因为各自忙碌,再加上阮舒更红些,白雅就彻底疏远了阮舒,面对阮舒闲暇邀约,也冷冷淡淡说不得空不去。后来在公司的安排下,白雅渐渐改了风格,开始走性感女强人人设,之后频频参加各种酒局,结识了些娱乐圈大佬,凭借关系抢了阮舒一些资源。 再后来,徐福国事件,阮舒几乎遭遇事业的灭顶之灾,名声和人气堕入万丈深渊,白雅趁机落井下石,抢走了阮舒的女一号和广告代言。 所以你瞧,人红了,就算耍大牌,和广告方起争执,但还是不会被换掉,反观她现在的咖位,经纪人不管了,就连找个助理都要被三番两次往后推。 阮舒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气温一夜回暖,这个城市总算露出了点夏天即将到来的样子。 阮舒还没下台阶,石柱子后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将手里的东西全扣在她脑袋上,还龇牙咧嘴地骂:“臭婊子,荡妇!” 过街老鼠 阮舒猝不及防,被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从头淋到脚。 “拍,都给我拍,就这婊子,勾引我老公,还把我老公害死了!” 边上站着个富态的女人,红唇卷发,打扮入时,挎着LV新款,一声令下,两旁疯狂拍照的摄影和记者顿时你推我搡的,蜂拥而至,唯恐错过一个镜头。 “阮舒,你跟徐福国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被杀时你在他别墅?” “有传闻你跟徐福国已经有私生子了是吗?能不能跟关心你的朋友们说说?” 阮舒被酸辣粉扣得晕头转向,先是无端端被一通乱骂,继而记者又戳着近期网上高热话题接连发问,还有富态女人在一边尖酸刻薄看戏的模样,脑子顿时转明白了。 一场意外让全世界都认定她跟徐福国关系不堪,这盆污水砸了她的事业,毁了她的名声,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就她这种货色,配给我们徐家生孩子么?”扣了阮舒一脑袋酸辣粉的女人年轻些,比起尖酸刻薄的富态女人多了泼辣,骂了几句,酸辣粉女人似乎觉得不解气,直接朝阮舒冲过来,富态女人也抄起包往阮舒头上砸,“大家都来打小三啊,打死这不要脸的小三!” 这种情况,阮舒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她顶着明星的身份,但凡和她们扭打在一起,定然会被媒体写得更不堪,沦为笑柄,可如果不还手,又怕是会让大众误认为她心虚默认,同样是坐实了她是徐福国包养情妇的新闻。 “我不是,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那天……”阮舒浑身发颤地解释,可此时此刻谁愿意听她解释,围观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她们打得再厉害些,那苍白无力的辩白直接被掩于吵吵囔囔中,阮舒眼看着那精致的包往自己脸落下,心想她的演艺事业这辈子算是到头了,心如死灰间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往边上猛地一扯,那人用背部替她阻挡了所有的镜头,也挡住了凶神恶煞的两个女人和狠狠砸下来的包。 “他一定是阮舒的其他男人,快,赶紧拍下来!”记者们激动无比。 这些狗仔成天蹲守各路明星,就指着谁谁谁有点什么事情,好再添油加醋写出来赚取流量,特别是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容易引人遐想,大众爱看,他们爱写。 王沛安没面对过媒体,但他丝毫没有畏惧,整个人往前一步,凉凉的目光扫视这些人:“我是警察,阮小姐是我们保护的重要证人,徐太太,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找证人麻烦,是想掩饰什么吗?” 富态女人连忙辩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福国的老婆,我掩饰什么了我!!” “杀夫获得巨额遗产?”脑子快的记者已经把镜头对准了富态女人。 谁有话题拍谁,这些人生怕漏掉丁点,王沛安一把火,很快风向又对准富态女人,豪门大家族向来不缺丑闻,丑闻谁不爱看?这不就又是一波流量么? 阮舒暂且得以脱身,王沛安自然不再废话,拉着阮舒的胳膊将人带上了车。 一路无话。 王沛安衣服上沾了许多阮舒身上的汤汁,到阮舒家后,他直接脱下皮衣,一抬头,瞧见阮舒还站在门口。 思索数秒,他直接开口:“阮小姐,我知道你肯定还隐瞒了一些案发时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如果徐福国的死跟你真的无关,我一定会帮你的。” 话音落,阮舒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厉:“王沛安,你嘴上说着是来保护我,但实际上是监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把我当成嫌疑犯,你就跟刚才那些人一样,认定我跟徐福国关系不堪,甚至觉得是我杀了他!你觉得我贪财势利,看不起我,你从未想真心帮我!” 包养 王沛安想回答,可微张薄唇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他是像阮舒说的那样吗? 他虽被停职,但日日在局里,在被安排去保护阮舒前,偶然听队里的两个姑娘聊天,一个问另一个:“你看到阮舒被包养的新闻了吗?” 另一个说:“当然啊,在微博上都爆了,听说阮舒私生活很不检点,她从出道到大红大紫,不知被多少人包养过……” 王沛安接完水就走了,后来出于要和阮舒接触,便顺手上网搜了下,发现阮舒确实黑料太多,他看了几条懒得再翻,想着左右又不是去交朋友,不用太了解。 那么多人在说她,可他没说,不过闷在心里而已,这样也不行吗?这指责刚才怎么不说出来?无端端朝他发泄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承认了对不对?”阮舒激动地拽住王沛安的衣服,头发上的汤汁四处乱飞。 王沛安嫌弃地别过脸,心里欲脱口而出的“你若是清清白白,能被传成那样么”最终也说不出口,他不是个温柔的人,但至少从来不伤害别人。 