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这宅斗文炮灰我罩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宠妾灭妻?这宅斗文炮灰我罩了》作者:伴树花开【完结+番外】 【克己复礼监国太子x娇纵明艳侯门嫡女】 1v1双洁甜宠文 穿成千娇万宠长大的侯府嫡女,卫含章生平胸无大志,只想着嫁给小竹马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生活 没成想还未成婚小竹马就有了两个通房! 晴天霹雳下,又发现自己原来穿进了一本书 她亲娘是宅斗失败的恶毒女配 她嫡姐是开局就被陷害失去清白的女炮灰 她外祖家是原著中浅浅几笔便倾覆的炮灰家族 而她… 原书压根没她这个人! 可恶! 这可怎么行,这炮灰我可当不了一点! 来都来了,受了生恩一场,怎么能不护住自己的亲人 竹马既然靠不住,我看隔壁那个太子殿下就挺不错的 标签:杀伐果断 爽文 皇后 第1章 江南的三月天,春风徐徐吹拂院子的海棠花,一簇簇红花开的正艳,几滴鲜嫩绿意点缀其中,生机盎然。 卫含章推开窗瞧了眼终于放晴的天气,依旧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来。 她呆呆的看了片刻,脑子里还在想着几日前无意间听到两位表哥的对话。 他们在说前段时间顾昀然身边添了两个貌美通房,是顾家主母见儿子天天追在卫含章身后,实在不成体统,于是亲自选了两个懂事丫头送去给儿子分分心。 乍闻此事,卫含章第一反应是去找顾昀然求证,偏偏大表姐婚事将近,这几日家中姐妹都陪着她在别院小聚。 顾昀然这个外男自然不方便跑来女孩堆里,卫含章只能暂且忍住,可几天下来越想越憋闷。 她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几个姐妹都能看出一二,只当她和顾家少爷闹了什么小矛盾,并不在意。 见她一直倚窗独坐,江知琴放下手里的绣活哄道:“今日难得放晴,冉冉何不去园子里逛逛,来之前不是还念叨着这别院的海棠好看吗?” 卫含章小字冉冉,是外祖母江老夫人亲自取的,闻言,她依旧神色恹恹的靠在窗沿。 忽然,她似想到什么回头道:“隔壁的曹家园子可还进得去?” 两位江家女郎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曹家被抄后,家财尽数充公,那园子是否有了新主人,没听说过。”江知棋想到自己的手帕交曹心柔此刻还不知道身处何境,心下一叹。 江知雪眼露疑惑:“冉冉怎么突然想着去曹家园子了?” “前些年受曹家之邀,咱们不是都去隔壁园子住了几日吗,那次,我埋了一坛子酒在她家的樱桃树下。” 卫含章轻声道:“如今也有些年份了,想挖出来尝尝味道。” 那坛子上品女儿红,是顾昀然挖坑,她填土,两人携手埋进去的。 既然想起了,那就是缘分,又恰逢大表姐婚期将近,女儿红多应景啊,卫含章打起点精神,站起身戴上帷帽准备出门。 江知琴喊住她:“这几日隔壁园子大门紧闭,无人进出,你该如何进去?” 卫含章撩开帷帽冲她一笑:“我自有我的法子,两位姐姐等着尝我亲自埋的酒吧。” 说完,也不待她们再说什么,几步走出屋子,哪里还有刚刚那恹恹的劲儿。 两位江家小姐自是拦不住她的,她们不比卫含章,江家二老怜惜这个外孙女自幼离开父母,对她向来多有宠溺,不说护的跟眼珠子似得,那也差不离多少,只把她惯成了如今这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的性子。 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还有顾家那小霸王跟在后头百依百顺,自身又出自京城侯府,放眼整个徐州城,谁能有她的命好。 说起来,卫含章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虽然没见过自家父母,但却从未尝过寄人篱下的滋味,江家从上到下,都待她极好,吃穿用度上,几位嫡女都要矮她一头。 告别两位表姐,卫含章带着侍女往记忆中的院墙走去,主仆三人窸窸窣窣扒拉找寻许久,终于找到几年前和顾昀然钻过的洞。 这些年了,还没被堵上。 不过,当年的洞瞧着挺大,现在看着怎么如此狭小,好歹如今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这么钻洞是不是不太雅… 卫含章站在洞前略露犹豫之色,身后两名侍女本就不赞成她如此行事,见状急忙劝阻:“此洞狭小,如何能通人,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对面院子是有主的,一旦传出去…” “不行。”卫含章摇头:“都跟两位姐姐说好了,半道回府是怎么个事儿,而且对面樱桃园若是真有主,人家接手了这新园子,怎么会不修缮齐整,还任由院墙破败。” 卫含章打定主意要钻这洞了,说完,吩咐两名婢女去远处守着,千万不能让旁人看见她钻墙洞的模样。 她抬手稳了稳帷帽,又将袖子一挽,弯下腰就往墙的那边钻。 洞口虽小,好在她身姿纤细,院墙又不厚,卫含章不费多大功夫就钻了过去,她拍拍手才站直身子,正要让绿珠绿兰也过来,一抬头就瞧见不远的凉亭处,有几个大汉站着。 那几个魁梧大汉,各个腰佩大刀,看着不像寻常护院,反倒像是悍匪。 难道官府收缴完曹家的财物,竟然卖给了哪家土匪? 第2章 还是匪寇霸占这偏远庄子在密谋什么大事? 她不会撞贼窝里了吧? 几个念头飞速闪过,定睛一看,又见几名大汉身后的凉亭石凳上坐着一青年男子背对着这边正在煮茶,他身后躬身站着一名奴仆。 那男子煮茶之态,闲适从容,瞧着又不像是匪寇之流… 主子过去后没有了消息,那头的绿珠绿兰不由得低声唤她,卫含章眨了眨眼,才微微偏头准备启唇,却见面前几位大汉齐齐拔刀,只好噤声。 心里暗道:好大的威风。 端坐凉亭正煮茶的男子手一扬,几名大汉收了凶器,卫含章再次试探性的偏了偏头,见他们没反应后,赶紧出言安抚侍女,嘱咐她们在原地等候,无需跟来。 言罢,卫含章站直身子定了定神,想着她擅闯人家宅院,是她理亏,正要行礼致歉,就见男子身后站着的奴仆几步下了凉亭,走到她面前。 那奴仆冲她微微颔首,问道:“小娘子是如何得知此处能入内?” 卫含章犹豫,见对方面容逐渐不善,只好坦白:“年幼时曾钻过几回。” 她一副大户人家闺秀打扮,说出这话委实有些突兀,那奴仆听的一怔,又问:“来此何事?” 凉亭上一直背对着这边的男子不知何时起身,微垂着眼瞥了过来。 卫含章向来胆大,在徐州城里就没有她不敢看的人,见这阵仗也并未害怕,反而抬头极其大方的望过去。 未成想只一眼,心中就忍不住惊颤,险些控制不住后退。 那男子面容极其清冷,长身玉立,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气势凛冽如剑光,寒气四射,让人胆颤。 他便是这个庄园的新主人吗? 徐州城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 新书~~~新书!~~~~ 第2章 江家在徐州乃望族,来往皆是本地豪强,卫含章自幼在江家长大,徐州其他大族的成员她不说了然于胸,那也能认出个八九不离十。 脑子里在飞速判断此人究竟是谁家的,却也没忘记回话。 她行了个福礼,盈盈笑道:“我与家中姐妹来别院小聚,记起幼年时期曾在曹家园子埋下过一坛子酒,原以为此院已无主人…” 言至此,卫含章顿了顿,低声致歉:“贸然来访是我不对。” 面白无须的奴仆道:“酒在何处?” 卫含章如实回答:“魏廷轩院中的樱桃树下。” 奴仆不依不饶:“隔壁乃江家别院,你是江家哪位小姐?” 卫含章想起两名侍女劝阻的话,她微微犹豫,道:“在家行九。” 这话也不假,她在卫家的确行九,至于江家… 江家这代最小的女儿是小五,叫江知语,今年才七岁。 非姻亲家族,也没几个会专门打听别人家几个女儿,这话不怕露出破绽。 原以为问明家世后,这伙人多少该对她有些礼遇,未成想那名奴仆却忽地上前,探出手来将她的帷帽摘下。 卫含章毫无防备会被人如此唐突,等帷帽摘下后才反应过来偏头躲避。 她今日只做家中打扮,没有梳繁复的发髻,头上简单插了根玉簪,再无其他装饰,可就连唯一的玉簪也被这仆人粗鲁摘帷帽的动作带落。 随着一声清脆玉碎声,她近段时日最爱的发簪砸在青石砖上碎成三节。 女郎年岁不大,如墨的乌发散开垂下,头因为躲避而微微向旁偏移,春日的暖阳透过树影落在她的半边侧脸上,明媚眼眸透着股子灵气,看上去流光潋滟,美的惊心。 一时之间,场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此刻,这双漂亮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惊怒,卫含章扬手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腕子,‘啪’的一声,赏了面前呆愣之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放肆!”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身份不低,抛头露面打马游街的贵族小姐们不在少数。 可卫含章不同,自打十岁后,她容色一日比一日更盛,江家二老耳提面命,只要是宝贝外孙女出门,必须戴上帷帽,就连家里几个疏远些的表兄弟都极难能见她真容。 虽卫含章本人并不喜欢遮遮掩掩,但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如此冒犯。 一掌扇下去,卫含章的指尖都颤了颤,她抬眸看向凉亭处站着的男人,冷声道:“不知阁下是哪家公子,底下奴仆如此无理,真是好教养。” 顶着掌印的仆人脸色一变,张口欲斥,凉亭上的男子手臂微抬:“来个人去给这位姑娘取酒。” 他声音轻缓,堪比春风,与底下奴仆的嚣张截然不同,卫含章微微一怔。 旁边一名持刀大汉恭身应诺,领命离去。 “奴仆无状,是我管教无方,姑娘既罚了他一掌,可愿就此揭过?” 那男子走下凉亭,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清冷,离得近了都能清楚感觉到他周身透着的疏离之气,将他整个人衬的高洁雅正,看着实在不像是能养出擅自掀女郎帷帽的刁奴之人, 卫含章心中纳罕,面上却并不怯他,抬眸与他对视,“若我说不愿呢?” 四目相对间,周围人皆大气不敢喘,最终,那男子眼睫微垂,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你想如何?” 卫含章沉默不言,她未曾重罚过仆婢,一时之间如何想得出法子。 第3章 春风拂过,带动了一旁海棠树的枝叶,卫含章伸手摘下一簇花,放到唇边嗅了嗅,浅淡的花香将惊怒之气吹消,突然就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应该大人不记小人过。 “算了,”卫含章嫣然一笑,她本就不是爱计较的性子,索性摆摆手大气道:“你仆人无理,但我擅自闯你家园子也有错,就这样抵了吧。” 少女娇俏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主仆几人再次听的怔住。 男子侧眸看她,眸光隐隐生辉,卫含章僵着脸任由他看。 心里已经念叨了一万遍登徒子! 等回去后非得打听清楚,这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哥儿,瞧着人模人样,怎么排场这么大,看见美人就移不开眼,这年纪恐怕早已成家,居然也不知道何为收敛。 散开的发垂落在身侧,卫含章轻轻拢了拢,披头散发实在不成样子,她转身就要走,被身后之人喊住。 “你的酒不要了?” “贵府威严甚重,我恐怕无福消受。” 为了一坛子酒,她最爱的一支玉簪都搭进去了,这酒不喝也罢。 男子也看到了地上的碎玉,眸光微沉。 他身后躬身而立的仆人,将腰压的更低。 卫含章把手里的海棠丢弃,毫不留恋离去。 “…等等。”身后男子的声音和煦温润:“姑娘还是走正门吧。” 卫含章:“……” 这正门到底还是没走,她披头散发从正门回去,刘妈不得急死。 弓着背再度从墙洞里钻回来,两手空空,还丢了支簪子,将两名贴身侍女惊的问东问西。 卫含章随口敷衍了几句,回到自己房间,绿珠替她重新挽发时,惊诧道:“姑娘的玉佩呢?” 玉佩? 卫含章看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之前系上的玉佩也不知道丢在哪儿了,她眉头微蹙:“今儿可真是倒霉。” “这可是去年您生辰京城送来的生辰礼,还是奴婢回去找找,许是掉在路上了。” 卫含章正要说话,忽而外头传来几道脚步声。 江知琴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柔声道:“冉冉,门房传了信,家中似是有急事,说是让咱们快些回去呢。” ………… 卫含章走后,被她扇了一掌的奴仆跪地请罪:“奴婢自作主张,请殿下责罚。” 被称为殿下的男子并不说话,目光看着不远处墙头草丛边缘忽隐忽现的一角,抬步走了过去。 不等身后奴仆动作,他亲自弯腰拾起暖玉,用帕子轻轻擦拭上面的泥土,定定的看着上面雕刻的纹路:“冉…” 远处奉命去取酒的侍卫来了,他躬身行礼道:“殿下,依那女郎所说地点,的确埋有一坛经年老酒。” 那侍卫旁边放着一坛子新鲜出土,还带着湿泥的酒。 男子回身瞥了眼,淡淡道:“送去隔壁…江家。” 春风轻柔,粉嫩的花瓣随风飘落,他低垂着眸子静站良久,方才转身离去。 第3章 卫含章同家中两位表姐在别院不过小住了几日,便被家里催着赶回去,才下马车,江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早已等候多时。 她急切的迎上来:“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已经差人来问好几回了,九姑娘快同我去吧。” 卫含章在卫家行九,江家人也按照她的排行来唤她,李嬷嬷是江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嬷嬷,行事向来稳妥端正,难得这副急切模样,让卫含章不免有些跟着着急。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问:“发生了何事?” 江知雪和江知琴两姊妹以为祖母出了什么事,也紧跟其后。 李嬷嬷道:“京城的大姑奶奶来信了,老夫人看过之后便差人去唤您回来,想是有什么消息要说与您听。” 京城大姑奶奶,那是卫含章的生母,江家上一代的嫡长女,二十年前嫁给忠勇候嫡次子,育有二女一子。 寄养在外祖家的卫含章便是她的嫡出幼女,这些年京城来信频繁,如果是普通的事,外祖母不至于急哄哄的喊她回来,李嬷嬷也不会难掩急切。 卫含章心头一紧,快步进了屋。 江知雪和江知琴两位江家嫡女被李嬷嬷留在外室等候。 一进门,卫含章看见江老夫人赵氏靠卧在软榻上,向来精神的老人家此刻面如金纸,见她进来,赵氏放下手中的信,冲她招了招手。 卫含章几步走过去,关切道:“外祖母,你脸色不好,可有找府医来切脉?” “府医才刚走,好孩子你放心,外祖母无大碍。”赵氏拍了拍她的手,浑浊的眼中有泪光闪烁:“我的好冉冉,你娘来了信,你且看看吧。” 外祖母这般情态,让卫含章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接过几页带了泪痕的信纸,垂眸去看,脸色渐渐变的凝重。 她母亲信中道了几件事。 其一,她的长姐,忠勇候府的五姑娘,卫含月,热门太子妃人选,在年前腊月去城郊昭和寺烧香的路上被贼人掳走,一天一夜后才寻回,名节有损。 其二,家中待选之女受此大难,忠勇候也就是卫含章的祖父,勒令孙女饮鸩,向天家证明清白,被儿子与儿媳哭求才罢手,将卫含月发落到家庙残度余生。 其三,长女出事,作为母亲的江氏几度哭到昏厥,身体每况愈下,盼卫含章这个不满周岁便离开膝下的小女赶往京城相见,或许是母女俩的最后一面。 第4章 卫含章握紧手中的信纸,一页页翻看完毕,又再度重头看了一遍,脑子里乱成一团。 京城、忠勇侯府、嫡次子、长女被掳走名节受损… 她蓦然瞪大眼睛,终于想起了一段悠远的记忆。 这一条条信息,怎么跟她前世看的一本书都对得上! 赵氏见外孙女泪眼朦胧,神色惶惶,不由伸手搂住她,安慰道:“冉冉莫要担心,京中传信过来少说需要半个月,或许你娘如今身体已经好了也不准,她正当年,即便一时受了打击,也不至于伤了根本。” “你是她最小的孩子,这些年不曾承欢膝下,她心里不知多惦记你,我的冉冉这样好,若让你娘见你一面,怕是再严重的病,也能好个全乎了。” 赵氏又是哄又是劝,卫含章轻轻的靠在她怀里,脑瓜子还在嗡嗡响。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来着… 《妾氏沈月》 男主是忠勇候府二公子,卫恒,也就是……她亲爹? 她穿进了一本书里,一本妾氏扶正的书里,她爹的妾氏是女主,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正妻。 所以,她亲娘是惨谈退场的女配? 她姐是开局既失去清白的女炮灰? 记忆太久远,书中剧情她已经记不太清,只隐约记得男主与原配似乎只有一儿一女,并没有她这个寄养在外祖家的小女儿啊! 卫含章想到她刚刚穿越时那羸弱的身体… 猛然一惊,难道原剧情里,她根本没活过来吗? “冉冉…”赵氏见她呆愣的模样,以为她是对父母生疏,突然要回京有些难以接受,继续细细哄她: “当年给你父母出主意送你来这儿的游僧说的是待你及笄之后可以回去,算算日子其实也差不了多久,早几月的差别罢了,冉冉可是不了解京中情况,心中不安?” 赵氏安抚的拍拍她的肩:“京城不比徐州,忠勇候府更是枝繁叶茂,嫡庶共有六房,你记不清便先不去记,晓得你爹是嫡次子便行,等到了京城同家人一一见过后,自然就认识了。” “你是家中嫡幼女,又自小离家,回去后自有长辈关照呵护,那是你自己的家,无需害怕。” 老人声音低缓温柔,卫含章震荡的心绪被一点一点抚平,她软软的靠在外祖母肩上:“外祖母,我舍不得您。” “外祖母也舍不得你,可是你在外祖母身边十五年,你爹娘也想你想的紧,这次就当回去看看他们可好?” 见她终于肯出声,赵氏温声道:“好孩子,我与你母亲商议过,你的婚事就订在徐州,顾家那小子同你青梅竹马,家世也匹配,日后你就留在外祖母眼前。” 这是头一回长辈把她和顾昀然的婚事搬到台面上说,提起终身大事卫含章并不害羞,她揽着赵氏软声说好:“我要留在徐州,陪着您和外祖父。” 顾昀然是她费心费力调教了十几年的小竹马,当然得她自己拿下,不能便宜了别人。 徐州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比起从未去过的京城,她更中意烟雨蒙蒙的江南风景。 至于前几天听到的消息,她心里并不相信,那个跟在她身后,向来百依百顺的小竹马,是知道她底线的。 见过三个舅母操持家务,管理后院侍妾精疲力竭的模样,卫含章对着自己的小竹马再三强调过她对婚姻的要求,那就是绝对不能接受有其他女人出现。 一个也不许,这是底线。 第4章 京城忠勇候府来信突然,催的又急切,偏偏江家这代嫡长女婚期就在眼前,家里上上下下都忙的很,只能定好由闲赋在家的江二爷送外甥女回京。 江二夫人特意挑选几个能干的仆妇,来给卫含章收拾细软。 自家嫡女在外祖家养了十几年,忠勇候府吃穿用度都未曾短缺,每年一船一船的银物送来,娇养着长大的卫含章手里从来不缺好东西。 此去京城匆忙,江二爷特意嘱咐过要轻车从简,卫含章正看着婢女们收拾行装,就听见她三表哥江盛文的声音自院外远远传来。 她抬步往院外走,看见江盛文旁边站着的少年,眼神微亮:“顾昀然!” 被唤作顾昀然的少年一身玄色窄袖长袍,站在蔚蓝阁院外的小道上,眼尾微微上挑,眸中流光溢彩,正含笑望着她。 与那些温文尔雅的世家子不同,出身徐州大族顾氏长房的顾昀然,是个张扬肆意的性子,只有在卫含章面前才收敛起所有顽戾,是她温柔贴心的小竹马。 江盛文喂了声,假意不高兴:“卫冉冉,我这么大个人站你面前,你就只能看见顾昀然吗?” “看见了,也看见你了。”卫含章勉为其难抬眼看向自己表哥,微微笑道:“三表哥有事就忙去吧。” 本朝风气开放,未婚夫妻单独相处携手游玩也是常事,而顾昀然和卫含章从小一块儿长大,是两家默认的未婚夫妻。 江盛文没什么不放心的,知道小表妹明日要回京,就连顾昀然那儿都是他通知的消息。 他挑着眉笑道:“行,我走。” 江盛文一走,忍了许久的顾昀然才刚刚伸手,就被早有准备的卫含章侧身躲了躲。 她抬眸瞧他。 前些年陪着她钻墙洞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高过她一个头,他站姿挺拔,眉眼生的极俊,卫含章看着看着,再度想起前些天听到的两个表哥的对话。 第5章 就算她不是很信,但憋了好几天的郁气不得出个答案,那她都要憋出病了。 卫含章收回目光,低垂着眼问道:“我前些天听闻一事,现在向你求证,你要如实告诉我。” 顾昀然一怔:“何事如此郑重。” “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收了两个通房?”卫含章直言发问:“我要听实话。” 顾昀然面上的笑意缓缓收起,沉默不言。 “你如实道来即可。”见他如此,卫含章心下微沉,声音却越发轻柔:“顾昀然,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顾昀然似难以启齿,僵硬许久才道:“是我母亲送的…” “所以这是真的?”卫含章不可置信的瞪眼,瞬间生出难以抑制的大怒,“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我不接受…” “记得,我一直记得。”顾昀然急急点头,慌张道:“但是长者赐不可辞,你就把她们当两尊物件,行么冉冉?我保证她们绝对不会碍你的眼。” 你就把她们当两尊物件… 卫含章神思恍惚,没想到一起长大的少年能说出这种话。 她在这个世界的出身不低,又享尽长辈爱护,竹马宠溺,从小到大万事顺遂。 见识过高门宅院里那些夫人们,整日不是操持家事,便是寻思着怎么拿捏夫君的妾氏,既要做到面上的不怨不妒,又要后宅安宁妻妾共存。 身为穿越人士,卫含章如何能一点也不努力,就接受自己下半辈子也要过着这种日子。 她从小便给顾昀然灌输自己一对一的婚姻观,坚决不允许他们中间有第二个女人。 可现在,他在说什么? 多可笑,他说那不是女人,在他眼里那是两尊物件…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能让他改变这个时代固有观念的,原来…不行的吗? 哪怕从小灌输,也不行吗? 也对,在这些男人眼里,通房妾氏们都是玩意儿,是物件,跟架子上摆放的瓷器没什么区别。 卫含章面上表情渐渐惨淡。 顾昀然见后慌了手脚:“冉冉,那只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你若是不喜欢,我回去就把她们遣散了,你别不说话。” 遣散? 那这些天里,他留她们在身边都做了什么? 十七岁的少年,他的母亲贴心的为儿子准备好的暖床婢女,他说那是两尊物件… 她能说什么? 她能跟顾夫人说,你别给儿子送人吗? 她以什么身份说?别提现在还没成婚,就算成婚了,她又能拦得住吗? 卫含章看着面前急切模样不似作假的少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是真的,他心里真的有她。 或许是她贪心了。 她妄想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要求一个世家公子只有她一人。 哪怕她出身侯府,哪怕她姝色倾城,似乎也太贪心了。 “你明日便要回京城,咱们好好说说话,别提无关紧要的人了行么?”顾昀然再次伸手想握住她,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后,手顿在半空,心神俱震。 “冉冉…”他手握成拳,极力忍住心里的惊痛,低声解释:“我未曾碰过她们,只是哄着我娘才收下的,你放心,我回去就将她们打发的远远的,再不让你生气。” 放心… 她能放心什么。 婚前他娘送的人他拒绝不了,婚后的无数年,会有更多人给他送女人,他总会有更多的理由拒绝不了的。 卫含章惨淡一笑,她这么努力过了,还是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规矩,还能放心什么。 避过他探过来的手,卫含章掏出帕子擦拭脸上的泪。 顾昀然手足无措:“冉冉,你不要生我的气。” “跟你无关,你只是做了所有世家子都会做的事罢了,”卫含章低头垂眼,淡淡道:“是我的错。” 我不该认为你是不同的。 “冉冉怎么会错,是我错了。”顾昀然终于握到了她的手,低声道歉:“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账,我日后再也不让冉冉伤心落泪。” 卫含章眨了眨眼,怔怔的望着他。 心里不可避免泛起了涟漪,很快又消散。 她被摧毁的信任,不会再有了。 她再也不会那么天真了。 第5章 上京城里的春天来的比江南晚,卫含章回来的这天,还下了濛濛细雨,更添几许薄凉。 寄养在外十五年的嫡亲孙女回来,忠勇侯府正门一早便打开,有奴仆在外等候。 卫含章一下马车,便被迎入了正堂,忠勇侯与其夫人端坐上位,连嫡带庶在内的六房子嗣,或站或坐将宽敞的正堂显得有些拥挤。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卫含章身上,准确的说是在她的脸上,人头拥挤的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卫含章脊背挺的笔直,目不斜视,维持住世家贵女的做派,端端正正的朝着上首的祖父母行了个磕头大礼。 忠勇侯卫平出身军伍,治军手段了得,在家亦是积威甚重,虽已年近花甲,但眸中精光熠熠,瞧着神采不凡。 他瞧了眼跪拜在地的孙女,面容微缓,轻轻颔首道:“既已回家,便安心住下,多让你母亲带着你出去认认亲戚。” 世袭罔替的侯府,传承百年之久,在京城盘根错节的世家关系网里,恐怕遍地都是拐着弯的亲戚。 第6章 卫含章低眉道是。 忠勇侯又训诲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他一走,堂屋紧绷的气氛瞬间放松,一旁端坐的侯夫人柳氏笑着招手:“小九快,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料想不到咱们家竟有这么个天仙般的姑娘养在外头。”柳氏身后站着的中年妇人笑容可亲:“我是你大伯娘,听说我们小九的小字唤作冉冉?” 卫含章双手被柳氏握着不好行礼,闻言只能点头问安,笑道:“是,柔条纷冉冉的那个冉。” “是个齐整的孩子。”柳氏握着孙女的手,细细瞧过一番后,十分和蔼的夸奖了几句,冲她道:“快去见过你爹娘,多年未见,你爹可是常常记挂你。” 卫含章顺着她的视线向堂下望去,看见一名脸色苍白,双目盈泪的美妇望着自己,她身边坐着一位风姿不凡的男子,虽早已过而立之年,但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二十七八。 这应该就是男主了,果然眉清目朗,气度雍容。 夫妻俩此刻的眼神都如出一辙,满是初见幼女的思念。 卫含章几步走近,再次行了个大礼,未待磕头便被两双手扶起,紧接着进入一个带着药香的软怀。 这是她这辈子的母亲,江氏的怀抱。 她看着确实精神不济,抱着卫含章未语泪先流,卫恒在旁边轻声劝慰,并无大用。 正堂寂静无比,就连侯夫人柳氏都一言不发看着这个儿媳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 卫含章心中一叹,伸手替她抹了眼泪,道:“娘亲莫要再哭了。” “是啊,小九回来是喜事。”大伯娘钱氏笑着上前缓和气氛,她拍了拍江氏的肩,劝道:“还是先让她拜见诸位叔伯吧。” 忠勇侯府六房子嗣,真正一母同胞的嫡出兄弟只有大房和二房,江氏嫁进府里二十载,与钱氏这个大嫂相处融洽,此番她长女经此劫难,钱氏也替她心痛。 江氏终于止住了眼泪,她抬手抚摸小女儿的脸颊,嗓音沙哑:“今日是我冉冉回来的好日子,确实不应该哭,娘是太欢喜了。” “女儿知道。”卫含章颔首应道。 她重新起身向父母行了个大礼,又在大伯娘钱氏的介绍下,挨个拜见了在场长辈。 大伯是忠勇侯世子,领了差事在外办差,并不在场,大伯娘钱氏乃永昌侯长房嫡女,两人育有三子一女,女儿行六,名唤卫含霜今年十六岁。 两姐妹初次见面,卫含霜朝着卫含章盈盈一笑,面容秀丽恬静。 剩下的几房皆乃庶出,钱氏带着卫含章简单认了个面熟,并未详细介绍。 倒是专门唤了二房还在待字闺中的七姑娘卫含苏,和四房的八姑娘卫含玉出来,道她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姐妹可以聚聚。 卫含章专门瞧了瞧自己的这位庶姐,原书女主的女儿,卫含苏,应当是刻意打扮过,裙裾华贵,五官也生的清婉动人。 见她视线打量,卫含苏微微福身,卫含章笑着扶了,道了声七姐姐后,便不再多说。 忠勇侯府的确枝繁叶茂,第四代都出生了好几个,等卫含章勉强将人认了个全乎,上首的柳氏又将她招过去,“当年抱走时且没满周岁,瘦弱的跟只小猫儿似得,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这些年来身子可好?” 卫含章抿嘴笑道:“谢祖母挂心,冉冉自三岁后,再没生过大病。” 柳氏大慰:“那便好,如此,你爹娘也该安心了。” 她极喜这个孙女,又赞了许久,直到面露倦意才慈祥道:“你初初和父母团聚,祖母就不留饭了,舟车劳顿,回去早早歇着吧。” 又对着一旁的卫含霜、卫含苏、卫含玉几人道:“明日你们几个都来我这,好好熟悉熟悉,都是自家姐妹不可生疏了。” 四姐妹齐声应是。 忠勇侯府宅院极大,一家三口出了正堂,各乘一顶软轿回了二房所在院落。 里头的奴仆们,连同卫恒的几位妾氏,跪了一地,迎接归来的嫡小姐。 卫含章头一回见这排场,江家虽然也家大业大,但毕竟不如规矩甚严的侯府,至少这动辄跪一地的下人,在江家只有下人犯了大错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她提了点精神,想看看哪位是那个妾氏沈月,书中最后顶替她娘,成为二房主母的女主。 原著女主沈氏是个小官之女,在卫恒外放时,被地方官员献上,任期满三年后,卫恒在家族的运作下回京,彼时的沈氏已经生下了卫含苏,深得卫恒宠爱。 江氏治理后院的手段强硬,作为嫡妻她膝下尚且仅有卫含月一女,卫恒后院的妾氏们都还喝着避子汤,沈氏进门却已经抱了个孩子,幸好是女儿,若不然,庶长子出生,再大度她怕也要怄上几回。 心里如何想的不重要,江氏对夫君领回来个已经生育子嗣的妾氏面上极为宽容,笑着接纳,转头就把妾氏们该有的避子汤给沈氏安排上。 第6章 直到有了卫含章和卫云培后,江氏才停了妾氏们的汤药,沈氏得以生下两名庶子。 这时的江氏儿女双全,又有娘家依仗,主母地位稳如磐石,哪里预料得到沈氏日后会将她取而代之。 思及此,卫含章眉头微蹙,既然受了生恩,她指定不能让自己亲生母亲被一妾氏夺走一切的。 哪怕这妾氏是原著女主。 第7章 说来也是离谱,莫说规矩甚严的侯府,即便是普通的官宦世家也不可能有妾氏扶正一说,她倒要看看这个沈氏是个什么人物。 可惜,卫恒连同江氏都没有让女儿熟悉父亲妾氏的打算。 等奴仆妾氏们给卫含章行过礼,江氏除了给她介绍了两名庶子外,卫恒几个妾氏的存在感甚至不如得脸的奴婢来的大。 至少江氏几个陪嫁嬷嬷都有机会抬头认认小主子,而几个妾氏则早早便被挥退下去。 等堂屋只剩下几名得力心腹,江氏才再次揽过女儿细细打量,口中不断唤着‘我儿’。 一旁的卫恒不同于妻子,他的情态更为内敛,只是眼神放在幼女身上也未曾移开。 女儿生的极美,性子看上去也落落大方并没有那起子小家子气,就算不看容貌,这通身气度放在京城贵女中也绝对能拔得头筹。 若是论颜色的话,那恐怕安国公府那位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要易主了。 卫含章其实不太习惯这种场面,说起来这夫妻俩对她来说跟陌生人差不多,可被他们这么怜爱的看着,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是她这辈子的父母,虽然并没有在他们膝下长大,那也是事出有因。 这些年来卫含章每个生辰京城这边都没有忘记,连同嫡姐在内,她每年都能收到不少好东西。 想到嫡姐,文中那个开局就失了名节的女炮灰卫含月,这些年对她这个幼妹是真的很好,书信来往不断。 怕自己妹妹日后回家感到生疏,卫含月时常在信中聊起京城见闻,无论是自家的细小琐事,还是别人府里的热闹,只要她想到的,都要写给妹妹看才好。 卫含章倒是有心想问问能不能去见见长姐,但看着江氏才擦干的眼泪,还是止住了声。 她既然已经到了,那么来日方长,只要她有能力,她绝对不会眼看着那个从没见面,却一直对她关怀备至的姐姐后半辈子常伴佛堂。 一家三口聊了许久,都是卫恒与江氏问女儿在江家这些年的生活。 卫含章捡了几件童年趣事说了,她在江家受尽宠爱,放眼整个徐州的世家大族,无论去哪家做客,也从未受过冷待,长这么大没吃过一星半点的苦,自然没什么要隐瞒的。 江氏看着幼女极有条理的回话,那眉目间被纵宠出来的骄矜之色,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高兴女儿养的如此出色,又难过于不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 一直聊到天色不知不觉发暗,已近晚膳时分,卫云培从国子监散学回来才打断了叙话。 江氏冲着小跑进门的儿子招招手,对卫含章道:“这就是你那嫡亲弟弟,小你四岁,在国子监念书。” 卫恒对儿子就没有女儿那么和煦了,他面容严肃道:“还不过来见过你姐姐。” 卫云培瞧着是个腼腆的小公子,对卫含章这个第一次见面,长得又如此貌美的嫡姐又好奇,又害羞。 他几步走近,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细声细气道了声好。 单看还不觉得,姐弟两站一起才发现他们长得是有几分相似的。 旁边的周嬷嬷凑趣道:“到底是一奶同胞,瞧咱们九姑娘和六公子唇脸像了十成十。” 十成十是假的,但三四分还是有的。 卫含章看着自己血缘上的弟弟,书中内容她记得不是很清了,但重要剧情还是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原著中死于溺水的江氏唯一嫡子,也是压垮江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出事的具体时间书上没写,只描述了‘寒冬腊月’衣衫遇水变沉,奴仆救援不及,捞上来后死于高烧不退。 如今是初春,若是没有判断错的话,今年的腊月便是… 女儿进了家庙,儿子意外身亡,江氏再无精神支柱,别说管理后宅了,她甚至已经生无可恋,若不是怕自己死后女儿再也无人照应,她恐怕早随儿子去了。 这才是妾氏沈月后面能上位的最大原因。 弟弟绝对不能出事! 卫含章心里迅速定下了主意,她看着这个原著里早夭的弟弟,心里有些怜爱:“早听闻你读书好,姐姐特意给你带了几块徐州最好的砚,明日给你。” 卫云培眼神微亮:“可有徽砚?” 卫含章颔首,柔声道:“有,云州宣纸也一并给你带了。” 江南纸砚是出了名的好,而徐州的砚、云州的纸更是其中一绝。 忠勇侯府是不差好东西,不过徽砚毕竟难得,卫云培站直身子央着现在就要。 卫含章自然不会拒绝,让绿珠去开了箱笼取了来。 姐弟二人才见面便如此亲近,卫恒江氏二人对视一眼,皆露了久违的笑意。 一家四口看着其乐融融,瞧着感情很是和睦。 晚饭摆在正房,妾氏庶子们皆没资格入席。 从席面就能看出江氏是用心了的,生怕卫含章归家饮食上不习惯,大半都是江南菜系,若不是身体孱弱,她都要亲自下厨做几道了。 卫含章浅浅用了半碗粥,脸上就有了困意,晚饭草草用过,江氏准备亲自带女儿去给她准备的院子。 但她大病未愈,之前又情绪起伏太大哭了许久,才站起身便往地上栽,被卫恒眼疾手快的扶住,干净利落的将人拦腰抱进了内室。 一顿兵荒马乱后江氏悠悠转醒,她道自己身子不中用,无奈派了周嬷嬷带女儿回她的院子。 第8章 “这些天舟车劳顿,冉冉回去早些歇着吧。”卫恒扶着怀中的妻子,回身对女儿温声叮嘱:“在家里无需多礼,明日想睡到何时起便何时起。” 第7章 卫含章走出院落都还在想刚刚那一幕… 怎么看,她爹娘也不像是原著里描述的那样,相敬如宾没感情。 江氏差点摔倒,卫恒那紧张的模样,绝对不是假装的,瞬间流露出的情绪,恐怕他自己都来不及发现便消失殆尽。 男主和女配是真爱? 不对不对,卫含章摇着头,如果是真爱的话,后院那些妾氏和庶子又是什么。 ………… 二房的院子有四进,静雅堂是主母江氏的院落。 走出静雅堂,周嬷嬷一面拎着灯笼领路,一面跟小主人详细介绍家里情况:“咱们二房主子不多,男孩除了咱们六公子住东边临水阁外,八公子和十公子都在外院春华亭住着,每日的请安夫人也给他们免了,极少来内院,女孩…” 周嬷嬷顿了顿,道:“自打您出生夫人就给您备好了院子,这些年来夫人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安排人仔细洒扫,时常修缮,里头的布局若是有哪里不妥的,您只管说与老奴听。” 原著女主极为受宠,为妾时就生下两儿一女,除了江氏这个原配外,卫恒后院所有庶子女皆由她一人所出。 这个八公子和十公子就是沈氏的儿子了。 卫含章心里想着,面上轻轻颔首:“有劳嬷嬷了。” “姑娘哪里的话,快莫折煞老奴。”昏暗的夜色下,周嬷嬷指了指前头的一个院门道:“您的临风居离夫人的静雅堂隔的极近,这不,抬脚就能到。” 说话间,已经走到回廊尽头,顺着铺了青石砖的台阶到了院门口。 里头早有十来名仆妇等候,见到卫含章,又跪了一地。 白天才下过雨,青石砖上还有水渍,卫含章道了声起。 院内五步一盏灯,十分亮堂,周嬷嬷引着卫含章朝里走,嘴里继续介绍道:“您院子后头搭了个听风楼,一共有三层,等到了夏日姑娘可以邀上几位交好姐妹去楼里小住几日,听风赏月,小酌一番。” 卫含章顿时来了兴致,这个时代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小姐们无事就爱找个名头邀上三五好友小酌,谁家的花今年开的格外好了点都恨不得喊人来共赏。 两个管事嬷嬷模样的健妇跟在后头。 周嬷嬷送卫含章到了檐下,笑道:“这两个是孙嬷嬷和刘嬷嬷,都是徐州老家跟着二夫人陪嫁过来的,您有哪里不习惯的,尽可同她们说。” 