可阮舒不识好歹,所以王沛安不打算跟她扯下去,他没别的心思,只想重新归队,好好查案。刚才的事肯定让她愤怒难堪,她想发泄也是正常。 也许她一个人会自在舒服点。 王沛安弯腰去捡扔在地上的皮衣,还没捡到,阮舒一把将他拽住。 事实证明女人疯起来,力气是无穷的,他的短袖被阮舒生生扯破,半个胸膛全部露出来。 一看王沛安就是那种运动型身材,线条分明,肌肉饱满,是那种张弛有度不会过分突兀的胸肌。 王沛安呆了,阮舒也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沛安,他甩开阮舒的手,捡起皮衣套上,冷冷说了句:“你有病。” 他去玄关换鞋。 阮舒不服气,追出去冲王沛安喊:“你凭什么骂我?你看了我的胸,我看一下你的胸怎么了?” 她在脱口而出的瞬间,旁边的邻居刚好拎着垃圾袋开门出来,将这两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邻居震惊地抬头去看,先看到王沛安,后看到阮舒,再回想刚才阮舒喊的那话,神色逐渐复杂。 阮舒不服气,但要脸,被人看到便立刻捂脸回屋,王沛安余光也瞧见了阮舒的邻居,他心情不比对方的脸色轻松,手指蜷缩又松开,欲走,被对方喊住:“沛安。” 王沛安脚步顿住,不知这是什么缘分,他怎么也想不到黄荞竟然住在阮舒隔壁。 黄荞目光落在他敞开的皮衣里,有一小块肌肉从破开的衣服里露出,他读书时训练强度大,身材一直很好,两人恋爱时腻歪,她最喜欢轻轻抚摸那一块块硬邦邦的肌肉,舒服又让人有种别样的归属感。 对方目光灼灼,王沛安不自在地拉好拉链,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这几年虽然没怎么去想那段背叛,但不意味着释怀了,他忘了那天要问黄荞什么,甚至想不起为什么要折回便利店。一直等出了电梯,他还是没想起自己那天是准备说什么。 忘了也好吧。 无论阮舒和王沛安怎么互不喜欢,到第二天,两人还是在片场相遇。 王沛安带着目的,虽迫不得已,但到底比阮舒大度,昨天的事情已经抛在脑后。而阮舒虽然不喜欢王沛安,但怎么说,这几天每回出事王沛安都在,有他在边上,多多少少有安全感,自己怒火确实不该朝王沛安,但人崩溃时哪里忍得住,这段时间的脆弱往往只是亲近的人面前显露,。 阮舒的戏份不多,今天是最后两场,拍完就杀青,上午拍了一场,还有一场沉河的戏得晚上拍。 妓子为保护心爱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他半点信息,短短数日,她遭受了严刑拷打等身心凌辱,最终皇军失去耐性,让人将打得半死的她丢入了河中,而领命的正是由男主扮演的卧底。戏里,男主虽不爱妓子,却也被她的纯真和深情感动,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小妹,看着她最终淹死河里,男主却也只能将所有情绪隐忍。 落水 剧本早在开拍前阮舒便滚瓜烂熟,拍完一场,她在化妆间休息,有工作人员敲门进来,说有人送了礼物来给她。 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很不起眼。以前也有粉丝探班送礼物,阮舒并不太在意,道谢却没有起身,刷了片刻关于昨天的报道。对她很不利的新闻当日便发出来了,可巧就巧在有顶流明星官宣恋情,她那新闻很快便被挤下热搜,不幸中的万幸。 阮舒松口气,看看手机也没见公司那边联系她,百无聊赖间抬头瞟见工作人员送进来的那小盒子,就走过去拆了。 盒子里没有精致的礼物,是一束野花,这个季节里野外或路边,随处可见的那种,花下面还压着一张卡片,写着:阮,加油哦。 字迹幼稚,不太好看。 阮舒只看了一眼,握着卡片便冲了出去,但间隔时间有些长,追出去时送花的人早走了,她站在口上盯着外面看了好久,看得眼睛发酸,想流眼泪。 是他,是他送来的花。 调整好情绪回头往化妆间走,推开门时正瞧见王沛安手里正拿着那束野花看,他刚才不知去哪里了,也不知有没有看见送花人?阮舒下意识紧张,将手里的卡片往身后藏,可又琢磨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显异样,便又将手拿出来,随手批了件薄外套,把卡片顺势放进口袋。 王沛安放下野花还没开口,阮舒就解释:“粉丝送来的,你要喜欢就送给你,昨天你帮了我我还朝你发火,借花献佛跟你道歉。” 这不是阮舒的作风啊,不过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脑子本就不太正常,王沛安没什么表情,找个了位置坐下:“不用了,没怪你。”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坐着,再无他话。 王沛安本想出去放放风,等阮舒彻底拍完了再送她回去,可想着这几日的遭遇,担心他不在,她会不会又碰到什么,也不敢大意,一支烟没抽完就回来了,瞧见人没事心也落地了。 王沛安平时很少看电视,这种披着言情的谍战片就更没看过,不过年轻的偶像派男主似乎并不是花架子,台词演技确实不错,这让王沛安意识到自己对娱乐圈和年轻明星确实太有偏见。阮舒亦是,她平日里有时疯癫,可拍戏时判若两人,王沛安有些晃神,他对阮舒偏见是不是也太大了呢?因为第一主观,他执着认为阮舒隐瞒真相,和徐福国的死脱不了干系,也许并不是他怀疑的那样,徐福国那天注定要遭人毒手,而阮舒恰好在场,而她明星的身份将案情搅复杂了。 正沉思其中,忽然众人惊呼起来,王沛安回过神,瞧见所有人都挤到前头去了,副导演在大喊:“河里的人呢?为什么救援的人不在??” “谁会游泳,快救救阮舒!” 王沛安脑子一轰,急忙往河边跑,过去时正瞧见阮舒在河里扑腾,岸上的人纷纷喊“救命救命”,却没有一个人去救阮舒的命,王沛安来不及脱外套就要往里跳。 “哎,是救援人员!” 水并不深,剧本说是沉下水,实际站立水位只到屁股,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夜黑加上后期,到时候播出根本看不出破绽,这场戏是拍实景,剧组专门安排人找的地方,但到底是演员下水,所以特意安排了水性好的救援人员在水里,等拍完就把阮舒推上来,刚才导演一声“咔”,阮舒却咕咚一声没了影,原本说好的救援人员也迟迟不见人,大家都慌了,这若是闹出人命就完蛋了,可慌归慌,五月初的夜,水还刺骨呢,又不是人人懂水性,即便懂,冷得要死,夜里的水底又不知什么情况,万一自己也上不来怎么办?