孙刘二位嬷嬷福了一礼:“见过九小姐。” 卫含章点点头,面露困意。 周嬷嬷见状道:“天色已晚,姑娘舟车劳顿,老奴不打搅您休息了。” 话是这么说,但周嬷嬷怕奴仆们不够机灵,又上下吩咐了一番后,见卫含章都提不起精神了,才对着绿珠绿兰两个侍女嘱咐:“快伺候姑娘歇着吧。” 侯府使唤丫鬟不少,但贴身伺候主子的毕竟用顺手了,不是谁都能替的。 今日小主人回来,临风居灶房热水早就备好,绿珠绿兰伺候卫含章沐浴更衣,拆了头饰,卸了妆,等一切忙完,才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她这半个月不是在船上,就是在马车上,早已累极,一觉睡醒已是巳时,绿珠守在门外,听见动静后进来。 卫含章一问时辰就急了,说是不用请安,可这毕竟是回家第一天,哪里有真不去请安的道理。 万一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江家没教好她规矩。 梳妆完毕,卫含章特意换了套粉蓝云纱裙,齐胸的襦裙外面穿件绣有芍药花样的半臂罩衫,瞧着犹如明艳的曦光,朝气蓬勃。 前往静雅堂请安的路上,沿途路过的院景都十分吸睛。 昨日夜间灯光虽亮,但看的还是不太清楚,现在走在青砖铺成的回廊上,她才感受到这侯府的巍峨森森,沿途皆是假山树木,每隔一段路必有一景,假山上有人工引入的流水淌下,绕过花丛树木,汇入一方荷塘。 这还只是二房自己的后宅,真正的侯府后花园还不知是何等景象。 过了一道拱门,终于到了静雅堂。 周嬷嬷在门外等候,见卫含章来了,她福了一礼挑开垂帘道:“二夫人嘱咐过姑娘来了只管进去。” 卫含章微微颔首,入内便看到江氏倚在榻上,姣好的面容看上去比昨日多了些光彩。 这段时日虽缠绵病榻,但江氏脸色只是憔悴并不显老,望之不过二十七八,瞧见娇嫩的小女儿进来,江氏面上更是欢喜:“我儿来了。” 卫含章行了礼,笑道:“娘亲今日瞧着比昨日精神些。” 她生的美,今日又特意穿了套色彩鲜嫩的纱裙,更是唇红齿白人比花娇,盈盈一笑时,少女的风情不经意间流出,颇有清新妩媚之感。 江氏身侧站了两个女人,先是愣了愣,才冲着卫含章道:“见过九姑娘。” 卫含章好奇的去瞧这二人,能在正房伺候主母的,应该是她爹的妾氏吧。 也不知道那个沈氏是不是这二人当中的一个。 江氏只道女儿不认人,担心她给两名妾氏行了礼,赶紧冲着女儿招手道:“这是你父亲的姨娘,不是正经亲戚。” 第9章 卫含章上前环住江氏的手臂,笑道:“不知两位姨娘如何称呼。” 两位侍立的女人急忙道:“妾身林氏、沈氏见过九姑娘。” 沈氏? 卫含章打量这位原书女主,保养的不错,看着不过二十五六,杏仁眼,柳叶眉,隐约能瞧出几分清丽灵婉的气质。 身为育有两子一女的宠妾,沈氏并不招摇,穿了件中规中矩的襦裙,头上也只插了两根素钗,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瞧着是一位安分守己的妾氏。 江氏见女儿盯着个妾氏不挪眼,道:“冉冉这是怎么了?” “无事。”卫含章将头靠在江氏肩膀,心里想的是,这个原书女主虽然还看的过眼。 但比起江氏这个主母,她无论是姿色,还是出身,包括这一个照面看到的谈吐,都没有一点能威胁江氏的地方啊。 她娘是怎么会被这么个人取而代之? 第8章 江氏摆摆手,示意两名妾氏退下,拉住女儿的手道:“昨夜可有认床,睡的如何?” “一切都好,”或许是血脉相连,卫含章见江氏就觉得亲切,她笑道:“娘亲又睡的如何,您要快快好起来。” “我的冉冉福气好,你一回来娘身子骨就轻快不少,”江氏抚上女儿的长发,低声问道:“你刚刚怎么对你父亲的姨娘如此关注?” 卫含章也不能说自己看女主呢,只笑道:“第一次回家,看见什么都新鲜。” 女儿随口的一句话,让江氏又想起骨肉生离之痛。 她满眼内疚:“都怪娘亲怀你时胎没坐稳,害我儿胎里就带了弱症,生下来时气弱的连哭都不会哭,你祖父把宫里御医都请来了几回,依旧束手无策,还是一位游僧建议寄养在外试试。” 说到这,江氏生了几分感慨:“你外祖母听闻你的事,便派你二舅带了她的亲笔信过来,你不足一周岁便被你二舅带去了徐州,如今又是他亲自送你回来。” 去的时候是抱在襁褓里随时可能断气的幼儿,回来时还给她一个健康优秀的女儿,江氏对娘家感激不已。 她旧事重提,不免又掉了把眼泪,被卫含章劝了劝,看向才刚刚回到身边,即将及笄的女儿。 看着看着,江氏面容逐渐有些不对,她嗔怒道:“顾家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竟然就要聘了我的冉冉去。” 娇花一样的女儿才回来,竟然就要出嫁,江氏越想越气恼,不由故作严肃道:“冉冉这事你得听娘的,在家里多待几年,待到年满十八再谈出阁。” 卫含章不意会在江氏嘴里听到顾昀然,一时有些怔愣… “怎么,你不会以为你和顾家那小子的事儿能瞒住娘亲吧,” 江氏轻点女儿的眉心,笑道:“你外祖母可是什么都跟娘说了,娘也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年前顾家托人上门,我便应下了这门亲,只是婚期不急,先过三年再说。” 顾家乃官宦世家,顾昀然又是长房长子,他爹官拜徐州刺史,是实权在握的封疆大吏,配侯府二房嫡幼女不算高攀。 这门婚事是忠勇侯都点头认可的。 而卫含章被这段突如其来的信息闹的恍然一惊:“应下了这门亲?” 江氏见她这么意外,笑道:“那是顾家嫡长子,已年过十七,到了该订婚事的年纪,自然要托两家都相熟的人上门来问问咱们家的口风,我既然已经应下,那现在就等他们家备好聘礼正式上门提亲了。” 就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也得过六礼的,不正式定下来,万一媳妇跑了怎么办,江氏十分理解顾家的态度。 侧头见女儿怔愣的脸色,她才察觉出不对味,连忙揽过女儿关切道:“你这模样,可是和他闹了什么别扭?” 如果是二十天前,听见她跟顾昀然的婚事在走流程,卫含章肯定是开心的,可现在… 卫含章垂眸靠在江氏怀里,闷闷道:“我来京城的前几天得知他身边有了两个通房,是他母亲给选的人。” “我道是什么呢。”江氏松了口气,笑道:“不过是两个婢子,你同她们计较什么,你若进门,便是他顾家的长媳,妻者齐也,他断不会为了两个婢子辱了你的脸面。” 又是这些话… 取乐的玩意而已… 把她们当两尊物件… 不会碍你的眼… 就算从小在这个世界长大,卫含章还是不能接受把活生生的人,被夫君抱着睡的女人,称做是物件。 “娘亲,”卫含章轻轻唤了声,抬眸道:“昨日瞧着爹爹也有好些妾氏,您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江氏难得有机会教女,耐心十足道:“冉冉你看刚刚在这儿的林氏沈氏,她们不但要伺候你父亲,也得伺候我,一旦伺候的不精心,我可以不经你父亲同意将她们发卖了。” 江氏笑道:“身家性命都握在手里的人,冉冉为何要介意。” 这… 卫含章苦笑,这根本说的不是一回事。 她索性直言:“女儿只知道,但凡是我真心喜爱的东西,都不允许其他人沾染半分,更何况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顾昀然,那是看都不能多看别的姑娘一眼的。” 她自小霸道惯了,旁的东西还好,一旦上了心的,那是绝对没有分享的打算。 第10章 如果真是盲婚哑嫁,她不付出感情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不去在意,只有妻子的尊荣即可。 但那是顾昀然,是她从小一起长大,有深厚感情的顾昀然。 屋内静默良久,江氏看着女儿娇嫩的脸,心里有些犯愁,实在没想到娘家把闺女纵成了这么一副不经事的性子。 “可世上哪有这种男子,”她语重心长道:“就连寻常农夫遇上一个丰收年,多了几贯钱都要去烟花柳巷流连几日呢,咱们这样的高门公子们哪个不是十六七岁身边就有人的。” “我儿千万别钻了牛角尖,对妻子来说,夫君的敬重比虚无缥缈的爱意更可靠。” 江氏语气始终温和:“你与他自幼一起长大,情分更为不同,又出身侯府,日后成了婚,他绝不会也不敢冷待你,只要你自身立起来,他后院有多少妾氏又有什么紧要的。” “你们彼此敬重,互相扶持,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那些妾氏生入不了族谱,死进不去祖坟,他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的?” “……”卫含章沉默了。 江氏继续道:“真要遇上不懂事的,你只管发卖了事,再寻上几个老实点的纳进门,保管后院安宁。” “你刚刚见过的沈氏,生有二子一女,依旧日日天不亮来我跟前伺候,恭顺无比,你父亲对她到很是有几分不同,可也不曾为了妾氏给我下脸子。” 卫含章听着江氏的教导,根本说不出话来。 高门贵妇们给夫君寻女人,就像置办衣裳一样自然,她以后也要主动给顾昀然纳妾? 第9章 她连他身边出现两个通房都难以忍受,他日竟然要主动给他纳妾? 卫含章只觉得眼前一黑… “冉冉!”江氏见她这份情态,急道:“早知如此,娘当日就不该应下顾家的亲事,你就该同娘一样找个婚前未曾相处过的夫君,走父母之命成婚,便不会谈及‘介意’‘喜欢’。” 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对钻牛角尖的女子尤为苛刻。 她的如珠似宝的小女儿怎么就钻了话本上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牛角尖。 正欲进门的卫恒将着句话听了个正着,他脚步微滞,紧接着自然的踱步进来,见母女二人笑道:“怎么了这是,在外头都听见你们母女俩的声音。” “……”卫含章默了默,起身福了一礼:“爹爹下朝了?” 见到鲜活乖巧的小女儿,卫恒神色柔和,缓声道:“不是下朝,太子近期不在京城,接连两个大朝会都免了,为父刚刚散值回来,就听见你们母女俩聊的热闹。” 本朝五日一小朝会,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上朝,卫恒官职是五品谏议大夫,只能参加初一十五的大朝会。 两个大朝会免了,那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太子一不在京城,就连大朝会都免了,这事儿远在徐州长大的卫含章也知道。 因为大凌王朝的皇帝陛下缠绵病榻已久,朝政之事在七年前便由太子处理,监国太子不在,官员们还上什么朝。 江氏从榻上起身,她没接夫君后面那句话茬,只挥手招呼仆妇摆饭。 卫云培中午在国子监用膳,午膳只有她们一家三口。 柳沈两名妾氏站在一旁服侍,等用过饭,卫恒一走,卫含章紧张道:“爹爹有没有听见什么?” “不打紧,”江氏不甚在意的挥手:“你爹那个性子,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我和你爹相伴多年,只讲夫妻情分,何须谈其他。” 卫含章:“……” 不对啊,这怎么跟原著剧情有些不符了。 她娘这心态,哪里像是嫉妒妾氏谋害子嗣的毒妇? 由爱而生妒,江氏对卫恒根本就没有‘爱’这个概念,妒忌从何而来? 难道是后面儿女接连出事,让江氏这个主母移了性情? ………… 江氏心里记着昨日婆母让女儿今日去她那儿与家中姐妹相聚一事,用过午膳没多久就领着卫含章出了门。 今日天晴,春日的阳光温暖,万物复苏的景象看着也喜气,江氏没有让人备轿,而是亲自带着女儿走过去,路上正好同她说了说家里的情况。 从长房世子到下面的其他庶出叔伯,江氏说的细致无比。 很多事卫含章的长姐在信中已经介绍,她认真的听着,心里又想起卫含月。 原著中那个一生伴佛堂的女炮灰,卫含章回来后,包括江氏在内的所有人,无人在她的面前提起过她还有位嫡姐。 就像是,这个侯府已经没了嫡出五姑娘。 经过一道水榭,江氏拉着卫含章坐到临水长廊上歇会儿。 她怜爱的看着才归家的幼女道:“等到了夏日,我儿及笄时,这湖里莲花盛开,到时候娘给你办个隆重的及笄礼,定要让满京城都知道咱们家还有个小九。” 卫含章心中有些酸涩,她忍不住问:“娘亲,我阿姐现在何处,可否让我去见见她?” “你姐姐…你姐姐在为家里祈福,”江氏眼泪夺眶而出,“你祖父下了令,家里任谁也不许提及她,你日后也切莫再提起了。” 她用帕子拭泪,低声道:“我知道你记挂你阿姐,娘也一样,我儿放心,你阿姐在家庙一切都好,娘都打点过,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第11章 就算去了家庙,那也是家中嫡女,没有受奴仆欺辱的道理,可是让一个花龄正好的小娘子,常伴青灯古佛,心气高些的,怕是生不如死。 江氏这样难过,身为女儿的卫含章心里又何尝好受,她心里升起股心有余力不足的无力感。 卫含月是养在深闺的侯府嫡女,从未得罪谁,却招此横祸,热门太子妃人选被歹人掳走一夜,这事儿在天子脚下绝对不算小。 但去年腊月发生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查出幕后黑手,那伙歹人倒是抓住了,却无论怎么严刑逼供也只承认是他们见色起意,想尝尝世家贵女的滋味,至于是否听从于人,绝口不认。 忠勇侯折了个嫡孙女,自然不肯轻易罢休,费尽力气折腾到现在还是一筹莫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这么大的耻辱,整个京城都在看笑话,忠勇侯卫平下了令,根本不让家里提起这件事。 私底下心里倒是有几个怀疑对象,那都是家中有女有望太子妃之位的几家。 卫含章心中细细思索一番,无甚头绪,便听见江氏的声音。 她道:“说起来咱们太子殿下倒是十分符合你所说的。” 卫含章抬眸,一脸纳闷:“什么?” “还能是什么,”江氏轻点她的眉心,假意斥道:“你说的‘看都不多看姑娘一眼’的男子,放眼整个京城,娘亲也只能想到咱们太子殿下了。” “……”卫含章愣了愣,惊讶道:“我在徐州也听说过太子殿下十八岁监国,而今已有七年,他…” 说到这儿,卫含章突然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似乎还没迎太子妃… 二十五了还没迎太子妃? 不对,她阿姐不就是热门太子妃人选吗? 江氏也想到这儿,她有些伤怀道:“殿下监国多年,御下温和,政务勤勉,为君仁慈宽厚,朝堂上下交口称赞有明主之仪, 虽一直未曾选妃,朝野上下却不曾有人敢对此提出异议,还是去年陛下放出旨意,要为太子选妃,咱们这些世家才敢运作起来。” 说是运作,其实就是为自家女儿扬名,贤名也好,才名也罢,美名也成,总之得让太子殿下知道,我家有女,与您十分匹配。 世家贵女们皆德容兼备,想要脱颖而出,必定得有远胜旁人的优点。 第10章 忠勇侯府为何会放着长房的卫含霜不选,反倒选了二房的卫含月来争一争,原因是卫含月生的极美,是卫含章没回来前,府里这一代的姑娘数她最拿得出手。 忠勇侯府五姑娘靠美貌而扬名京城,在卫含月没出事前,她是唯一能与安国公府那位嫡出大小姐竞争京城第一美人的人选。 卫含章自小在徐州长大,对京城世家了解不多,对太子如何更是无从得知,她问道:“现在可定下太子妃人选了?” “未曾。”江氏眼里流露出快意:“那些人私底下都快斗成了乌眼鸡,想一搏未来的中宫之位,可太子不愿娶亲,就连陛下也无可奈何。” 忠勇侯府倒是还有适龄姑娘,但与太子妃的位置已经遥不可及,既然如此,那旁人最好也别坐上去。 卫含章听的有些发愣,她万万没想到当朝太子居然是这么个妙人,身为未来皇帝,不想着‘为国捐躯’,多多绵延子嗣就算了,他居然连一个都不要。 这可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呀,难怪缠绵病榻的皇上都急了。 难道有什么隐疾? 这个问题卫含章也只在心里想想,可不敢问江氏… 看江氏将太子殿下夸了又夸,什么见过殿下方知什么叫真正的仙姿玉质,君子之风,志洁行芳… 把太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活像是个太子毒唯。 卫含章是真有几分好奇了,这位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江氏这么个侯门贵妇赞不绝口。 不过,她可不太认同江氏把太子形容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要知道陛下七年未曾亲政,那些抄家流放的判罚,可都是太子亲自下的令。 只卫含章知道的就有徐州曹家、刘家、李家,那可是朱笔一挥,重则人头落地,轻则流放三千里,至于女眷… 想到曹心柔,卫含章心里微沉,她知道曹家犯了大罪,曹心柔受曹家锦衣玉食长大,曹家出事她连坐那是天经地义,可毕竟是自小的手帕交… 身为一起长大的姐妹,恻隐之心怎么会没有。 也不知道她如今人在何处,此生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 歇了片刻后,母女俩相携到了侯府正院。 大伯娘钱氏早已在里头陪着侯夫人柳氏,婆媳俩瞧着相处十分融洽,二人下首还坐着三个青春明媚的少女。 正是卫含霜,卫含玉,卫含苏三姐妹。 见江氏母女来了,柳氏先是对卫含章招手,又看向自己的二儿媳,满意道:“今儿瞧着脸色好看了不少。” 江氏深深一福,道:“儿媳不孝,让娘操心了。” “我操点心倒是不碍事”柳氏握着卫含章的手轻拍,“只要你能想通比什么都强,培儿未曾娶亲,冉冉也未出嫁,你若是倒下了,他们没了你这个亲娘看顾,你也能放心?” 还有一个在家庙的卫含月柳氏没提,但屋内几人都不曾忘记。 江氏知道婆母此番话是真心劝慰自己,她轻声应是,不再多言。 第12章 柳氏见她受教,便将视线放到身边的嫡亲小孙女身上,忍不住赞道:“小姑娘家就该多穿鲜嫩的颜色,瞧咱们家冉冉,真是如画中之人。” 江氏抿唇微笑:“娘可别再夸了,冉冉被她外祖母纵的不成样子,您要是再夸呀,她那尾巴就要翘到天上了。” “咱们家的姑娘,就是骄纵些也不要紧,”大伯娘钱氏接过话茬笑道:“冉冉初初归家,不纵着谁还舍得苛责不成?” “……”江氏哑口无言,她可舍不得说教女儿。 钱氏看出她的慈母心,又是笑道:“已是快及笄的女郎,娇宠不了几年就要许人了…” 被隐晦提及婚事,卫含章本人还没觉着如何,下首坐着的卫含霜几人羞红了脸。 “姑娘家面皮薄,大嫂真是的。”江氏假意斥了句后,将几姐妹打发出去:“别在这儿陪着坐了,外头玩去吧。” 卫含章和几个姐妹一出门,就被卫含霜挽住了手,她笑道:“早知道有个妹妹长在江南,不曾想是一位天仙。” “……”卫含章被这直白的话夸的一噎,“六姐莫要打趣我了。” 或许是受了娘亲的交代,卫含霜十分周到,陪同卫含章携手游园,反倒是庶子所出的卫含玉、还有二房庶女卫含苏两个不声不响,瞧着柔婉和顺,只跟在后头,时不时插上一句话。 卫含霜是世子嫡女,言行举止皆是贵女典范,卫含章本以为和这么个姐姐相处会不自在,毕竟她最不喜约束,没曾想聊上几句后姐妹两一见如故。 嫡亲的堂姐妹,真有心亲近,几天下来已经是能同榻而眠的交情了。 知晓卫含章在徐州有个一起长大的小竹马,卫含霜仔细问过确定顾家不日便上门提亲后,卫含霜笑道:“冉冉真是好运气,嫁得自己心爱之人。” 卫含章闻言心中苦笑,好运气吗? 如果不是喜欢的人,她可以做到江氏所说的和夫君相敬如宾,携手白头,做个大方贤惠的当家主母。 可是真心在意的人,又如何能大方的起来。 卫含霜婚事也定下了,是永乐候府的嫡次子,六礼已经到了请期,只等对方选好日子,便可成婚。 卫含章转过脸,看向自家堂姐秀丽的面容,好奇道:“六姐可曾见过未来夫君?” “自是见过,”卫含霜温声道:“本朝可不崇尚盲婚哑嫁,自谈婚事起,他时常邀我出游。” “那…”想到她刚刚所说之意,卫含章道:“可是姐姐对他有哪里不满意?” “没有的事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是卫家女,婚事自该听从家族安排,” 卫含霜笑道:“我们成婚,是卫家与沈家结两姓之好,他不敢怠慢我,而我也只需要他的敬重即可。” 好吧… 很有道理,有道理到让卫含章怀疑起自己才是错的那个。 既然身在高门,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与富贵,便要做好维护这荣耀的准备。 这是责任,哪里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 这么说起来,她好像的确运气还不错,至少顾昀然是真心待她的,说是言听计从也不过分。 也许,她该知足? 第11章 江南,徐州。 上午时分,春光明媚,阳春三月的微风携带着海棠花香透过窗扇入内。 室内男子手持印玺一盖,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很快走进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下跪行礼道:“见过殿下。” 萧君湛未曾抬头,道了声:“起。” 侍卫站起,躬身道:“臣已查明,那位小娘子出身忠勇侯府,是二房卫恒之女,在家行九,卫恒的妻子乃江老大人嫡长女,卫九姑娘自小养在外祖江家,前段时日已回京。” “已回京…” 萧君湛神情微顿,忽然笑了:“卫九姑娘。” 侍卫怔住。 萧君湛道:“无事便退下吧。” “还有一事,”侍卫再度躬身:“徐州刺史顾大人在外求见。” “传他进来。” 侍卫领命离去,不一会儿,进来一位年过四旬,国字脸的男子,入内便拜道:“臣顾旭林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恭安。” “免礼。”萧君湛道:“顾大人有何事?” “有一事拿不定主意,”顾旭林道:“江子修此番犯下大错,按律江家老小皆要押赴京城受审,不过江老大人乃两朝老臣,年事已高…” 顾旭林话至此,萧君湛已明了,他道:“路上周道些,案子还未判,不可闹出人命。” “是!”顾旭林紧张的神色微缓,正要告退,就听上首的太子殿下又道:“除江子修家眷外,其他江家人可不带枷锁镣铐。” 顾旭林微微一怔:“…是。” 心道这可是极大的恩荣,没想到江老大人致仕多年,还能被太子殿下记住。 ………… 京城风气比江南更为开放,问明卫含章会骑马后,这些天带着她将侯府转悠了几圈的卫含霜直奔马厩。 “走,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去郊外踏青。” 卫含霜牵过一匹温驯的母马,看着卫含章身手利索的上马,笑道:“瞧你这架势,骑术应该不错,今日出门,姐姐多介绍几个姐妹给你认识一番。” 来京城这么久,除了被江氏带着参加过几次宴席外,第一次能跟同龄姐妹出门游玩,卫含章心情飞扬,她莞尔一笑:“那咱们可得玩的尽兴些。” 第13章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跟娘亲说一下的,卫含章下了马,直奔静雅堂。 江氏知晓两姐妹要出门,也不阻拦,只笑着叮嘱:“骑马莫要太快,小心着些。” “知道知道,”回来这些天,卫含章在江氏面前愈发亲昵随意:“娘放心好了,我的骑术在徐州可是数一数二。” 说完不等江氏再说,转身快步离去。 “冉冉!记得带上帷帽。” 卫含章已经走的老远,听见后扬声道:“知道了。” 她心里嘀咕,在江南戴帷帽就算了,回了京城为什么也戴啊。 京城打马游街的贵女何其多,从来没见谁骑马还遮遮掩掩的。 但娘亲的话不能不听,卫含章规规矩矩的戴好帷帽,一身大红色骑装,利索翻身上马。 才出府门,外头已有三位年龄相当的贵女等候,卫含霜笑着给她们互相介绍一番后,其中留侯府的丽娘娇喝一声:“走了,看看谁先到鸡鸣山。” 她一马当先朝着城门方向走去,后面几位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卫含霜冲着妹妹道:“走吧冉冉。” 卫含霜骑术不错,但她不识路,只能跟在几人身后骑马出城。 四月的春色美不胜收,年轻姑娘们的骑装更是漂亮,到了目的地后,早有奴仆在此等候。 丽娘见到一块开阔的溪流处,提议道:“咱们就在此处行飞花令如何?” “可,正好我带了一壶桃花酿。”户部侍郎府的铃娘笑道:“谁输了可不许赖酒。” 卫含霜也不怯场,大方的落座跟她们笑谈自如。 她才摘下帷帽,就将几位贵女的视线吸引过来,她们只知道卫含章是忠勇侯府寄养在江南长大的姑娘,不曾想她竟长了这么一张芙蓉面。 丽娘先是直直的看了会,突然笑道:“可不得了了,若要让那位瞧见了冉冉,指不定心里得多慌呢。” 卫含章不明所以,其他几位到是都十分意会,纷纷相视一笑。 见她一脸疑问,铃娘道:“过段时日永乐候府办寿宴,你便能见着人了。” “别听她们浑说,”卫含霜笑着拉过妹妹:“安国公府的姑娘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淑之人。” 礼部侍郎家的英娘道:“温良贤淑没听说,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倒是人尽皆知。” 卫含章顿时明悟,说起安国公府的刘婉宁,她是在卫含月出事后最大的受益者,京城再也没人能在美貌上跟她齐名。 江氏之前提起此事时,眼里的疑虑未尝不是怀疑自己长女出事可能跟安国公府有关。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卫含章对京城世家的关系不甚了解,但能跟卫含霜玩在一起的,那家中长辈在朝堂上应该关系都不错。 听她们的意思是,自己的存在能威胁到安国公府那位姑娘的美名… 卫含章姑且当她们在提点自己了。 在郊外又是行酒令,又是放风筝,一直到夕阳西斜,方才尽兴而归。 城门口和丽娘几位告别后,卫含章同卫含霜姐妹俩特意去了城西的糕点铺。 “上回你说好吃的杏花糕,就是这家店的老师傅做的。”卫含霜正要带着妹妹往糕点铺走,就见对方眼神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 她好奇道:“冉冉,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一位在徐州自幼认识的小姐妹,”卫含章看着对面脂粉铺子里的熟悉背影,急急下了马:“姐姐去买糕点吧,我去去就回。” 卫含霜也没拦着,能同卫含章自幼相识,那肯定也是官宦之后,许是父亲乃京中外放官员,任职期满回京述职,又或许是从徐州嫁到京城来了,总之,在京城遇见再正常不过。 这条街道极为热闹,卫含章拢了拢帷帽,一身骑装意气飞扬走进脂粉铺子,引来了许多人的注目。 铺子里客人繁多,她巡视一圈后,眼神微亮,对着一道粉衣女子的身影唤道:“柔娘,是你吗?” 第12章 那粉衣女子背影一僵,急急回头:“冉冉?” “是我!”见没认错人,卫含章心里一喜,就要去挽住对方的手:“没想到柔娘你竟然在京城,我们都很担心你。” 曹家和江家关系亲密,几代姻亲,两家的孩子都爱玩在一处,卫含章在江家长大,和曹家几个姑娘都自幼相识,尤其是曹心柔,更是感情极好的手帕交。 “别碰我…”曹心柔慌忙后退一步,避开卫含章的手,低声道:“我如今身份低贱,别污了冉冉你的手。” 身份低贱… 直到此时,卫含章才看到曹心柔的发式。 她的青丝全部挽起,看着已非待字闺中的姑娘,鬓边留着两缕发,也不是庄重的夫人打扮。 卫含章一怔,柔娘她,…是与人做了妾? 脂粉铺子里客人不少,有几道好奇的视线放在她们身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曹心柔浑身一僵,低声道,“冉冉,你随我来。” 两人走出铺子,直到僻静的转角处,没了第三人在旁,卫含章不再顾忌什么,直言道:“柔娘,你我自幼相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尽管说。” 自家中发生变故,曹心柔自云端跌入泥底,这是头一回有故人对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第14章 她湿了眼眶,缓缓摇头道:“我父贪墨江南赈灾银,被太子殿下亲自下令斩首,我乃犯官之女,已入教坊司,无人能救我。” 教坊司! 卫含章眼眸因为震惊而放大,她从没想到曹心柔竟然成了官妓! 徐州曹家嫡长女竟然成了官妓! “教坊司里的女子每隔三日才有一个时辰被允许出来,今日能遇见你实在是缘分。”曹心柔从怀里掏出一块贴身放好的手帕:“我有一事相求,冉冉若愿帮我,那我已无憾事。” 卫含章郑重道:“你说。” 曹心柔痴痴的看着手里的素帕,眼眸盈泪,哽咽道:“这是六郎赠予我的定情之物,如今我与他此生再无可能,不愿意耽误他,冉冉要是遇见他,便帮我把这帕子还他,只说是我说的,让他忘了我吧。” 卫含章:“……” “冉冉何故如此作态?”曹心柔见她不语,疑惑道:“若是其他外男我也不敢麻烦你,但六郎是顾昀然族弟,此事与你应当不算为难。” 为难当然不为难,但… 她的六郎哪里会被耽误,早在去年曹家出事的第二个月,顾昀单家里就唯恐被曹家牵连,火急火燎的给儿子迎了新妇入门。 回京之前她还听说,顾昀单成婚后没多久便带了妻子赴京参加春闱,如今人怕是就在京城。 此时看着曹心柔满眼痴痴爱意,由天之骄女落入人人可践踏的官妓,和顾昀单之间的情谊恐怕是她仅有的精神支柱,卫含章哪里敢跟她说实话。 她压下心头的酸涩,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这方帕子我一定送到顾昀单手里,你的话我也给你带到。” 曹心柔松了口气,盈盈一拜道:“冉冉快回去吧,若让人看见你同我走在一起于你名声有碍。” 即便跌落云端,她还是这样善解人意。 卫含章不顾她的推拒,伸手抱住她:“柔娘,你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等我想办法,我看看有没有法子救你出来。” 话是真心话,但本朝开国起,对打入教坊司的犯官家眷便极为严苛,普通的贱籍女子尚且能赎身,教坊司的官妓,是官府记档管理入册,不允许自赎、他赎。 她想把曹心柔捞出教坊司,靠银钱是不行的,真可谓难如登天。 一入教坊司,终身为妓,哪怕你贵为公侯之女,只要家里父兄犯了事,该入教坊司也一样得入。 京城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皇权至上的古代,天家一言定生死,雷霆雨露皆受着便是。 即便如此,若有机会,她也得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柔娘救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帕交,做妓。 ………… 男人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姐妹靠的住。 夕阳的余晖下,卫含章辞别曹心柔,拿着她给的素帕跟卫含霜驾马回府,想的就是这一句话。 脑海里曹心柔的脸挥之不去,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曾经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如今… 曹家出事前,曹心柔和顾昀单的婚事只有不到半个月了,若是她出嫁成了顾家妇,那依照本朝律法,非诛九族大罪出嫁女不会受娘家牵连。 只差半个月! 曹心柔和顾昀单也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便定下了婚事,卫含章觉得他们的感情不比她和顾昀然之间差。 可曹心柔出事后,顾昀单还是在一个月内迎娶了新妇入门。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真是世间男子皆薄情吗? 如果是卫家出了事,顾昀然是不是也会做出同他族弟一样的选择? 一定会的吧,他乃顾氏长房承嗣子,身上担负的责任只会比顾昀单更多,顾昀单尚且扛不住,顾昀然能怎么办? 儿女情长能抵得过家族利益吗? 怀揣着一连串的愁绪,卫含章回到静雅堂,一进门就看见江氏倚在软榻,眉目间流露出丝丝苦意。 卫恒也在,他大概才散值回来,身上穿着的官府还没有换下,端坐梨花木椅上,脸色也不好看,正端着茶盏慢慢品茗。 见小女儿进来,江氏勉强露出一个笑:“冉冉回来了,今日玩的可尽兴?” 卫含章一怔:“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这些天江氏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脸色也愈发神采照人,怎么出趟门回来,又成了这副样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卫恒道:“是自家事,无需瞒着冉冉。” 江氏颔首,泪流满面道:“都是冤孽啊…” 夫妻俩三言两语的诉说,卫含章脸色也渐渐变了。 原来是家庙传来消息,卫含月昨日投缳自尽,好在被江氏打点过的奴仆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消息传来后,忠勇侯听闻此事只道了声:有此气节,这才是卫家女。 第13章 他下令不允许给卫含月请大夫,就连江氏想去看女儿一眼,也被禁止。 本朝风气虽开放,但侯府嫡女遭歹人如此凌辱,在这几个月来已经成了京城上到世家名门,下到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闲话。 忠勇侯府的女眷出门赴宴,都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传进耳里,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说起来,忠勇侯卫平迟迟下不去手处置这个孙女,在世家掌权人中都能说的上优柔寡断了。 第15章 要换了其他府上发生此事,恐怕早就让女儿『自尽』以示清白,哪里还会容许污染门楣之女苟活于世,害父母家人抬不起头。 想到那个多年来与自己传书几百封的长姐,卫含章道:“我去求祖父,让我见姐姐一面。」 从未见过面的嫡亲姐妹,见上一面又如何? 闻言,江氏眼露期盼,觉得可以一试。 卫恒思索片刻后,颔首道:“你祖父不喜女儿家莽撞,还是为父去问问,看看能否让你们姐妹见一面。」 卫恒没让妻女久等,第二日便带来消息,可以去见,不过仅此一次,算是全了她们同胞姐妹一场的缘分。 家庙就在侯府最偏僻的西北角落,江氏不被允许进去,她站在家庙门口,对着身边的幼女道:“冉冉,你记得劝劝她,劝劝你阿姐,只当是为了娘,也好生活着,娘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 卫含章重重颔首:“您放心,我知晓的。」 忠勇侯府的家庙很大,一个健妇带领卫含章绕过几道弯,才被引入一间厢房,终于见到了卫含月。 原著中故事的最开始,就是男主卫恒长女出事开始,也是江氏这个女配退场的第一步。 卫含月今年十八岁,本是娇艳欲滴的年纪,此刻却犹如一朵枯败的鲜花,唇色惨白半躺在榻上,脖颈一道恐怖的青紫,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她生的很美。 “阿姐…」卫含章坐在她身边,轻声道:“我是冉冉,我回来了。」 榻上病容美人眼睫微颤,缓缓掀起眼皮:“何时回来的?」 她嗓音嘶哑刺耳,像是许久没说过话,又像是被脖颈的伤影响。 卫含章眨了眨眼,道忍住泪意:“回来近一个月了。」 姐妹俩头回见面,却不见生疏,“阿姐可要喝水?」 卫含月摇头拒绝,问她:“是祖父同意你来,还是你自己偷跑来的。」 “阿姐别担心,是祖父点过头的,娘亲这会儿就在外头呢,我进来时,娘亲嘱咐我跟你说,她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卫含章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姐以后莫要再做傻事了。」 卫含月静静的看着妹妹,缓缓抬手抚摸卫含章的脸颊,她露出一个笑,轻声道:“冉冉日后一定有个好前程,别同阿姐这般中了奸人的计谋。」 奸人? 卫含章一愣,急忙问:“阿姐可有怀疑的人?」 “安国公府绝对脱不了干系!」卫含月斩钉截铁道:“冉冉生的如此美,你千万听阿姐的,日后同刘婉宁打交道,要留十个心眼,连同安国公府的姻亲人家也少来往,那是一位佛口蛇心的美人。」 又是安国公府… 受害人本人都坚定认为安国公府是幕后黑手。 只因为卫含月的美貌挡了他们家女儿的道,就能下此狠手,直接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按照这个逻辑,那她岂不是早晚也得成为对方的眼中钉? 哦,应该不会。 因为她是有婚约的人,对于想当太子妃的刘婉宁来说,她已经不是对手。 虽然卫含章和顾昀然的婚事还没真正定下,但自她回京后,江氏带着她出门赴了几回宴,不少家中有适龄公子的贵夫人瞧见卫家这个养在江南的九姑娘,不但人生的美,性情也落落大方,自然免不了探听一番。 江氏既然已经应下顾家,自然不会干这种骑驴找马之事,便漏了口风出去,所以,卫含章已许人家一事,京城有心的高门大多知道。 她就算生的再美,人品再贵重,也不会跟太子妃的位置有任何牵扯。 这也是江氏这些天放心让女儿四处游玩的原因。 卫含章来京城不过个把月,已经结交了好几位贵女,时常和她们一同出城打马游玩。 对此,无论是江氏还是侯夫人柳氏都不曾阻拦。 马上及笄的年纪,还能养在家中几年呢,谁也不愿意拘着她。 ………… 到了永乐候大寿这日,忠勇侯府连嫡带庶六房人都早早准备妥当前往赴宴。 他们家六姑娘不日就要嫁入永乐候府,两家关系此时正蜜里调油,又是人家当家老侯爷的大寿,卫家举家赴宴才算郑重。 江氏同世子夫人钱氏乘坐一辆马车,卫含章她们几个姑娘家单独坐一辆马车,另外钱氏的两个儿媳也一并来了,在另外的马车上。 马车里,卫含章看着同往日无甚差别的卫含霜道:“六姐今日怎么也不特意打扮一番,让未来的夫家人好好看看。」 卫含霜平日里的着装就很端重,没有花龄女子的俏丽,今日去未来夫家也只簪了一支玉钗,耳朵上带了对葫芦耳坠,浅碧色的裙裾十分素淡,身为世子嫡女还不如旁边的卫含玉,卫含苏衣着华贵。 卫含玉是庶子嫡女,卫含苏更只是名庶女,她们的身份尴尬,极难得能赴这等大宴,早在半月前她们的娘亲就为女儿今日做准备,可谓是从头到脚都用足了心思。 尤其是卫含苏,她是原书女主的女儿,将来女凭母贵,从庶女变成了嫡女,嫁入王府为侧妃了,未来夫婿说不定就是这宴上认识的呢。 卫含霜对自己这个小堂妹的想法浑然不知,只满不在意道:“又不是没见过,我们婚事都议两年了。」 她是真没有一点『女为悦己者容』的想法… 第16章 马车停下时,永乐候府已经宾客满门,卫含章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未来的六姐夫,沈瑜。 