救人前先保自己这个道理不会错,更何况谁知道这次是不是谁安排的,娱乐圈这缸水比墨还黑。 阮舒很快被捞起,她呛了几口水,跌坐在地猛咳嗽,王沛安推开旁人给她拍打背部:“怎么样?” 倒霉 咳了点水出来,阮舒顺着气摆手:“水里太冷了,刚才腿抽筋不小心坐下去了。” 她身上还是那身旗袍,因为剧情是被鞭打和凌辱过,盘扣上面两颗被解开,布料也被扯破上了类似血的颜料,此时浸了水,散开一些的布料紧贴白皙的皮肤,胸前包裹更是被明显勾勒。 王沛安脱下外套将阮舒上半身裹住,低声询问:“能走么?” 在场的人也在这一刻热络起来,找了干毛巾和热水递过来,就连一向对阮舒冷脸的导演此时也缓了语气:“阮舒,是真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要是拍戏出了人命,这部戏就基本白拍了。 “不用不用,就是呛了点水,都咳出来了,抱歉啊,让大家担心了。” 明明是阮舒差点丢了命,却还反过来和他人道歉,王沛安多看了阮舒两眼,将她扶了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差点把我们大伙都吓傻了,都是旱鸭子呢,我要是懂点水就下去了,嘿,你个混球,不是让你在水里呆着?你死哪儿去了?”制片扯着嗓门喊,又卷了剧本往救援人员的脑袋上敲,那人也是真吓到了,怯弱解释着,隔着些距离也不知说的什么。 只是小插曲一场,大家都散开忙活起来,拍戏本来就有很多意外,平时不小心受伤的也不是没有,阮舒呛了几口水也不算什么大事,既然没事,那便一切如常。 有工作人员送上早就准备好的鲜花:“这段时间辛苦了!”在场的人配合鼓掌,阮舒这部戏便算是彻底杀青了。 回更衣室的路走了半段,王沛安才开口:“是那导演搞的?” “我确实是在冷水里泡太久腿抽筋了,那浅水滩子上都是青苔,根本站不稳。” 白雅和导演交情好,导演替人出头,才会总给阮舒使绊子,但平日里无非是故意N机为难为难她,那两人总不会因为一些小过节要她的命? 接下来一路无话,进了化妆间,阮舒才道:“我去换换衣服吹个头发。” 上次踩坏的台阶早就修好,阮舒哆嗦着上去了。 王沛安坐下,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倘若阮舒刚才出事,他还真不知怎么跟傅局交代,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交代。沉思许久,思绪忽然飘到另一件事上,抬眼往楼上看看,王沛安起身上了楼。 楼上有洗手间,还有更衣室,阮舒正在洗手间吹头发,王沛安环顾四周,看到阮舒随手放在椅背上的衣服,伸手从口袋里摸,果然掏出了个纸质的东西,还来不及看,洗手间的吹风机停了。 王沛安立刻将东西放进裤子口袋,转身下了楼。 阮舒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取了外套下楼,说:“我好了,喏,外套也给你吹干了。”好在明智多带了一身衣服,不然得湿着身体回去了。 她率先去开门,发现门打不来,拉了几次都不行,有些着急:“门怎么锁上了?” 王沛安闻言去拉,也拉不开,拍喊几声,外面静悄悄,没有任何声响。 阮舒醒悟过来,霎时间脸一白:“肯定是有人故意从外面把门锁上的!”说完,直勾勾看向王沛安,幽幽地问:“不会是你锁的吧?” “那我为什么要把自己也锁里面?”王沛安诧异她的脑回路。 阮舒语气狐疑:“可是刚才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把自己锁起来,这样就能假装清白了。” “你不去查案真是可惜了。”王沛安讽刺,阮舒也听出来了,“肯定是你!”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从外面锁门然后又跑进来?” 好像……也是啊…… “可是你在楼下坐了半天,外面要是有人锁门,你难道听不到?” 王沛安不接话,他根本没法接话,刚才上了趟楼,估计门就是那会儿被锁上了。 真是倒霉。 细嫩的皮肉 “我不管,我可是女明星,怎么能跟一个臭男人共处一室?”阮舒刚才还冷得跟半死的狗一样,这会儿回暖后又开始发疯,她去包里拿手机,摸了半天叫起来,“我手机不见了!”她去看王沛安,王沛安也摸口袋,左右摸了摸,脸色沉下来,“我的也没有了。” 怎么可能,她要是被偷,肯定是拍戏的时候被人拿走的,但王沛安不用拍戏,还是警察,要被偷手机哪里这么容易! 阮舒不信:“你别骗我。”她伸手要去掏王沛安口袋,被他躲开,“别发神经。” 阮舒也觉得自己是在发神经,仔细想想,王沛安确实没有这么做的理由。破公司破公司!早给她安排个助理,手机也不至于被人偷走! “那我们怎么办呀?”她很沮丧,“你力气那么大,把门踹开吧!” “你把我衣服都扯破了,力气更大,不如你去踹?” 阮舒不作声了,跑过去奋力捶门呼救,比窦娥喊冤还要凄厉。她前脚才刚从水里死里逃生,后脚就被人锁在化妆间,这回不知道是导演搞的还是哪个黑粉,真是倒霉透顶,什么事情都给她碰上了! “你跟叫魂似的,别人听到都要吓跑了,谁会来开门?”王沛安叫她让开,自己敲,可他不叫魂,也还是没人来开。 “看来你今晚必须得跟臭男人共处一室了。” 阮舒想哭。 是啊,既然对方能故意将他们锁在里面,那一定是算好了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王沛安话音刚落,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这帮孙子简直灭绝人性!”阮舒义愤填膺,骂骂咧咧往王沛安的方向摸,可王沛安的眼睛跟红外线似的,她还没摸到就被他打开了手,“别动手动脚。” 阮舒摸摸被打疼的手,觉得王沛安真他妈是个王八蛋。 一楼有个沙发,阮舒摸黑过去坐下,抱怨:“自从遇到你,倒霉的事情就没断过,我可能跟你八字不合,王沛安你是我的灾星。” 王沛安语气干巴巴:“你遇上我之前可是摊上了死人的事儿,按照这个逻辑,我该是你的福星。”他说着,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你去坐椅子,我不想跟你离这么近。” 王沛安坐得可稳了:“不想跟我离得近你就去坐椅子。” 椅子是冷冰冰的木头,沙发是暖和的绒布,傻子才去坐椅子,两人都不想当傻子,于是谁都不动。 “那边多久拍完,什么时候会有人过来?” “刚好片场那边还有个化妆间,他们今夜都在那边上妆休息,这个是后来搭建的,我习惯了才总在这边,夜戏就那么些人,这会儿估计早就拍完散了,那人能将我们锁在这里,就是知道今夜不会有人来这边。” 王沛安沉默了,他总是琢磨着案子琢磨着阮舒到底有没有嫌疑,却被这么低级的手段给捉弄了。 阮舒不知他的心思,还在纠结上个话题:“王沛安是不是男人?懂不懂绅士?让让我怎么了?” 王沛安根本不理她,阮舒更生气,坐起来往他那头伸手:“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想去抓他的脸或者头发,却不小心抓住王沛安的手指,哆嗦一下,手掌反而整个贴在他的掌心,细嫩的皮肉顿时像是触电了,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这让她忽然记起在警局那次被王沛安捏过的手臂。 上次隔着布料,这次是真真切切贴在了皮肤。王沛安像团火,掌心干燥温暖,这触感竟然怪舒服的。 阮舒脑子有些懵,忘了收回手,王沛安倒是很快抽回,冷静地说:“睡吧,睡醒就会有人来开门了。” 阮舒在黑夜里一声不吭,小猫儿似的缩回去蜷缩在自己的这一头。 虽然天气回温,但夜里还是冷,这个地方又是荒郊野外,夜风像空调冷气,呼呼往人身上窜,阮舒缩了会儿,身体慢慢变凉,她记起自己还有条没收拾的小毯子,起身摸了会儿,找到了。 旁边还有个王沛安,阮舒有些犹豫,想想还是狠了心没理他,独自蜷缩在毯子里,感觉总算热乎了点。 自己都冷得不行,哪里顾得了别人呢。 按在身下 阮舒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她睡得不踏实,身体又冷又憋屈,裹着双手长腿使劲伸,蹬到了一个人,霎时间吓清醒,缓了两秒才意识到那是王沛安。 阮舒没了睡意,琢磨怎么她那么大力气蹬了他一脚,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是按平时,他那张臭嘴早就开始阴阳怪气了。 不会冻死了吧? 阮舒一惊,连忙往王沛安那头爬。 一直在漆黑里呆着,眼睛虽不能视物,但至少适应了,可以大概看到人的轮廓,阮舒弯腰趴在王沛安边上,小心翼翼伸手往他鼻翼前探,还没探到呼吸,王沛安突然抬手,阮舒吓坏了,失去重心直接跌进他怀里。 王沛安也吓了一跳,伸手去推,阮舒一边想爬起来,一边又要阻止王沛安把自己推下去,两人在一片黑暗里推推搡搡,在柔软的布沙发里越陷越深,越贴越紧。 阮舒不知所措,在黑夜中的双双沉默里,劈天盖地质问他:“你想干什么!”她问的理直气壮,莫名其妙。 王沛安急于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使劲一推,阮舒吓得双手在空中乱抓,拽住王沛安的衣服,王沛安起身按住她的肩膀,也一并将她按在身下。 男人的呼吸和女人的频率不同,但此时,两人均是气息不稳,在近距离的交融中,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王沛安的脸就在阮舒的上方,黑暗阻碍了视线,他们无法打量对方的表情和眼神,也猜测不到彼此的心理,只听见屋外夜风不知轻重呼啸,双双陷入不动声色的沉默。 “咚——” 两人被声响吓了一跳。 夜深风重,应该是某个东西被刮倒了。 阮舒什么都看不见,却出乎意料的并不感觉害怕,甚至诡异的觉得安心,她把这种感觉定义成人民警察带来的安全感。 还没安全一二秒,王沛安起来了,他的声音沾染浓墨,比往常更沉一些:“你睡吧,再过不久就天亮了。” 阮舒没接话,心跳忽然莫名的很快,她悄悄捂住胸口,听到窸窣和上楼的声音,知道王沛安去了二楼。 屋内周遭重新安静,没有了粗糙的呼吸和拉扯推搡,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风,从细缝里钻进来,一点点抽走一室的暧昧。 阮舒身体慢慢蜷缩在一起,琢磨王沛安去二楼干什么,上厕所么,这年纪轻轻就开始起夜了,是不是肾不好啊…… 阮舒胡思乱想,到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王沛安才下来,这么久的时间他在上面也不知道干什么了,阮舒重新清醒,没话找话:“几点了啊?” 手机手表都没有,鬼都不知道现在几点,王沛安就更不知道了,他没回答,踩着步子靠过来时,带着一股凉意,让阮舒忍不住哆嗦,他捡起毯子扔她身上,说:“我在椅子上凑合一夜,你安心睡吧。” 阮舒也没回应,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阮舒是被王沛安叫醒的,她睡眼惺忪,听到他问自己:“你们每天几点钟开工?” 阮舒坐起来揉揉眼睛才答:“看当天的安排。” 话音刚落,外面有动静了。 开门的工作人员,一推门便看到阮舒和王沛安,她吓了一大跳,认出阮舒本来没什么,但关键她和一个男人在里面,两人像是刚睡醒,顿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阮舒立刻解释:“我们昨晚被人锁在里面了,手机也被偷了,你知道昨天是谁锁的门吗?” 工作人员愣住,飞快想了想,摇头回答:“我不是最后走的,不清楚。”她认出了王沛安,是那个一直跟在阮舒身边的警察。 这地方流动人口太大了,工作人员确实不清楚,但阮舒搞清楚了,正要气冲冲往外走,王沛安在门口扯住她,冷静道:“你就算知道是谁,对方也不会承认,就算承认了,你能拿他怎样?” 女朋友 王沛安也知道是谁,这几天他一直在片场,出于职业习惯,擅于也习惯观察人,再者对方的故意为之太过明显,他不想知道都难。 “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种手段,不是导演那狗日的还能是谁?不管是他自己卑鄙无耻还是被白雅授意,都彻底激怒了阮舒的心头怒火,忍到如今,连最后一天都不放过她! “咦,这是谁的手机,怎么丢地上了?”旁边有人在地上捡了东西,阮舒和王沛安去看,认出了自己的手机。 不谋财不害命,为的只是整阮舒。 阮舒拿到手机时倒是冷静了些,认为王沛安说的有道理,她转身去看他,却发现王沛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她不再追问工作人员,脸色逐渐平稳。