一位典型的世家公子,眉清目秀,举止彬彬有礼,正随兄长在外迎男客。 见到未来岳家的马车到了,他远远朝这边躬身行礼,一派翩翩佳公子模样。 第14章 女眷这边迎客的是永乐侯世子夫人,见卫家人到了,且侯夫人柳氏也在其中,面容立刻浮现几分热切,将人迎入内院。 正院已经坐了几位来的早些的贵客,柳氏领着家中女眷刚进去,永乐候夫人便从椅子上起身,亲自迎上来:“您终于到了,刚刚还念叨您呢。” 虽相差一辈,但同是超品诰命夫人,两位互相寒暄一番,各自入座。 永乐候夫人又回身对着钱氏十分客气招呼后,才看向自己未来的二儿媳妇,越瞧越是满意,仔细问过几句,眼一晃儿看见卫含章这个生面孔。 她眸光一亮,笑道:“这便是贵府九姑娘吧,当真如传闻般犹如姑射神人,让人见之难忘,我一把年纪瞧了都心生欢喜,出门转一圈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公子,可有许人家?” 柳氏拉过小孙女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道:“还未曾正式定下,不过已有了人选。” “那真是错过,错过,”永乐候夫人遗憾道:“难得见如此出挑的姑娘,我还想为我娘家侄子保个媒呢。” 永乐候夫人娘家是陈国公府,她口中的侄子应该是陈国公世子陈子戍,年纪轻轻已官拜大理寺卿,弱冠之年还未娶妻,是京城世家少有的佳婿人选。 江氏闻言,心中不免更为后悔早早应下顾家的亲事。 在江氏眼里,她娇花般的小闺女,配谁都绰绰有余,何必放着京城世家不挑呢。 本来想着顾家远在徐州也不打紧,女儿嫁的顺心最重要,未成想就连这一点,都没能如愿,怎么能不后悔。 虽保不成媒,永乐候夫人还是摘下腕子上的玉镯给了卫含章当见面礼,她笑的和蔼:“瞧着是位有福气的孩子,别在这儿拘着了,出去玩儿去吧。” 她招来身后的一名婢女,吩咐道:“领着客人去园中逛逛,不可怠慢。” 姐妹四人一出正堂,进了侯府后花园,此时春景正美,几人随意走了一段路,正决定要去飞花堂瞧瞧,就听见卫含玉道:“霜姐姐,冉冉,我和苏姐姐想去那边的九曲亭转转。” 卫含苏神情也有些羞怯,眼神隐约带着点希冀道:“早听闻永乐候府的九曲亭风景极好,今日既然有幸来了,便想去看看。” “那你们去吧,”卫含霜淡淡一笑,“不过这是别人家府邸,你们不熟路,身边不可离了婢女。” 说着,卫含霜对着她们身边的侍女道:“照看好你们小姐,若出了差池…” 后面的话她未言尽,不过其中的威慑之意,让卫含苏卫含玉的两名侍女缩着肩,应了声诺。 就连卫含章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在前往飞花堂的路上,不由偏头问道:“她们可是有何不妥?” “这谁说的准,你瞧瞧她们今日那身装扮,说不定想趁这次宴会,觅个如意郎君,这倒也无妨,人之常情,只要不做出连累卫府脸面之事便可。” 卫含霜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有些恍然道:“我道她们怎么走的这么快,恐怕是觉得自己打扮的再娇艳,在我们冉冉旁边被你一衬也无甚光彩,难怪迫不及待远离你。” 卫含章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六姐时不时的打趣,不由莞尔一笑:“那六姐不怕被我压住了光彩吗?” “我又不需要寻如意郎君,有什么好怕的。”卫含霜伸手敲了她额头,警告道:“不许这么冲人笑了,仔细哪位郎君路过见到,失了魂。” 大凌王朝风气开放,男女大防不严,宴席虽也分男女,但都在园子里,随时能碰面。 所以,无论哪家办宴,基本上都是未婚的姑娘公子们,寻姻缘的好时机。 这也是卫含苏她们非要离卫含章远点的原因。 的确如卫含霜猜的如出一辙。 两姐妹边走边聊,遇上了几拨男客,她们也没避讳,态度自然的问安行礼,一直走到飞花堂,正要进去,里头却突然冲出一名钗发散乱,满面泪痕的女子。 女子速度极快,将卫含章肩膀撞的一个趔趄,她微微停顿片刻,侧头低声道了歉意,跑的无影无踪。 卫含霜扶住妹妹,抬头看了看飞花堂的牌匾,问身后永乐候府的婢女:“刚刚那位女子你们可认识?” 两名婢女对视一眼,均摇头:“不认识。” “……”卫含章抿唇不语,这模样哪里是不认识的。 她看向卫含霜,道:“咱们还进去吗?” 这里头或许… 卫含霜沉吟片刻:“罢了,宴席快要开场,咱们莫迟到了。” 她婚期已定,七月初的日子,不到三个月就要嫁进来,此时的确不适合插手永乐候府的私事。 卫含章对此没有意见,她没什么好奇心,深宅大院里有点阴私太正常了,别说侯门,即便是江家,她那大舅的后院也热闹的很。 虽然污糟事不会有人故意传入她的耳朵,但毕竟在江家长大,多多少少总知道点。 姐妹俩原路返回,白走一趟,但也没影响心情,一路闲谈,笑意盈盈间,却看见卫含玉的贴身侍女正面色焦急朝这边走。 第17章 见到府中两位嫡女,婢女松了口气,一骨碌跪倒在地急声道:“两位姑娘,我们八姑娘在九曲亭赏景,一脚踩空掉进了湖里。” 卫含霜脸色骤变:“可有男客在场,救上来了没有?怎么如此不小心!” “那边男客颇多,姑娘被永乐候府的表少爷救了上来,我离开时已经醒了,七姑娘在那儿,打发奴婢来寻咱们府里的人。” 女婢泪流满面,磕头道:“奴婢不敢欺瞒,我们家八姑娘醒后,说是身后有人推了她,将她推下湖。” 竟然不是意外? 卫含章眉头皱的死紧,卫含玉一个连出门交际都很少的侯府庶子之女,推她落水为的是什么? 难道是替人挡了灾难? 卫含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害人总得有动机,若是冲着忠勇侯来,对一个庶子之女动手也影响不了什么。 第15章 眼下还不知事态如何,当然是不能贸然将事情闹大,卫含玉出自四房,她亲娘今日也来了,女儿出了这种事,自然要通知她前来处理,钱氏身为长房世子妇,当然也得来一趟。 交代完婢女,卫含霜脸上笑意全无,眼含冷意道:“冉冉,咱们先过去看看。” 九曲亭离的不远,盏茶功夫都不到,卫含章就瞧见不远处乌泱泱围着的一群人。 走进一看,卫含玉竟还瘫坐在地,湿发贴脸,身上裹了一层男子的衣衫,卫含苏正蹲在旁边揽着她,两名卫家女郎周围男男女女围了一圈人。 这场面让卫含章眼底划过一缕冷意,娇客出了意外,主人家不赶紧将人扶进厢房换衣,反倒任由卫含玉受人旁观,永乐候府真是好规矩。 还是说在场没有永乐候府的人? 刚刚归家的卫含章尚且气的不轻,身为世子嫡女的卫含霜更是神情冰冷,步伐匆匆赶到,很快吸引许多人注意。 姐妹俩一个素净淡雅,沉着张脸,气势凛然。 另一个明艳姣姣,犹如一尊玉人,虽无半点表情,众人也觉得原本瞧着美轮美奂的春日之景,在她的映衬下骤然失了颜色。 喧闹声顿时安静下来。 人群中一个娇俏的少女走出,年约十一二岁,见到卫含霜,少女面容微顿,笑道:“霜姐姐来了?” 卫含霜并不理她,只瞥她一眼便径直走向地上的两位堂妹,冷凝的面色微缓道,“为何不去厢房回避?” 卫含苏见到她们来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闻言忙道:“是永乐候府的三小姐说,此间事大,她不敢妄自做主,要等世子夫人来。” 不敢妄自做主? 要她做什么主? 不过是给间厢房换衣裳,居然也叫做主? 卫含章回身看向身后刚刚叫‘霜姐姐’的女子,很明显,这就是永乐候府的三小姐了。 卫含霜未来的小姑子,沈瑜嫡亲的妹妹。 这是给自己二嫂一个下马威? 永乐候府默认这么做吗? 真是岂有此理! 卫含章心念急转,脸上的表情更为冷淡,卫含霜反倒并没说话。 她弯腰扶起卫含玉,对身后永乐候夫人指的婢女道:“今日寿宴,想来永乐候府应当为客人留有厢房,带我们去。” “…是。”那婢女应当是侯夫人身边得力之人,微微一顿后,当即领命。 还未走几步,迎面撞上一行人。 是已嫁入蒋国公府为世子妇的卫家这一代嫡长女卫含叶,想来是听见家里妹妹出事,特意赶来。 见到长姐,卫含霜冷凝的面容浮现一丝委屈,不待说什么,就被卫含叶一个安抚的眼神止住话。 卫含玉浑身湿透,身上还裹着不知道哪个男人的衣衫,这哪里是说话的地儿。 身为侯府这一代的嫡长女,又是国公府的世子妇,卫含叶气势不凡,有她出面主事,卫含霜都稳定了心神,不再出头。 等到了就近的厢房,卫含玉被扶进去换衣裳,卫含叶才招来三位妹妹开始问明事情经过。 不一会儿钱氏和四房主母蒋氏都到了,江氏也随同而来。 见到卫含章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低声道:“玉娘落水你可在场,真是有人推的?” 永乐候府的世子妇在来的路上想必就听到了奴仆禀报,听见江氏询问,她急忙道:“让贵府娇客受惊,是我们招待不周,怠慢了,怠慢了。” 卫含章被她抢了先,反倒不知道该不该说了,要是继续说,像在告状似得。 还是已经出嫁,身份又不低的卫含叶淡笑出声:“的确怠慢,不知贵府三小姐是哪里学的规矩,竟然做出此等奇事,说出去真让人贻笑大方。” 她一席话,让永乐候世子妇脸色难堪,心里恼恨极了自家这个搅家精小姑子,偏偏婆母只得了这一女,宠的很,哪里轮得到她来管教。 永乐候世子妇朝身后跟随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去喊婆母侯夫人来处理此事,脸上赔笑道:“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们府上失礼,待问明缘由,定贵府一个交代。” 钱氏已经从长女那里得知了事情原委,她看向幼女上下打量一番,“可还好?” 卫含霜微微摇头:“女儿无事。” 不过是未来小姑子的一个下马威而已。 自打她与沈瑜议亲,每次见到沈丽娘这个嫡亲小姑,对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卫含霜尝试缓和关系无果后,便随她去了。 第18章 今日之事,卫含霜也实在不理解,沈丽娘这么做固然能让卫家女儿丢脸,那她自己是个蠢货的事实可就掩盖不住了啊。 卫含霜没有疑惑多久,很快,她就知道沈丽娘为什么这么做了。 堂内女眷颇多,脂粉味混合在一起香气浓郁,卫含章正觉得有些不适,就看到一个年轻女郎扶墙做呕吐状,哗啦啦吐出一摊秽物。 女郎身后永乐候府的侍女焦急唤了声:“表小姐。” 场中不少夫人捂着鼻子,眼露深思,目光直溜溜盯在这位表小姐肚子上。 老辣些的都能看出孕相。 永乐候府的表小姐一副未婚姑娘的妆发,却珠胎暗结? 谁的?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古怪,高门内院谁家的阴私都不少,但被众多客人亲眼撞破总归还是不多的。 而卫含章想的是,这位有孕相的是永乐候府表小姐,而救了卫含玉的男子是永乐候府的表少爷,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对亲姐弟,或者亲兄妹。 按照今日情况,即便男女大防不严,但衣衫轻薄的未婚女子被一男子当众从湖里救起,卫含玉除了嫁那位表少爷外,如何还能另觅良缘? 想到这里,卫含章心里猛地一沉。 这一环一环未免也太巧了,卫家姑娘被人推下水,正好沈府表少爷救了他们家的姑娘,大概率婚事没跑了。 但这个表小姐又未婚有孕。 常年在府内养着的姑娘,能同谁苟合? 无非就是府上的公子们。 卫含章脸色冰冷,假若… 第16章 假若这位表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要是跟未来六姐夫有关,那等他们成婚后是不是要纳这个表妹为妾氏? 到时候,他们卫府八姑娘在被算计之下,嫁给自己姐夫后院某位妾氏的兄弟? 这是恶心谁? 恶心的不止是卫含霜卫含玉,更有整个卫家! 卫含章能想到的,卫家几位浸淫内宅多年的夫人一个个早已想的通透,看向那位表小姐的目光瞬间冷的厉害。 钱氏更是对着沈丽娘直言相问:“不知沈三姑娘今日为何如此刁难我卫家女?” 沈丽娘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眼神闪躲不肯吱声。 卫含叶拍了拍嫡妹的手,几步走到沈丽娘面前,冷笑道:“方才有人私下同我说,亲眼看见你推我们家玉娘下水,敢问是何等深仇大恨,让小娘子你置一女子名节于不顾?” “许是人多看错了。” 永乐候府世子妇对这个小姑子即便恨的咬牙切齿,也不能见她被如此逼问,赶紧打圆场,笑道:“丽娘性子骄纵了些,但大面上…” 话音未尽,被卫含叶冷脸打断:“闲事少谈,先问问你家表小姐肚子里是贵府哪位留的种。” 到底是已经成婚的妇人,说的话直白的很。 世子妇面色一红,僵硬半晌,就听见小姑子的声音。 “当然是我二哥的,” 受尽千娇万宠长大的沈丽娘哪里忍的了外人这样的轮番诘问,她大声道:“易姐姐同我二哥青梅竹马,早已互许终身,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你才是外来者!”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指着卫含霜,大喊‘你才是外来者’。 场面彻底哗然。 永乐候府世子妇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 前院。 今日的寿星公正同几个多年老友说话,人到四十,永乐候沈兴保养得宜,身子骨看着十分硬朗,推杯换盏间,门外一奴仆小跑着进来,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只见他当即色变。 眼神如刀般剜向下首坐着的二子。 忠勇侯卫平连同其世子卫洹皆不明所以,世子卫洹更是奇怪发生了何事,未来亲家这么瞪他的女婿。 不一会儿,卫家仆人也自门外匆匆进来,同样附耳跟忠勇侯说了些什么。 后院发生的事,在各位夫人的传递下,很快被在坐的几家公侯老爷知晓。 心下怎么想的谁也不会表露出来,都是有眼色之人,见到上首的沈候面容僵硬,笑意都维持不住,不由得纷纷识趣,拱手寻了个由头离席。 忠勇侯卫平脸色铁青,带着几个儿子告辞。 寿星公永乐候领着长子亲自送至门口:“卫兄放心,今日之事,我必给贵府一个交代。” ………… 等父子二人送完宾客回到内院,永乐候夫人早已将事情原委查明。 最后一丝侥幸也无,寄居在家的外甥女肚子里竟真是她二儿的种,而她的幼女知道此事,却帮忙瞒着,今日还如此设计陷害卫家姑娘。 如今卫家八姑娘被推下湖,众目睽睽之下叫外男贴身抱住,此事该如何能罢休! 永乐候细细听完,铁青着脸讲过手里的茶盏朝跪在地上的沈瑜砸去:“混账东西!你竟能干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事!” 京城相熟人家皆知,他们府上住着的表少爷和表小姐乃侯爷远嫁岭南那位嫡亲幼妹的血脉,他们的娘早逝,临终托孤,拜托兄长对她的两个孩子照拂一二。 结果照拂到了儿子的床上,还是没名没分的未婚先孕。 这可是嫡亲外甥女,即便她的父族衰落,再不济也得是个贵妾,可现在闹的是什么事? 永乐候夫人脸色发白,正被大儿媳拍背顺气,她颤抖的手指着小女儿,“你可知你今日做的有多错!” 第19章 本来关上门自己家悄悄商量着来,胎儿先打了,等卫府女郎过门,再将外甥女名正言顺纳为妾氏,虽然也会引来一些诟病,但无伤大雅了,对她二儿来说,不过一风流韵事尔。 如今可好,卫府平白搭进来个八姑娘,即便是庶子之女,可那也姓卫,只要是卫府的姑娘,怎么能嫁给姐夫妾氏的兄弟? 还是被这么明晃晃的算计。 换做谁家都要被恶心坏了。 这大好的婚事,三书六礼皆顺顺当当过了,婚期也已经定下,现在一个闹不好,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永乐候没工夫去管教小女儿,眼下要紧的是把事情解决。 他冷着张脸,看向世子:“辰儿觉得此事可还有回旋余地?” 沈卫两家私交本就不错,万一因为儿女之事真结了仇,那真是嫌自己朝堂上仇敌不够多了。 本来世家侯爵就是面上说的好听,其实少有权柄在手,京城大多公侯家都是领个闲职受朝廷荣养罢了。 太子当政后,喜启用新人,对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虽不曾刻意打压,却也没有另眼相看的意思,本就远离权力中心,如何能再轻易树敌? ………… 卫含章此时正在回府的马车上,沈丽娘那句大喝过后,卫家几位夫人当即色变,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摆不出来,没有当场打她的嘴已经是极大的修养。 侯夫人柳氏不理会对方的挽留,捂着心口怒斥几声混账后,领着几位儿媳甩袖离开。 来时坐了四人的马车,此时只剩卫含章一人。 受了委屈的卫含霜被柳氏接去了最前面的马车,最大的受害者卫含玉早一步被她娘亲带回,卫含苏也跟着回去了。 卫含章在徐州见过的后宅明争暗斗不少,但沈丽娘这种蠢货,还真是头一回见,那蠢货到底图什么呢! 她回京一月有余,跟卫含霜感情极好,见她婚事出了这种波折,真是又心疼,又揪心。 心里的气怒久久消不下去,正倒了杯茶要解解急躁,就听见马车外喧闹声。 ——有人跳楼了? 卫含章掀开马车纱帘,看见不远处已经围着一群人,有鲜红的血迹顺着人群缝隙流出,隐约能看见里头躺着个衣着轻纱的女子。 第17章 被人群挡着,卫含章看不见那女子的脸,但那熟悉的感觉让她鬼使神差般抬眼看向那牌匾。 ‘教坊司’三个字印入眼帘的瞬间,卫含章脑袋轰然炸开。 “停车!停车!”她连帷帽的顾不上,几步跳下还未停稳的马车。 忍着发慌,朝人群中央小跑着过去,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直到扒开人群,亲眼见到那张熟悉的脸。 “柔娘,柔娘!”卫含章快步走进,蹲下来不顾曹心柔满头的血,将她抱在腿上,手捂住她后脑的伤口,对着身后跟来的绿珠道:“快,快去请大夫。” 卫含章的手在发抖,不明白柔娘怎么就跳楼了呢,明明上回见她时,她脸色红润,瞧着并无死志。 “别…冉冉,别抱我。”曹心柔还清醒着,唇微微张合,气若游丝,在喧闹的人声中根本细不可闻。 卫含章急忙附耳去听。 曹心柔伸手抚她的脸:“我已入贱籍…你不该…跟我有牵扯,于你婚事……有碍…快松开我。” “不!我不怕被你牵连,柔娘你不贱的,你是徐州城里最好的姑娘,” 卫含章哭着摇头,不肯松手:“我说了会救你出去,你为什么要寻死…活着才有机会出了这里…” 怀里的人气息愈发的弱,卫含章再也说不下去,朝着身后绿珠大喊:“大夫呢!” “已经派人去请了,药堂离的远…”绿珠也认识曹心柔,她面容焦急道:“这坊里应该有大夫吧。” 教坊司乃朝廷官窑,里头的妓子都是昔日名门高官的家眷,一身雪肤保养的比起寻常烟花柳巷的姑娘们好了不知多少倍。 在这里消遣,就连御史都不会上奏弹劾,许多官员都是光明正大的来逛窑子,世上还有比嫖宿政敌妻女更大的乐事吗? 一些家财丰盈的富商员外郎们,也十分乐意花重金睡一睡这些原本连见面都要行礼的高门大户娇娇女。 总之,这里是官员富商们的销金窟,不可能没有大夫坐馆,这么久没人出来救治,明显是不想废功夫救治这个已有死志的犯官之女罢了。 卫含章想明白后,将怀里的曹心柔轻轻交给绿珠,自己站起身就要去教坊司里头喊人。 教坊司不同其他青楼,这里白天也是营业的,这会儿外面出了事,里头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们许多都走了出来。 见到卫含章这么个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坊里姑娘的女郎要往里走,脸上都浮现震惊之色。 她今日赴宴盛装打扮,额间画了朵红艳的凌霄花,眉如远黛,眼眶泛着红晕,泪水一颗一颗的往外冒。 白净无暇的脸上带着血迹,整个人有种破碎凌虐的美。 让人看的心惊肉跳。 才往前走一步,就看见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卫含章脸色骤变:“顾昀单!你怎么在这里?” 她快步走过去,扯住他的袖子喝问:“你怎么在这里?柔娘跳楼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顾昀单年约二十,明明是最年富力强的年纪,可被卫含章一扯,他险些栽倒在地。 第20章 像是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身前人,咬着牙煞白着脸拔腿往曹心柔那里冲。 卫含章被推的打了个踉跄,侧方一男子随手扶住她,低声道了句:“姑娘小心。” 她顾不上道谢,正要继续问顾昀单,却听见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位女郎,老朽受我家公子之命,来给这位女子诊治。” 卫含章回身,看见一位须发皆白,肩背药箱的老人,她面上露出喜色,急忙道:“快,救救她。” 老者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蹲下扶脉诊治… 卫含章跟着蹲下:“怎么样,还有救吗?” 曹心柔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后脑勺的血被帕子止住不再流,但是伤的很严重… 那老者扶脉许久,神色微敛,又将三指探向曹心柔的脖颈,良久,叹气道:“好生葬了吧。” 卫含章身子微微一晃,大脑一片恍惚。 死了? 那个总是温声细语的曹心柔死了? 死在这个教坊司,就连死都要不到一个体面,穿着妓子衣不蔽体的轻纱一跃而下,被这么多人围观取乐。 卫含章有些喘不上气,不明白好好一个姐妹,怎么就死的这么凄惨。 顾昀单似乎比她受到的打击更大,整个人发狂般摇了曹心柔尸体许久,最后将人打横抱起,被姗姗来迟的教坊司大夫拦住。 生入教坊司,死也是教坊司的尸体。 真想要带人走,那也得等他们确认人已经死了,将尸体用草席裹了丢进乱葬岗后,再去捡尸。 卫含章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神情恍惚的看着顾昀单跟教坊司的人抢夺曹心柔的尸体。 再看着曹心柔被教坊司大夫确诊死亡,然后草席一裹抬走… 她眼前一黑,被绿珠扶住。 绿珠小声道:“姑娘,咱们该回府了。” 她们的马车落在最后,没及时跟上也没人发现,但这里的事闹的挺大,卫含章坐的马车上刻有卫氏族徽,有心点的恐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堂堂侯府嫡女,竟然同教坊司妓子称做姐妹,更是为了救一名贱籍女子,不管不顾想要走进教坊司,无论哪一件都是能毁了卫含章名声的事。 卫含章也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不妥,只是亲眼见到昔日手帕交命在旦夕,如何能冷静的明哲保身。 背着药箱的老人站起身,对着卫含章又行了一礼,躬身问:“女郎脸色不好,可要老朽号号脉?” 虽然不知道这人怎么如此多礼,但卫含章此刻没有心思细问,低声道:“不必劳烦,今日多谢您的帮忙。” 不管救没救活,至少没有见死不救。 那老者笑道:“我是听从家公子的命令,女郎要谢,不如去谢谢我家公子。” 傍晚的春风拂过,吹醒了卫含章的思绪,她似乎冥冥中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只见一名男子立在那里,正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是徐州曹家别院见过的那位男子。 第18章 是徐州曹家别院见过的那位男子。 卫含章眸光微动,缓缓朝那个角落走过去,福了一礼:“多谢公子。” 男子低垂着眼睫瞧她,递来一物:“你面上有血迹。” 他的手生的很漂亮,骨节分明,线条流畅好看,跟他的人一样有种洁净的好看。 可卫含章并没接他的帕子,不甚在意道:“不要紧,反正衣裳也脏了。” 她把曹心柔抱在怀里那么久,身上早就染血,再擦也擦不干净。 道谢过后,正要告辞离去,却听见面前男子道:“可有后悔刚刚如此冲动?” 卫含章知道他问的是不顾曹心柔身份,冲出来想救她一事。 虽然他的问题对于两人才见两次面的关系来说,有些交浅言深了,但卫含章今日心绪不稳,竟没有觉得他逾礼。 反倒直言道:“不曾后悔,若我今日见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坠楼当做没看见,那便不是我了。” 影响婚事又如何,若顾昀然因为她想救柔娘而悔婚,这婚事不要也罢。 卫含章瞧了眼面前的男子,道:“你知道刚刚跳楼的姑娘是谁吗?” 萧君湛目光和她对视一瞬,眼底再度起了波澜,道:“是谁?” 卫含章捏紧裙摆,浅浅吸了吸鼻子:“就是我第一次见你时,那座院子的前主人家的千金,徐州曹氏嫡长女。” “她爹犯了罪,半年前被判了斩首,她与家中姐妹皆入教坊司,可我上次见到她时,她还好好的。” 想到刚刚出现在这儿的顾昀单,柔娘之死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卫含章心里暗自咬牙,自己另娶新妇,还要来糟践落入贱籍的青梅,这是何等的泯灭人性! 萧君湛静默几息,淡淡道:“去年开春江南云、宁二州突发水灾,朝廷拨放赈灾银三十万两,被地方系官员层层贪墨,曹士仁位居云州刺史,判斩刑不冤枉。” 卫含章不意自己会被才见两面的男子科普朝堂之事,她知道曹家是贪污重罪,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其实并没有人会专门说与她听。 甚至曹心柔的爹叫什么名字她也并不知,而这人开口便直呼名讳,如数家珍。 她心中惊疑不定,只觉得面前这人实在有些高深莫测,一身清冷疏离的气质,瞧着有些如隔云端般不近人情。 第21章 卫含章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道:“我并无为曹家抱屈之意,只是曹家女与我幼时相交,心里不忍…” 萧君湛温声道:“你无需解释,我知道。” “……”卫含章默了默,她这是解释吗? 她是怕被旁人听见了,误以为自己对朝廷不满,对那个太子不满… 萧君湛又道:“你上回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卫含章眨眼想了想:“是丢了块玉佩。” 她抬眼:“你拣着了?” “不错,”有风吹过,吹起了萧君湛玄色衣带,他浅浅颔首,道:“不过现在没带在身上,我下次带给你可好?” “下次?”卫含章眉头微蹙,只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可是玉佩是江氏赠与她的生辰礼,上头不但刻了她的小字,还刻了卫氏的族徽,虽细小,但仔细看也能看见。 遗留在外的确不妥。 正进退两难至极,又听见面前男子道:“就是下次。” 卫含章微顿,直言相问:“你到底是哪家公子?” “我姓萧,字伯谦。”萧君湛垂眸看她,轻声道:“礼尚往来,姑娘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哪个肖?”卫含章眼眸瞪的滚圆:“定国公府的肖家,还是…” 萧可是当朝皇室的姓氏。 萧君湛道:“是皇室你当如何?” 明明还是温和的眸光,但总让人感觉到细微压力。 卫含章步子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萧君湛收回视线,“姑娘问了我的名字,却没回答我的问题。” 时下风气开放,女子闺名并无忌讳。 卫含章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玉佩都在你手里了,你能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男子听得笑了,与她再度对视,轻轻道:“还真叫‘冉冉’啊?” “……” 登徒子! 卫含章被他的一声‘冉冉’唤的心里直发毛,道:“我该回去了,公子自便吧。” “今日之事传入府上,恐怕姑娘会受责难。”瞧见她的背影,萧君湛心头乱了几分:“你怕不怕?” 卫含章道:“敢做就敢当,有什么可怕的。” “等等…” 卫含章停住脚步,回身看他。 “无需害怕。”萧君湛顿了顿,温声道:“这件事你没有错,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 “……”卫含章发现这真是个妙人。 她笑了笑,没有言语,转身离去。 ………… 马车上,绿珠拿出马车里为着赴宴,而准备的备用衣裙,道:“姑娘换身衣裳吧。” 她身上都是血污,真这么回府,江氏怕能吓晕过去。 更衣时,瞧见侍女神色惶恐,卫含章歉道:“不妨事,家里真有惩罚,我一并担了,一定护住你。” 绿珠绿兰两个是她自小的贴身侍女,从徐州跟她来京,今日绿兰留在府中,绿珠随她出门赴宴,若真因为今日之事让绿珠受到责难,卫含章心中难安。 “婢子不怕,”绿珠手巧的系好腰带,一面说:“婢子是担心姑娘,方才教坊司门口,人多眼杂,消息恐怕都传回府里了。” “不是什么大事,”卫含章做不在意模样,笑着安抚道:“你也听见刚刚那人说的了,我是重情义的好姑娘。” ………… 卫含章走后,萧君湛立在原地静静的站了会儿。 春日的夕阳不算明亮,悄无声息的照在他的面容上,微黄的色泽让他疏离的面庞柔和了些,犹如被染上世俗之气的神祗,无人敢惊扰。 直到天色暗淡,夜幕将要来临,他身后那位始终不曾说话的仆人道:“殿下,该回宫了。” 萧君湛嗯了声,回身上了马车,拿了道奏章翻阅。 面白无须的仆人低声道:“那卫家女郎的玉佩就在马…” 声音消失在他家殿下的眼神里。 第19章 萧君湛垂眸看他,声音很轻:“宁海,她许是你日后的主母。” 唤作宁海的仆人怔在原地。 萧君湛将手里的奏章放回案几上,自袖中拿出一枚暖玉,缓缓摩挲上面的刻字:“冉冉…” 他轻轻唤道:“卫含章…” 声音中夹带着几许缱绻,令宁海眉头更低了些。 ………… 卫含章马车停在府门口,进门时正好遇见永乐候同他的世子在卫府门前下马,沈瑜在父兄后头低眉顺眼的跟着,额上还有一道红痕。 看着这父子三人是准备上门来致歉了。 见到卫含章,永乐候世子拱手致礼道:“卫九姑娘。” 他身后的沈瑜似十分羞惭,只拱手致礼没有说话。 卫含章嗯了声,也屈膝对着他们福了福身子,问了声‘安’。 她脸上没有嫌恶,但看上去的确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永乐候父子也不意跟闺阁女子过多交谈,很快被门房迎入外院。 卫含章盯着这父子三人的背影,心里替卫含霜委屈,这么好的姑娘,嫁给沈瑜这么个毫无担当的渣男。 他的表妹也是官宦人家之女,虽父族中落,但有一层亲缘在,嫁给嫡亲舅舅家二表哥也算不上天方夜谭。 若沈瑜有担当,那就拒了这桩婚事迎娶表妹。 若沈瑜不是渣男,便不应该无媒苟合,让表妹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他,还怀了孩子。 第22章 按照卫含章的想法,这桩姻缘是大大的不好,卫家但凡有一点心疼姑娘,便应该将这父子三人打出府去,莫要让进门污了院子。 可她不知卫含霜今年已经十七,两年前和沈瑜定下婚事,如今六礼都过了,连婚期都定好,只待出嫁。 真论起来,卫含霜已经是半个沈家人。 这桩婚事不是单纯的儿女婚事,就像卫含霜自己说的,这是卫家和沈家的联姻,只要卫氏女嫁沈家,至于沈瑜后院有多少妾氏,妾氏是他的表妹还是表姐都不重要。 嫡妻的身份是卫氏女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这事卫家最大的愤怒甚至都不是这个珠胎暗结的表姐,站在卫家利益角度想,最气恼的是沈家不应该把他们家八姑娘也搭进去,每一位姑娘都代表着一段姻亲,哪怕是庶子的嫡女。 沈家父子三人上门正是为了此事协商解决方法。 卫含章心里也清楚,即便她六姐真和沈家退婚了,下一桩婚事未必就能更如意。 世道便是如此。 可她还是替卫含霜委屈。 回到静雅堂,江氏果然不在,今日赴宴发生这么大的事,卫家几位当家夫人必然是在柳氏那里商议的。 也不知道她在教坊司外的行事何时能传入府里,这么提心吊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越想越头疼,卫含章懊丧着脸,心里怕的很。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一婢女匆匆而来,低声道:“九姑娘,侯爷唤您往怡兴堂去。” 怡兴堂乃侯府正院,侯夫人柳氏的住所。 祖父见过永乐候父子了吗?竟然就要喊她去,可是已经知道了她今日的行事? 卫含章心里惴惴不安,乘坐软轿到了怡兴堂,门口婢女冲她微微福身,挑开垂帘打了个手势。 才进门,就听见里头细细的啜泣声,是卫含玉的。 正堂里,忠勇侯卫平端坐上首神情冷锐,侯夫人柳氏坐在他旁边愁苦着张脸。 如当日卫含章回府时一般,大堂挤了满满当当的人。 见卫含章来了,忠勇侯掀眸朝她看来,“跪下!” 下首坐在卫恒身侧的江氏捏着帕子欲求情,被卫恒使了个眼色阻止。 卫含章顶着满屋子视线,端端正正的跪下。 卫平道:“你可知你今日行事会对府中招来何等大祸?” 卫含章心头猛的跳了下,有些疑惑,她自觉今日的事不过就是有碍自己名声,怎么就会为忠勇侯府招来大祸了 卫平见了,冷笑道:“徐州曹家满门男丁流放,女眷入教坊司,家主曹士仁施斩刑,此案乃太子殿下御笔亲判。” “今日犯官之女跳楼寻死,连里头的大夫都不欲施救,你却当场嚎啕大哭,请来大夫,若是被有心人拿来攻歼,旁人不会管其他,只道我卫家对太子殿下的判罚不满。” 屋内烛光明亮,清晰可见卫平苍老的脸色闪过一丝惶恐,他是真的十分担心此事被政敌攻歼,让太子心里记了自家这笔。 卫含章垂眸没看见祖父的脸色,她心中滋味难言,没想到就这么点事儿,在卫平这个政客眼里居然能放大到这一步。 如果那个太子真如旁人所说那么宽厚仁慈,又怎么会计较两位女儿家的情谊,再往大了说,也至于扯上对太子殿下判罚不满吧? 他祖父为何草木皆兵到了这个地步? 她定了定思绪,轻声道:“祖父多虑了,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与柔娘自小手帕交,她身死,我哭上…” “够了!还敢顶嘴,你竟是如今还不知错吗?”卫平赫然起身,满脸铁青怒斥: “教坊司是何等地?你居然也敢往里闯,那女子乃一妓子,你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起,是还嫌咱们府上的名声不够热闹?” 卫平神情一冷,道:“府里已经有了个被歹人掳走的姑娘,受多少人耻笑,你们不知谨言慎行在外维护家里颜面,出趟门一个落水,一个与妓子称姐道妹…” 卫平越说越怒,挥袖摔了茶盏,转头对江氏道:“好好教教你女儿规矩,这么乖张顽戾,日后出嫁,被戳脊梁骨的可是卫府。” 话里隐喻江家没教好他们卫家的女儿,让江氏脸色一白,福身称‘诺’。 连累江氏吃了挂落,卫含章心里又愧疚又气闷,两只手握的死紧,她知道今日之事有些冲动,但真没想到她的祖父竟是这样的人。 到底是政治敏感度高,还是被那个太子吓出阴影了? 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担心惹得太子不快? 忠勇侯卫平连连斥了几句后,捂着心口坐下,接过侯夫人柳氏递来的茶盏,不再言语。 第20章 2023 柳氏看着跪了许久的小孙女,挥手道:“起来吧,你年纪已不小,日后行事千万稳妥些,戒骄戒躁,不可再冲动了。” 卫含章颔首,道了声:“是” 依言起身,走到江氏身后站好。 “咱们家近两年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家中姑娘一个接一个出事,” 柳氏轻叹口气,对着卫含霜道:“你们姐妹几个这段时间如非不必要少出府游乐,嫌无聊,便邀请好友来家中玩耍也是一样的。” 卫含霜轻声应道:“是。” 她论颜色算不上出众,但胜在仪态端庄,人也清丽稳重,柳氏对这个嫡孙女实在满意,思及她的婚事,便又安抚道:“你放心,沈家对这桩婚事的诚意十足,日后你过门,他们绝对不会薄待你半分。” 第23章 果然… 卫含章心中一冷,果然这婚事还是要继续。 如果卫含霜的婚事继续,那么卫含玉肯定是不能这么嫁给那位‘表少爷’了的。 她看向卫府这位连抽泣都只敢小声的这位八姑娘,卫含玉已经换下了白日里的衣裳,坐在她娘亲身边,像头失去庇佑的幼兽,她的娘也在低头拭泪,母女紧紧依偎在一起,仓惶的神色瞧着很是可怜。 直到离开正堂,卫含章问过江氏才知道,卫含玉的婚事自她落水至现在,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定下了。 六叔卫怀昔年有位关系不错的同窗,在越州任长史,卫含玉的婚事是指给他的二子。 长史是五品官,并且还是偏僻州县的五品官,这对于出身京城侯府的贵女来讲,嫁给这么一户人家,无异于晴天霹雳。 因为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湿身被男子抱住,在京城再难寻一户门楣相当的人家,小门小户的姻亲忠勇侯看不上,最重要的是卫府不愿意留这个没多少价值的孙女在家太久。 不如远嫁他乡,眼不见为净。 这就是卫含玉的命运,已成家中弃子。 甚至卫含章怀疑,如果不是她身上还有跟顾昀然的婚事在议,凭借她今日在教坊司门口的事,等待她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一定。 她这张脸还是有点价值的…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直到此刻,卫含章才明白了高门大院里对亲情的冷漠。 一家三口回到静雅堂,卫恒知道她们母女二人有私房话要叙,轻声抚慰几句后,便移步去了妾氏房里。 对于幼女今日的所为,卫恒初初听闻时自然也有气怒,但见她在正堂已经受了教训,当着阖家的面,被祖父严声训斥,在这么大的姑娘身上,是很没脸的事。 自己身为父亲,如何还能再斥责于她。 卫恒的一片慈父心肠卫含章根本体会不了,她挽着江氏的手臂道:“爹爹可是又去了沈氏房里?” “冉冉!”江氏本就打算好好说说她,听到她的话后急声道:“你一个未婚姑娘家,为何总盯着父亲房中事?那个沈氏究竟哪里有不妥,让你这些日子来,三不五时都要提及?” 江氏一脑门子的疑惑,她这个在娘家养大的姑娘,生的美,性子也大方,虽然娇气了些,但长辈说的话还是会听的,唯一让人头疼的是,这姑娘总爱跟妾氏较劲。 连她父亲房里的妾氏都恨不能了若指掌,每日来请安,第一眼看的不是她这个母亲,而是那位沈氏。 即便有子女傍身,但那也只是一个妾,哪里就能让家中嫡女如此关注? 谁家的女儿,会天天操心父亲房中事? 