是啊,忍到如今,在最后一天翻脸太不划算了。 王沛安回了警局,从证物室出来后去了二队。 他用电脑查了些资料,抬头越过开着的门,准备让葱头帮他办点事时,发现几个女同事都在看着他,而在被他发现的那一刻,她们又纷纷低下头。 王沛安刚开始没当回事,可如是两次后,感觉不对劲了,起身走出去,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同事边上,手指敲敲桌面:“说。” 女同事心虚地看他一眼:“老大,说什么啊?” “你们刚才看着我窃窃私语的话,都说一遍。” 男同志们看热闹:“是啊,刚才说老大什么坏话了,大大方方说出来嘛。” 女同事狠狠瞪他们一眼,朝王沛安尴尬地笑,从下面摸出手机给他看:“老大,我们不是在说你坏话,只是在讨论你跟你女朋友的事情。” 女朋友? 王沛安愣,其他男同事也愣,他们比王沛安动作还快,纷纷挤上来看。 “回去工作。”王沛安冷了脸,他虽被停职,但威严依旧,大家什么都没看到,连忙做鸟兽状散了。 他拿起手机看一眼,硕大的标题写着:阮舒新恋情曝光,收工不归家,迫不及待与男友情浓似火在片场共度春宵! 新闻不仅有火辣的标题,还配了视频,就在长篇文字的上面,王沛安点开了,画面是今天早上在化妆间外,工作人员来开门,然后阮舒走出来,他紧随其后,拉住阮舒阻止她去找导演,但被无良媒体刻画成了工作人员早上去开门,发现阮舒和王沛安在里面衣衫不整,阮舒被发现了准备先离去,男友依依不舍,两人在门口手拉手深情对视。 偷拍的,视频画面不算清晰,可但凡认识王沛安的,只要仔细看两眼就能辨认出来。 “放他娘的屁!”王沛安一声怒骂,吓得围着长形桌办公的大家一抖。 王沛安越过那段歪曲事实的文字,滑到最下时看到网友评论,第一条说:怎么金主才死就迫不及待交男朋友了?这女的太饥渴了吧? 第二条:男的是哪个富二代吗?怎么开房的钱都没有?阮舒也太骚了吧,在片场就…… 第三条:有没有认识男人的?看轮廓应该挺帅,谁把人扒出来,我们组团去男的微博下面发绿帽子。 第四条:谁跟阮舒在一起我们就骂死他,谁让阮舒欺负我们雅雅! 王沛安看不下去了,放下手机往里走,表情很冷,眼里却是火,烧得很旺。 他觉得这些媒体简直毫无道德可言,毫不负责捏造这种博人眼球的假新闻,还有那些网友们,明明对这件事包括对阮舒,都一无所知,却一个个在网络上肆意发言,随意辱骂,对这种无稽之谈的新闻深信不疑,好像他们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什么龌龊一样! 王沛安狠狠抽两口烟,烟气往外吐时察觉到了不对。 去了阮舒家 他记起阮舒冲自己嚷嚷的那些话,她问他,是不是看不起她,是不是根本没想过真心帮她。当时王沛安没说话,但他心里回答了,比起帮她,他确实更急于寻找真相。 当初看了些关于阮舒的黑料,听了点周围人对她私生活的谈论,就给阮舒打上了自认为的标签,那时的他不就跟这些网友们一样么?现在刀子飞了一圈,插他身上了,他也知道痛了。 王沛安安静抽完一支烟,觉得自己挺王八蛋。 起身往外走,刚好其他人也在收拾东西,葱头抬头问:“王队,我们要去医院看小蔡,你去吗?” 话音落,旁边的女同事立刻将他一拽,葱头这才反应过来,自知失言,尴尬地摸脑袋。 王沛安神色倒是平静不少,默了默,说:“你们先去,帮我买束花和果篮,改天我再过去。” “好的王队。”葱头忙应声。 等人走了,大家集体攻击葱头:“你个猪脑子,明知道老大现在无法面对小蔡,你还专在他面前提。” “是啊,因为那事儿老大现在被傅局停职了,没看到老大到现在心情还都闷着呢?” 葱头真是无意的,他不停作揖:“我错了我错了,我真是忘了,哥哥姐姐们,别骂了。” …… 昨晚一场大风,倒是把顶在上空的乌云都吹散了,今天天气很好,下午快六点了阳光还有些扎眼,王沛安开车去了阮舒家。 她现在戏拍完了,又没有别的工作,说要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她不出门,两人这几日便没什么联系。 徐福国死了一星期,所有证据都指向之前几起作案手法一样的案件,但关键是前面几起案件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头绪,案件本来一直都给他们二队在查,出事后,傅局把案子交给了一队,王沛安心里着急又不甘,但在这件事情,他确实错了,差点害了小蔡。 按了阮舒家的门铃,里面没动静,刚准备再按,电话响了,是阮舒打来的,王沛安挺诧异,接了,那头说:“密码是我手机后六位,自己进来吧。” 王沛安输入密码,门开了,进了客厅后,瞧见阮舒正窝在沙发上啃汉堡和可乐,见他进来,直白地道:“对,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懒得起来开门。” 王沛安心里冷笑了声,觉得这女的挺有自知之明。 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这儿除了你和外卖小哥,没人来。” 不知是不是那通乱七八糟新闻的原因,让王沛安对阮舒心底有些许别扭的歉意,不同于往日的不在意,他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自嘲和孤寂。 “找我干什么?”阮舒没化妆,但有没有化妆品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貌,王沛安甚至觉得她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唇色是健康的淡红,不像之前的烈焰红唇,跟刚上哪儿吃完了小孩似的,此时多了几分单纯,人看着也没那么挑剔难相处。 王沛安没接话,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 阮舒也没催,咬鸡腿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别人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最帅,阮舒没见过王沛安认真工作的样子,但他每回这样静思时,还真挺有味道,不知道他穿警服是什么样。 那晚过后,他们通过电话,现在又见面了,但谁都没提沙发上的事,好像没发生过,说话的语气和相处的方式也一如既往。 阮舒不知道王沛安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没怎么想,也说不上怎么想的,不过就是抱了下,也算不得什么吧,她拍戏的时候也不是没跟男演员抱过。 正瞎琢磨着,王沛安突然看向她,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推过来。 跟踪 他是警察,有着过人的洞察力,那天他确实看到阮舒往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女孩子,总有些私密物件,但接下来阮舒的反应太过于刻意,王沛安当时只觉得奇怪,后来在等她拍戏时的无所事事里细细回忆琢磨了下,总觉得有些不对。 阮舒伸长脖子看,表情不变,语气还带着几分好笑:“你干嘛拿我粉丝送的卡片?” 王沛安看着她不说话,阮舒也没在意,啃完鸡腿还舔了舔嘴唇,将最后一点可乐全喝光。没通告没工作,身材也不用管理了。 “好舒服,等下泡个澡,一觉睡到天亮。”阮舒身体往下滑,平躺下来摸肚子,丝毫不介意让王沛安看到自己真实的样子。 王沛安终于说话了:“阮小姐,只要你相信,我肯定能帮到你。”这一次是真心话了,他真的想帮她。 阮舒一动不动:“帮我什么?” “网上的流言太难听,再加上徐福国老婆找媒体乱写,你这戏拍完了,难保他们不会因为舆论,把你镜头全剪了。” 阮舒坐起来,笑:“你不也认为网上那些流言是真的吗?”她再提这事儿已经没有愤怒和急切,反而带着一股无所谓的平稳,“王警官,我从刚走红时就被人骂,不过那时候夸我的人更多,我粉丝们逮着骂我的就帮我说好话,现在没人帮我说好话了,全网都骂,但我无所谓了,你看我微博了么?我从来不为那些辱骂辩解一句,真的,所以你说我需要谁帮我?你们查清真相,解除我的危机,你们抓不到凶手,那你就继续保护我。” 王沛安看她:“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阮舒顺嘴就回了一句。 这么一来一去的对话后,两人像是同时记起什么,双双别开视线沉默了。 客厅里充斥着炸鸡汉堡的气味,阮舒终于舍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将窗户全部推开,有和煦的风吹进来,舒服又好闻,冲淡了脸上的燥热。 缓了会儿,她回去茶几上摸烟:“保护市民不是你们警察该做的吗?怎么你们警察就不能保护我一辈子了?” 王沛安没答话,起身走到玄关,才说一句:“出门先给我打电话。” 等门关上,阮舒放下烟盒,将那张卡片拿起来又看了一眼,然后用打火机点着烧了。 等火光燃尽时,阮舒拿手机拨通了个电话,但那头依然是关机,她有些恐慌和无措,摸了烟往嘴里塞,想起那晚上的血腥,目光逐渐空洞。 阮舒以为自己要等很久,但当天晚上就收到了条陌生短信,内容只有时间地点。 她终于松一口气,原本还觉得肚子有些饿,这会儿食物飘香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也不敢胡思乱想什么,只枯坐守着时间滴答走,差不多后,才匆忙拿车钥匙出了门。 相约的地方离她家并不远,开车不过二十分钟,下车时阮舒压低帽檐,避开人往安静的地方走。 这一片是个小学,周边的小店没生意晚上都是关门的,她沿着小路来回走,走到第三遍时,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忙抬头去看,瞧见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站在对面的树下,稍高微胖。 是港生! 阮舒欣喜地朝男人跑去,离得近了,她看清连帽衫下男人的脸,是熟悉的笑,阮舒加快脚步,就在跑过马路时,港生突然变了脸色,一手收紧帽子,将五官藏进去,转身快步朝巷子里走。 阮舒一愣,喊他:“港生!” 她想去追,港生却加快了脚步,阮舒突然意识到什么,陡然转身,还没看清,一道身影就从自己身边滑过去。 心脏砰砰跳,阮舒比任何时候都紧张恐惧,她疯狂往前,狠狠拽住那人的衣服:“王沛安,你跟踪我?” 质问 王沛安甩开她的手,再往前看时,冗长的小巷里只有昏暗的街灯摇曳,再也看不到任何身影,这一片是老街,小巷子错综复杂,再过去也肯定是追不上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隐瞒案情,包庇凶手,阮舒,你是在犯罪!在违法!你的行为跟那个凶手有什么区别?”王沛安声音很冷硬,他一声声质问阮舒,像是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狠狠敲打阮舒的心脏。 阮舒被他抖得身体发颤,可心底压抑太多旁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她的声音比他还大,狠狠将王沛安往后一推:“港生不是凶手,徐福国不是他杀的!” “不是的话他跑什么?那张卡片为什么要擦掉他自己的指纹?他躲什么?掩饰什么?阮舒,你用什么证明他的清白?死的不是动物,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一句不是他杀的就可以摆脱他的嫌疑吗?你懂连环杀人凶手对社会的危害吗?”王沛安从未如此生气,他轻握过阮舒手心的手掌,此时死死扣住她的肩膀,厉声呵责的样子让人心生恐惧。 阮舒第一次感受到王沛安是个警察,他凛冽的气势,强大的气场,让她透不过气。 “我都说了不是他杀了,当时徐福国要去拿衣服给我换了试戏,我觉得不对劲想趁机走掉,还没出去港生就进来了,后来我们听到声响去楼上看,发现徐福国已经死了!你给我听着,全世界都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在意的人,你不要一口一个凶手,他是不是凶手我清楚!” “如果你们真的清白,那他当时出现在凶案现场,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是刚进来,而不是杀了人之后下来的?”王沛安根本不给阮舒解释的机会,他连连发问,声色俱厉,阮舒觉得委屈觉得愤怒,但根本回答不上王沛安的那些问题,从事发到现在她始终联系不上港生,具体细节也确实不知情,但当初在案发现场时她问过港生,港生确实没杀人! 两人在无人的小路上争吵,谁都记不起那一晚,他们在风声中在夜色里的相拥。 