卫含章被她娘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呐呐道:“我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吗。” “……”江氏好笑又好气,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那你可少给我打抱不平了,你爹愿意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我如今有儿有女,只要你们别给我惹出祸事,好生长大成婚生子,我便万事足已。” 只要你们别给我惹出祸事…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卫含章这些日子的担忧瞬间消去了一大半。 她总担心她娘的地位被妾氏取代,总担心她渣爹宠妾灭妻,却忘了原著里,江氏是失去女儿又失去儿子后,才在头脑昏聩下做出残害妾氏庶子的事。 至于后面被休弃,也是因为她膝下无子嗣傍身,只要保住幼弟,江氏就不至于成为下堂妇! 不过……卫含章还是有些疑惑。 她娘出身徐州江氏,外祖父是两朝老臣,致仕前官拜二品中书令,江氏是他的嫡长女,当年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名门闺秀,嫁给侯府嫡次子绝对不算高攀。 虽然几个舅舅不争气,官位都不高,但外祖父余荫仍在,忠勇侯府是怎么能默认卫恒休妻的? 或者说,江家是怎么会坐视女儿被休的? 卫含章心口砰砰跳,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触摸到了故事中被三言两语带过的冰山一角。 这晚,卫含章跟江氏母女俩同塌而眠,对这个娇娇幼女,江氏实在下不来狠心去说教。 她柔声道:“今日之事实在莽撞,即便你要救曹家姑娘,为何不知道差人前往?哪里就需要你帷帽都不带直接亲自出面。” “当时情况紧急,我…”卫含章想到已经不再的柔娘,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娘,你说顾昀单对她做了什么?逼得她跳了楼?” 一定是说了或者做了极其伤人之事,以至于让曹心柔万念俱灰一跃而下。 卫含章心微微发抖,是她想的那样吗… 江氏拍了拍女儿的背,道:“别好奇这些,听娘的,日后少同那个顾昀单来往,此人对从小长大的未婚妻尚且如此刻薄寡恩,对友人更不会有真心。” “他是顾昀然的族弟,打小就经常一起玩的,”说到顾昀然,卫含章道:“他族弟这么坏,他估计也一脉相承。” “不要瞎说,一根藤上的葫芦尚且味道不一样呢。”既然应下了顾家的婚事,江氏对于这个未来女婿还是抱有期待的:“你前些天不是说收到了他的信,顾家不日便来京城了?” 第21章 2023 卫含章道:“对,顾伯父接了太子令,任期已满,回京城述职,听顾昀然的意思是,顾伯父以后要留在京中做官了。” 第24章 “真的?”上次卫含章急着出门,没有同江氏细说,这会儿听见顾家要搬来京城,她大喜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可让你父亲去打听一二。” 徐州刺史乃三品,京官高一品是常理,就算顾家是平级调回京城,那也是升迁。 三品大员啊,即便在京城,那也已经是不容小觑的人物了。 要知道忠勇侯卫平如今也只挂了个三品都督的职位,还是没有军权的散职。 刺史乃一方封疆大吏,手握实权,既然能被太子殿下亲自调回京,那必然会深受重用… 江氏细细的想着,心里对女儿这桩婚事最后的不满意也消了,顾家能来京城,又是自小一起长大,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了。 念及此,江氏反倒在担心自家姑娘今日莽撞行事会不会让顾家那边不悦,毕竟长子娶妇,名声看的最重。 她的这点子不安在第二日彻底烟消云散。 昨日忠勇侯府的九姑娘在教坊司门口抱着一妓子大哭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不过,与卫家的担心截然相反,此事被大街小巷谈及时,都大赞卫九姑娘是个有情义的好姑娘。 世人皆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是艰难,而卫九姑娘此举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有酸儒叹道:难得,难得,一女子身上竟也能见识到‘情义’二字。 又有年纪大些的老人听闻这是忠勇侯府上的姑娘,便赞这是继承了其祖父之风。 二十几年前,忠勇侯卫平可是给当今陛下挡下一剑,为陛下走了一趟鬼门关,被赞不辱忠勇封号。 更有茶楼老板娘聘请说书先生专门把此事编纂成册,说与宾客听,名字就叫《谁说女子不如男》。 卫含章有情有义之名,响彻京城,妇孺皆知。 跟那些美名、才名、贤名不同,她这个名出的格外稀奇。 更稀奇的是,昨日她明明并未带帷帽,这些传言里对她外貌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描述,却能将教坊司门口发生的事说的头头是道,仿佛都亲眼见证一般。 消息传入卫府时,卫含章才刚刚起床,连同消息一起报上来的是柳氏送来的一套红珊瑚头面。 忠勇侯卫平也派人送来的一柄适合女子把玩的精巧匕首,道是,给她这个姑娘家留着防身用。 这算是这个侯府掌权人为昨日当众斥责这位孙女一事的补偿。 江氏手里拿着镶嵌宝石的匕首,笑道:“这么多年,你祖父可从没给后宅女眷赠过东西,这是他对昨晚苛责你的歉意呢。” “……”卫含章心里其实别扭,但这个朝代是不能出言表达对长辈的怨怼之心的,她只能恭敬收下。 一夜之间,江氏所有的担忧全部消泯,运气好到让她连连称赞小女儿是天生的福星,逢凶化吉。 卫含章听的一愣,她想起昨日那位伯谦夸赞她‘重情义’。 而今日满京城就都在传她有情有义… 怎么看都跟那人有关。 卫含章试探性问道:“娘,你说这消息是不是有谁在特意控制的?” “天子脚下,皆非愚民,谁能有那个本事控制所有人的嘴。” 江氏大清早被这大喜事冲的脸上笑意都收不住,她嗔道:“要是能控制,这么多深宅大院里的污糟事就不会传的人尽皆知了。” 也对… 卫含章微微颔首,要是能控制舆论,那卫含月就不会现在还在家庙里了。 谣言猛如虎,更何况是京城这种权利中心,就算真有人想带舆论节奏,皇室也不一定能纵容。 所以… 难道这些夸她‘有情有义’的言论,真的跟昨日那位伯谦无关? 卫含章还是有些不信…毕竟这也太巧了。 但又见不到人,也没办法找谁求证,只能暂且搁下。 待卫恒散值回家,一进门便听闻了此事,微蹙许久的眉头也松开,他笑道:“冉冉是有福气的孩子。” “可不吗?”江氏多日来总算有了桩喜事,亲自为他布了筷子菜,温声问道:“顾家不日便要回京,你在朝堂可有听闻什么风声?” 朝堂之事,江氏一后宅妇人只能从夫君这里得知一二。 卫恒闻言一怔,低声道:“太子殿下昨日回京,今日召四品以上大臣开了朝议,我来之前去拜见过父亲,他老人家也不曾听闻顾家的消息。” 江南官场自去年突发水患起至今,革职了不知多少江南系官员,光是被判斩刑的就不下百人,是太子执政七年来的第一大案。 牵连到京都,二品大臣都斩了两个,朝野上下动荡不安,官员们谈起江南案无不色变,这也是昨日忠勇侯卫平惶恐不安的缘故。 天威难测,太子杀欲未平,朝臣们谁也不敢放松了心神,江南系官员的消息,无人敢轻易探听。 所以,徐州刺史顾旭林接太子调令回京一事,毫无风声透出。 江氏闻言也不意外,她含笑道:“也罢,总之顾家能回京是好事,至于被殿下授任哪个官位,都不要紧。” 即便顾旭林高升一品大员,他们忠勇侯府的嫡女也是配得上的。 真论起来,以他们家冉冉的品貌,再加上今日被京城人人称赞的名气,即便是嫁给哪位宗室哪位王爷当个正妃都使得。 夫妻俩相视一笑,气氛是长女出事以来极为难得的脉脉温情。 第25章 自那夜柳氏发话后,卫家几位姑娘都被拘在府里,不能和先前一般同相交贵女们出去打马游街,品酒赏花。 卫含章也被江氏领着安安分分学了几天规矩,她的规矩礼仪倒是不差,这几日江氏主要是给她理一理京中各家盘根错节的关系。 之前江氏只当女儿要嫁在徐州,跟京城这边的姻亲打不了几次交道,便只让卫含章对京城各大世家姻亲认个门熟即可。 但现在顾家要迁到京城,日后在京城扎根,卫含章出嫁后便免不了要和京中各府来往相交,届时若是连人都认不熟,可就不好了。 还有各家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也需要记下个大概。 宝子们,今天开始pk1啦,请各位新老读者们千万别养书,每日追读一下下,评论一下下,让这株小幼苗汲取营养,才能茁壮成长,拜谢拜谢~~~~ 第22章 2023 几日下来,卫含章记的头昏脑涨,叫苦不迭,摇着江氏的手晃了晃:“娘亲,让我歇会儿吧。” 江氏半边身子都被她晃散了,实在拿女儿没办法,不欲拘着她。 正要放她去玩儿,思及一事,她柔声道:“玉娘不日便要出嫁,你们姊妹一场,可要去见见她?” 卫含章一愣,惊道:“这么快?那户人家何时上门提亲的,我竟不知。” “哪里有什么提亲,这又不是走正经路子的婚事。” 江氏放下手中的图谱,轻叹口气:“冉冉,有玉娘前车之鉴在,你万万记住女儿家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日后定要谨言慎行,切莫再做出那日之事。” 教坊司那事虽最后逢凶化吉,但江氏每每想起还是后怕,当日若不是有老大夫主动前来帮忙救治,她这个女儿怕是真能走进里面去寻大夫。 一旦走进教坊司,忠勇侯府便不可能有她的容身之处,能进教坊司的女子,不是官妓便是鸨母,再无其他。 卫含章知道不该对长辈的决定提出质疑,但是在江氏面前,她无需顾忌太多,迟疑一瞬便忍不住道:“八姐并没有行差踏错,她是遭沈丽娘推下水,又被沈父表少爷恶意搂抱,她是受害者!” “哪里没有错处?当日她若是紧跟你们便不会让沈家三娘有可乘之机,为什么被推下水的不是你,不是苏娘而是她?” 这么多天过去,卫含玉落水之事的原委早已被查清。 江氏道:“因为她瞧亭中陈国公府的世子爷瞧的入了迷,才会被轻易推下水,不然那沈丽娘逞恶为避人耳目绝对不敢使出大力,她怎么会掉下去?” 卫含章愣住,她不知还有这等缘故。 “别为你八姐抱不平。” 江氏温声道:“当日你也在场,围观中人里有多少男子都瞧见了玉娘那副模样,她在京中是寻不到好亲事了,若是嫁给沈府那位表少爷更是怄死个人,远远寻户普通人家将她发嫁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这是实话,卫家是绝对不会允许卫含玉嫁给沈府那位表少爷的,真要成婚,一个女婿的妾氏兄弟成了他们家另外一个女婿,可不是怄死个人吗。 卫含章看向母亲:“六姐跟沈家这门婚事就非成不可吗?那位沈家二郎婚前便如此放荡不堪,六姐嫁给他,日后还不知道要操多少心。” “若是刚刚议亲,这桩婚事还能有更改,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江氏满眼慈爱,教导道:“他们婚后如何你不用担心,沈家父子皆不是蠢人,总要给你六姐一个交代的,只要咱们卫家不倒,你们这些女郎成婚后便不会受夫家怠慢。” “即便再寻一门姻缘也未必就能更圆满,”说着,江氏轻点女儿额头,假意斥责:“比起你,你六姐性子可是稳重许多,她嫁入谁家都不会将日子过的太差,你就少替人操心了。” 听了江氏的话,卫含章心里微松,她捂着额头,哼声道:“女儿才回京不到两月,阿娘便开始嫌弃我了。” “我嫌弃你作甚,”江氏莞尔,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揉她的额,笑道:“我的冉冉比谁都不差,性子娇是娇了些,却十分讲理,良善,你外祖母将你教的极好。” 自家孩子,即便是再不成器,在亲娘眼里那也是龙章凤姿。 卫含章被她夸的十分不好意思,忙不迭的起身:“娘亲,我去八姐那儿看看。” “去吧,”江氏今早才从四房添妆回来,她提点道:“玉娘不日便要远嫁越州,此生还不知道有没有回京之日,姊妹一场,你可赠上一物,留作念想。” 卫含章听明白娘亲话里的意思是让她记得给这位可怜的姐姐添妆,她微微颔首应下。 ………… 五月初的天气风和日丽,忠勇侯府四房的院内早醒的夏虫已开始试探性的鸣叫,鼓噪的声响给这片院落带来了些生气。 四房几位主人这段时日皆心情不善,下人们看脸色过日子,行事战战兢兢,唯恐出错,更是不敢露出一个笑脸。 一踏进四房地盘,沿路所见的奴仆婢女皆低眉垂耳,面容苦丧。 卫含章带着两名贴身侍女走进卫含玉所住的蒹霞院,才进院门,便听见房内四房主母蒋氏在低声劝慰女儿。 有奴仆进去禀告,片刻后,蒋氏出来,见到她勉强挤了个笑:“冉冉来了。” 卫含章见礼道:“四婶安好。” 第26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女儿落水,蒋氏连日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面容枯槁之状瞧着下一秒都能晕厥过去。 她抹了抹泪,道:“你进去帮我劝劝玉儿,她两日滴米未进,后日便要启程去越州,山高路远,身子垮了可怎生是好。” 卫含章轻轻颔首,温声道:“四婶先快歇歇吧,事已至此,您的身子也不能垮了,玉娘日后还得您看顾呢。” 谁说不是呢,即便卫含玉远嫁他乡,可她夫家也是官身,京城发生的事总会传入对方耳里,虽然是低嫁,但也保不准夫家会不会介意。 真要做出磋磨人的事儿,忠勇侯府可不一定愿意为卫含玉出头,到时候真正能靠得住的还得是她的亲生父母,兄弟。 蒋氏心里明白这个理,她又叮嘱几句后,便由贴身嬷嬷扶着回房休憩。 推开房门,便见卫含玉歪在靠窗的软榻上,见她进来,素净的脸上泪珠滚滚落下,妆发散乱,脸颊病白,早已没了侯府千金的尊贵体面。 卫含章瞧的心中一跳,险些没认出来这位是她八姐姐。 虽是庶子嫡女,但毕竟没分家,卫平这个祖父一日是侯爷,那卫含玉便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可此时的她… 卫含章到她跟前,鼻尖也有些酸涩:“几日不见,玉姐姐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冉冉…”卫含玉含悲带怨的叫了一声:“祖母叫我认命,大伯娘叫我认命,连我娘亲也叫我认命,所有人都让我认命,你说,我该认命吗?” 第23章 卫含章接不上话,安慰人的事,她实在不擅长,而且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说什么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见她不语,卫含玉握住她的手,难过道:“若是冉冉你遇上此事,会认命吗?” 她的手冰冷纤瘦,卫含章蹙起了眉,柔声宽慰:“我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吃不喝糟践的是自己身子骨,除了让亲人担心外,别无他用。” “你问我若是遇见此事该当如何,那我告诉你,我会好好对待自个儿的身子,真到了越州,也会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卫含章语气微缓:“家里已经下了决定,事情无法更改的情况下,咱们只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些,怨天尤人没有用……” 她的话还没说完,卫含玉便激动打断:“远嫁荒蛮之地的不是你,你自说的轻巧……都叫我认命,你也叫我认命,我没做错,为何要认命……” 她痛哭起来,埋怨道:“若不是为了下霜姐姐的面子,沈家三娘何以推我下水,都怪霜姐姐不好,是她害了我!” “怎么能怪到六姐头上?” 卫含章见她把责任推到卫含霜身上,顿时有些不悦,但她哭的实在悲惨,还是放缓了语气:“全家没有一个人想让你出事,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玉姐姐,你听我一句劝,好好善待自己的身体。” “你也知道越州偏远,你身子骨若是不养好些,路上颠簸,可得吃大苦头…”她从徐州回京,路上足足走了半个月,身康体健的情况下都浑身不舒服呢。 卫含玉又打断了她的话,泪流满面哭诉道:“我还怕吃什么苦头,天大的苦不都逼着我咽下,养好身子骨做什么,去受作践吗?” “姐姐是在担忧越州那边待你不好?”卫含玉惊讶道:“你乃侯府贵女,父母兄长俱在,那家人不过五品小官,谁敢作践于你。” “莫要诓我了,” 卫含玉委屈道:“待我落水一事传过去,山高路远他们作践了我,府里都不会知道,我宁愿嫁到京城的小门小户,有父母仰仗谅谁也不敢轻慢于我。” “……”卫含章没想到她是真担心这个,沉默片刻,道:“玉姐姐的担忧我能理解,但如今我也没法子帮到你什么,我只能保证,日后我若知道越州那家敢作践你,但凡有能力,必定为你出头。” 卫含章自脖颈取下一把十分精致的玉锁,递给她,温声道:“打我回府,也没送什么东西给姐姐,这块玉是我十岁时外祖母寻了江南老师傅雕刻的,这些年,我从不离身,此番送与姐姐做个念想,来日若真有急事,也可做信物回京寻我。” 卫含章今日未出阁,只是侯府后院九姑娘,可一旦出嫁,便是顾家长房的主母。 顾家调任回京一事还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即便只是徐州刺史的长媳身份,也足以让越州一长史忌惮些了。 卫含玉的生身父亲,闲赋在家半点官身都无,他日忠勇侯卫平离世爵位传给世子,这个家必然是要分的,届时,四房除了分得薄产外,再无一点官身。 相较之下,卫含章这个承诺反而更显得珍贵。 卫含玉不是蠢人,她握紧手里的玉锁,流泪道:“我嫁的如此之差,家中姐妹怕是都会与我日渐疏远,冉冉,我到了越州会与你通信,若有什么不测,你千万记得去给我收尸。” “……”卫含章十分头疼,在她看来,这哪里就到了龙潭虎穴的程度。 一个五品长史家能攀上侯府的亲事,在京城也算有点根底了,即便知道落水一事,不再好好供着,也不至于害人性命吧。 就算是侯府不看重的姑娘,也不代表能容夫家残害,除非真是一家子的拎不清,不然怎么着也不应该有性命之忧。 卫含章平静了心情,对着这位年纪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堂姐,耐心劝慰几句。 第27章 许是同龄人的劝慰更有用,也或许是那块玉锁连带着卫含章的承诺给了她一丝飘渺的底气,总之,卫含玉愿意进水了。 喝了一盏茶后,又用了小碗鸡丝粥,到底是年轻,又自小养的好,她脸颊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血色。 蒋氏进来时,见到女儿的模样忍不住轻捶了她两下,“冤家,你可算是不折腾娘了。” 母女俩又是一顿抱头哭泣。 卫含章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干脆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让她们好好说说话。 ………… 两日一晃儿就过了,卫含玉出嫁这天,忠勇侯府的正门都未曾打开,她乘坐的马车是从侧门离开的。 一共三辆马车,六名仆妇,四名侍女,便是她所有的陪嫁。 没有礼乐,没有挂红,没有宾客,侯府八姑娘出嫁了。 前来送嫁的只有其他几房的婶母,姐妹。 柳氏派人送了一套纯金头面作为是给这位庶孙女的添妆,身为亲祖父的卫平没有露面。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卫含章心里有几许唏嘘。 江氏拍了拍女儿的背:“闷的慌,就去找你六姐姐玩会儿,过不了多久,她的亲事也要到了。” 现在已是五月初,要不了两个月,便轮到卫含霜出嫁。 世子嫡女的婚事,自然不可草率,侯府上上下下早些日子便开始忙碌起来。 卫含霜本人也被拘在房里绣嫁衣。 见妹妹来,她止住手里的针线,笑道:“皮猴子在家呆不住了吧?” “知我者还得霜姐姐是也,”卫含章也没不好意思,她大步走过去,坐到卫含霜身侧,娇声道:“祖母还不让出门,我真的很无聊的。” 卫含霜道:“过两日我要去姻缘庙里烧香,你便同我一块儿去吧。” 能出门,卫含章自然的愿意的,可是… 她犹豫道:“祖母会不会不同意?” “咱们卫家出了个有情有义的九姑娘一事,这些天可是在京城愈传愈烈,以你的名声,哪里需要在家里拘着。” 卫含霜温声笑道:“不说祖母,恐怕即便是祖父如今也是希望你多多出门,好为咱们家扬扬名。” 今天pk1第一天,收到好几宝子的打赏。 感谢:书友20230804825_eb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_ac打赏的三个1666书币(本书的第一个舵主诞生了~~就是这位大佬~~~) 感谢:书友998725打赏的100潇湘币 感谢:icy-封樰打赏的100书币 刚刚开书那会儿,也有好些宝子打赏,忘了感谢了,等pk期过后,会加更的。 宝子们千万别养书呀,新书成长期,数据很重要,养着养着可能就夭折了,务必追读一下…… 第24章 2023 不直接开口,也是碍于那日在正堂才严厉喝斥过,不好再自己打自己的脸罢了。 做孙女的,自然不能指摘祖父,卫含霜点到即止,卫含章也不蠢,一点就透。 心道,娘亲也不告诉她,偏偏把她拘在家里这么久。 陪着待嫁的卫含霜聊了许久,才回静雅堂,便瞧见江氏身边第一得力嬷嬷眼眶通红站在房外,不由得心头一跳。 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见卫含章回来,周嬷嬷微微一福,代她掀了垂帘。 屋内,江氏一人独坐,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显然是哭过。 卫含章上前挽住她的手:“娘,你怎么又哭了?” 江氏怔忪的瞧着她,喃喃道:“刚刚接到徐州寄来的信件,你大舅牵扯进了江南贪墨案,如今你外祖一家皆被押解进京受审。 似才缓过神,她骤然失声痛呼:“冉冉,江家要没了。” 卫含章像挨了一记闷棍。 江家要没了? 身在徐州,即便养在深闺也听闻过江南贪墨案的凶险,远的不说,曹家便是因为此案而全家倾覆,被牵扯进此案的官员,就没谁能安然无恙。 她一动不动的呆站了会儿,第一反应便是不信:“大舅只是个五品小官,手里没实权,怎么能跟那么大的案子扯上关系。” 就算向天借了个胆,真动了贪墨的心思,也得有那个本事吧? 不是卫含章看不上自己的大舅,实在是江家大爷此人,志大才疏,还胆小怕事,贪财不贪财卫含章这个外甥女不知道,但好色倒是真的。 她三个舅舅,只有大舅后院的姬妾最多,得亏娶了个好媳妇,江大夫人手段强硬将那些妾氏制的服服帖帖,不然后院早就要起火了。 这样的大舅,说他会牵扯进江南贪墨案,论实力,论胆子,他都不够格。 “你大舅那点官位是没那个本事,但借着你祖父的名声,就不好说了。” 提起兄长,江氏面露厌色:“这样胸无点墨的人,偏偏因为是家中长子,还要给他举官,如今连累了全家,可如何是好。” “娘亲先别急,”卫含章强忍心里焦躁,安抚道:“顾昀然过不了几日就要到京城,他爹是徐州刺史,应该知道其中内情,到时候问问他。” 江氏表情不见放松:“你外祖父外祖母皆年近七十,路途本就颠簸,押赴京城不知是不是带上了加上镣铐,若真如此……” 话音未尽,江氏已然说不下去,忧心家中老父老母,神色惶惶不安。 卫恒进门时,瞧见她们母女俩这副模样,愣了愣,还未说话,江氏几步过去急声道:“夫君…” 第28章 一看见卫恒,卫含章心里对原著江氏被休一事的不解终于恍然大悟。 按理说,江氏嫁进卫家二十余载,生有一子二女,即便后面子嗣断绝,但只要母族还在,她怎么也不该沦为休弃的下堂妇。 所以,江家在原著中其实是倒了? 以至于,江氏出嫁二十载,被休也没人能替她出头。 耳边是江氏对卫恒讲述娘家突逢的大变,她求让夫君帮忙想想办法。 卫含章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实在听不下去。 她知道结果,知道卫恒会在岳家,嫡子相继出事后,不顾多年结发之情,休弃这位嫡妻。 江氏被休之后无家可归,便去了侯府家庙同卫含月作伴,母女俩后半生都在佛堂度日。 这是原著中女配结局。 而卫含章想改变这个结局,现在却无从插手。 阿姐卫含月已经出事,她改变不了,江家的倾覆之祸降临,她目前也找不到办法去救人。 剩下幼弟卫云培会在今年的寒冬出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尚未可知,只有这件事,还来得及。 这夜,卫含章辗转难眠,满脑子都在想江家的事。 她离开徐州时大表姐的婚期只有不到十天,也不知道是她成婚后江家出的事,还是婚前。 如果成婚了那还好,非灭族大罪,外嫁女不受牵连,就怕是婚前江家便出了事。 那身为大舅嫡长女的江知雪便极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曹心柔。 她也会入教坊司,成为官妓吗? ………… 第二日,头疼难耐的卫含章一起床,便去了江氏那里请安。 母女俩还没说几句话,便有柳氏房里的侍女前来,道是有客来访。 江氏一怔,细问之下,才知竟是顾家主母携长子上门,此时已在正院拜见侯夫人柳氏。 “顾昀然来了?”卫含章微微一惊,旋即道:“他几时来的京城,居然没告诉我。” “你可别冤枉了人,按照日子,顾家怕是到京城不过一两日,”江氏按住女儿的手,柔声道:“走吧,我也去见见这个女婿。” 江氏猜的没错,顾家昨日才到京,今日便来卫府递了拜帖,可见对侯府这门婚事的看重。 正院。 侯夫人柳氏同长媳钱氏婆媳俩个正一同招呼着顾家人。 她们早便知晓卫含章与顾家的婚事,也知道顾家老爷是接太子调令回京,不出意外,顾家便是朝中下一任新贵。 对这桩婚事阖府上下都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见顾家人也如此看重,面上笑意更浓,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卫含章还未进屋,就听见顾昀然的答话声,脚步不由一顿。 江氏偏头看了她一眼,抿唇笑了笑,掀开垂帘走了进去。 她一来,里头又是一番见礼。 江氏看向面前长身玉立冲自己行礼的少年,心里松了口气,果然,她那娇娇小女儿眼光不差。 这个顾家公子生的风姿秀逸,五官极俊,言行有礼,听说小小年纪已是举子身份,他日若能高中,便不需要靠家族举官,也能入仕,这放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佳婿。 丈母娘看女婿,自然越看越满意,不免又夸赞了几句。 这边,卫含章也朝着顾夫人微微福身,问了声安。 顾夫人笑盈盈的冲她招手:“有段日子没见,我们冉冉五官倒似又长开了些,瞧着身量也高了点。” 第25章 2023 卫含章也是顾夫人看着长大的,对这个儿媳她还是满意的。 这个姑娘除了性子娇些外,论家事、容貌、谈吐、规矩礼仪、为人处世,无一可挑出错处。 卫含章也知道顾夫人给儿子送两个通房不代表不喜欢自己,这只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罢了。 儿子大了,身边自然要有人伺候。 总之,这桩婚事,是两家都满意的婚事。 相较起远嫁的卫含玉,还有被家族安排联姻的卫含霜,她该知足了。 两月不见,卫含章一踏进门,顾昀然的目光就不自觉的放在她身上,隐忍又热切。 当事人迟钝,还没察觉什么,旁边几个过来人看了个明白。 瞧着未来女婿这幅模样,江氏心里更是满意,她细细问过几句后,笑道:“冉冉带着顾家郎君去园子逛逛,我们大人们自己说会儿话。” 卫含章一愣,偏头看了眼顾昀然,和他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垂眸道:“你跟我来。” 一出门,卫含章挥退绿珠绿兰两名侍女,带着顾昀然往二房方向走。 她大步走在前面,顾昀然在后头跟着。 “冉冉,你还在生我的气?”顾昀然扯住她的袖子,低声道:“我给你写了这么多信,你为何一封也不回我。” 卫含章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昨日,”顾昀然见她回头,心中一喜,邀功道:“家里还没整顿好,我就来找你了。” 其实要不是他第一次便独自上门不太好,他昨日就想自己先来了。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多天未见面,顾昀然心里想的发慌,莫名其妙的慌,还被他爹骂没出息。 “冉冉,明日我就来你家提亲,你得快点嫁给我。” 卫含章正要说话,就听见这么一道惊雷,顿时瞪大眼:“这么快?” 第29章 “是得快点。”顾昀然声音低落:“我的冉冉这么好,万一被别人瞧上了可怎么办,你不知道你两个月了无音讯,我有多慌。” 顾昀然在徐州肆意惯了,顾家同江家又亲近,他去江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和他的冉冉天天都能见面。 偏偏闹了场脾气后,又分离这么久,书信全无。 这两个多月,顾昀然可算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患得患失,什么叫朝思暮想,什么叫辗转反侧。 他别的都不怕,就怕两人婚约未正式定下,只是口头约定而已。 若是在京城要是有哪位更高门楣的公子瞧上了他的冉冉,忠勇侯府动了毁约的心可怎么办。 焦躁难安了这么久,再见面,她还是一副疏离的模样,顾昀然心里很不好受。 忍不住握上她的手,轻声道:“冉冉不愿意?” 卫含章低眸不语,心下有些踌躇。 “果真还是生我的气吗?”顾昀然急了:“那两个婢女我已经远远打发走了,冉冉莫要再同我闹别扭了,可以吗?” 打发走了又如何,存在过的痕迹抹不掉… 能有一次,必能有第二次。 卫含章心里想着,却也没有最开始提及时反应那么大,她道:“你娘会不会说我善妒?” “冉冉放心,我娘对你满意的不得了。”顾昀然见她还愿意担心这个,松了口气,道:“两个婢女而已,也是我打发走的,她哪里会记在你身上。” 闻言,卫含章更是苦笑不已,顾昀然一个少年再聪明也理解不了后宅的婆媳官司。 顾夫人对她不管如何满意,那也是用对儿媳妇的标准来衡量她的。 高门大户对儿媳的要求无一例外,必定有‘宽容大度’这一条。 要是知道她连两个通房都容不下,怎么会不计较。 不过,这些事都可以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紧的… 卫含章抽回自己的手,抬眸道:“我外祖父家的事你可知道?” 顾昀然一怔:“知道一些。” “那我大舅有没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卫含章推理道:“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官,如何能牵扯进贪墨案例?” “冉冉…”顾昀然担心的看着她,道:“案子是太子殿下亲自调查的,不会出错。” 太子殿下……亲自调查的? 卫含章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脸色煞白。 陛下早已不理朝政,太子殿下监国,如果将江家上下全部押送回京是那位殿下亲自调查后下的令,那到京城后的审判还有必要吗? 不过是走一道程序罢了。 见她如此,顾昀然握住她的胳膊,低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爹说了,你外祖父昔日为官时在殿下那里留下的印象不错,殿下特意吩咐除了你大舅一家外,其他江家人都不需要戴枷锁镣铐。” “不带枷锁镣铐…”卫含章缓缓重复,心里勉强松了口气,又问道:“你可知我大舅具体是犯了什么事儿?” “案子细节我并不知,我父亲只说江家大伯参与了贪墨修建堤坝的官银一事,你另外两个舅舅并没有牵涉其中。” 顾昀然轻声安抚:“以殿下对你外祖父的格外关照,想必不会牵连江家其他几房。” 殿下,殿下,江家上下百十口人的生死,全在这个殿下手里。 现在最好的结果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牵连江家其他两房。 想到大房… 卫含章道:“我大表姐出嫁了没?” “嫁了,”顾昀然顿了顿,道:“是她三朝回门那日,江家才出的事。” “……”卫含章沉默良久,松了口气道:“希望她夫家能善待她。” 犯官之女,娶回家多惶惶不安啊,也影响家中子嗣前程。 顾昀然有些脸色不对,被卫含章瞥见,不由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一并说了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江家出事后,江大小姐被夫家休弃,如今跟着江大伯他们在押赴来京的路上。” 江大小姐被夫家休弃… 卫含章浑身一僵。 果然! 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江家大小姐江知琴,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了下堂妇。 等大舅被判罪后,她大概率还会步曹心柔的后尘进教坊司,沦为官妓。 卫含章心神大乱,她想到了曹心柔,想到了跳楼而死的曹心柔。 她救不了曹心柔,也救不了她的大表姐。 今天pk1第二天,让我来感谢一下读者宝宝们的打赏吧。 感谢:’懿紫霄‘打赏的1666书币 感谢:给生活比个耶_ea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书友20230115280710打赏的100书币 pk还在进行中,大家多多评论留言,多多互动一下吖,书评可以来点嘛…… 追读,灌水,都很需要的~~~爱你们~~~ 第26章 2023 长吉殿,傍晚时分。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几扇窗户皆尽散开,凉风徐徐吹进,混夹着淡淡花香。 萧君湛端坐椅上,正批阅案几上的奏章,宁海沏好一壶茶呈上时,小声道:“殿下,长门候在外求见。” 萧君湛笔尖一顿,未曾抬眼,道:“宣。” 与京城那些百年侯府不同,长门候传承至今才两代人,老侯爷拥立当今上位居功甚伟,得封侯爵,其子也自小在太子跟前伴读,深受太子信重,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功勋贵族。 第30章 长门候谢立比太子大几岁,年已而立,进门后下跪行礼道:“见过殿下。” 萧君湛视线从奏章上移开垂眸,道了声免礼:“子仪怎么来了?” 谢立站起身,微弓着腰道:“今日臣散值后回府,自内子口中得知一消息,心中不安,特来禀告陛下。” 萧君湛神情微敛:“何事?” 谢立腰弯的更低,道:“顾家…就是徐州顾旭林家长子,有意与忠勇侯府二房缔结婚约。” 谢立面容渗出丝薄汗,他跟随殿下前往徐州,亲眼见证了殿下待卫家女郎的不同,包括后面一系列查探卫家女郎身份之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等茬子。 偏偏,顾、卫两家的婚事,竟还是他夫人前去搭的话。 长门候夫人与顾夫人是手帕交,受顾夫人相托问卫府口风的便是她。 萧君湛神情淡漠,垂眸凝思了会儿,道:“卫家二房的哪位姑娘?” “……”谢立一滞,扑通一声,再度跪下:“卫家二房嫡出姑娘……行九。” 萧君湛道:“卫家应下了?” “是,”谢立愈发小声,道:“卫九姑娘同顾家长子自幼一起长大,两家对婚事都满意,内子说,明日顾家便要上门提亲。” 殿内寂静几息,“嗒”的一声,是奏章搁在案几上的声音,谢立脊背僵硬,连呼吸声都控制的小心翼翼。 “自幼一起长大…”萧君湛站起身,目光瞥向跪地不起的谢立,眼神一冷:“你就是这么办的事?” 谢立额头触地,心里苦笑。 君威难测,当日他只隐约猜出殿下待那女郎有些不同,可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同,谁也不敢确定。 毕竟太子殿下素来不近女色,他哪里能凭借这短短一面如此判断,后面又急着回京,只查了对方真实身份,没有疑义后,谁还能专门去查是否有议亲。 今日听闻那姑娘竟然有婚约在议,才恍然一惊,不顾天色已晚,也要进宫禀告,本以为已经足够看重,不曾想… 萧君湛踱步而下,侧头问一旁的宁海:“江家人是不是还在路上?” 宁海一怔,心念急转,赶忙道:“算算日子,应该在绵州。” “传孤口谕,”萧君湛淡淡道:“江老大人年事已高,未免路上有人怠慢,让顾旭林去绵州将江家人安全护送回京。” “……”宁海表情微微一顿,小心道:“江家此番进京是犯官之身…” 哪里有让三品大员去护送犯官进京的,押送还差不多,这口谕是不是不… “不用多管,”萧君湛道:“传旨时敲打一下顾旭林,才回京动作收敛些,随你怎么说,明日孤不想看见‘提亲’一事发生。” “奴婢领旨。”宁海面色不变,内心替顾家捏把汗,殿下这么多年头一回对个姑娘如此上心,敢跟殿下抢人,顾家这是要遭。 待宁海去宣旨,殿内只剩谢立一人还跪倒在地。 萧君湛静静的站了会儿,垂眸道:“孤要见她。” “……”谢立呆了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还是他高洁若雪的殿下吗? 萧君湛道:“留心些,她若要出府,你记得前来禀告。” 谢立恭声道:“是。” 萧君湛语气愈发柔和:“还有那位同她自幼长大的顾家长子,也多多留心。” 谢立额头上汗珠滴落在地,叩头道:“臣领命。” ………… 说好的第二日来提亲,顾昀然食言了。 不过也怪不得他,一大早顾家便派人传来口信,顾昀然的父亲昨夜接到太子密令,前往江南办差,连夜出城了。 给长子提亲是大事,顾旭林这位当家人不在场如何行,自然只能推迟。 即将联姻的亲家深得重用,卫家只会更满意,哪里会计较推迟提亲一事。 卫含章知道消息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浅浅的松口气。 说来很可悲,之前明明很期待的婚事,在得知顾昀然有过两个通房后,她再也找不回之前那份欢喜了。 虽然顾昀然口口声声说他没碰过,但他之前还说过不会有其他女人介入他们中间呢,不也是悄无声息的收下了他娘亲的安排吗。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破了个口子,很难恢复原状了。 卫含章很清楚,她对顾昀然的感情,随着信任的减少,不再如之前。 她不信顾昀然在瞒着她收下两个通房的那段时间里,没碰过她们。 能瞒着她第一次,那必然会有第二次。 在卫含章眼里,顾昀然已经不干净了,不再是她心目中那个百依百顺,指哪打哪的小竹马。 ………… 自打顾家到京城后,接连几日,顾昀然都是一大早就上门,熟门熟路,直奔二房而来。 好几次卫含章还没睡醒,他就在院外等着了。 以至于这些天,卫恒同江氏夫妻俩看自己女儿的眼神,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这对相敬如宾多年的夫妻,难得达成一个共识:他们的小女儿魅力不同凡响,瞧这模样,已经将未来夫婿拿捏的稳稳当当。 五月的天,微微有些炎热,卫含章走出房门就看见顾昀然站在阳光底下冲自己笑。 “冉冉,你来京城这么久,比我熟的多,今天带我去玩玩吧。” 第31章 卫含章被他笑的晃了神,微微一顿后,嫌弃道:“你不在家好好温书,怎么见天的想着玩?” “明年春闱还早,温书不急于一时。”顾昀然几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好冉冉,就陪我出去走走嘛。” 第27章 2023 卫含章被他笑的晃了神,微微一顿后,嫌弃道:“你不在家好好温书,怎么见天的想着玩?” “明年春闱还早,温书不急于一时。”顾昀然几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好冉冉,就陪我出去走走嘛。” 卫含章道:“我今日不得空,得同堂姐去姻缘庙烧香。” 姻缘庙? 顾昀然眼神微亮,“这么好的地方,正好,我也跟你们一同去,让菩萨保佑我们永结同心。” “……”卫含章默了默,顾昀然又道:“冉冉,等我爹回来,就来提亲。” 这几日,他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卫含章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顾昀然非要跟着去,卫含章也没法子,说来他们也是未婚夫妻,这姻缘庙自然一起去得。 ………… 姻缘庙在京郊城外凤霞山脚下,山中景致极美。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需要求姻缘,这里一年四季香火鼎盛,很是热闹。 好些日子没出府,规规矩矩烧完香后,顾昀然买了姻缘庙外售卖的同心结,坚持要别在卫含章腰间的荷包上。 一旁的卫含霜捂着嘴笑了笑,这些天这位顾家公子日日上门,家中多少都知道,如今见他真这么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也没打趣。 倒是她旁边一块儿前来的沈瑜见状,也买了两道同心结,依样画葫芦的给她别上。 卫含霜笑意微敛,低声道了声谢。 这对婚期已定的未婚夫妻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卫含章正要说什么,突然袖口一紧,偏头就看见顾昀然冲她使眼色。 她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有话想同你说。”顾昀然笑道:“这山中景致看着还不错,咱们去看看。” 同是男子,沈瑜明白他的意思,颇有些感激的笑了笑,见他们要走,叮嘱道:“听闻燕王有别院建在凤霞山上,你们别冲撞了。” 顾昀然含笑谢过,领着自家未婚妻上了另外一条山道。 直到走出很远,身边已没有来往的香客,山林间的树荫清凉,野花香气隐隐传来。 卫含章才止住脚步,道:“你干嘛要给他们留独处空间,那沈家二郎…” 言至此,她微微顿住,察觉到不好背地里说姐夫的不是。 永乐候寿宴那日的事,在京城早就传扬开来,顾昀然来京城多日,自然也曾听说。 他道:“婚期已定,无法更改,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不尴不尬的处着,日后成就一对怨侣吧?” “怨侣?”卫含章愣了愣,道:“还没成婚,沈瑜就有一位表妹等着当妾了,难不成你以为他们还能成恩爱夫妻?” 当日永乐候父子三人上门商定的结果是什么,在江氏的透漏下,卫含章也知道了个大概。 对于卫含玉一事永乐候府做出了什么补偿卫含章不知道,但那位‘表小姐’的处置可是清楚的。 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打了,待卫含霜过门半年后,再将这位‘表小姐’纳为良妾。 卫含霜未诞下嫡出子嗣前,沈瑜后院不能有任何庶出子女。 这个结果,忠勇侯府也认可,在所有人看来,什么表妹表姐的,都不过一妾氏尔,只要不诞下庶长子,那就无足挂齿。 但这是和沈瑜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嫡亲表妹,不是那些随意可发卖的妾氏,有这么个人在,顾昀然竟然觉得不影响夫妻感情吗? 卫含章内心十分复杂,到底是男女思维不同,还是在他看来,妾氏的存在就是极其正常,完全不需要介意的东西呢? 顾昀然被她眼神瞧的心里一慌,不明白又哪里惹到她,急忙伸手握住她的,道:“我就是想让你堂姐婚后日子舒心些,既然要成为夫妻,能培养些感情,总比两看相厌来的好。” 有道理,卫含章微微颔首,忽而转移了话题,淡淡道:“我前日给你的手帕,你有转交给顾昀单吗?” 顾昀然神情一顿,“给了。” 卫含章道:“柔娘的话呢,说给他听了吗?” “……也一并说了。” “那你有没有替我问问他,那日到底对柔娘做了什么,以至于逼得她跳楼自尽?” 顾昀然迟疑几息,低声道:“冉冉,你是没见着他如今的样子,堪称生不如死。” 卫含章抬眸,眼眸透着冷意,挣开他的手,道:“所以,你没问对吗?” 顾昀然苦笑:“他那模样,我如何问的出口。” “…如何问的出口?”卫含章闻言冷笑:“你心疼你的族弟,觉得他生不如死,可是柔娘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被顾昀单逼死的!” “你不敢问顾昀单,那你来猜猜他究竟在教坊司对柔娘做了什么?” 初夏的风带着点微凉,林子四周皆一片寂静,顾昀然抿唇半晌没有说话,面色难看。 卫含章步步紧逼:“他为避祸另娶妻室,还要去羞辱已经零落成泥的前未婚妻……” “冉冉,这是她自己选的。”顾昀然打断她的话,声音微硬:“若她早有跳楼的烈性,在入教坊司前就应该干干净净的去了,何必零落成泥。” 第32章 这话犹如凭空响雷,让卫含章听的耳朵都要炸开。 回过神后,心一点一点变冷,有些怔然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好了,我们不要为别人的事争吵了好不好?”顾昀然想握住她的手,被避开后,蹙眉道:“冉冉!” 卫含章不假辞色,连退两步,轻声道:“假如柔娘换做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做出和顾昀单一样的选择,或许还会在心里责怪我,为何不早些去死,让你担了个坏名声。” “不要说这些胡话!”顾昀然眉宇间满是沉怒,“好端端的,你咒自己做什么!” 卫含章早知道他的小竹马是个乖戾的性子,只有被逗急了才会在她面前呲牙,这会儿见他动了真怒也并不害怕。 反而故作疑惑道:“怎么是咒?江家不也出事了吗?我自小便在江家长大,今日我要是江家女郎,那你会怎么做?” 今天pk一第三天。 感谢书友‘涵梅5134’打赏的100书币(这位读者是本书第一个评论的读者,我表示很感动,爱你~~~) 明天就能知道pk结果啦,感谢新老读者们的支持。 书评可以来几条吗?我想要个评分,谢谢各位大佬~~~ 第28章 “我什么都不做!”顾昀然被气的声音不稳,“卫冉冉,你再说这种话气我,我…” “你要如何?”卫含章面色一冷,勾唇笑道:“把你那两个通房找回来?” 她旧事重提,让顾昀然头疼欲裂:“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总揪着不放有意思吗?她们早就被我已经遣散了,我答应你,从此以后都不会再要别人了行不行?” 他无奈道:“不过两个婢女,你跟她们计较也不觉得自降身份!” 在顾昀然看来,他为了两个通房的事,已经表过无数次歉意,哄了又哄,小心的陪着不是,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卫含章却还揪着不放,这醋劲儿也太让人头疼。 可他不知道的是,计较是因为在意。 卫含章心里堵的难受,她深吸口气平复了要和他继续吵的冲动,垂眸道:“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我眼里容不了沙子,我喜欢的东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得是我一个人的,若我不喜欢,我管你去死!” 这些话,她其实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可他还是做出了踩踏她底线的事。 说到底还是没有听进去,要么就是不以为然。 他骨子里还是世家子的想法,妾氏通房乃常态,别人都可有,为何我不能要? 如果你这么要求,那我怕你不高兴,可以不要,但你得记住,这是我对你的付出,你要领情。 而她不但不领情,还总是揪着不放,自然让他头疼。 真的没必要再争吵了。 卫含章随意的坐在一块山石上,看着脚下脆嫩青草,低声道:“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 顾昀然只当她又在耍小脾气,心里又慌又疼,不明白自己喜欢的姑娘,气性怎么如此大。 他压着性子,温声哄道:“这里寥无人烟,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没听沈瑜说吗,燕王的别院就在这附近,哪个歹人敢在宗室门口作乱,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卫含章情绪实在不佳,抬手指着下山的方向:“我现在不想见你,不想吵架的话,就快点走。” 顾昀然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真要动怒,才苦笑道:“我在山脚下等你,冉冉,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别总跟我置气。” 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谁还没点脾气。 他走了…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吵架,但这次是卫含章头一回想结束这段感情。 如果这是在前世那个恋爱自由的时代,她就要提分手了。 他们的婚恋观根本不一致,他没有对婚姻忠贞的观念,真成婚后,她都能预见要不了几年,恐怕就得成为怨侣。 顾昀然现在是喜爱她,少年的一腔热情全系在她身上,但人会变的。 十七岁的少年总有一天会变成二十七岁的青年,三十七岁的壮年,四十七岁的中年,不变的是不论何时,都会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待他挑选。 有多少爱意能经得起时间的侵蚀? 又有多少欢喜能经得起外界的考验? 这段曾经十分笃定的感情,不过几月便千疮百孔,若是可以… 卫含章垂头叹了口气。 生在这个时代,婚事由不得她做主。 顾家如今炙手可热,和他们家结亲,忠勇侯府乐意之至,她的意愿不在考虑范围内。 越想越郁闷,卫含章随手扯断了几根青草,手指染了些汁液,她今日出门没带帕子,正想着是不是去溪流那里洗手,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道脚步声。 以为是顾昀然又回来了,抬头去瞧,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初夏的阳光洒在男子身上,他周身清冷,面如冠玉,似林中仙人,正双目温和的瞧着她,递过来一方帕子:“擦擦手。” 声音轻缓,很是好听。 卫含章原本看他看的有些愣神,被他声音唤醒后,尴尬的接过帕子,随手擦了擦,才道:“怎么这么巧,你是何时来的?” 萧君湛道:“半个时辰前。” “……”卫含章一滞,“我和…你都听见了?” 第33章 萧君湛深深的看她一眼,道:“你若不想要这桩婚事,我帮你解决。” “!!!”卫含章悚然一惊,才见第三次面,竟然就要插手她的婚事了吗? 他到底是谁? 萧…还是肖? 想到沈瑜说的,燕王别院就在这附近,卫含章心思急转。 这人难道是燕王世子? 这些天江氏把她所知道的,京城各大王公贵族内宅之事都一股脑的说给了卫含章听。 燕王世子的嫡妻乃陈国公府嫡长女,成婚多年才孕有一子,结果在半年前难产而亡。 算算年纪……好像对的上。 林间有风吹过,卫含章沉思几息,忽而想起前事,问道:“京城这些天的流言,是不是你在控制?” 如果是宗室之人,引导这种流言风向,还是很有可能的。 萧君湛岿然不动,任凭她打量,淡笑道:“不然还能有谁?”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卫含章的疑惑没有多久,看到他温和内敛的眼神后,心头猛地一跳。 萧君湛头回对姑娘明示心意,心里其实也并不平静,他偏头避开她的视线,余光却正好瞧见卫含章手中绞着他的帕子。 女郎十指纤纤如玉,没有染京中贵女们喜爱的蔻丹,在阳光下白的晃眼。 他眸光停留太久,让自诩胆大的卫含章都不由得蜷起手指,心里念叨了几句登徒子。 毕竟受过人家的帮助,她勉强忍着没有发作,只低声道:“我该回去了。” 她匆匆忙忙就要走,被萧君湛喊住:“你尚未及笄,婚事可以慢慢议,不必操之过急。” “……”这是把她的婚事看的多上心啊,卫含章默了默,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决定。” 萧君湛闻言,低笑道:“你要这么说,那倒是好办了。” ?? 卫含章抿唇,回身瞧他,淡声道:“你是宗室之人对吗?” 萧君湛眸光微动,道:“我姓萧,字伯谦。”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一块墨玉递来:“拿了你的一块玉,我用此物相换如何?” 第29章 卫含章看着他手中的墨玉,上面刻了一枚飘逸的‘萧’字。 宗室的‘萧’。 呆愣几息,卫含章直言相问:“萧…世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就算再迟钝,她也能察觉出这人的心思绝对不单纯,哪里有这么交换玉佩的道理! 不意她会如此直接,萧君湛眼睫颤了一下,被她这个问题问的格外窘迫,连被误解是‘世子’都没在意。 静默片刻,他定下心,垂眸直视她,道:“此玉乃祖父所赠,我随身佩戴十年之久。” 言下之意,这块玉佩意义非凡,若不是真心喜欢,他不会随手相赠。 “我不能要。”卫含章听懂他的意思,面色变得冷淡,果断道:“世子既然知道我有婚约在议,就应该明白我不会收外男信物。” 被干净利落的拒绝让萧君湛脸色微沉,他缓缓收回手,道:“所谓的婚约只是在议,并不曾真正定下,况且你对这桩婚事似乎颇为苦恼。” “世子看错了,我于顾家郎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相钟情对方,刚刚不过是拌拌嘴,很快就会和好。” 卫含章道:“与其拒婚另外找个不知何等脾性之人,我觉得这桩婚事极好。” 心里不断腹诽: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个燕王世子,长的超脱世外的模样,没想到这么人面兽心。 嫡妻难产而死才半年,居然就开始勾搭小姑娘,听说后院还有两个侧室,王府侧室能上玉蝶,能出门交友会客,都是高门大户之女,才被江氏记下。 这且只是江氏记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连名字都不曾传扬出来的姬妾呢,比起拒婚后被这种男人惦记上,卫含章顿时觉得顾昀然简直不要太香。 萧君湛沉默的看着她,眸光渐渐冷淡,良久没有言语。 卫含章也不怯他,抬眸与他对视片刻,微微福身道:“多谢世子前些日子为我扭转名声,若无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有事,”萧君湛轻轻道:“你们刚刚谈及的江家,算算日子,要不了几日便能押赴到京,按律待审的犯官会被打入天牢…” “!!”卫含章眸子蓦然放大:“你知道江家的案子?” “知道。”萧君湛淡淡笑着:“我还知道江子修所犯之事可大可小,是株连江家全族还是只判罚他这一房,就在太子的一念之间。” “你认识太子?”想到他乃宗室子弟,自然是见过太子的,卫含章急道:“都说殿下宽厚仁慈,我外祖父两朝为官,为国为民,如今古稀之龄,太子可否网开一面,饶恕江家其他人。” “你莫慌,我与太子自幼相熟,可以帮你说上几句话。”萧君湛侧过头不去看她急切模样,道:“那冉冉姑娘,你能考虑我的心意吗?” 卫含章呼吸一滞,瞬间哑然,呆愣愣的看着他,满眼慌乱。 萧君湛见她如此,向前一步,无奈道:“不是要你立刻接受我,只是让你试着看看我的心意,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君子,但你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卫含章已经明了。 怕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她略微思忖几息,抬眸问:“你真能帮我救出江家?” 第34章 萧君湛轻声道:“江子修乃罪证确凿的犯官,他连同他的家眷流放之刑是跑不掉的,至于江家其他人,我可保安全无虞。” 至于江家其他人,我可保安全无虞… 虽然才见第三次面,虽然他声音轻缓温和,但莫名有种不容置喙的底气,让卫含章心头瞬间就信了,他真能做到救江家其他人。 这些天卫含章早就想过了,她大舅既然是罪证确凿,那律法无情,该判就得判。 江南水灾,流民万千,朝廷拨款修筑堤坝的银子大舅都敢打主意,流放已经是轻的,卫含章一点也不觉得惋惜。 这个舅舅贪恋女色,好大喜功,如今连累全家,是该吃吃苦头。 思及此,卫含章道:“那你想让我如何报答你?” 不强迫她答应他,其他什么都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卫含章心里盘算他会有什么要求,就听男子的声音响起。 萧君湛目光柔和,温声道:“我书房缺一研墨端茶之人,冉冉姑娘可愿来?” 卫含章一怔,研墨端茶… 堂堂燕王世子哪里会缺使唤丫头,不过是为了接近她的手段而已,卫含章心里门清。 但不过是做做研墨端茶的活儿,却可保下她外祖一家,这买卖不亏。 只略微思索后,卫含章选择应下:“多久?总有个时效吧?” 她如此果断的答应让萧君湛顿了顿,忽而笑道:“那就等江子修案子判罚完毕,可好?” 这一笑,让他周身清冷疏离之气顿消,更显温润如玉,卫含章看的微微发愣。 很快回过神,她心下有些懊恼,待平静了心绪,才道:“是从何时开始?” 萧君湛颔首,笑道:“明日我派人去接你。” 接她? 这怎么行! 忠勇侯府人多眼杂,她上陌生的马车若是被人瞧见… 卫含章道:“不必,我自己来即可,这儿是你的别院,那我明日就在这儿等你。” 这儿等你… 萧君湛心头微颤,他沉吟片刻,道:“你频繁出府不太妥当,我另有一别院与忠勇侯府西南角只有一墙之隔,你若愿意,可以…我可以让人凿开个…。” 说到这,他似想起了什么,再度顿了顿,笑了:“要不,还是开扇门?” “……”卫含章总觉得他这一个停顿意有所指,脸上有些莫名羞赧,她钻墙洞这个印象是抹不去了对吧! 不过,西南角…… 她的临风居似乎就是侯府西南角? 不会跟他的别院只有一墙之隔吧? 卫含章忽然想起,之前听孙嬷嬷说过一嘴,她后院的听风楼一墙之隔的对面之前是某个老大人的宅院,前些年老大人告老还乡,院子被陛下赐给了燕王… 这么说,她猜的没错? 面前这人还真是妻子亡故不到半年的燕王世子? pk1进入尾声了,今天能知道结果,感谢宝子们的追读,爱你们~~~月初了,宝子们有票票的统统可以送给我,拜谢~~~ 第30章 卫含章心下有些复杂,面前的男子瞧着端方自持,良人如玉的模样,是真的极易让人心生好感,没想到嫡妻才亡故不到半年,就开始撩拨起了旁的女子。 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这种渣男,面上表情顿时就淡了下来,冷淡道:“我的院子就在西南角,若能将墙洞凿在我院落,就最好不过。” 这些萧君湛早已知晓,闻言,他面上笑意愈发和煦:“这个我能办到,明日你来即可。” 卫含章略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要走,再度被唤住。 萧君湛张开手,掌心还是那块墨玉,温声道:“冉冉姑娘,现在可以收下吗?” “…我不能收。”卫含章和他对视,重复道:“我有婚约在身,不可收外男信物。” 她口口声声的婚姻让萧君湛再度升腾起了怒意,静默无言良久,语气淡淡道:“莫要再把你有婚约挂在嘴边,你还没有婚约。” 明明声音还是波澜不惊,恬淡如水,偏偏让人心间微跳。 卫含章不知,此刻密林间连带暗卫在内,不知多少人呼吸都屏住了。 各自在心间暗叹,这个忠勇侯府的千金真是生了颗豹子胆,一会儿的功夫,撩动了不知多少遍殿下的情绪。 “你现在不愿收,便先不收。”萧君湛再次把没送出去的墨玉收回,神情寡淡道:“天色将晚,你回去吧。” 卫含章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叫‘先不收’,好像她以后会收似得。 她以后也绝对不会收! 不过到底有求于人,就算心里很看不惯这人的渣男做派,面上也尽量得体,她微微福了个礼,道了声安后,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良久,萧君湛才收回视线,清淡的目光在她坐过的石块上扫过,轻声吩咐:“去跟燕王打声招呼,借他院墙开一扇门,要隐秘些。” 林中出现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躬身应诺。 宁海弯腰轻手轻脚走进,见萧君湛神色不明的盯着块石头,不敢惊扰,等他终于撇开眼后,方才低声道:“殿下,长乐公主之女五日后办及笄礼,前些天就下了帖子,今儿个亲自来宫求见,邀您前去观礼。” 当今陛下子嗣艰难,长乐公主是他的嫡长女,也是后宫头一个孩子,萧君湛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俩人相差了足足八岁。 第35章 中间的这八年,后宫除了三位贵妃分别诞下三个公主外,无一皇子诞生。 等到萧君湛出生时,当今陛下已过而立,他既占嫡又占长,三岁便被立为太子,五岁生母孝仪皇后薨逝。 皇帝把这位嫡长子看的极重,交给后宫里哪位娘娘抚育都不放心,接到膝下亲自抚养,日常起居皆样样过问。 父子感情自然极深,但同其他姐姐弟弟却没打过几次照面,包括这个嫡亲长姐。 萧君湛有记忆起,长乐公主便已经出嫁,感情其实寡淡的很。 不过,嫡亲长姐既然亲自相邀了几次,又是外甥女及笄,不好不给脸面。 似想到什么,萧君湛道:“她可有给忠勇侯府下帖子?” 宁海知道他的心思,一早便吩咐人打探过了,闻言悄声答道:“公主广邀宾客,是为了给成仪郡主寻门合心意的亲事,忠勇侯世子的第三子尚未议亲,也是得了帖子的。” “派人送份厚礼。”萧君湛神情淡漠,道:“她如今还不知道我身份,不好叫她撞见。” ‘她’是谁,场中人皆懂。 这可是嫡亲外甥女的及笄礼,长乐公主三番五次相邀之下,只是担心被卫家姑娘撞破身份,居然就不去了… 宁海眉眼低垂,轻声应诺。 心中对这个卫家姑娘的重要性又提了一层。 卫含章往下山的路上没走多久,就遇见半途等候她的顾昀然,正站在林间小道上翘首以盼。 见她来了,顾昀然神色一喜,“好冉冉,别再跟我生气了。” 还记着他提起曹心柔时的冷心冷肺,卫含章见到他也没个好脸色,随意瞥了眼,径直往山下走。 顾昀然跟在她身后,不断的说话想哄她开心,犹如之前的每一次拌嘴后。 可是卫含章知道,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们吵架是因为三观不符,核心思想相悖,不是道个歉,就不存在的。 她在意通房的存在,无比在意,即便他已经遣散,但她依旧如鲠在喉。 他却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她揪着不放。 曹心柔的死,她认为跟顾昀单脱不了干系,是顾昀单背弃了婚约,辜负了情谊,但顾昀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真正有气节的女子,便应该早点去死,以免叫未婚夫难堪。 顾昀然哄了一路,结果一直走到山脚下,卫含章都没搭理他,不由得脸色微变,轻轻握住她的胳膊:“冉冉,你真要这么跟我闹性子吗?” 从前他们有点小矛盾,当天就好了,不会闹过夜。 最近几次见面却都在争执,顾昀然备受煎熬,少年的热爱本就炽热如火,他真心喜欢面前这个姑娘,喜欢的看到她的冷脸心口都在绞痛。 卫含章挣开他的手,低声道:“我没闹性子,我只是看见你不再像之前那么发自内心的欢喜了。” 之前在她的眼里,顾昀然是她百依百顺的小竹马,是干净俊秀的少年,也是她认定的未来夫婿。 现在的顾昀然站在她面前,卫含章总能想到他是怎么跟两个通房相处的。 应该是碰过的吧,不然为什么要瞒着她? 卫含章也不想这么想,但她控制不住,并且她不想勉强自己将心情掩藏,她就是讨厌,怎么了? 还没出嫁呢,就要委屈自己来迎合他的心思了? “明日不要来找我了。” 卫含章想起跟那位萧世子的约定,便对着面前的顾昀然轻声道:“我们已经长大,你如今的年纪应当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要是还向小时候一样,日日跟在我身后,你爹娘对我也会有意见。” 谁家大人会喜欢一个把自己儿子勾的魂牵梦萦的儿媳妇。 第31章 顾母真要对此没意见,那两个通房都不会给儿子选。 顾昀然脸色在听见卫含章前面那句话时就已经泛白,再听见说不要找她后,嘴唇勉强勾起个笑:“你…你想悔婚?” “……”卫含章一愣,瞧见他的神色,蹙眉道:“我没这个意思,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我说了皆不算,这个道理你不是懂吗?长者赐不可辞。” 长者赐不可辞… 这么熟悉的话,让顾昀然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意识到,对于两个通房一事,她究竟有多生气。 “冉冉,”顾昀然苦涩道:“我们之间只剩下‘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了吗?” “……”卫含章脚步微微一滞,顿了片刻才道:“你不要误解,我没有那个意思。” 然,究竟有没有,他们心里都清楚…… 又是不欢而散的一次见面… 回府的路上,卫含霜瞧见顾昀然脸色实在不好,凑近堂妹悄声道:“可是拌嘴了?” “未曾,”卫含章微微摇头:“只是某些观点不同罢了。” 他们的婚约既然已定,那么未来只有两条路。 要么顾昀然深刻认知到她的底线,从此不再触碰,要么她试着收回自己的感情,日后只做一个贤惠大度的正室夫人,不谈其他。 毕竟,他总不能一边奢求妻子对自己倾心相许,一边又认为自己应该妻妾两相全吧? 这也太难为人了,卫含章自问是做不到的。 上辈子她就知道,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 第二日一早,顾昀然果真没来,只派人送来了几样新奇的玩意儿,这也是这些年卫含章对这位小竹马极其满意的原因。 第36章 大多数时候,顾昀然是真的对她百依百顺,少年的骄傲也只愿意对她一人低头。 卫含章起床梳洗一番,照例给江氏请安完毕后,回到自己院子。 她挥退奴仆,只留了绿珠绿兰。 “你们自小同我一块儿长大,此事我也不瞒你们。” 主子如此郑重,让绿珠绿兰齐齐一愣,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面上流露出慌乱。 “莫慌,”卫含章安抚道:“只是我应了一人之约,这些日子要去隔壁做客,需要你们给我打掩护。” 说完,她带着两名侍女往后面的院墙而去。 她的临风居后面有一栋三层高的阁楼,名为听风阁。 绿珠绿兰发现,听风阁的侧面不知何时装了一扇染上和墙同色的木门,此时正门户大开,一人高的门洞旁站着两名侍女,见卫含章到来,均深深一福。 卫含章也是愣了愣,没想到那位萧世子把事办的这么快。 并且办的十分漂亮,这扇木门一关上,与墙同色,真是掩人耳目,轻易发现不了端倪。 这里是她的后院,平日除了洒扫奴仆本就没几个人来,再配上这扇门,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她穿墙去了隔壁。 卫含章仅有的顾虑也打消,她侧身对两名贴身侍女道:“门关上后,我会安排人在这儿守着,若家里有人来寻,你们就来此喊我一声。” 绿珠绿兰面面相觑,知晓主子做了决定的事是劝不住的脾气,恭顺道了声诺。 卫含章抬步跨进了燕王府的地盘。 两名站在门口的侍女并未跟随,将门合拢后,便守在门后,再度冲她深深福了一礼,右边那位高挑些的道:“主子在等您,姑娘无需忧心,我们在此处守着。” 卫含章微微颔首,走到院子门前。 那位初次见面便被她扇过一掌的奴仆正站在门口,见她来了,躬身行礼道:“奴婢宁海,见过卫姑娘。” “不用这么客气,”卫含章见到个熟面孔,也不在意他之前的冒犯,莞尔笑道:“你冒犯过我,我也打过你一巴掌,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微暖的晨光下,少女妆容浅淡,一身素衣却更显唇红齿白,犹如夏日清荷,别有清新之感。 宁海微微一晃神,顿了好几息才道:“奴婢不敢,姑娘快进去吧,殿……垫着点脚儿,地上有些湿。” 卫含章闻言,看了眼地面,这些天日日都是晴天,真没看出哪里湿… 心中腹诽一句,她也不多说,径直往正院走。 正堂的门是开着的,她跨步入内,便见那位萧世子正如初见时一般在煮茶。 袅袅升起的热气遮挡了他的面容,只依稀瞧见男人神态怡然,坐姿端雅,茶案上摆放着一套白玉茶具,一把玉茶壶被他持握手中。 见她进来,他侧目轻轻颔首,继续抬手斟茶,先给对面的白玉杯斟了,才为自己斟。 带放下茶壶,萧君湛指了指对面,笑道:“坐。” 他的手真是十分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瞧着比白玉瓷杯更洁净,一眼看过去竟有种缥缈如仙之感。 卫含章被自己的这个比喻吓的恶寒一把,她今早也没吃酒呀,怎么就跟醉了似的。 她定了定神依言坐下,透过袅袅而起的薄雾看向对面,问道:“公子今日是要读书,还是写字作画,我每日需为您研墨多久?” 人才来便在问多久能走,萧君湛微微收敛了笑意,轻声道:“不急,先吃茶。” 卫含章也不扭捏,既然来了,又是有求于人,自然听从人家的安排。 是喝茶,还是研墨,这位萧世子说了算。 她握住白玉瓷杯,浅浅品了口杯中茶水。 苦涩中带着回甘。 萧君湛看着她未染蔻丹的纤指,道:“如何?若是喜欢,走时可捎上几罐。” 江老大人极爱品茶,卫含章陪着老人家耳濡目染也喝过见过不少。 只能说,不愧是宗室子弟,喝的茶都不一般,至少这茶的味道,卫含章尝不出是哪地名品。 她将空了的瓷杯轻轻放下,道:“这茶是何名?” 萧君湛为她续杯,轻声答她:“四季青。” 卫含章恍然,原来是四季青,难怪她喝不到。 这就没在市面上流通,长在云驼山顶的十株天然茶树,只取最嫩的那一节绿芽,秘法烘焙而成,每年产量听说不到三斤。 乃贡品,仅供皇室专享。 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本书第一轮pk过了,现在等第二轮pk。 现在等着上架开始pk2,新书榜排名第四了,看上去成绩还不错。 求个评分吧,追读的宝子们给个书评,好像要十个还是多少个书评,才能有评分显示出来 感谢‘书友grgfi’大佬打赏的,6000潇湘币(这位大佬好猛~~潇湘书友不显示封号,不过我估计本书第二位舵主已经出现了。) pk期间,字数有限制,不方便加更,等pk过后,我会努力加更的。 宝子们记得追读追读~~~爱你们~~~~ 第32章 这位燕王世子竟然开口就送几罐…可见他在太子殿下面前有多得脸。 卫含章对他之前的承诺更是信了几分,心头对外祖家安危的担忧微微放松,握起茶杯时,春日衣衫轻薄,宽口袖子下滑,直接露出半截手腕,白的晃人眼。 第37章 萧君湛不经意间瞥见,快速挪开了视线,耳尖泛起了点淡红。 卫含章倒是没关注他的神色,再度品起了杯中的好茶。 她涂了薄薄的口脂,放下茶盏时,瓷杯上留了个唇印,萧君湛的视线停留在上面。 卫含章被他看的不自在,抬眼道:“你没见过姑娘喝过的杯子吗?” 萧君湛别开眼,沉默不语,耳尖的淡红更深。 卫含章觉得这人实在矛盾至极。 明明是个妻子亡故半载,便见到貌美女郎就要多看两眼的好色之徒,偏偏总一副羞赧模样,好似谁撩拨了他。 她手指叩了叩茶案,双目看着他侧脸,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会儿忍不住就笑道:“萧世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装模作样。” 萧君湛无奈的瞧她:“好好说话,不许胡言。” “哦,那我不胡言了。”要不是觉得两人都安静过于尴尬,卫含章还不乐意跟他多说话呢。 她撑着下巴,四处打量,这儿似乎是间书房。 靠墙的一排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连个装饰的摆件都无。 在没有电子屏幕的时代,她的视力极佳,目光被一本琴谱吸引。 才瞧了几息,萧君湛便察觉到了,他起身走去讲琴谱取来,递给她,道:“这儿的东西,除了书桌上的一些信件外,你尽可翻阅。” 卫含章浑然不知这是怎样的优待,极其自然的微微颔首低头翻阅。 她对琴艺了解颇多,才略略一扫便知手中这部是流失多年的孤本,一代琴道大家谢道灵所创。 卫含章一眼便看的入迷,萧君湛没有出声打扰,端眸静静的看她。 女郎正值豆蔻年华,今日穿的颇为素净,除了腕间戴了只金镶玉镯外,没有其他装饰,发上也只别了一支素钗。 他将礼教抛诸脑后,几近唐突的看着,心间添了些许茫然… 这是一个还未过及笄礼的姑娘,跟他的外甥女一般大… 等卫含章一本琴谱翻看完毕,才发现主人家已经在书桌前忙碌了。 他不是读书,也不是写字作画,手中拿着折迭妥当像是信件之物,似乎在处理公务。 卫含章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悄然起身,走至案桌旁,握住墨条缓慢研磨起来。 她目光扫过上头的字,顿时微微一怔。 ‘绵阳节度使刘元上疏’… 一个地方官,向王府世子上疏什么? “冉冉,”萧君湛轻轻唤了她一声,道:“你不必真做这些研墨端茶之事,在旁好好待着即可,若是无聊,可以随意翻阅这里的书籍。” 卫含章被他这句‘冉冉’喊的眉心一跳。 之前还唤‘冉冉姑娘’呢,怎么一下子就冉冉了? 她怔在原地,萧君湛以为她担忧江家的事,温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之事,从不食言。” 卫含章发现面前这个男子明明从始至终都是温声轻语,气定神闲,瞧着雍容大度,脾气很好的模样,但偏偏却让人很难生出反抗的心思来。 比如此刻,她其实不愿意被他唤小字的,但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出声提醒…纠正。 她此前从未接触过这类人… 即便是祖父忠勇侯,也没有种举重若轻的气势。 卫含章垂眸继续研墨,顺势问道:“我外祖家几时能到京?” “少则五日,多则七日。”萧君湛沉吟片刻,解释道:“江南系贪污案宗是太子亲自过问,江子修官卑言轻,只是从犯,他手中并没有经受赃款,不会牵连家族。” 自己不过问了个开头,他却细致到将舅舅沾惹的案情都大致说了,卫含章研墨的手腕没停,低低嗯了声。 她知道原著江家肯定是全家都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以至于嫡长女被休弃都无人出头,绝对不是这人轻飘飘的一句‘不会牵连家族’能定论的。 之所以不会牵连家族,那是因为这位萧世子有自信,自己出面求情,太子殿下便会放过江家。 思及此,卫含章心里的感谢更浓了几分,轻声道谢。 “冉冉…”萧君湛侧头静静的看着她,低声道:“在我这儿你无需拘谨,也不用跟我客气,……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坦露心意,向来沉稳的语调甚至染上了点青涩。 本来听到他唐突的话而有些羞恼的卫含章,被他这副模样给惊的不轻。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妙人,言语轻浮唐突人的是他,青涩窘迫的也是他。 不是后院姬妾成群的风流公子哥儿吗? 为什么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就是靠这副模样去骗小姑娘? 卫含章抿了抿唇,直直的盯着他,也不言语,只盯着他看。 萧君湛同她对视良久,最终被她目光中的神采所灼,垂下眼帘,温柔的唤了一声:“冉冉…” 卫含章终于没忍住,轻声道:“不知萧世子如今几岁了?” 她在点他,一把年纪还惦记花样年华的小姑娘。 萧君湛如何不知,他心中本就介意这个,被这一问,更添几许燥意。 沉默几息,忽然伸手盖住她研墨的手背,“我今年二十有五,正好大你十岁,你…” 男子手掌很大,掌心温热,将她的手盖了个严严实实,这是卫含章自懂事起,头一回跟除了顾昀然以外的外男如此亲近。 第38章 “萧世子!”她惊的手指微颤,慌忙打断:“你再大个几岁,都能当我爹了,怎么如此轻浮!” 她来这儿,是和他的一场商谈好的交易,为他研墨端茶,他帮忙在太子面前美言救一救江家人。 虽是她有求于人,却也没有以身相许的打算,更别说他还只是口头承诺,目前并没有真把江家救出来。 萧君湛自小便性情平和,极少有动怒的时候,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知晓何为惊怒交加。 第33章 2023 她说什么? 大上几岁能当她爹了? 萧君湛将手挪开,低垂着眼不知在想写什么。 许久,方才抬眸认真道:“你爹比我大上十一岁,我当不了你爹。” “……”谁要跟他计算这个,卫含章别开眼,盯着被他握过的手背,莫名恼怒:“你若再这般动手动脚,我再也不来了。” 萧君湛一怔,惊怒之气本就未消,闻言更是焦躁,他处事一向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此刻心中难得升起几分踌躇。 何须如此诱哄,不然,直接…… 卫含章见他迟疑不语,只当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便又小声道:“我与你独处一室本就不太合适,你若是还动手动脚,让我怎么还敢来。” 