阮舒流了眼泪,使劲掰开王沛安禁锢自己的手,一字一句说:“港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不会杀人。” “那你告诉我,那晚他为什么会在徐福国家出现?徐福国住的别墅安保设施很好,他是怎么进去的?” 阮舒在沉默中擦了眼泪,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我会找他问清楚。王警官,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走得很快,在开车返家的途中,开一路哭一路。 徐福国真是港生杀的?港生是东城这段时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不,绝对不可能。 上楼开门,阮舒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她愣住,紧接着便瞧见经纪人唐蓝从洗手间走出来,一颗心顿时又松了。知道她门密码的,除了王沛安,就是经纪人唐蓝了。 “你跑哪去了?电话打了几遍也不接。” 阮舒随手把车钥匙扔茶几上,往沙发一躺,把抱枕盖在自己脸上,闷声说:“出去随便转了转。” “你屋子能不能收拾一下?怎么天天跟狗窝一样?”唐蓝念念叨叨,将外卖盒子往垃圾桶塞。 “狗窝不都是养狗的收拾么,你见过哪条狗自己收拾屋子。” 唐蓝手一顿,将阮舒脸上的抱枕揭开:“还在气我扔下你去了白雅那儿?” 阮舒闭眼:“哪敢啊,你可是金牌经纪人,我一个过气女明星得罪不起。” 唐蓝把抱枕往她怀里扔:“别给我阴阳怪气的,我不去老总不得骂死我?你是我你去不去?这么大人了,别给我耍小性子,戏份杀青了吧?后面那导演有没有再为难你?” 辱骂和诅咒 说起这个阮舒精神了,立刻翻身坐起:“导演那傻逼就是帮白雅在整我,你知不知道,我前几天都杀青了,他竟然把我锁在化妆间一晚上……” “诶,我正要跟你说这个,我这几天电话快被打爆了,都是媒体问这事儿,跟你一起的那男的是谁?”唐蓝把手机递到阮舒面前,“你可别告诉我你真交男朋友了,前面一大堆屁事没收拾,你敢交男朋友我就死给你看!” 阮舒不理她,第一次跟小学生似的,逐字逐句看完了娱乐新闻。 唐蓝将手机抽走:“你和那男的,有关系就给我断了,没关系我们也不解释,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你跟徐福国的事儿都一个多星期了还在热搜上挂着呢,还有,往后你态度给我端正点,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不就是不红了么?多大的事儿,脸蛋演技你都有,听话就有大把的机会,到时候红不红你说了算。” 阮舒没吭声,也不知道是在消化唐蓝的话,还是在想其他什么。 唐蓝帮着她把客厅都收拾一遍,边收拾边骂,像个操劳的老妈子,阮舒瞅了半天才开口:“他叫王沛安,是个警察。” 当初徐福国死后,她被人跟踪,还是唐蓝报的案。 唐蓝听完轻松了:“那就别管他了,正好网友们骂那警察的也不少,刚好分点热度走,打在你身上的子弹也少,哦对了,你别小肚鸡肠怪白雅,她新接的戏给你争取了个角色,还是女三,但跟男女主都有不少对手戏,我明天给你带剧本过来。” 阮舒耷拉着眼皮,本想说白雅那娘们没安好心,但想了想,忍住了。 王沛安这两天一直在外跑。 局长不让他查案,他就偷着查,反正又不是被开除了,公安大楼来去自如,还打着队长的旗号让葱头给他办事,葱头不肯他就搞威胁,吓得手下几个,屁颠屁颠为他鞍前马后地跑。 王沛安心里有股决心在沸腾,他要抓到凶手,结束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件。 拔了U盘,王沛安往外走,准备下楼前问葱头:“傅局没回来吧?” 葱头摇头:“还没。” 其他人不用管,只要不被傅局逮着就行。 王沛安准备走人,低头路过茶水间,听到自己队里的两个女同事在里面说话,他人都走过去了,隐约听到自己名字,又倒了回来,听见一人长叹:“我还以为我们老大是偶像片里的男主角呢,原来不是,也对啦,虽然阮舒黑料多,但到底人家是大明星啊,哪里会跟普通人谈恋爱。” 另一个替王沛安打抱不平:“普通人怎么了?我们头儿可是堂堂刑侦二队队长,再说了,不说身份,就说头儿那张脸,迷死多少女同事了?又高又帅比哪个男明星差了?” “也是,那个阮舒说来还配不上头儿呢,不过她竟然为了这事儿特意发微博澄清,将炮火全揽到自己身上了,人品好像也没网上说的那么差嘛,就是可怜老大平白无故被骂了两天,我都跟着心疼。” 两个女同事接完水往外走,王沛安转身下去了。 上车后,王沛安先用手机查了下娱乐新闻。 他向来对八卦不感任何兴趣,前两天也是新闻涉及到自己才看过一次,但事后并未再关注,回想刚才茶水间两人说的话,他下载了微博,又找到阮舒的微博号,点了进去。 最新一条微博是昨天凌晨两点多发的,也就是前天晚上他们争吵分开后的事。 王沛安从看第一个字起,心情就变了,内容不多,很快看完,大致内容是阮舒为这段时间一直占用公共资源道歉,说明了和徐福国的关系,以及那晚为何会出现在他别墅,包括被人关了一晚的事,解释自己一直在配合警察调查,现在发微博,是因为自己的事,却连累无辜人员遭到无端辱骂和诅咒,心里十分难受。 性感又冷傲 王沛安轻按眉心,脑海里逐字逐句浮现微博的最后一段话。 【他是一位热心善良的警官,一直帮我护我,恳请各位,停止恶意猜测,请不要伤害他。】 他…… 王沛安去口袋摸烟,摸了个空,回忆了下才记起烟盒放在桌上忘了拿,呼了口气,缓缓朝外看。 夏天真的来了,气温接连上升,前两天还是外套裹身的大家都换上了单薄长袖,王沛安突然记起最初见阮舒的那一日。那么冷的天,她就穿了件刺绣的旗袍,一双水润好看的眼,从烟雾缭绕里打量他,性感又冷傲。而在昏暗的小路上,那双漂亮的眼流下眼泪,说:全世界都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在意的人。 所以呢。 从来不为自己发一条澄清微博的人,为什么要发这样一条微博,她是在意一个警察被那么多人辱骂,还是仅仅只是在意他? 王沛安不知道答案,看眼时间,拨了阮舒的电话。 电话响很久,正准备挂断时,那头却又通了。 “你好,我是阮舒的经纪人唐蓝,请问你是?” 阮舒今晚有个通告,参加一档音乐综艺节目,唐蓝说是白雅介绍的。 