萧君湛静静的看着她,眸光有些松动,安静半晌才道:“你真这么介意年龄?” “……”这坎绕不过去了是吧。 还要借人家救外祖全家,卫含章深知有求于人还是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于是挤出个干笑,违心道:“倒也不是,但我介意你举止轻浮。” “那日,我见他也曾握过你手,”萧君湛别过头不去看她,轻声道:“你可觉得他轻浮?” “……”卫含章结结实实愣了好一会儿。 他…说的是顾昀然? 他这是…这是……在吃醋? 女郎迟迟不语,萧君湛便又侧过脸去看她:“冉冉,你莫要拿婚约来说事,你如今和他并无婚约。” 卫含章被他逼问至此,有些微恼,干脆扬声道:“那你想如何?样样和顾昀然比着来?他同我自小一起长大,莫说握手,不懂事时我还曾…” 话音消失在他冷下来的脸色里。 萧君湛眼神冰冷:“还曾什么?” “还曾……”卫含章莫名有些慌乱,她略微退了半步,才道:“还曾打过架。” 室内就他们二人,除了风吹动窗柩声外,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萧君湛沉默良久,极轻地嗯了声,道:“这个不要紧,冉冉,你是个有分寸的姑娘,对吗?” 卫含章懂他话里的意思,眼睫微颤,一言不发。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在他的温声细语里第一次心生忐忑。 有些后悔昨轻易答应他的要求,今日来这儿,怎么跟羊入虎口似得。 这人的侵略性,好强! 什么温和端方,品行高洁都是假象。 ………… 上午时分一过,日头升到正中,门外传来宁海的声音:“主子,可要传午膳?” 萧君湛沉声道:“传。” 闻言,卫含章心头大松口气,绕过书桌告辞:“我要回去用膳。” “可以在这儿用。”萧君湛道:“无需担忧其他。” 无需担忧其他? 卫含章道:“只要我在家,午膳都要陪我娘亲一起用的。” 若是不去,那江氏必定要派人来寻的。 萧君湛指尖微捻,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个也无需担忧。 只要在他身边,任何事都可以无需担忧。 顿了顿,他道:“那你用膳完毕,记得回来。” 卫含章:“……” ……………… 卫含章走后,宁海进来瞧见他家殿下的神情,立刻道了声不妙。 身为近侍,对主子的了解不比旁人,即便萧君湛一贯都是神情淡漠,宁海也隐约能猜出几分来。 他躬身站立,不敢吱声,只在心中暗忖,卫家女郎究竟又做了什么,怎么就能如此轻易撩动殿下杀心。 萧君湛静思良久,轻轻唤了声:“宁海。” 宁海急忙躬身道:“奴婢在。” “你说…”萧君湛面露迟疑,停顿片刻,才道:“她性情大胆,会不会做…” 萧君湛说到这儿,又再次停住,明明面容没有分毫动怒的迹象,偏偏让宁海觉得心惊胆战,可他实在不明所以,心中暗念了声佛,小声道:“会做什么?” 室内安静几息,才响起萧君湛的声音:“应当不会的,冉冉是个好姑娘。” 他道:“摆膳吧。” “诺。” 这么会儿的功夫,宁海硬是憋了一脑门汗,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也明白,殿下杀意消了。 ……………… 五月的天气,风和日丽,气温适宜。 卫含章陪着江氏用过饭,见她因为忧愁江家的事儿,这些天日渐憔悴,不由安抚道:“娘宽心吧,顾昀然不是说了吗,太子殿下顾念外祖父为官多年,劳苦功高,亲自下了口谕,江家人连枷锁镣铐都未曾上,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安抚很奏效。 自从在顾家那儿得到这消息,江氏听到娘家出事后,急出的两颗口疮都消了,不过就算是没有上枷锁镣铐,只要案子一日没有判下来,一日就不能真正放心。 第39章 江氏微微缓和神色,欣慰道:“如今府里,也只有冉冉还同娘一样担心你外祖家了,自己岳丈家出事,你爹对此不闻不问,怕我求他出面,这几日他连我都一同避着。” 说来,这也不怪卫恒,实在是‘江南贪污案’这五个字,朝野谈之色变,谁也不敢轻易跟江南犯官沾染上关系。 江家的事,别说一个五品官的卫恒,即便是忠勇侯卫平本人,也不敢出面周旋打探。 卫恒避着江氏,未尝不是怕被她含怨的眼神所注视。 至于江家嫡亲外孙卫云培,他年纪还小,并且自打出生起,对这个外家就没有多大印象,对他来说,除了担心娘亲身体外,江家出事这件事的本身,对他来说是不痛不痒的。 从静雅堂出来,卫含章迟疑下午还要不要去隔壁。 那个萧世子,瞧着温和好脾气,但她总觉得很危险。 可… 不去的话,他不救江家了怎么办? 按原著的走向,江家是注定的炮灰。 思及此,本来打算去找卫含霜玩的想法顿消,卫含章脚步一拐,老老实实回了自己院子。 挥退几位嬷嬷后,照旧带着两名侍女去了后院听风阁。 这回的院门是关闭的,卫含章敲了敲,木门由人从那头推开。 走进上午那间书房,宁海照旧在门外守着,见她来了恭敬道:“卫九姑娘请。” “……”卫含章微微颔首,抬步走了进去。 求一下票票,起点月票,q阅月票,还有潇湘票,都很需要~~~宝子们不要大意的投喂我吧,我想爬爬新书榜,爱你们~~~~ 第34章 萧君湛正在翻看上午那些‘信件’,见卫含章进来,抬眸瞧了她一眼,道:“我这儿马上忙完了,你若是无聊,尽可随意走动。” 卫含章一默,他这话怎么…好像她在等他一样。 心里想着,面上只淡淡颔首,应了声好。 她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书架前,心里在上午就惦记这些书了。 随便一本琴谱都是孤本,可见这儿的好东西有多少。 卫含章找了没一会儿,取下一本游记,坐在靠窗的茶案旁细细翻阅起来。 宁海中途进来一次,给他们二人奉茶点。 见他们这安静平和的相处方式,心里更纳闷了,上午不还动了杀心吗… 一本游记,配着两块茶糕,卫含章看的有些沉迷,恍然间发觉旁边站了个人。 她微微一惊,抬眸就看见这位萧世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吓着你了?”萧君湛温声道:“胆子怎么这般小。” 卫含章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求于人,有求于人! 她勉强忍住呛声的念头:“世子忙完了?” 萧君湛微微颔首,道:“冉冉,你可以唤我的字。” 卫含章愣了愣,就听见他又说:“可以吗?” 同辈唤字倒也正常,卫含章再度念叨了句有求于人后,轻声问:“伯什么来着?” “……伯谦,”萧君湛面露笑意,柔声道:“冉冉记好了,不要叫错。” 说完,目光扫向她手里的书籍,问道:“冉冉爱看这种杂书?” “我什么稀奇古怪的书都爱看,就连医书也曾看过两本。”卫含章将书合起,道:“就是不爱看正统的女学。” 她又在点他了。 你看啊,我这么不学无术,实在难堪为你的世子妇,哪怕是继妻,那也是要懂得为妻之道的。 萧君湛微微一笑,坐到她的对面,道:“冉冉冰雪聪明。” “……”卫含章着实被他这反应给噎住了,半晌才道:“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活了二十几年,这是头一回有姑娘说他油嘴滑舌,萧君湛顿了顿,失笑道:“油嘴滑舌不敢当,只是顺着心意说话罢了。” 卫含章被他专注的目光看的心口一紧,她赶忙站起身道:“看书看的眼睛乏了,我出去走走。” “成。”萧君湛一同站起,轻声道:“在这儿不必拘着,哪里都可以去。” 虽然主人家发了话,但卫含章还是不敢随意乱走,就算只是燕王府别院,她也要担心撞见人。 真要被别人撞见她和这位世子爷私底下有往来,那才真是说不清了… 思及此,卫含章连院门都不敢出,直接走到花园旁的凉亭石凳上落坐。 萧君湛随她坐下,问道:“可会下棋?” 卫含章颔首:“……略通一二。” 她琴棋书画都有涉猎,除了对琴艺外,其他文墨旁类,都只学了个略懂意思意思就算了。 毕竟入门好学,但再学下去就要废苦功夫了,江家二老舍不得这个娇滴滴的外孙女吃苦。 高门大户的嫡女,日后都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懂得相夫教子,执掌中馈就行,至于那些旁类杂艺,学点皮毛也就够了,谁还敢让她当众献技不成? 不过,也不是没有高门贵女苦练书画舞艺,但那都是奔着更好的前程去的,例如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听说琴棋书画俱精通,身姿曼妙,迷蝶舞更是一绝,美人之名传遍京城。 人家那是想要赢得太子殿下的青睐,下了苦功夫的。 萧君湛唤了宁海上棋盘,两人开始对弈。 卫含章选了白子,当仁不让的先下一步。 第40章 没走几步,萧君湛发现,面前这姑娘的确没有谦虚。 ……她确实只是略通一二。 不过卫含章棋品极佳,就算被吃的片甲不留,也丝毫不变脸色,萧君湛有心同她多说几句话,便细细教她。 于是,卫含章对面前这位世子爷印象渐渐好了些,这真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语调不急不缓,很是顺耳,和风细雨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他的节奏。 等反应过来时,卫含章竟然已经能同他不设防的说话了。 要知道,原本她是将面前这人打上了‘渣男’标签,并且内心是极其讨厌这等渣男的。 果然,能在朝堂上混的不错的,都不是啥简单人。 卫含章心中有些警惕,神情便淡了些,她抬头看看天色,道:“我该回去了。” 萧君湛微微一怔,下意识想挽留,见她面上淡漠,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看着还未下完的棋盘,唤来宁海收好。 又看向卫含章,亲自给她斟了杯热茶,温声道:“今日可觉得无聊?” “……还好,”今日读了两本书,棋艺还精进了些,绝对不算虚度,也不无聊。 卫含章道:“你一日都在这儿,不需要办差吗?” 她爹一个五品小官,日日都忙的不着家呢,这个萧世子既然能在太子面前说得上话,肯定官位不低吧? 她一脸‘你可别为了我,连公事都耽误了,我还等着你救人呢’的表情,让萧君湛眼底生出笑意。 “冉冉安心,我办差了的。”他语气实在轻缓,好听极了:“该处理的事物,都办妥当了。” 卫含章道:“那就好。” 言罢,她顿了下,面色有些不自在,这话怎么搞得她多担心一样。 尤其是对面的人垂眼看过来的神情,让卫含章浑身都难受,她赶紧起身,也不跟他说话,转身就要走。 萧君湛跟着她一同起身,亲自将她送至院墙的那扇门旁,才轻声嘱咐:“明日记得来。” “……”卫含章更难受了,她连行礼道别都未曾,自己动手拉开院门回了卫府。 回去的路上,不断感叹这人不亏是后院姬妾成群的公子哥,这要换个真正涉世未深的女郎,恐怕真要春心萌动了。 生的君子如玉的端方模样,偏偏一身清冷疏离,又只对你温和,甚至隐隐有些宠溺…… 卫含章抿唇,好在,她前世在网络新闻上见过各种渣男套路,多少还是有抵抗力的。 第35章 2023 一连五日,卫含章除了用膳是陪着江氏外,白日里其余时间都在隔壁。 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在室内独处,萧君湛端坐书桌处理公务,卫含章则随意翻阅书架上难得的孤本书谱。 少数时间里,他们会在院外的花墙底下,煮上一壶茶,手谈几局。 一个耐心教,一个也还算认真学,竟然也相处的十分和谐。 几日下来,要不是确定他是燕王世子没跑,卫含章心里对自己的判断几乎都要起疑了。 实在是,这人左看右看真的一点也不像后院姬妾成群的风流公子。 他身上带着一股像是天生的淡漠,就算气度再温和,眉目间的冷淡依旧让人瞧着十分有距离。 举手投足间十足的君子之风,说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都比是渣男可信。 甚至,卫含章都想到了江氏对那位太子的评价,什么志洁行芳,仙姿玉质用在这位萧世子身上,才是恰如其分。 卫含章是美而自知的姑娘,她对自己有多美心里跟明镜似得,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好看,但站在这位萧世子旁边,却总觉得被衬的像个俗物。 再次输了一局后,卫含章大感没趣,唤宁海撤了棋盘。 “冉冉,”萧君湛唤了声,眸光有些宠溺,他轻声道:“要不,再来一局,我让让你。” “不要,输就是输,”卫含章可没有下个棋都要叫别人让着的道理,她道:“跟你学了几天,我昨日已经能赢我六姐了,前些天我和她对弈,还输的无还手之力呢。” 输就输,她又不是输不起! 好吧,说实话,卫含章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不爽的,她少有的对弈经验里,大多是跟顾昀然,顾昀然哪里敢这么赢她呀。 这是第一次和同一个人下棋,连着输好几天,一局都没赢过。 萧君湛瞧出她有些不开心,指尖微微动了下,轻叩石桌抑止住心底浅浅的无措。 他其实是…让了的,就是让的还不够,总赢她。 正是下午时分,初夏的天气正适宜,微风不燥,茉莉花的浅香由风裹挟而来,叫人心旷神怡,一切都恰到好处。 卫含章双手捧着茶盏,低头浅浅喝了口香茶,她微微眯起眼:“今日的茶比之前的要好。” 时下风气开放,初夏姑娘们的衣衫都十分轻薄,她捧着茶盏低头品茗时,衣襟微微松了些,两片锁骨细嫩白皙,萧君湛目光扫过时,就像被烫到般,飞速挪开。 他道:“喜欢就带罐回去。” 说完,萧君湛唤来宁海,“去备上……” “不用了,”卫含章已经习惯他这儿的东西都是皇室特供了,听见这话推辞道:“不用了,若是被家人喝出来,我该如何解释这贡茶是哪里得来的。” 第41章 “既如此,那就来我这儿喝吧。”萧君湛语气无奈:“其实冉冉,你不用这么小心的。” “……”卫含章默然无语,她怎么就不用这么小心了,更小心一些也不为过吧。 这也就是她知道江家会出事,所以为了让这位萧世子救江家,才日日过来和他见面。 但旁人不知呀,一旦被江氏,或者其他人知道她与燕王世子交往甚密,那…还不知道怎么误会呢。 她却没注意到,萧君湛轻叩石桌的手指已经停住动作,正垂眸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冉冉,”萧君湛有些窘迫,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这几日相处,你觉得我如何?” 萧君湛生来尊贵,为人处事极为果决,少有的几次踌躇,全是因为她。 他心头颤动,见她不语,顿了半晌,又道:“我想听你的心里话,除了我年岁长你许多外,你觉得我如何?” 卫含章低垂着头依旧不想回答,直到手被对面之人覆住… 她下意识挣开,实在躲避不下去了,才小声道:“论身份地位,论人品相貌,您都是京城少有的佳婿人选,不过我婚事长辈已经定下,即便只是口头定下。” “不考虑你那桩婚事呢?”萧君湛眼帘掀起,对她那莫须有的婚事再度生了恼意,抬眼看她,道:“你只需要告诉我,由你自己的想法,觉得我如何?” 卫含章心里忧愁不已,她倒是想干净利落的说自己对二婚男不感兴趣,就算外表再有欺骗性,他也是个二婚男啊,还是妻子离世不到半年就出来撩拨小姑娘的二婚男。 可外祖父一家这两日就要到京城了,她这些天日日来这儿为的不就是救原著里的炮灰江家吗? 现在要是把人得罪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卫含章犹豫许久,想拖延过去,但对面之人却毫不放弃的等着,她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只能无奈开口:“我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人是顾昀然,我们一起长大……” “够了冉冉,”萧君湛惯来温和的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他道:“先不谈这些了。” 卫含章瞬间收声,内心腹诽,先开这话题的是他,恼怒的也是他。 还挺善变… 萧君湛静默片刻,看着她声音近乎带着涩意道:“冉冉心悦那位顾家公子?” “……”卫含章一愣,旋即道:“谈不上心悦吧,只是自小长大的情分在,家里大人也满意。” 卫含章说的是实话,自打知道顾昀然有过两个通房后,她就已经试着收回自己投入出去的感情了。 更别提顾昀然对曹心柔之死,竟然能满脸不耐的说出,她应该早些去了,好落个干净的话。 顾昀然说那些话的冰冷神态,简直让卫含章不敢认,这是她那自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他和曹心柔也是从小相识,有着深厚情谊的。 竟然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 总之,卫含章现在对顾昀然的感情很复杂,如果是婚嫁自由的前世,她指不定就悔婚了… 她正想的出神,就听见对面的萧世子温声道:“既如此,那便也考虑我,只要冉冉你肯点头,我向你保证你家大人对我一定满意。” 宝子们,今天上架了,明天开始pk2,求呵护这株小幼苗,每日追读灌灌水,爱你们~~~ 第36章 2023 他目光明亮温柔,卫含章瞧地心中漏了一拍,赶忙垂下眼睑避开,道:“你莫逼我…” 心里的莫名生了些恼意。 这人段位好高,她两世为人,好歹也算见过许多男色的,竟然差点被迷惑住,也不知道他用这模样哄骗了多少小姑娘。 她却不知,萧君湛自来端雅自持,这连番追问下来,心思不比她放松。 若不是实在中意…… “好,我不逼你,”萧君湛低声道:“今日时间已晚,明日我给冉冉画一幅小相如何?” 小相? 卫含章一怔,面露犹疑:“女子画像不好外……” “不外传,”萧君湛低笑道:“我私人收藏,谁也不让看。” “……”卫含章被他笑的有些不自在,道:“明日不行,明日我要去长乐公主府赴宴,贺成仪郡主及笄。” 几日下来,卫含章同他没有最开始的拘谨,顺口问道:“成仪郡主按辈分是你外甥女,你明日会去吗?” 萧君湛略微顿了顿,道:“明日我有事,已派人送了贺礼。” “我还当你每日的事物都是翻看信件呢…”卫含章笑了:“怎么这么巧,我要去赴宴,来不了你这儿,你也正好有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君湛敛眸几息,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把自己身份如实宣告。 一开始便没有打算隐瞒,只是她误会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解释。 如今,却有些骑虎难下了。 惯来理智冷静的人,一旦动了心,连素日的淡然都抛之脑后,全然无措。 卫含章也发现这人似乎有心事,想了会儿,觉得源头不在自己身上,便只道他是烦恼朝堂之事,见天色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 萧君湛没有强留,还是如平日般亲自将人送至院门,等她离去后还站在原,久久不动。 宁海作为见证者,对自家殿下心中的的烦恼略知一二,正低眉垂眼站着,就听见主子唤他,急忙躬身道:“奴婢在。” 第42章 萧君湛难得露出几分踌躇模样,他道:“你说,孤的真实身份该如何告知冉冉?” 宁海心里暗自叫苦,他一个去了势的男人,哪里懂这些儿女情长,知道殿下将这位卫家女郎看的如何重,更是不敢轻易出主意。 迟疑良久,才小心道:“不然……据实相告?卫九姑娘这些天对您一日比一日亲近,奴婢瞧着,并非无情…” “是吗?”萧君湛神情不变,瞥他一眼,道:“孤瞧她对你也一日比一日亲近。” “奴婢不敢!”宁海额头瞬间冒出一层薄汗:“那是卫九姑娘喜爱打趣奴婢。”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知想到什么,萧君湛轻轻道:“还是先瞒着吧,若真知道孤的身份,她怕是会认为孤以势压人。”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让自己心悦的姑娘,在没有任何顾虑的情况下,也同样心悦他。 萧君湛看向墙头盛开的红色杏花,细细瞧了会儿,“实在不行……” 他抬手折下花枝,神情淡漠。 一旁的宁海垂头低眉,呼吸都放轻了些,心里再次为顾家捏把汗。 顾旭林就这两天会回京,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自己上回的提点,若还敢去忠勇侯府提亲,那真是动了殿下逆鳞了。 满京城,或许只有近侍宁海敢断定,卫家九姑娘日后是有大造化的。 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造化。 ………… 萧君湛离开别院,并未回宫,而是朝着燕王府去了。 一国太子的行踪乃绝密,所以萧君湛驾临燕王府别院一事,除了燕王和他的世子外,就连燕王妃都不曾知晓。 自打太子殿下‘借用’自家别院起,燕王连同他的世子皆心头惶惶,不知是否有什么深意在里头。 提心吊胆了好些天,见一直无事发生,才明白太子此番举动许是跟自己家无关。 如果不是冲他们来的,那…… 明明都是心有九窍的政客,各种猜测一一浮现,盘旋过后,又都一一排除。 燕王父子想破脑子都没想出太子日日往他们家别院去的用意。 他们怎么也不会去想,向来不近女色,对选妃都未曾松口的萧君湛会为了一个女郎……日日出宫,只为了见人家一面。 燕王萧侗泰跟当今陛下是堂兄弟,论辈分,是萧君湛的堂叔,还未出五服,在宗室里算是血脉极亲近的一脉。 借了人家的院子,萧君湛也知道此举会让主人家有所揣测,这几日燕王多次相邀,他便没有推拒,亲自到了燕王府上赴宴,聊以安抚。 他到时,内厅中明日女儿及笄的长乐公主同其驸马竟然也在,俩人身边还跟着个姿容绝代的少女。 长乐公主对自己这位身为当朝太子的嫡亲弟弟,其实是十分想拉近关系的,见他来了,急忙起身深深福了一礼。 另一旁,燕王携家眷跪了一地。 萧君湛叫了声起,入座后,冲着右下方的长乐公主淡淡道:“天色已晚,明日成仪及笄,你不在府上待着,来此可是有事?” 见这位皇弟竟还记得自己女儿明日及笄,长乐公主有些受宠若惊。 她笑道:“是前些日子听闻皇叔病了一场,正巧家里忙着办宴没来得及亲自探望,今日总算把一切安排妥当得了空,便来探望一二。” 长乐公主看向对面落座的燕王夫妻,“希望皇叔不要怪我现在才来。” 萧君湛闻言垂眸去看另一边的燕王,神色极淡道:“皇叔可痊愈了?” 燕王神情微僵,勉强答道:“已大好了。” 其实,今日长乐公主能连夜亲自携夫前来,哪里是为了探望他这个堂叔,明明是不知从哪里得知今夜他燕王府准备宴请太子殿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长乐公主这是奔着她这位嫡亲太子弟弟来的。 燕王府内厅极大,连带着燕王几位成年儿子一起,人数其实坐的不少,但此刻却一片安静。 气氛正冷清间,燕王妃对着身后侍女轻使了个眼神。 第37章 2023 很快,角落里有丝竹声响起,一队舞姬脚步翩然而入。 舞姬们衣裙轻薄,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乐器声摆动,面庞泛出薄汗,钗发歪斜,姿容皆不俗。 乐声渐渐急促,舞姬们动作幅度大胆起来,本就松垮的衣襟春光乍泄,隐约露出一片雪白,堪称活色生香。 萧君湛低眸瞥了眼,眸底毫无波动,端起桌案的铜杯抿下一口酒,对满厅的艳色视若无睹。 他这一眼都瞧不下去的态度,让燕王夫妇面容齐齐一滞。 这可是他们王府蓄养已久的舞娘,各个娇艳欲滴,没想到她们竟然连让殿下多看一眼都做不到。 长乐公主却对此像是浑然不觉,她笑着拍了拍身侧女郎的手,道:“皇叔这儿的歌舞不太好看,我家婉娘迷蝶舞跳的不错,不如让她献上一舞给大家瞧瞧。” 她身侧被唤作婉娘的少女似极其羞赧,脸颊迅速飞了抹粉色,小心睇了眼上首坐着的青年,又克制的收回视线,俨然春心萌动的模样。 萧君湛并未投去视线,只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闻言,婉娘落落大方起身,走到内厅中央,朝萧君湛盈盈拜倒,柔声道:“臣女献丑了。” 她一身红杏色舞裙,手臂纤细灵活扬起,脚步翩翩起舞,几个旋转间,飞扬的裙摆将少女柔媚的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43章 不同于先前舞姬们春光隐露的轻浮,婉娘一舞完毕再度盈盈拜倒时依旧衣衫完好,除了额头冒出一层莹润的薄汗外,连发簪都未曾歪斜,虽做了献舞之事,却不显媚俗。 身为安国公府这一代嫡长女,刘婉宁是进过几次皇宫的,偶然间远远瞥见过萧君湛一眼,自此便失了魂。 她容色极美,出身又高贵,真想一搏太子妃之位也未尝不可,家中父兄更是乐见其成,全心为此谋划。 为了献上这一舞,她在家中早已练习过无数次,什么动作,什么角度能让她看起来更美,她了然于胸,甚至就连微微的喘气声都是她有意控制好的。 本以为自己该有足够的自信,可真站在他面前,刘婉宁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 上首久久没人说话,刘婉宁额头触地,再次柔声道:“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次,她的声音有意放大,在本就不算喧闹的内厅里极为明显。 萧君湛目光毫无波澜,扫了她一眼,似看一尊死物,淡声道:“你是成仪?” 厅内众人齐齐一默。 “皇弟,这是安国公府的千金,如今的京城第一美人刘婉宁。”长乐公主面容微滞,旋即恢复了笑意,道:“成仪明日及笄,这会儿在家中休息呢。” “我还道几年不见成仪怎么变样了,”萧君湛略加思忖,眉头微蹙道:“退下吧。” 长乐公主顿了顿,见刘婉宁眼眸通红,似乎被萧君湛的冷淡弄的慌了手脚,赶忙道:“婉娘献舞不易,皇弟不赏她点什么玩意儿吗?” 长乐公主下嫁给齐国公世子爷,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她的婆母,也就是齐国公府如今的国公夫人便是安国公府上一代嫡长女,刘婉宁的姑母。 两家姻亲关系,来往极为密切,原本刘婉宁这一舞,是打算在明日成仪郡主的及笄宴献上,可是同胞长姐的连番邀请,萧君湛都不愿驾临。 得知今夜太子会来燕王府赴宴,长乐公主受夫家人重托,干脆带着刘婉宁前来献舞。 长乐公主这么做到也不完全没有私心,主要刘婉宁生的确实美,论身份,论姿色,论名声,都是太子妃位置最有利的竞争者,若她真能上位,也算结了一桩善缘。 可没想到,如此佳人摆在眼前,连长乐公主自己都要忍不住心生怜惜,她的这位皇弟却还是那么个铁石心肠模样。 就比如此时,听见长乐公主的话,萧君湛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淡淡道:“皇姐觉得孤该赏些什么?” 这话问的,谁敢教当今太子做事? 哪怕是嫡亲胞姐也不行。 长乐公主被他这话一刺,面上怡然自得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勉强道:“皇弟自有主张,是本宫多言了。” 厅内众人都看出她有些窘迫,也看出这对一母同胞的姐弟,感情淡薄。 连同胞长姐的长乐公主尚且得了个没脸,还拜倒在地的刘婉宁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萧君湛刚刚让她退下,她没退,现在想退都不敢动了。 宁海侍立在侧,眼观鼻,鼻观心,对长乐公主这作为实在是不理解。 好好一个嫡公主,将来的太子妃无论是谁,也不会影响她的尊贵。 非得插手太子妃人选之事,还带着人直接到了殿下面前,将本就不多的姐弟感情愈发消磨干净。 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天家姐弟的矛盾,即便是他们堂叔的燕王也不敢轻易搭话,不过,身为东道主,他不得不出来缓和气氛。 燕王端起酒杯朝上首的萧君湛敬道:“殿下百忙之中能亲自驾临寒舍,臣不甚荣幸。” 萧君湛既然来了,那便是愿意给这个堂叔面子,将杯中酒饮了,正欲说话,目光扫过燕王府世子时却微微一怔。 他同燕王世子是堂兄弟,两人年纪相仿,加上相遇之处是燕王府的别院,这也是冉冉误会他身份的原因所在。 燕王世子萧裕轩身为皇亲贵胄,自然也是仪表堂堂,风姿不俗。 这些都不打紧,只是… 思及一事,萧君湛道:“明日文安可会去齐国公府赴宴?” 燕王世子不意自己会被太子关注,顿时有些紧张,他郑重起身行礼,恭谨道:“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是有桩差事,”萧君湛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足足几息,才道:“明日一早,你进宫听候吩咐。” 他这话说完,内厅中众人神色各异,燕王夫妻眼露喜色,燕王世子更是深深一躬,恭敬领旨。 经此话后,席间气氛放松了许多,推杯换盏间,所有人面上都浮现笑意。 。 今天pk2了,宝子们别养书呀,评论区热闹些,签个到,打个卡,送点子票票~~~追读追读~~~~mua~ 第38章 2023 只有维持拜倒姿势的刘婉宁与这满堂欢乐格格不入。 可是,包括长乐公主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提醒萧君湛,是不是让人家起来。 直至夜色渐深,宾主尽欢的酒宴落下帷幕,萧君湛起身离席,路过跪拜了一晚的刘婉宁时,脚步都没停,只随意的瞥了她一眼,淡声道了一句:“免礼。” 容色傲人的女郎本就冷汗淋漓的面容瞬间煞白。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 回宫的马车上,萧君湛手里握着暖玉,细细摩挲着上头的‘冉’字,眸光温柔。 第44章 一旁的宁海低声道:“毕竟是安国公府嫡出贵女,殿下今日一点也没给她留颜面。” “心比天高,留了颜面反倒生出更大的野心。”萧君湛神情微敛,淡声道:“她想要的,孤赏不了。” 宁海想起卫家女郎那道鲜活的身影,笑道:“殿下早些年都不曾耽于女色,如今心有所属,更是……” 萧君湛指尖微顿,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宁海知他此刻心情不错,并不发怵,反而笑道:“奴婢是为殿下高兴。” 是真的高兴,身为贴身跟随萧君湛左右的近侍,宁海知道在遇到卫家女郎前,他家主子都动过从宗室中过继子嗣的念头,也没打算勉强自己迎哪家贵女入主东宫太子妃之位。 陛下不顾病体,几次三番欲为殿下选妃,但殿下完全不为所动。 如今,能有姑娘叩开殿下的心扉,恐怕即便是陛下也是喜不自胜吧。 至于顾家长子……从来都不会是问题。 宁海眉眼低垂,冷冷想着,就算向天借个豹子胆,也绝对不会有谁敢同殿下抢人。 ………… 翌日,卫含章早早起床,准备出门赴宴。 身为长乐公主同齐国公世子的嫡长女,齐玉筱才落地便被当今陛下册封为正一品郡主,她虽然不姓萧,但她外祖父是陛下,嫡亲舅舅是未来的陛下。 比起真正的萧家郡主,成仪郡主的身份更为尊贵,如果说刘婉宁是京城第一美人,那齐玉筱便是京城第一贵女,风头绝对无二。 她的及笄宴,满京城数得着的世家贵族都以收到帖子为荣,自然是十分热闹。 齐玉筱婚事未定,今天也有为她挑选佳婿的用意在,各家没有婚约的公子们,基本上都来了。 忠勇侯府有资格攀上这门婚约的,只有世子卫洹的第三子卫云杉,早已随父兄叔伯们去了男宾们那一边。 今日赴宴,卫府女眷这边由世子妇钱氏领头,女郎只来了卫含霜、卫含章两个,卫含苏身为庶女,没有资格出席。 宾客太多,卫含章同卫含霜姐妹俩离的远,整个及笄礼的过程,她们都没有观看得到。 中途倒是听见里头传来短暂的喧闹声,似是太子殿下为了庆贺他这位嫡亲外甥女成人,特意差人送来了一条九节鞭。 虽然那位殿下日理万机未能亲自来,但他送给成仪郡主的这条稀奇鞭子,依旧让不知多少女郎艳羡不已。 成仪郡主是长乐公主唯一的女儿,当今陛下的嫡亲外孙女,自小千娇百宠长大,不同于一般高门贵女的贤淑温良,她性子娇蛮,喜爱挥舞鞭子,颇有武艺。 由此可见,太子殿下的这份贺礼,送的实在是很用心。 卫含章倒是没什么好羡慕的,人家舅舅疼自己外甥女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她又不是没舅舅,啊……她舅舅还在被押解进京的路上呢,大概,明后天就到京城了。 笄礼结束后,宾客各自散开,卫含章同几位女郎携手游览齐国公府的后花园。 齐国公府的后院比起忠勇侯府大了许多,景致也更为稀奇,卫含章却没什么兴致观看。 来到一处水榭长廊,女郎们顿足在此,卫含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们的聊天,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荷塘才冒出尖尖一角的粉嫩荷苞。 她还以为今天能见到传闻中的刘婉宁呢,自从在卫含月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后,卫含章对这个安国公府的嫡长女,京城第一美人就十分好奇。 听说她倾慕当今太子,为了等太子松口选妃,等了好几年,生生蹉跎了自己的花龄,如今已经近双十年华,是一位切切实实的‘老姑娘’。 不过,就算是‘老姑娘’,也是京城最美的‘老姑娘’,出身高贵,容貌绝美,又对着太子痴情一片。 在很多人看来,只要太子殿下愿意松口选妃,这位安国公府的千金将会是太子正妻的热门人选。 上回在永乐侯寿宴上,卫含玉落水,又遇上沈家那些糟心事,导致卫家女眷临时离场,卫含章没有来得及见到这位被卫含月盖章认证的‘蛇蝎美人’,就被迫跟着大人们回打道回府。 今天卫含章来成国公府赴宴,心里其也抱着点想要弥补上回没见到这位美人的遗憾,没想到,刘婉宁竟然没来,听这些女郎们聊天,好像是身体抱恙。 来这儿唯一的期待落空,卫含章大感无趣,早知道还不如待在家,正好去隔壁再刷刷那位萧世子的好感度呢。 算算日子,江家人这两日就该到京了,按律法他们是要被关押进监牢的,外祖父母皆高龄,让卫含章如何放心的下。 她认识的人里,唯一能在这件事上帮到江家的,只有那位萧世子了。 正游魂天外,周围喧杂声忽而一静,原来是今日主角成仪郡主齐玉筱来了。 十五岁的少女一身鲜红裙装,手臂挽着根墨黑的长鞭,大步流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连同卫含章在内的众女郎皆恭敬福礼道:“见过郡主。” 齐玉筱停住脚步,目光看向她们,道:“你们哪个叫卫含章?” 众人齐齐一默,旋即神色各异的朝卫含章方向看来,有和她相熟的都疑惑不解,不明白她才回京,是怎么惹上这位刁蛮郡主的。 毕竟,听成仪郡主这语气,就没好事… 第45章 卫含章心里也疑惑呢,她向前走半步,道:“臣女在。” 第39章 齐玉筱眉梢微扬,几步走近,用手里的鞭子托起卫含章的下巴,神情轻慢的瞧了两眼,眼底渐渐流露冷意,她嗤笑道:“不愧跟卫含月是亲姐妹,一脉相承的狐媚模样。” “郡主慎言!”一旁的卫含霜拉着堂妹胳膊向后一扯,自己挺身挡在前面,冷声道:“今日我卫府受邀是前来贺您及笄,不是来受辱的。” “这算什么受辱?”齐玉筱掩嘴作出怪笑模样,道:“真正的受辱,你们家的卫含月不是领教过吗?” 她这话说完,周围众人面色皆变。 忠勇侯府五姑娘去年腊月被几个贼人掳走轮番凌辱的事在京城早就不是秘密,即便私底下议论声不少,但那也是关上门才能干的事儿,哪有就这么当着人家两个妹妹的面前扯开来说的。 这是多大的仇,至于这么揭伤疤? 周围女郎们表情各有不同,有替她们两姐妹担忧的,也有幸灾乐祸瞧乐子的。 被针对至此,卫含章没有惊慌失措,她自堂姐身后走出,瞧向面前倨傲睥睨的尊贵郡主,轻声道:“敢问臣女何处得罪了郡主,叫您如此刻薄以待?” 见卫含章声音轻柔,面容恬静,说话间唇角甚至还带着点细微笑意,让本就打算好好羞辱她的齐玉筱觉得自己的有意刁难没有造成想要的效果,顿时恼羞成怒:“就瞧你不顺眼,还需要得罪吗?” 她鞭子一甩,直直抽在卫含章身侧的长柱上,带动一道狠厉地鞭风,扫向卫含章的脸蛋,瞬间浮现一道浅浅的红痕,吓的周围几个贵女惊叫连连。 齐玉筱完全不理会自己造成的动荡,冲着卫含章冷喝道:“给我跪下!” 她是朝廷钦封的正一品郡主,按正经规矩还真有资格让无诰命在身的贵女们行跪拜大礼。 若是大家一起行礼本也没什么,但这么独独喊其中一个人跪着,就属于刁难羞辱了。 卫含章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两世为人,第一次被如此当众针对,这要跪下去,她就成了贵女圈的笑话,日后也不用出门交友了。 她不但没跪,反而站的更直了些,同是十五岁的年纪,卫含章身量比齐玉筱高了半头,一时之间还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对峙几息,卫含章面上笑意彻底收敛,淡淡地看着对方,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若是哪里得罪了郡主,尽可直言,不必恶意刁难人。” “士可杀不可辱?你卫家姑娘竟然还有气节这东西吗?”齐玉筱冷嗤一声,喝道:“我偏要辱!你敢如何?” 她手腕高高扬起,正待再次挥鞭,长廊转角处忽而传来几道交谈声,几位男客正面朝这个方向走来。 领头的是陈国公府的世子,他身侧的几人,也都是各大公侯府邸的公子,就连卫云杉也赫然在列。 瞧见这边情景,那几人身影微微一愣后,脚步没有停顿。 齐玉筱神色微僵,她再刁蛮也清楚在齐国公府她是主,卫含章是客,主人欺凌客人,放到哪里去说都没道理,不宜将事态闹大。 犹豫几息,她不甘地放下手,冷声道:“今日算你走运,以后见到我千万记得远远绕道走,不然,这鞭子迟早抽你身上!” 卫含章抿唇不语。 齐玉筱盯着她始终不曾惊慌的脸,略带几分嫉恨道:“不该是你的东西,趁早放手,不然……” 威胁的话说到一半,她鞭子一收,大步离去。 她最后的话,让卫含章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位郡主,偏偏对方跟见了头号死敌似得,又是羞辱,又是恐吓。 齐玉筱离开没多久,那几名公子哥才走到近前,两边互相见礼,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谈起刚刚发生了何事。 倒是卫云杉察觉到两个妹妹脸色不对,递了个眼神来询问。 他们刚刚隔得远,只看见齐玉筱扬鞭,没听见这边的谈话。 卫含霜挽住妹妹的手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是亲哥哥,她也摇头不欲多说。 “我身子有些乏,”卫含章在这个齐国公府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轻声道:“六姐帮我同我娘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她待不下去,卫含霜又何尝能待的下。 让卫云杉捎话后,姐妹俩携手就要走,下最后一道台阶时,神思不属的卫含章脚步一歪,险些扭到脚,好在关键时刻,被人扶住手肘。 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姑娘小心。” 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陈国公世子,陈子戍。 弱冠之年还未娶亲,却已官拜大理寺卿,在京城世家公子圈里绝对的后起之秀,各家夫人眼里的第一佳婿人选。 这是卫含章印象中头一回见这位陈世子,的确是位五官俊逸,气度不凡的男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声音,还有这句话,让她心里莫名有些熟悉。 卫含章凝眉想了会儿,恍然一惊,想起上次在教坊司门口,她被顾昀单推的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也是这么被人扶了一把。 当时对方好像也说了句:‘姑娘小心’? 见她惊疑不定的脸色,陈子戌?递来个精巧的瓶子,道:“你面上的伤,可以用这个。” 第46章 “……”卫含章垂眸看向面前的药品,一时无声。 她自小就遇见过很多示好,对此也不算陌生。此刻唯一的想法居然是,好在这儿离人群远了些,不然恐怕那边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气氛,被这位世子的举动一搅合,又要寂静了。 她倒是淡定了,卫含霜却惊的不轻,向来镇定的面上,瞳孔微微放大。 卫含章出声婉拒:“多谢世子好意,不过不用劳烦。” “面上皮肤嫩,普通药膏一时半会好不了,用这个只需要两天。” 陈子戍手中药瓶一直没收回,看着她的目光露了些笑意,温声道:“你若实在怕欠我人情,不如再给我道声谢,正巧教坊司门口,我扶姑娘一把,连个正眼都没得到。” pk2第一天,数据拔凉,比我的心都凉……嘤嘤嘤~~~ 就算凉,也要感谢‘icy-封樰’书友的200书币打赏~~~ 冬日里的一口热奶茶,暖呼呼的~~ 各位宝子们千万别养书呀,互动起来,再养,这棵小幼苗就折了… 第40章 2023 果然! 卫含章敛眸郑重福了一礼:“多谢您的两次出手相助。” “客气了,”陈子戍微微颔首,笑意不变,轻声道:“收下吧,这药膏对你面上的伤有好处。” 卫含章:“……” 人多眼杂,她真的不想同一男子交谈太久,抿唇再度婉拒:“真的不必了。” 说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等对方的反应,拉着堂姐快速离去。 ……………… 回府马车上,卫含霜似还没从刚刚那幕回神,看着自己堂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含章浑然不觉,她连喝两杯茶,才解了心头压抑许久的急怒,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歉声道:“今儿是我连累了姐姐。” “你说的什么话,咱们是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我还能看着你被刁难不出声吗?” 想到先前的事儿,卫含霜也有些疑惑:“不过,齐玉筱究竟为什么针对你?” “今日是我头回见她,”卫含章苦笑:“我要是知道哪里得罪她就好了。” 这些天她甚至连府门都没出,日日往隔壁院子钻,就算想得罪人,她都没地方得罪。 究竟是哪里招惹上了这位郡主,卫含章是真不明白。 第一次见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就被警告不该她的东西,早点放手…… 听这意思,好像是她瞧上了自己的某件东西? 卫含霜忽然道,“说起来,我前天听丽娘说过件事儿,不会真有什么关系吧?” 卫含章侧头看她:“什么事?” “顾家在京的宅子是朝廷赐的,正好在丽娘家隔壁,”卫含霜目光透着忧色,迟疑道:“丽娘说是瞧见齐玉筱进了顾府,不止一次。” ?? 卫含章结结实实愣了半晌。 成仪郡主去顾家? 不止一次? 顾家是江南徐州的望族,在京城却毫无根基,别说同超品公爵齐国公府有交集了,就算是普通的勋贵家族都不识得几人。 齐玉筱这么个骄纵贵女,竟然主动登门? 结合那句:不该她的东西,早点放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齐玉筱这是瞧上了顾昀然,得知自己正同她的心上人议亲,才嫉恨到来寻麻烦? 所以…今日这灾…是顾昀然招来的桃花,让她来受劫? 卫含章把事情推理了清楚,将思绪理顺后,一抬头就对上卫含霜担忧的脸。 她怔了怔,笑道:“六姐别担心,她瞧上也没用,顾昀然肯定没有那心思,婚事出点波折不要紧,好事多磨嘛。”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点自信卫含章还是有的,她对这桩婚事的悲观是在几年、十几年后,但就目前而言,顾昀然一颗少年心,全放在她身上,绝对无二心。 “……”卫含霜见她天真的小脸,沉默几息后,掀开马车垂帘看向两边,确定无人靠近,才低声道:“这几日顾家公子为何没来寻你?” “那是因为……” “冉冉!”卫含霜打断她的话,气急道:“你可知长乐公主和齐国公世子的婚事是怎么来的?” 卫含章被她问的一顿,想起了江氏同她说过的那些京城人尽皆知的‘秘闻’,其中就有一桩是关于长乐公主的。 江氏说,齐国公府的世子,如今的驸马爷之前是有过一任正妻的,还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是紫衣侯嫡长女,在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两人郎才女貌,家境相当,又是结发夫妻,成婚不到两年,嫡长子便已出世,感情更是蜜里调油,举案齐眉,是众人称赞的金玉良缘。 直到有回齐世子入宫述职,叫长乐公主撞见,那时的长乐公主才刚及笄,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见到这位世子爷,一颗心全丢在他身上了。 在打听到他身份,知道他已有妻室后,也不肯罢休,央求当今陛下给她指婚。 长乐公主是陛下嫡长女,打小但凡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自然包括男人。 皇宫里才透了点口风出来,没几日,齐世子便提笔休妻,三个月不到,长乐公主就风风光光入了门。 事情到这儿,也只是皇家公主跋扈抢男人,可后续结果更是让人胆寒。 第47章 好好的女儿被休弃回家,紫衣侯府却根本不敢替她讨回公道,只能紧闭门户忍气吞声,自此游离在世家圈子外头。 本想着等过上几年,没人议论后事情就结束了,没想到不到一年,发生一件事让这个百年侯府瞬间倾覆。 起因是,一直言行谨慎的紫衣侯醉酒之后忽发狂悖之言,字字句句中全是对皇上的不满,对天家父女的不满。 第二日便被政敌在朝堂上参了‘忤逆罪’。 天子大怒,御笔一挥,判紫衣侯府满门男丁斩首,女眷打入教坊司。 自此,公主强抢臣夫一事,才算彻底结束。 这件事真论起来,其实天家父女是没有道理的,但偏偏这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古代,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本身便是道理。 陛下嫡长女,不过是想要个男人罢了,即便是强拆姻缘抢来的,那也不会有错。 而如今长乐公主的女儿也瞧上了正在议亲的顾昀然… 卫含章知道堂姐是在担心自己婚事被齐玉筱这个公主之女搅合。 这位受尽宠爱长大的郡主,本就像极了长乐公主年轻时的跋扈性子,说不定真会为了心仪的男人不择手段也要如愿。 真要如此,那……只能说她跟顾昀然命里就不该有姻缘。 …………… 家里两位姑娘被郡主刁难一事,很快传入了卫府长辈耳里。 他们消息更为灵通,加上原本齐玉筱去顾府本也没打算遮掩行踪……不过略微一探,这场刁难的原委都悉知。 若是小辈相争几句口角大人们倒也不会放在眼里,可……可这事关皇家公主之女。 还是有过抢亲先例的公主之女。 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 当夜,久未入正房的卫恒来到了江氏的院中。 彼时天色已晚,江氏已经卸了妆发,见他进来微微一怔道:“怎么不提前遣人来说声。” 第41章 2023 她起身准备给夫君更衣,卫恒按住她欲起的肩,柔声道:“夫人歇歇,我自己来。” 因着江家的事儿,卫恒避着江氏许多天,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他温声道:“我着人打听过了,岳父他们这两日便能到京。” “父亲他老人家怎么说?”江氏面色一紧,焦声道:“太子殿下既能特意吩咐免除我江家其余人的枷锁镣铐,想必事情有回旋的余地,或许可以饶过我二哥三弟他们。” 卫恒道:“父亲年事已高,前些年开始就开始慢慢远离朝堂中心,除朝会外,平日没机会面见殿下,不过他答应了,若有机会,不会见死不救。” 即便想卖老脸为亲家求情,也不适合在朝堂上直接开口,奏章上疏更是不合适…… 闻言,江氏面露苦色,勉强笑道:“是我不孝,劳父亲他老人家为我江家操心。” “你放宽心……”卫恒宽慰几句后,微微一顿:“我另有一事同你说。” 卫恒将今晚从父兄那里听来的消息缓慢道出。 江氏正梳着头发,闻言将木梳一搁,怒道:“公主的女儿又如何?郡主又如何!郡主就能……” “噤声!”卫恒面色一变,低声喝止,见妻子神情惶恐,不由放缓了声调,轻声道:“父亲的意思是,看顾家那边的打算。” 虽对这桩婚事满意,但若是对方打了退堂鼓,那他们忠勇侯府的嫡女也不是硬要攀上去。 卫恒心中也是叹息,为何他两位嫡女的婚事都如此曲折。 话说回来,即便顾家还能坚持口头婚约,前来提亲,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儿真要嫁过去吗? 江氏满脸余怒未消,却不敢再说胡话,即便房内无外人,但紫衣侯醉酒后的狂悖之言,带来的后果,摆在眼前。 京中世家无一不胆寒。 “先等等吧,顾家怕是比咱们更为难。”卫恒拍拍妻子的肩,安抚道:“冉冉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桩婚事若是不成,咱们再给她寻个更好的。” ………… 一夜过去。 大早上的,卫含章坐在梳妆台前,面色难看至极。 昨日被鞭风扫过的伤,当时还没什么,既不算疼,也不红肿,回府后擦了膏药,本以为一夜便能好个七七八八,没想到,一夜睡醒,伤口竟然比昨日还要疼上几分。 她蹙着眉再往脸上涂了层膏药,犹豫了会儿,吩咐孙嬷嬷:“去我阿娘那儿说一声,就道我今日想睡个懒觉,先不去请安了。” 孙嬷嬷担心的看了小主子面上的伤,愁道:“可是疼的厉害?” 好好一个娇俏可人的女郎,左脸横现一道红痕,着实让人心痛,好在没有破皮,不然若是留下疤痕,那才真是…… 卫含章摇头,“不疼,阿娘这些日子本就操心外祖家的事,你就不要再让她为我烦心了。” 孙嬷嬷是徐州那边跟着江氏陪嫁过来的,自是知道江家遭了难,闻言眼眶微微泛红,轻声应诺后,出门离开。 她一走,卫含章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忧愁今日要不要去隔壁。 去? 那脸上这个伤可太丢人了,她莫名不想在那人面前丢人。 可是不去的话,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失约,不帮江家了可怎么好? 卫含章是个果断的性子,没犹豫多久,便下了决定。 第48章 还是得去! 比起丢人,当然是江家人的安危要紧。 卫含章吩咐好两位贴身婢女,熟门熟路的朝后院走去。 她今日晚了些时辰,推开院门时,宁海已经在那头等的有些心焦了。 门被人从那头推开,宁海微松口气,才抬头就见她面上那道红痕,骇的心头猛跳一下,连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卫含章被他这紧张的模样弄的略微有些发愣,不过一道红印,怎么就跟天塌了一样。 要知道在卫含章看来,宁海这个跟随在燕王世子身后的宦官,一直是个稳重形象。 没愣多久,卫含章一面走,一面道:“被鞭子的尾风贴着脸扫了下。” 幸好没有真正挨到,不然的话,恐怕会皮开肉绽,得破相的那种。 宁海脚步一滞,也不再多言,躬身目送卫含章走上台阶,进了房门后,才招来两旁的侍从,耳语几句。 从院墙到正堂一共也没多远,偏偏卫含章越走越紧张。 她在想,贴身奴仆宁海见到她面上的伤尚且脸色大变,身为主子的那人…… 这个预想,很快有了答案。 卫含章跨门而入时,萧君湛正如往常一般,在案桌前批奏折子,瞧着神情淡漠,端雅温然,实乃一浊世佳公子。 只有萧君湛自己知道,他远没有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淡然,不过一日没见着人,就跟心里空了点什么似得,偏偏那姑娘今日来的还格外晚。 这都误了小半时辰… 再一次抬头看向门外,正好和卫含章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萧君湛目光停留在她的面上,神情微微一怔,缓慢放下手中的笔,“脸怎么了?” “……”卫含章顿了顿,坐到靠窗的茶案旁,给自己斟了杯热茶,饮了口,闷闷道:“没什么,不小心弄到了。” 萧君湛蹙眉,起身离开书桌,朝她这边走来。 卫含章指尖扣住茶案,不受控制得有些紧张,她低垂下头,不一会儿面前站了个人。 “抬头,给我看看脸上的伤。” 卫含章道:“真的没事儿,一点也不…” 话还没说完,她的下巴上出现一只手,脸被不容抗拒的抬起。 “别动,有没有事,让我瞧瞧再说。”指尖微微使力,萧君湛细细端详女郎脸上的红痕,眼眸渐渐冷了下来:“谁伤的?” “你先松开我,”虽然这些天两人经常独处,但突然靠这么近,卫含章真的不习惯,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慌张道:“男女有别,萧伯谦,你离我远些。” 萧君湛瞥见她红了的耳尖,指尖微顿了下,缓缓松开,淡声道:“冉冉真是叫人放心不下,一日不见,便受了伤。” 今日是pk2的第二天,收藏涨幅一如既往的凉,不过宝子们都活跃了些,评论区热闹了很多~~~ 感谢起点书友‘花舞小女人’打赏的500阅币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阅币(这是熟悉的面孔呀,上本书的读者吧,月票也投的嘎嘎多,我好爱~~) 明明在q阅pk,但起点收藏涨的比q阅多的多…… 第42章 2023 “……”卫含章用帕子擦了擦下巴被碰过的地方,抿唇道,“这算什么伤,不痛不痒的,不过两日便能好。” “不痛?”萧君湛垂眼看她动作,忽然笑了:“在我面前跟只小刺猬似的,怎么尽在外头受委屈。” 他语气颇为宠溺,让卫含章又气又恼,正要说话,发顶却被轻轻拍了拍, 萧君湛无奈道:“说好今日给你画小相,现在可怎么办?” “那就不画!”卫含章挥开他的手,瞪着这个丧偶男,登徒子,气道:“不要动手动脚!” 萧君湛愈发无奈的收回手,坐到她的对面,向来寡言少语克己复礼的人,碰上心悦的姑娘,早已变的不像从前。 若是换成未同她相识前,别说动手动脚了,就是一个眼神他也吝啬给旁人。 可现在,他时时将人放在眼皮底下都嫌不够亲近,应该……还可以更亲近些的。 静默良久,萧君湛轻叹口气,“这登徒子我当便当了吧。” “???”卫含章正不明所以,就见他扬声唤了宁海来。 宁海不愧是贴身近侍,时刻了解主子的需求,进门时手里就捧着个小玉瓶:“公子,这是府上大夫配的药膏,专治红肿外伤。” 萧君湛嗯了声,挥手示意他退下后,才揭开玉瓶的盖子,指腹挑了些药…… 卫含章见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急忙往后躲:“我来时已经擦了药膏。” 这提醒的很对,萧君湛手臂顿在半路,卫含章十分醒目的探手去拿他手里的药瓶,生怕他真要亲自为她上药。 语气十分谨慎:“知道你这儿的药膏好,等我中午回去自己抹,用不着你亲自来。” 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见惯她胆大包天的萧君湛轻笑,也没勉强,温声交代道:“记得抹,明日面上不见好,那……” “……”卫含章垂眸不想说话。 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会对这人有些不自在。 气势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它是存在的。 就比如这位萧世子,明明从来不曾疾言厉色,但他身上那种举重若轻地气势,能比过卫含章十五年的岁月里见过的所有高官公侯们。 第49章 越是接触,越是叫人轻易不敢冒犯。 来奉茶的宁海,一进门就发现他们之间气氛古怪,本就弯着的腰,更加低垂,心中实在奇怪,他们家殿下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都独处这些天了,卫姑娘还是这么不假辞色。 等满腔疑惑的宁海出去,萧君湛端起面前的茶盏,忽而道:“今日晚些时候,江家人该到京了。” 卫含章正盯着手中药瓶的眼眸猛地抬起:“还是要入天牢吗?” “莫急,”萧君湛温声道:“除了江子修及其家眷外,你外祖父他们只押监候审,关押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即可。” 大理寺的牢房…… 卫含章还未说话,萧君湛又道:“比起阴暗湿冷的天牢,大理寺牢房环境不差,届时,我会派人打点好,也方便你去见他们。” “我可以去见他们?”卫含章面上一喜,道:“他们是戴罪之身,家人可以探望吗?” 想到江氏这些日子的忧心,若是能去见父兄一面,比像无头苍蝇一样等着强多了。 “犯官之身的确不许人探监,”萧君湛道:“不过,冉冉日日来这儿陪我喝茶谈天,若不让你见上江家人一面,我怕你觉得我无用。” “……”想不到他如今居然也学会打趣人了,卫含章默了默,问道:“那我能让我娘亲也去吗?” 萧君湛怔了一下,笑了:“你要让我见你娘亲?” “谁说让你……”卫含章顿了顿,道:“你的意思是,你亲自带我去牢房?” “不错,”萧君湛微微颔首:“你是远远瞧上一眼才放心,还是要同江家人聊上几句都可以。” 原来,不是给个信物,让她和江氏自己去探望吗… 卫含章有些失望,随即也能理解,毕竟是一个不留神就要判流放重罪的犯官,能让她见上一面恐怕也是冒了大风险吧? 思及此,卫含章抱着不想给他惹麻烦的心思,道:“我远远瞧一眼,知道他们都好就行。” 真要一个人跑去牢里,她也没办法跟外祖父他们解释自己是怎么进去的。 萧君湛垂眸细细的看着她,指尖微微动了动,给她斟上了杯热茶,笑道:“我们冉冉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他声音轻缓温柔,那一句‘我们冉冉’真是让卫含章浑身发毛。 面上顿时露出几分恼意,正待说话,萧君湛率先道:“是我不对,我言行不够君子。” 卫含章:“……”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萧君湛轻叹口气:“冉冉,你莫要忽视我的心意。” 他这话堪称在步步紧逼,卫含章有些恼,思及还有求于人,勉强忍住没有发作,只是放在茶案上的手指轻捻,不肯说话。 屋内气氛静默,萧君湛目光停留在她面上良久,见她始终不肯说话,无奈叹气道:“早听闻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冉冉怕就是那个克我之人。” ………… 午膳时分,卫含章离开时,萧君湛送她到院门扣,不忘叮嘱她记得涂抹药膏,下午早些过来。 卫含章连点头都不曾,心急火燎的回了自家院子。 萧君湛静静的站在原地,目送那个叫人牵肠挂肚的女郎走远,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回身瞥向侧边站着的宁海:“她伤是怎么来的?” 今早见到卫含章那模样,宁海便遣人去查探过了,闻言小声答道:“是昨日成仪郡主动的手,正是用您……送的那条九节鞭。” “鞭子?”萧君湛眼底一片冷意,“因为何事?” “为着顾家……就是同卫姑娘正议亲的顾家公子。”宁海表情有些微妙,顿了顿才低声道:“成仪郡主似是瞧上了那位顾家公子,得知他同卫姑娘议亲,有意寻卫姑娘麻烦,这才…” 萧君湛沉吟片刻,道:“顾家有什么动向?” 第43章 2023 这个宁海也一并着手打探了,他迅速答道:“顾家公子对成仪郡主的示好十分冷淡……倒是顾夫人极为心动,顾大人未在京中,还不知此事。” 四周一片寂静,萧君湛站立良久,神情淡漠道:“传孤口谕,齐玉筱当街纵马扰民,横行霸道,屡教不改,剥夺郡主封号。” “……”宁海默了默,小心道:“殿下,成仪郡主是陛下亲封,长乐公主那性子…” 虽然已过三十,但陛下这位嫡长女在京城的跋扈之名,可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女儿郡主封号被亲弟弟撤了,她如何能肯。 “那又如何?”萧君湛语气愈发寡淡:“传旨时,不管谁有不服,你直接掌嘴,无需顾忌其他。” 宁海顿时明悟,殿下这是打定主意要出这口气了,心里不由为成仪……为齐玉筱点了根白蜡。 ……………… 口谕下达的很快。 卫含章用过午膳照旧陪着江氏吃茶聊聊贴心话时,就有消息传入府里。 听闻昨日嚣张跋扈的成仪郡主连封号都被夺了,不但江氏大觉解气,卫含章也畅快极了。 果然,瞧那位成仪郡主的行事作风,就不是什么善茬,人太猖狂,总要遭难的,哪怕是嫡亲外甥女又如何,还不是说贬就贬了? “这等喜事,早些传来,我都要多下半碗饭。”江氏笑道:“殿下的旨意,那位齐姑娘居然也敢不满,这回被当众下了脸子,看她可还有脸出来寻衅。” 第50章 她看着幼女面上的红痕,怜道:“我的冉冉险些被她破了相,如今也算……” 言至此,江氏生生忍住,冷笑一声不再多说。 卫含章心里替亲娘补了一句,如今也算:报应。 母女俩都纳闷不已,昨日那位太子殿下还给外甥女送了条鞭子当及笄礼呢,今日竟然连封号都给剥了。 这个疑惑琢磨了会儿,就被卫含章抛之脑后。 管他为了什么事儿呢,反正她不是以德报怨之人,齐玉筱倒霉,她就开心。 离开江氏的静雅堂,卫含章脚步轻快的去了隔壁。 进门时,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萧君湛见了,不由好奇道:“遇上了什么喜事?” “刚刚听见一个好消息,有个我不喜欢的人,倒了个大霉……” 说到这儿,卫含章忽然想起这人也能算得上是齐玉筱的堂舅,便又道:“你是宗室子弟,跟齐玉筱熟吗?” 萧君湛一怔,道:“年节时,偶尔见过几回。” “你不是好奇我脸上的伤哪里来的吗?就是她弄的。”卫含章心情好的很,话也多了些,哼声道:“昨日她还借着郡主身份压制我,想让我下跪呢,没想到今天封号都被剥了。” 萧君湛不知竟然还有这细节,眼底才生出的笑意渐渐收敛:“你跪了?” “没有!”卫含章道:“要是大家一起跪倒也没什么,可她就是故意欺负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羞辱我,我才不跪。” “大家一起也不许跪,”萧君湛轻声道:“冉冉,无论是谁,你都不许跪。” “……”卫含章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道:“你一个世子口气怎么这么大。” 就算她日后成为一品诰命夫人,都还要跪拜皇后呢。 皇权至上的时代,得登顶至高位,才能做到谁也不跪吧…… 萧君湛被她看的眼底再度生出些笑意,一时之间,真想跟她坦白自己身份。 又心生胆怯,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卫含章可不清楚身边人的踌躇,她支起手肘撑着下巴,忽然好奇道:“萧伯谦,你见过太子吗?” 萧君湛微怔,道:“什么?” “就是太子呀,他是齐玉筱亲舅舅,”卫含章低声说:“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午膳时分,太子下旨把齐玉筱郡主的封号都剥了,还让内侍掌嘴十下。” “……听闻了,”萧君湛垂眸看着她生动的小脸上那道红痕,道:“罚的轻了,应该让她再跪上一天的。” 这淡然的语气给卫含章听的噎了噎,齐玉筱好歹是嫡长公主的独女,不明白他哪来的底气说要让人家跪上一天的。 不过,她对传闻中的那位太子更好奇了。得是什么人物才能让这位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萧伯谦替他办差的。 正凝神细思,堂外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 自窗口看去,是守在院门的两名侍女中的其中一个,朝着宁海福了个礼,对着他耳语几句后退下。 书房门被叩响,宁海躬身走进来,汗流浃背道:“卫姑娘,您婢女来唤您回去,道是顾家公子来了。” 话音落下,偌大的房间一片静谧。 卫含章察觉到气氛诡异,她顿了顿,才站起身就被对面的男子喊住。 萧君湛轻轻的唤了声:“冉冉。” 卫含章道:“……怎么?” “真要去见他?”窗沿的阴影下,萧君湛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他语气十分平淡:“你面上的伤是因着他才得来的。” 卫含章一怔,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清楚。 “我必须去,若我不出去,以顾昀然那脾气,必定会闯进我院子里来的。” 她不能叫人知道自己不在家,而在一墙之隔的燕王府别院。 卫含章道:“至于面上的伤,其实也不是他的错。” 她性子的确算不上多善解人意,但也不是无故迁怒于人的脾气。 想也想得到,要是顾昀然真对齐玉筱有意,那她何必如此嫉恨自己。 肯定是在顾昀然那儿没讨到什么好脸色,所以昨日才那般针对。 她想的倒是周到,可却不知萧君湛已经在她对其他男子的‘善解人意’里,生起了怒意。 气氛静默良久,萧君湛掀起眸子望向她,低声道:“去也成,不过冉冉,你莫要再让他握手了。” 卫含章神情微滞,这才察觉到面前男子的不愉。 他……在介意,并且是非常介意。 也对,他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心意,答应救江家也是想卖她个人情,天底下没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心上人去见旁的男人。 还是去见正在和她议亲的顾昀然。 第44章 2023 袖口的手微微扣紧,卫含章轻轻嗯了声,脚步飞快的朝外走。 步子迈的倒是稳,可心里早就慌的不成样子。 她一开始答应来这燕王别院,是为了让这位世子爷在太子面前为江家说说情,救江家人。 当时也约定好了,‘研墨端茶’的活儿,做到江家案子判罚完毕即可。 但是现在,卫含章慌了,看这位萧世子的态度,俨然把她当成了…… 等江家安然脱险,他真就会如说好的那样,准许她不再过去? 卫含章离开后,屋内只剩下萧君湛主仆二人。 第51章 宁海连呼吸都放的轻缓,额间渗出薄汗也不敢擦拭,心中一片凛然。 萧君湛一言不发静立许久,忽然伸手撑窗扇,任由初夏的凉风吹散他心头翻涌的杀欲。 “去跟长乐透个气,齐玉筱犯了孤的忌讳,只有嫁入顾家,她的罪责才能不咎,郡主身份也能予她恢复。” 宁海赶忙躬身:“是!” “等等……”萧君湛回身,双目中带着尚未消失的杀念垂眸道:“告诉长乐,期限在一月内,若逾期……父皇也救不了她的女儿。” 宁海用袖擦了把汗,低声应诺后,退了出去,心中暗道,这都是什么事儿。 他实在想不通殿下在顾虑什么。 身为当朝太子,难得遇见个心悦的姑娘,身份也算匹配,只管发下旨意将人招入东宫,为妻为妾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吗? 何须如此波折,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去见她的‘未婚夫’,还一定要让齐家来做拆散这段‘姻缘’的恶人。 莫说殿下了,就算他是一个去了势的宦官,也都觉得要怄死了。 宁海思忖了会儿,莫非是怕日后卫姑娘知道了怨怪…… 还是另有什么深意。 总之,不管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都是为了将那位卫姑娘,谋夺入东宫。 想到这儿,宁海豁然开朗,他们殿下做出的决定就从没有出过错,当即也不纠结其他,领命退下。 ………… 卫含章才走出听风阁,迎面便撞见来传话的孙嬷嬷。 见这些天都闷在阁楼的小主子终于露面,孙嬷嬷微微福礼道:“姑娘,可要请顾家公子进来?” 卫含章的院子不小,和顾昀然又正议着亲,就算将人请进来院子里坐坐也不碍事。 但她却摇头道:“不必,我出去见他就行。” 她对跟随在侧的孙嬷嬷道:“你自去忙你的,不用跟着我。” 多日未出现的顾昀然站在铺着青石砖的长廊,面对着这边,远远见着卫含章从院门出来,焦躁的心缓缓安定。 直到人走到近前,见到女郎面上的红痕,才终于变了脸色,冷声道:“谁伤的?” “我以为你是为了这个才来的,竟然不是吗?” 卫含章凝眸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气道:“你招惹来的烂桃花,你居然真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顾昀然一怔,眉宇间闪过怒意:“她伤的你?” “这不是知道吗?那位齐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去了你家那么些回了,你总该有几分了解。”卫含章嘲道:“昨日你但凡派人来给我透个信,我好知道躲着她走,也不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别误会我,冉冉,我对她一点儿不了解。”顾昀然面色彻底稳不住了,站的笔挺的腰微弯,小心解释道:“她自己寻上门来,我从来没理会过,也不知道她竟然会因此针对你。” “都是我不好,让冉冉因为我受了欺负。”顾昀然目光停留在女郎的面上,嗓音低沉下来,探手过来想握住她的,卫含章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后,抿唇不自在的避开他视线。 以前也不是没有握过手,这次…… 卫含章指尖轻扣,是受那位萧伯谦的影响吗? 顾昀然倒是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只当她是在吃醋,生怕她不肯听解释,又要跟他闹,赶忙向前走两步将人堵在长廊的柱子上。 “我也不知是何时被那位成仪郡主撞见,莫名被追到家里来,冉冉你信我,这些天我一次都没正眼瞧过她。”他不断解释:“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不敢为了旁的女子惹你生气了,你莫要误会我。” 卫含章看着面前急切的少年,她的小竹马生的确实好,貌若芝兰,身姿挺拔,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少年郎,同京城中那些贵公子比起来完全不逊色半分,齐玉筱对他一见倾心,太正常了。 他越凑越近,卫含章忍不住抬手抵住他的肩,“你退开些,叫人瞧见了不妥。” 顾昀然焦急的神色微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解释一大堆,换来的却是她这么冷静自持的态度。 就好像,她根本没有因为有其他贵女缠着他而生气…… 细细的瞧了她一会,顾昀然眉眼渐渐露出燥意,沉声道:“有何不妥,咱们两家都默许了我们的婚事,只等我爹回来上门提亲,谁会觉得我们亲近些就不妥?” “我觉得不妥可以吗?” 他语气咄咄逼人,让卫含章顿时就恼了:“你前有两个通房,后有郡主倾心,谁知道我们的婚事还能不能成?日后你另娶贵女,我还要个好名声嫁人呢。” “嫁人?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顾昀然胸口剧烈起伏,想象着面前这个姑娘另嫁旁人的画面,眉宇间戾色纵横,抬手握住她的肩,气道:“卫冉冉,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顾昀然!”卫含章反射性挣开肩膀上的手,冷声呵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在威胁谁?” 她倒是知道这个小竹马不是个好性子,却没想过他还学会威胁她了! 顾昀然手臂僵在半空,而后缓缓放下,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红了一片的脸上,似被触痛般动了动唇:“冉冉,你别跟我赌气了,我这些日子很难受,睡不好,吃不好,日日都想着你,想着你……” 第52章 他眸底浮现一丝水光,又迅速消失,委屈道:“你不要这么对我,通房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第45章 2023 “……”卫含章被他的哭腔惊的有些手足无措。 俩人一起长大,自打七岁起,她就没见顾昀然哭过。 被她作弄的再狠,也只是恼怒的瞪着她,从来没有流露出软弱的神色。 他瞒着她收了两个通房,又对柔娘的死如此冷漠,她气急之下是动了结束这段感情的打算,可即便不谈男女情爱,他们从小长大的情谊也还在,怎么也见不得他这副模样。 顾昀然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对着她挤了个笑,“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爹明日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来提亲。” “冉冉,”说到提亲,他眼里流露出欢喜,眉眼飞扬好看极了,“你不是爱欺负我吗,那就快点嫁给我,嫁给我了,我让你欺负一辈子。” 一辈子…… 卫含章被他的情绪感染,也露了个笑,很快又收敛起来。 心里根本没底,他们的婚事一波三折,这次提亲真能顺利吗? 或者说,在知道有公主之女青睐自家儿子的情况下,顾家还能看得上她这个侯府二房出身的女郎做儿媳吗? 还有……还有那位萧伯谦,能容忍她婚事就此定下吗? 想到萧伯谦,卫含章心口莫名一慌,用力掐着手心勉强忍住心里升腾起的情绪,偏过头道:“你先回去吧。” “不想回去,我能进你院子看看吗?”顾昀然苦熬了这么多天才见到人,如何甘心就这么轻易回去,他小心翼翼的请求:“我想见见你如今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不方便,”卫含章后退半步,不去看他那张委屈巴巴的脸,“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我们是有婚约……” “那也等订下了婚约再说!”卫含章打断他的话,低声道:“现在只是口头约定,我不能让你进我院子。” 顾昀然僵硬的立在原地,袖口的手握的死紧,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先是他收两个通房一事被冉冉发现,紧接着就是冉冉回京,等再见面一切都变了。 他们在徐州的时候多好啊,哪里就生分到进个院子都不行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收那两个通房…… 十七岁的少年呆站在青石砖上,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女郎,瞧着真让人于心不忍。 但这院子卫含章到底还是没让他进,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有种类似于小动物的敏锐,提醒她今天真要让顾昀然进了她的院子…… ……总之,第六感告诉她,别这么做。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顾昀然,卫含章也没再回隔壁,她瞧了瞧日头,决定去陪陪再过月余就要出嫁的六姐。 卫含霜乃侯府世子嫡女,嫁的又是同为侯府的沈家,婚事办的自然不可草率,家里早在几月前便开始忙起来了,嫁妆更是早已置办妥帖。 婚期临近,她也极少出去玩,连带着卫含章这些日子没出门,也没人觉得奇怪,只当她初来京城没有姐姐带着,不愿意去寻不太熟的贵女们玩。 她到的时候,卫含霜正在绣嫁衣,她们这样的人家当然不需要全部由自己亲自动手,只是绣上几针,图个好兆头。 见堂妹来了,卫含霜停下手里的针线,吩咐身侧的侍女奉茶,又赶忙起身迎了过来。 “冉冉今儿怎么不窝在你那听风阁了?” 正要打趣几句,眼神扫到妹妹面上比昨日更明显的红痕,卫含霜不由蹙眉道: “你昨日就该收下陈世子的那瓶药,那是他家祖上传下的方子,从不外售,即便没伤用来养颜也是不错的,京城贵妇们千金也求不到一瓶,你竟然再三拒绝。” 说着,她有些自责道:“也怪我,你姑娘家面皮薄,我当时就应该替你收下。” “……”卫含章一默,拉着她坐下后才道:“你不也是姑娘家,怎么还没出嫁呢,就当自己是妇人了?” “咱们不一样,我婚期已定,陈世子是我未来婆婆的内侄,多少有些姻亲关系,我就算收下他的药膏也不要紧。” 被妹妹这么打趣,卫含霜却没有不自在,而是认真道:“但冉冉你不同,我看那位陈世子对你像是有意…你不好收他的东西。” 话题延展到这儿,卫含霜顿了顿,不免笑道:“你初回京城还不太熟悉,陈国公府那位世子爷,在京城世家公子里可是独一份的优秀,人也俊俏,偏偏眼高于顶,双十之龄也未曾议婚,不知是多少贵女的香闺梦里人。” “六姐你别跟我说这些呀,”卫含章无奈:“他优秀不优秀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姐妹俩关系亲近,房内又只有她们,卫含霜没什么不能说的,直言道:“依我看,你同顾家那位郎君的婚事有那位齐家女郎搅合,还不一定能成呢。” 齐玉筱的郡主身份被剥一事,卫含霜也有耳闻,她笑道:“都说你是福气好,我看还真是,昨日齐玉筱才得罪了你,今日她那作威作福的郡主身份都没了,听说还被掌了嘴,以她那个好面儿的性子,起码十天半个月都没脸出来见人。” 