来之前阮舒就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岔子,唐蓝骂她小人之心,但阮舒不承认,毕竟白雅对她那是真真实实有过不少卑鄙手段,只是对于导演那些行为,唐蓝并不承认是白雅指使,欺负小演员这行为在娱乐圈并不少见,唐蓝认真劝了一回,阮舒想着通告来之不易,还是来了。 主场嘉宾是原创摇滚女歌手陆遥,她和几个年轻偶像作为旁听生,属于打酱油的角色。 阮舒和陆遥从未有过交集,但巧就巧在陆遥是白雅现在的好闺蜜,两人微博各种互动,还一起旅行国外,穿姐妹装大秀闺蜜情,网上之前有个娱乐圈真姐妹的话题,白雅和陆遥时常被网友们提起。 秉承着闺蜜的敌人是敌人这句话,阮舒隐隐觉得不安。 果然,开始录影后,陆遥频频作怪,原本节目组说好让阮舒唱一小段歌,结果到最后她只落了一句“大家好,我是阮舒”,话题就被陆遥截走了。 主持人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见陆遥故意针对阮舒,到后面便不再抛话题给她,从头到尾阮舒都在坐冷板凳,连镜头都很少对准她。 录影结束后,阮舒气炸了,扯着唐蓝问:“你瞧见了吧瞧见了吧?” 唐蓝当然瞧见了,但她能怎样?她只能安慰阮舒:“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回去敷个面膜,好好看剧本,东方不亮西方亮,你是演员,好好演戏比什么都出彩。” 阮舒转身走,琢磨一个综艺她都被针对,那到时候跟白雅一起演戏,白雅会不会把她往死里整?这部戏真要接么? 刚进更衣室,有人推门进来,阮舒回头瞧见了面色不善的陆遥,她还未开口,对方就冷冰冰说:“这个换衣间我要用,你去别的地方。” 阮舒也不因为她是什么摇滚小天后,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语气平稳问:“你不是有专用更衣室么?至于跟我这种小咖抢位置?” 陆遥扯了个嘴角给她:“我就喜欢这里。” 行。 阮舒觉得好笑,也懒得像个小学生似的在这里争位置,转身走了。她直接去了陆遥的专用更衣室,刚把衣服脱掉,灯突然灭了。 经历过上次被锁在化妆间,此时面对一片漆黑时,阮舒还挺淡定,捂住胸口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不少人在喊,说正卸妆换衣服呢,怎么停电了,有工作人员在外面安抚,说已经让电工师傅去检查了。 阮舒见是正常停电,放下心,将换下的衣服往旁边的椅子上放,伸手摸自己的衣服。 眼睛还未适应刚来的黑,阮舒小心翼翼往前两步,凭记忆摸索,脚下不小心踢到凳子,她连忙扶着凳子稳住,又听得不知是哪一边,突然传来阵阵骂声,细听数秒,心中隐隐不安,赶紧摸衣服。 衣服没摸到,突然有人推门。 死在里头了 她吓坏了,不记得自己进来时有没有锁门,听到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辩出对方是个男人,正摸着凳子脚的手一用力,操起凳子就往声源处砸。 男人闯入女更衣室,多半是想趁黑偷香。 凳子摔在地上发出声响,阮舒慌忙张嘴要喊,一双有力气的手准确无误箍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发什么神经。” 是王沛安! 这一瞬阮舒没由来心里就有了安全感,虽然很想问他怎么来了,但碍于前两天的争吵,又并不想主动跟他说话,刻意使劲甩了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想要弯腰寻衣服,谁知王沛安以为她要摔倒,又来拉她,阮舒被扯得身子一晃,条件反射去拽王沛安,不知是谁脚绊了散落在地的衣服,两人双双歪下去。 王沛安下意识护住阮舒,她正好倒在了他怀里,前者这才发现她身体清凉,顿时僵住手脚不知所措。 夜黑不仅误事,还影响人设。上次是,这次也是,阮舒装出来的高冷矜贵总是瞬间就土崩瓦解,而所有的狼狈偏偏每次都被王沛安看到。 两人在这一刻均是尴尬,阮舒难得的涨红脸,窘迫地想爬起来,用力的手无心却又顺势按在王沛安的胸膛上,一时将气氛拉得更加暧昧。 尽管隔离着衣物,可似乎仍旧能感觉到男人散发出的温度和气息,结实温热,如丛生的蔓藤,从皮肤下蔓延出来一点点包裹住自己的手。像被吸铁石吸住了,阮舒动弹不得,保持这个姿势大概两三秒,回过神的王沛安率先抽回稳住阮舒的手,指尖却不小心从她皮肤上划过。 看不见的时候,谁也怪不了谁。这一瞬,好像在复制片场的那一晚,又像是在延续那一晚,两人在漆黑里各自安静呼吸。 阮舒脑子嗡嗡热,脸不想红了,鬼使神差将脑袋轻轻贴在王沛安的胸口。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便时常重复想象着一个画面。在和煦温柔的季节里,她靠在喜欢的人身上,闭眼倾听他铿锵的心跳,他轻轻拥着她,还会吻着她的头发。那一定是一种简单纯粹的美好,如春光,如微风,如现在。 王沛安定力比她好,收敛情绪一言不发推着人要坐起来,阮舒突然涌现出巨大的不甘,心里怪异的别扭着,借着这股莫名的情绪,她前倾一些想去质问,嘴唇却无意间擦碰到了王沛安。 也许是脸,也许是唇,四面无窗的更衣室比那晚更黑,阮舒连王沛安的轮廓都无法辨认,但她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意识到自己和王沛安之间应该不一样了,乱想之余,手被另一只手狠狠握住,滚烫而干脆,情绪和她的犹豫试探截然不同。 王沛安没说话,却又在表达什么。 “阮舒,阮舒你在不在里面?”唐蓝敲门。 是阮舒先推开了王沛安,她胡乱在地上摸衣服,低声急促叮嘱:“你快躲起来!” 王沛安默,他不躲,他凭什么躲,他和阮舒又不是在那什么。 唐蓝得不到回应,直接推开门,听到阮舒声音后骂:“在里面干嘛一声不吭?不知道怎么搞的没电了,你换好衣服没有?那是品牌方的衣服,你别给踩了。” 阮舒拼命提裤子:“好了好了,黑漆漆的刚才一直找不到衣服。” 话音刚落,有人在外尖叫:“死人啦,死人啦!” 阮舒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一道疾风过去,她被王沛安撞得提着裤子直挺挺摔在地上,一句“我操你大爷”还没骂出声,就听到又有人喊:“陆遥死了,陆遥死在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