卫含章也觉得这事儿挺巧的,心里对那未曾谋面的太子,有了一点点好奇,她是真想知道昨天还送及笄礼呢,今天怎么就突然对自己的嫡亲外甥女发作了。 第53章 至于婚事…… 卫含章心里也挺没底,按照顾昀然的心思,这婚事肯定是变不了的,可顾家如今还轮不到他做主。 就算齐玉筱没了郡主身份,但她依旧是长乐公主唯一的女儿,当今陛下嫡亲外孙女。 再者说,太子与长乐公主一母同胞,是齐玉筱亲舅舅,今日责罚再严厉,但嫡亲血脉摆在那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外甥女恢复了郡主身份。 母族先不谈,齐玉筱的父族也是超品公爵府,比她这个出身侯府,还是二房的女郎身份高贵不知道多少。 如此出身的姑娘瞧上了自家儿子,顾昀然的爹娘会不动心吗? pk2最后一天了,今天能知道结果,希望顺利通过~~~~ 第46章 2023 卫含霜见她凝眉似在为婚事发愁,不由安慰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们的婚事两家长辈都口头定下了,想必顾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别胡思乱想。” “我不担心这个,”卫含章微微摇头,挽住堂姐的手,抿唇道:“跟姐姐说句实话,我自打知道成仪……齐玉筱许是瞧上了顾昀然后,心里对这婚事已经没有太多期待了。” 在这之前,卫含章对顾昀然失望归失望,但还是做好了嫁入顾家打算的,即便在她推演的未来里,她和顾昀然会成为一对怨侣,她也打算试试赌一把。 可是齐玉筱出现了,这是个跋扈至极的天之骄女,同她的公主娘一样,并不会因为喜欢的男子有了婚约,或者成婚就放弃。 瞧她昨日那刁难人的模样,显然是极其喜欢顾昀然的,为了顾昀然对才见一面的她嫉恨交加。 就当是她怂好了,有卫含月的前车之鉴在,与其被这么个身份高贵的皇亲贵胄嫉恨一辈子,时时刻刻要担心被人家阴谋诡计给暗害了,她还不如做好乖乖放手的准备。 不过也只是做好准备而已,齐玉筱能抢的走是她的本事,真要卫含章将调教了十来年的小竹马拱手让给别人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她似乎也没调教的多好,顾昀然还是长成了这个时代世家子该有的样子…… 想到那两个如鲠在喉的通房,卫含章嗷呜一声,将下巴搁在堂姐肩膀上,娇气道:“我讨厌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沾过!” “什么?”卫含霜不明所以:“谁沾过?” “……”卫含章憋住几欲脱口而出的惊世言论,哼了声:“反正沾过别人的,我都不喜欢!” 她不要喜欢顾昀然了! 想到什么,卫含章问:“六姐,你知不知道那个陈世子,身边有没有过通房妾氏?” 卫含霜一愣,道:“有名有份的妾氏倒没听说,至于通房……哪家公子身边没几个丫头伺候,有没有收房,不是近亲好友,又怎会专门说给旁人听?” 说到这儿,她有些惊讶的看向妹妹:“你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几个通房也值得你特意打听?你只需知道但凡有点规矩的人家,正妻过门前,是不会允许庶子出生就行。” “……呵呵…”卫含章干笑了声,“就好奇问问。” 心里道了声果然,说的好听没娶妻,眼高于顶,恐怕也没闲着。 卫含章忍不住嘲笑自己,经历了顾昀然收通房一事后,她居然还会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抱有期待! 这可是和她一起长大,对她近乎言听计从的顾昀然都不能做到的事,其他男人还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吗? ……………… 五月下旬的天气逐渐炎热,天亮的也早了些。 卫含章用了那位萧世子给的药膏,不过一夜的功夫,面上的红痕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也不再一碰就痛。 在给江氏请安时,见她面容愁苦,不由卖乖道:“阿娘瞧瞧我的脸,已经大好了。” 即便是在为娘家父兄们忧心,但看着幼女白净如常的脸颊江氏也不由的高兴道:“用的是什么药?昨日瞧着还很是严重,竟一夜之间好全了。” “……”卫含章顿了顿,眼睛有些心虚的朝旁边偏移,“还能有什么药,不过就是家里备好的那些。” 江氏毫无所觉,她伸手抚上女儿额间的花钿,柔声道:“我的冉冉生的这般好,婚事可不能出什么差池,听闻昨日顾家郎君来寻你了?” “嗯,顾昀然说他爹今日回京,”卫含章知道她在担心自己被那位齐国公府的小姐抢了姻缘,安慰道:“娘别为我操心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该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该是我的,那就随他去。” “说的好!”今日休沐在家的卫恒自外头走进,碰巧听见了这段话,他笑道:“荣辱不惊,坦然应之,这才是我卫家的女儿该有的风骨。” 江氏嗔了他一眼:“你一个男人家如何知道姑娘们的不易,咱们冉冉已是要及笄的年纪,之前又对外说了婚事已有了人选,若是……” 说到这儿,江氏免不了又叹了口气:“若是和顾家的婚事真不成,想寻个更好的人家,怕非易事。” 口头婚约,那也是婚约,真要成不了姻缘,对男方来说不痛不痒,可对女子的名声却大有防碍。 尤其卫含章同顾昀然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情分不同其他,规矩严苛些的人家,是不会考虑跟其他男子有过纠葛的女郎为妻的。 卫恒性情温和,被妻子当着女儿的面说了两句,不但不动怒,反而伸手握住江氏的肩,安抚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冉冉不像没福气的,顾家也不一定会悔婚,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第54章 “就是,”一旁的卫含章插了句话,“如果顾家因为想攀上更高的门楣而弃我,那我没嫁进这样的人家,对我未尝不是好事呢。” 她这个说法,成功的打动了江氏。 是啊,真要是这样捧高踩低的人家,那她还不想将女儿嫁过去呢。 卫恒赞向女儿投了个赞许的眼神,又低下头温声哄妻子。 卫含章瞧着她爹哄媳妇的模样,想到原著中江氏的结局…… 再次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京城这么久,旁观了两月卫恒和江氏的相处,只能说,原著男主对女配绝非无情。 就算江家最后倾覆,就算嫡长子卫云培没了,也不至于当即翻脸将结发二十余年的妻子休弃吧? 那位沈氏就那么有魅力?把她爹迷的五迷三道,老房子着火,不惜抛弃妻子,也要扶正她? 可……那位沈氏看着真的是个很安分守己的妾氏。 江氏这位二房主母颇有手段,将后院妾氏们治理的十分懂规矩,虽然卫恒三个庶子女都出自沈氏的肚子,但也没有助长出她的野心。 反正卫含章日日来江氏这儿请安,都能见到包括沈氏在内的几个妾氏在她娘亲身旁小心伺候。 第47章 2023 真就如江氏所说,妾氏之流,无论生了几个孩子也得看主母脸色过日子。 而且这个时代就没有几个妾氏扶正的例子,不注重规矩的商贾人家都不会这么做,更别提高门大户勋贵侯府了。 卫含章脑海里有个小人儿直挠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原著剧情里,江氏会被休弃,妾氏沈月会被扶正。 不想打扰爹娘难得的脉脉温情,她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回到自己院子,卫含章熟门熟路的推开院墙的门,跨入了燕王府别院地盘。 两名女婢如往常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见她来了,深深一福:“卫姑娘安。” 卫含章随意的颔首,道了一声免礼,径直朝正堂走。 走到半路就见那位萧世子一袭青色长袍,站立于一颗月季树下,身姿挺拔如翠竹,初夏的晨光洒在他的面容上,清晰可见他唇角勾起的笑意,正面向这边……似乎在等她? 这个念头叫卫含章脚步一顿,速度不由得就慢了下来。 她脚步慢悠悠的,萧君湛却等不及了,主动走了过来。 “抬头,”几步走到等了许久的女郎面前,萧君湛温声道:“让我看看面上的伤可好些了。” “……”想到他一言不合就要亲自动手的前科,卫含章抿着唇自己主动将头微微仰起:“已经好了。” 似乎被阳光刺的看不清,萧君湛低垂着眼不经意间凑近了些,一眼也不眨的瞧着面前的姑娘,袖中手指缓慢的扣紧,他笑了笑,道:“瞧着是好了些。” 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些暗哑,不同平常的轻缓好听,卫含章恍然抬眸才主意到他靠的太近了,急忙后退了两步,警惕道:“萧伯谦,你别总是想着法儿的占姑娘家便宜行么?” 她这声音不小,周围包括宁海在内的侍从都听的清清楚楚,虽然都微躬着身子,看不见他们的面色,但气氛一时之间却变得有些诡异。 许是头一回被人说他占便宜,萧君湛也微微一怔,紧接着便忍不住笑了,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好笑道:“冉冉提醒的很对,我好像在你面前言行的确愈发不够君子。” 比起最开始多看心仪的姑娘两眼都窘迫无措,这些天的相处让萧君湛大有长进。 不但直言表露心声,更是走进一步,手握住姑娘的肩膀,微微拍了拍,柔声道:“你现在点个头,我择一良辰吉日,将冉冉迎娶回家光明正大的亲近如何?” “不如何。”卫含章连退两步,唇角微微抿起,“我们当初说的可不包括让我嫁给你这回事。” 又是干净利落的拒绝让萧君湛笑意渐渐收敛,静静看着面前的姑娘。 这是他活了二十五载,等了二十五载才遇见的唯一一个光是见着就心生欢喜的姑娘。 可她却不是这样,她早早有了相伴长大的少年,他们两小无猜,互许了终身。 自萧君湛得知卫含章正在同一起长大的顾家少年议亲的那日起,他便清楚他心仪的姑娘,心里或许已经有了别人。 那瞬间怒极而起的杀意几乎冲破颅顶,最终被他牢牢压制住。 杀个人简单,但他明白自己不能杀。 让那个顾家少年死在他们感情最真挚的时期,好叫她用余生来回忆吗? 他没那么蠢,更没有那么大度。 萧君湛目光从卫含章的面上一寸一寸向下移,直到她的心口停下。 他的目的是,把其他男人的影子从她这里驱逐出去。 她的心里不能有任何关于其他人的位置,哪怕是一丁点,都不行。 只能有他一个。 萧君湛的情绪起伏,院中明面处,只有身为近侍的宁海有所感,他肩膀微微一抖,将本就躬起的肩背,压的更低了些。 卫含章却毫无所觉,她是很感谢这位萧世子愿意救江家人没错,但也没有感谢到要把自己搭进去嫁给二婚男的打算。 就算是日后当王妃…… 不对啊! 卫含章一愣,突然想到她要是真嫁给面前这位燕王世子,那日后她就是燕王王妃了。 第55章 在皇权为天的时代,王妃这个身份,何其尊贵,除了比后宫高品阶的娘娘们低上一头外,已是女子前程所能到达的巅峰。 一旦她成为燕王府世子妃,想保住亲娘不被休弃,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就算想把卫含月从家庙捞出来,也算不了什么难事吧? 大不了对外说人已经死了,悄无声息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或许恢复不了往日奴仆成群贵女生活,但总比在家庙了却余生要来的自在。 真要嫁入燕王府,那她在卫家的话语权绝对今非昔比……她会成为原著中江氏母女的最大后盾,祖父卫平大概也会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思及此,卫含章还真的心动了一下……很快又压制住。 不行,不行。 卫含章在心里猛地摇了摇头,江氏地位如今还稳固,只是为了捞姐姐出家庙,便将自己许嫁二婚男,那她还没有那么无私。 她的人生也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要违背自己的婚恋观,委屈自己嫁给这么个妻妾成群的男人。 萧君湛饶是算无遗策,也根本想不到面前这姑娘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甚至,被猛烈的爱意冲昏头脑的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如今顶着燕王世子身份,被嫌弃的有多惨。 他视野放在朝堂之上,谁家后院妇人难产,谁家有多少妻妾,他是真没了解过,只知道萧文安没有妻室,便也就是了。 虽然被再次干净利落的拒绝,萧君湛还是履行了他的承诺,带着卫含章去了大理寺监牢探看江家人。 马车停下时,他递来一顶帷帽,神情温柔道:“此地人多眼杂,冉冉可要遮掩一二?” 这是疑问句,他在尊重她的选择。 或者说,是在提醒她。 卫含章心头一烫,有些动容。 明明要是被熟人撞破自己跟他单独走在一处,就冲着他燕王世子的身份,忠勇侯府便会很乐意将她许嫁,可他还是提醒了。 给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本书的pk2过了,每一位追读的宝子都功不可没。 马上开始pk3了,请大家再接再厉,务必别养书,多浇灌浇灌,送送票票,评论评论,幼苗才会茁壮成长。 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0119’的100书币打赏 感谢:起点书友‘水玥荷’的100书币打赏 感谢:q阅书友‘_ac’的588书币打赏 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过几天我会加更一波。 第48章 2023-” 此时此刻,在卫含章心里,这位萧伯谦即便是个原配嫡妻才亡故半年,便四处撩拨小姑娘的渣男,那也至少是个磊落的渣男。 绝非一个耍手段,拿捏女子名声逼嫁的小人。 可惜萧君湛没有读心术,完全不知道卫含章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然…… 萧君湛先一步下了马车,等卫含章将帷帽戴好,掀开车帘时,就看见一只指骨修长洁白如玉的手展开在面前。 她愣了愣,把手搭了上去。 萧君湛唇角酿出一抹笑意,指尖微微用力,握着小姑娘柔若无骨的手,将人扶下马车,心口真是软的不成样子。 才站稳,卫含章就听见侧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那日才见过的陈国公世子,陈子戍。 此刻他一身紫色官服,对着这边微微拱手,躬身道:“微臣陈子戍见过公子。” 说话间,陈子戍的头低垂着并没有抬眼看过来,姿态极其谦卑恭敬。 卫含章先是心头一紧,生怕被认出来,见他全程低着头不曾抬眸后,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纳闷。 按理说陈子戍是大理寺卿,堂堂正三品的官职,即便是对王府世子,姿态也没必要放的这么低吧。 更何况,卫含章这几日也打听过,燕王世子身上只领了个宫廷行走的虚职,并没有实权,哪里就值得这位国公府的世子大人,京城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官拜三品的陈子戍如此慎重行礼。 由小见大,这位燕王世子应该很得太子信重。 将身边姑娘瞧旁的男子瞧到微愣的反应看在眼里,萧君湛敛眸紧了紧相握的手,拉着她朝早已打点妥当的监牢走了进去。 “小心脚下。”萧君湛全程没松手,走过一条不长不短的台阶,周围顿时阴暗起来。 比起天牢的阴森、潮湿、常年不见天日,大理寺的牢房条件还算不错,或许是被打点过的原因,牢房看着还很干净。 可即便如此,让养尊处优惯了的江家人住在这么个地方…… 满腔的担忧叫卫含章攥紧手心,透过一个方正的小暗窗,看着那头的外祖母、几个舅母、和表姐妹们。 外祖父、舅舅他们关押在江家女眷对面那间牢房。 连带着妾氏们一起,江家一共四五十口人,男人脱下锦衣,女眷卸下金钗,全部身穿白色囚服,再无往日的体面,统统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监牢。 除了时不时有女眷的低泣声外,整片牢房安静至极,布满了绝望的气息。 卫含章看着不过两月未见的亲人,他们身上囚服单薄的很,好在如今初夏,气温冷热适宜,不易感染风寒。 心里不由有些庆幸天气已暖,又受绝望气氛所染,眼圈也跟着泛红,都要忍不住出去露面同江家人说说话。 第56章 肩膀搭上一只手,那位萧世子不知何时凑的越发近了些,正温柔的看着她,极小声哄道:“冉冉莫哭,我答应你,他们不会有事的。” “……”怕被一墙之隔的外祖母她们听见,卫含章小心的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瞬,她是真的十分感动。 比起忠勇侯府的亲人,其实卫含章对外祖江家那边更为亲近,毕竟那才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尤其是外祖母和几个舅母,对她向来是百般宠爱都不嫌多。 稳了稳心神,卫含章逼退泪意,将目光先是看向江老夫人的面容,见老人家虽憔悴了些,但精神头并不萎靡后,才算将提了十几日的心微微放下。 这些时日,卫含章最担忧的便是外祖父母,毕竟两位老人年纪大了,实在禁不起路上的磋磨。 如今外祖母无恙,卫含章的目光从几位舅母身上滑过,急切的确认她们都还安好后,视线里终于出现了她的大表姐,江家这一代的嫡长女,江知琴。 她没有跟家人挤在一起,而是独自蜷缩在角落里,双目呆滞无神的睁着,面容枯槁发丝凌乱,比起还时不时抽泣的妹妹江知棋,她似乎已经将眼泪都流干了。 卫含章简直不敢认,这是她记忆中温柔大方的大表姐。 她离开徐州时,江知琴还是待嫁闺中的幸福少女,憧憬着婚后生活,不过几月不见,便像是被吸干了水分的娇嫩花朵,迅速枯败下来,犹如老妇,哪里像个年方十八的女郎。 赵家!!!! 卫含章自小跟几个表姐妹一同长大,感情十分要好,此刻已经把那个亲家一出事,便将新入门的媳妇无情休弃的赵家恨的咬牙切齿,眼里的憎恶简直要化为实质。 徐州赵家,是江老夫人的娘家,将嫡亲长孙女嫁回娘家,也是为了稳固这段姻亲关系,未成想…… 直到被萧君湛拉着走出牢房,重见天日,卫含章才恍然回神。 她轻轻扯了扯身边男人的手,眼里的憎恶未退,直直的瞧着他,道:“我大舅的家眷……我是说……” “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萧君湛神情温和,耐心道:“冉冉,你在我面前,无需有所顾忌。” “……”卫含章生怕自己的要求太过为难人家,可她如今能求助的只有面前这个男人了。 她不愿意做得寸进尺的人,可还是开了口:“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两位表姐,还有我大舅母,她们都是我大舅的家眷,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们跟柔娘一样进教坊司。” 她的声音因为羞愧,简直是细不可闻,萧君湛低头凑近了些才能听见。 闻言,他顿了顿,一面拉着她继续往马车走,一面温声道:“冉冉尽可安心,我本也没打算让她们去那里头。” 卫含章一愣,有些没听清:“什么?” “……无事,”萧君湛轻叹了声,道:“我是说,太子本也没打算让她们去教坊司。” 初夏的风已经有了些许燥热,卫含章的心口砰砰作响,似乎被风吹的连心都乱了几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俊逸的面容。 虽然他说的是太子本没打算让她们进教坊司,但卫含章知道,一定是他在其中求了情的。 第49章 2023-” 他能救下原著中注定的炮灰家族,能让两位表姐不被大舅牵连,免于步柔娘的后尘。 这一刻,卫含章简直觉得这人无所不能。 周围的禁卫军连同陈子戍等大理寺官员都离的较远,没听见这边的对话,但见到太子殿下对不知谁家的女郎如此温声细语,心中早已一片震惊。 谁不知他们的殿下清冷自持,再好看的女郎站在眼前,眼神都不会多停留一息。 这究竟是谁家闺秀! 莫说卫含章面上有帷帽遮掩,即便没有,这些人也决计不敢唐突的抬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一路安安静静,直到上了马车,卫含章才朝他确认:“我大舅两位女儿,还有我大舅母她们真不用进教坊司?” “不用,”萧君湛坐在她对面,有些不舍的松开她的手,柔声道:“犯官家眷入教坊司,只是为了起警示作用,好叫其他官员警醒自身,懂得做个清廉为民的好官。” “此例前朝开始便有,一直留存至今本朝,并非太子想出的法子。” 担心这姑娘把他想成睚眦必报,对妇孺都不肯放过的暴君,萧君湛细细解释了一番后,补充道:“江子修的罪状还没到开斩的程度,我答应你,他的家眷不会入教坊司。” 他的承诺真的很让人安心,尤其是今日亲眼被他带着见到了外祖一家后,卫含章心里对他的信任突破新高。 心潮澎湃下,竟然不敢直视他温俊的目光,一直偏头躲避着,藏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位二婚男,还是很风流无情的渣男,才勉强稳定心绪。 可是在心里,卫含章也会忍不住的想,如果…… 如果他不是妻子堪堪亡故才半载不到便来撩拨她的渣男,如果他后院里没有那些莺莺燕燕… 那她指不定就沦陷了。 英雄救美的故事从古至今,一直延续到前世那个文化昌盛的时代都经久不衰,那是有一定缘故的。 说是慕强心理也好,至少在卫含章看来,她走投无路,找不到别的办法救江家时,是这位萧世子坚定不移的在帮她。 第57章 似乎只要有他在,所有事都能迎刃而解,他给予的安全感在卫含章不知不觉毫无防备间一点一点涨上去了。 人非草木,谁能一直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冷静自持的端方公子,对外清冷疏离,高不可攀,只对你一人温和宠溺,脾性也十分的好…… 卫含章唇瓣紧抿,一言不语,顽强抵抗心中的悸动。 这是女子不能行差踏错的古代,终身大事更是不能草率,所以,她不能因为感动,就轻易动心。 如果说瞒着她收了两个通房的顾昀然非良配,那么这位后院满是莺莺燕燕的王府世子就更不可能是。 ……………… 顾府、正院。 顾旭林昨日归家时天色已晚,今早又起了个大早进宫递折子复命,忙到下午时分才再次踏进了家门。 才行至前院,便被顾夫人派来早早守在门口的婢女唤入了正院。 此刻看着方桌上的淡金色庚帖,听着自家夫人的细细讲述,顾旭林犹如在听天书。 “夫人是说……”顾旭林眉头紧蹙,有些不信道:“长乐公主的女儿瞧中了然儿,欲要嫁入我顾家为媳?” “没错!”顾夫人李氏面容难掩喜色,她拿起桌上的庚帖,道:“这是齐国公府昨儿连夜送来的,可见他们家对此事有多急切……” 顾旭林扬手打断李氏的重复絮叨,问道:“是谁送来的,都留了什么话,夫人一字一句复述与我听。” 他神色过于严肃,叫李氏微微一愣,旋即收起了喜色,思索几息后。 才道:“来人自称是齐国公府的大管家,当时夜色已深,他递来齐家女郎的庚帖,道长乐公主有意将女儿许嫁顾府,三日内,要咱们顾家上国公府提亲。” “三日内?”顾旭林一惊,就算真要嫁女儿,也没有这么急的,堂堂皇家郡主,婚事竟然如此草率? 还是有什么不可与旁人说的…… 胡思乱想了一通,顾旭林拧眉道:“近几日齐家可是有大事发生?还有,咱们然儿可是有做出什么不妥的事?” 李氏听明白他未尽之意,嗔笑道:“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那是一颗心都挂在了卫家那女郎身上,连我给他选的两个丫头都打发的远远的了,沾都没沾一下,哪里会跟其他姑娘有什么首尾。” “不过……”李氏顿了顿,道:“不过昨日齐家倒是真发生了一桩事儿。” 她将成仪郡主被当众掌嘴,又被剥夺郡主身份一事道出后,又道:“太子殿下到底是齐家女郎的嫡亲舅舅,哪里会真恶了自己外甥女,即便一时生气废了她郡主身份,想必过不了多久……” 这个説词顾旭林也是认同的,当今陛下子嗣不丰,嫡出一共就长乐公主和太子殿下两个,姐弟俩是真正的一母同胞,齐家女郎身份何等尊贵,虽不知昨日为何惹恼了太子,但总归是一家人…… 这是个比卫家女郎身份尊贵十倍不止的千金贵女,现在这位贵女心悦自家儿子,且齐国公府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急切的想成全女儿的婚事。 但他们家早已同忠勇侯府订下了口头婚约,两家对这桩婚事心照不宣,只待上门提亲,如何能另有高门之女青睐,便做背信弃义之事? 顾旭林颇为头疼,他们顾家初来京城,头一桩儿女婚事就如此作为,恐让人不耻。 可真要拒了长公主这边,不但是得罪了殿下的同胞亲姐,也得罪了齐国公府,日后他自己的前程,他儿子的前程可就平白多了两头拦路虎。 比起得罪齐国公府和长乐公主,忠勇侯府的分量就不够看了。 若退了卫家的亲,不过是名声上有些妨碍,但只要他家儿子成了长乐公主的女婿,自然有岳家为他的前途张目,日后仕途平步青云,何愁官运不通。 今日开始pk3啦,已经是最后一关了,过了pk3就全通关了,最后几天追读稳住呀,宝子们千万别养书,今天收到好多推荐票,很感动。 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书友20231208570_de’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求一下月票,推荐票,潇湘票~~~想爬爬榜单,爱你们`~~~ 第50章 2023-” 正值壮年,恰逢升迁,一腔抱负才要施展的顾旭林在要名还是要利之间左右为难间,有侍从进来跪地禀道:“老爷,夫人,长乐公主同驸马来了,已在前院内厅等候。” 顾旭林同其夫人齐齐一惊,昨夜才递了庚帖,放下话三日内要他们上门提亲,不过一夜的功夫,怎的就……又上门了? ………… 长乐公主年已过三十,因着保养的极好,瞧上去不过二十七八,五官生的明艳大气,跟一母同胞的太子弟弟那清俊样貌并无相似之处,却也是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 此刻,这位美妇眼下泛着脂粉都遮盖不住的青色,端坐在顾府待客内厅的上座,眉眼间一派尊贵倨傲,看向顾家夫妻的眼神满是毫不掩饰的打量。 顾家乃江南徐州首屈一指的大族,昌盛了百年的世家,蕴养出来的子弟自然不俗,哪怕是年过四十的顾旭林,一眼瞧过去也依旧让人觉得俊雅不凡,气度斐然。 第58章 顾夫人李氏同样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江南美人,能入顾家为宗妇,出身自然不低,即便是面见天家公主,神情也不见慌乱,言行十分端持稳重。 长乐公主见了,紧绷的心神微微松了松。 爹娘是这般模样,想必那位将她女儿勾的五迷三道的顾昀然应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至于门楣,跟其他京城世家贵族相比,顾家的门楣低是低了些,却也不打紧。 顾旭林正值壮年,又手握实权,既然他能在江南那片沼泽中从容脱身,还得了她那位太子弟弟的青眼调任回京,绝非泛泛之辈,若无意外,必定会深受重用,前途不会差。 而且,她那位太子弟弟昨日指名道姓叫筱儿嫁入顾家,怕是有什么深意在里头。 皇弟自小性情是淡漠了些,却也不是会同小辈为难的人,虽不知道筱儿是哪里犯了他的忌讳,但长乐公主相信身为嫡亲舅舅的弟弟,绝不会在婚姻大事上害了她的女儿。 思及此,她勾起些笑意道:“听闻顾大人回京,本宫夫妻便不请自来,顾大人不会怪罪吧?” “不敢不敢,”顾旭林坐于下首,抚须而笑:“只是公主乃贵客,臣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您。” 看出他的拘谨,长乐公主心中莞尔,也不打太极,直言道:“今日我们夫妻二人亲自登门,所谓何事,想必顾大人已猜出来了,不知你们顾家对跟齐国公府结儿女亲家一事,是否愿意?” 顾旭林心头猛地一跳,万万没想到公主之女竟然真如此恨嫁,哪里有这么问话的。 这叫人…… “怎么?”长乐公主见他迟疑,蹙眉不悦道:“莫非,你顾家竟然不愿?” “绝非如此,”一旁的李氏插话道:“公主许是不知,我儿已同忠勇侯府上的二房之女……” “此事本宫知晓,不过一句口头约定罢了。”长乐公主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耐道:“莫说只是口头定下的婚约,即便已经定了亲,也不妨事,退了便是,你们用这话来搪塞,可是对与我齐国公府联姻不乐意?”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如此咄咄逼人的言论,即便是长乐公主下首坐着的驸马,齐国公世子也有一瞬间的怔然,更别提顾家人了。 简直闻所未闻,堂堂一皇室公主,就跟女儿嫁不出去似的,堪称逼迫臣子娶了自家女儿…… 偏偏公主身份尊贵,还不好驳斥…… 女儿昨日被满京城瞧了场笑话,去宫里找父皇告状却碰了个壁的长乐公主本就心情不畅,见顾家夫妻还是这副面容踌躇不肯应下婚事的做派,顿时怒极。 “筱儿乃本宫膝下唯一爱女,自幼受尽宠爱,但凡她想要的东西,本宫都会全力满足,绝不容人轻辱。”长乐公主冷声道:“为了叫我儿如愿,本宫亲自登门,拉下脸面,你们可想好了,真要……” 言至此处,她冷哼一声:“结亲还是结仇,你们顾府选一个吧。” 齐国公世子坐于妻子的下首,面容平和,始终不曾开口,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女儿的婚事。 初夏的天气已经日渐闷热,偏偏顾旭林夫妇却犹如被冷风吹过,面色泛着白气。 就连一开始对公主女儿青睐自家儿子颇为自得的李氏心里都凉了大半。 瞧这公主娘嚣张跋扈的态度,做女儿的性子能好到哪儿去? 前些天齐玉筱时不时的上门,李氏倒是见过她几次,如今想来,那大方柔善的模样怕不是特意作秀来哄着她的吧? 真让那位齐府千金入了门,有这个凶神恶煞的公主亲家在后面护着,她这个做婆婆的哪里还能立得起规矩,怕不是还要日日战战兢兢地哄着自己儿媳妇? 都说媳妇熬成婆,她这是越熬越回去了? 再者说,她儿子娶了这么个跋扈妻子,岂不是受累终身? 这一刻,顾家夫妻不约而同想到了自家长子。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但关上门来过日子的可是孩子自己。 长乐公主是心疼女儿的母亲不假,但顾旭林也是个心疼儿子的父亲,想到自家儿子一颗心都挂在了卫家女郎身上,如不叫他如愿,恐怕会成为此生过不去的坎。 更不愿意自己长子娶一悍妇,忍气吞声过下半辈子。 思及此,身为朝廷正三品命官,顾氏一族的族长,顾旭林傲骨一起,心一横,得罪公主、得罪齐国公府又如何? 肃然起身端正的躬身行礼后,正准备婉拒,才抬眸,就见长乐公主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她指尖轻柔的缓缓摩挲着刀鞘,缓声道:“你们初来京城,许是不知,此物乃本宫当年出嫁前,父皇所赠,他老人家说了,日后若有人敢对本宫不敬,无论官居几品,爵位如何,皆可…” 她转眸看向面露不安的顾旭林,笑着补充道:“皆可先斩后奏。” 这把匕首是当今天子担心逼着齐世子休妻另娶,他心中会存有怨恨,日后冷待磋磨自己爱女,在当着齐家人的面赐下此物时,还亲自下了口谕。 这件事当年闹的极为轰动,京城勋贵世家差不多人尽皆知,这也是长乐公主这些年日渐跋扈的底气所在。 可时日久远,没人会突然提起陈年往事,初来乍到的顾家人的确不知一个不理朝政的公主,还有先斩后奏之权,登时惊得不轻。 第59章 看着长乐公主眸光中溢出的丝丝缕缕杀意,顾旭林毫不怀疑,今日他们顾家若不应下跟齐国公府的亲事,这位公主会真敢让手中匕首见见血。 顾旭林夫妻二人心头直冒寒气。 第51章 日暮时分,天色已然昏暗,顾府正门被几名奴仆打开,长乐公主面颊被酒气熏的微红,由侍女搀扶着走出顾府下了台阶。 要上马车时,回身对着恭送她的顾家夫妻道:“……顾大人可千万记好了,三日内齐顾两家婚事必须定下,一月内筱儿要嫁入顾府。” 顾旭林微微躬身,垂首应道:“是,公主放心。” 目的达成,长乐公主心中满意,也不欲将未来亲家得罪死了,她放缓了声音,道:“顾大人也放心,本宫是极其讲理之人,今日实在是见不得爱女在家伤心,才出此昏招,以后筱儿嫁进顾家,只要她过的好,本宫绝不插手顾府家事。” 长乐公主无奈的笑了笑,一副慈母模样:“我家筱儿的出身在京城众多贵女里也是独一份的尊贵,若不是她喜欢,本宫又拗不过孩子,今日也不会刀刃相逼。” 话里话外又是威逼,又是利诱,顾旭林心如止水的听着,直到齐国公府的马车走远,才收回视线,缓缓挺直了腰背。 他轻声对一旁的妻子道:“去备份厚礼,明日一早,随我去卫府告罪吧。” “老爷,”李氏小声道:“可要告知然儿?” “……不了,”顾旭林长叹一声,“等把卫府的亲事退了再同他说。” ……………… 齐府马车上,长乐公主似在顾府喝醉了酒,身子歪斜的靠在自家驸马肩头,嗔怪道:“齐郎今日为何一言不发?” 齐世子道:“殿下自有主张,臣无需多此一举。” 他坐的板正,肩侧的妻子几次欲歪倒都不曾伸手去扶,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长乐公主抬眸去瞧他冷硬的侧颜,只觉得郎心似铁,她捂了十几年,连儿女都要成婚了,还是没捂热。 如今连他们长女的婚事,他竟也无动于衷。 长乐公主生来尊贵,性情被惯养的骄矜蛮横,偏偏对他一腔柔情,因为喜爱他,连带着对齐国公府一家子都爱屋及乌,换来的却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婚姻。 人人都道她一生活的肆意,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谁又知…… 长乐公主心中冷笑,或是不甘,或是怨怼,她探手掰过身侧男人的脸,仰头凑了上去。 齐世子伸手欲抵住她的肩制止,被长乐公主握住手腕十指相扣。 她似醉的一塌糊涂,唇齿交缠间,借着酒意呢喃低语:“当年是我错了,可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久,郎君放过我吧,莫要再记恨我了。” ………………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顾府侧门驶出一辆刻有顾氏族徽的马车,直奔忠勇侯府而去。 卫含章如往常般去静安堂给江氏请安,才踏进院门,周嬷嬷便迎了上来,冲着她笑道:“九姑娘来的不巧,一刻钟前老夫人那边遣人来唤,二夫人现下去了主院。” “祖母遣人来唤?”卫含章一愣,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周嬷嬷微微摇头,小声道:“来的是老夫人房里最受重用的吴嬷嬷,口风紧的很,不曾透露什么消息。” 侯夫人柳氏年纪大了,喜爱清净,早在几年前就免了几位儿媳的晨昏定省,只每月初一十五前去热闹一下就行,这一大早的唤江氏过去,必定是有要事。 卫含章眉头紧蹙,难道是知道江家人已经到了京城沦为阶下囚,来寻江氏这位儿媳妇的错处? 正想着是不是也去看看,就听见周嬷嬷道:“姑娘先回去歇着吧,夫人走时交代,叫您午食过来一同用膳。” 既然江氏如此交代,那卫含章只能打消了去正院的念头。 心里想着事儿,去隔壁时面上就有些愁眉不展。 已知卫恒对江氏是有夫妻情谊在的,看他也不像是狠心绝情之人,做不出岳家出事便休妻之举。 那有没有可能……不是卫恒想休妻,而是卫平惶恐自家有位犯官亲眷,怕影响家中子嗣前程,勒令儿子休妻呢? 想着那日自己不过在教坊司门口为重伤欲死的柔娘寻了个大夫,卫平就怕成那样,若是家里出了个犯官亲眷,他说不定还真能为了明哲保身,叫儿子休弃入门二十载却已无一子女傍身的江氏。 至于原著中几笔带过的,江氏谋害庶子被休,不过都是欲加之罪罢了。 以江氏的心性,即便唯一嫡子身亡,也不是会谋害庶子的毒妇。 思及此,卫含章心里猛地一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若江家这次真出了事,她自己在卫府人微言轻,恐怕真的护不住江氏这个生身母亲。 好在……卫含章抬头,看向正在案桌前忙碌的青年。 好在,她找到了人救江家,这位萧世子是破解原著剧情的关键法门。 只要江家不倒,江氏就不会被休。 萧君湛感官何其敏锐,被她注视的瞬间,持笔的手就顿了顿。 那道视线久久不移开,他忍住心头的颤动,抬头侧目冲着窗边女郎微微一笑:“冉冉做什么一直看着我?” “……”卫含章耳尖轰的一下红了,“谁看你了,我只是在想事情想入了神。” 第60章 “是吗?”萧君湛扬起唇角望着她,换来的是女郎嗔怒的一瞪。 今日天气明媚,屋外的树影顺着窗沿进来,日光透过层层树影照在她身上,她就坐在斑驳的阴影里,用灵动的眼眸瞧着他。 此时的卫含章在萧君湛眼里,简直在发光。 他怔怔的看着,连笔尖的墨水滴落在奏章上都没有回神,似入了魔。 男子毫无遮掩的眸色被卫含章见了,热意顺着耳尖蔓延到面上,简直犹如火烧屁股,这屋子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急急忙忙起身,道了句家中有事,下午再来后,几乎小跑着走了出去。 直到人一溜烟不见了,萧君湛才恍然回神,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静默良久还是没忍住,唇边再次勾起抹弧度。 守在屋外的宁海见卫含章满脸羞红的跑出来,还以为自家主子终于开了窍,懂得轻薄人了,轻手轻脚的进门后,瞧见他面上满含宠溺的笑意,心中大慰。 果然,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么些天,他家殿下又生的这般清逸俊朗,就算那卫家女郎是根木头杆子转世,也该有点春情萌动了。 今天pk3第二天,收到了好多好多票票呀~~~ 咋说呢,我老书写到百万字,都没有一天收到过这么多票票,单独q阅的就破了我老书的记录,起点那边的票票更是不少~~感动动,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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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幼女来,江氏从软榻上坐直身体,摇头道:“为娘没事。” 待挥退沈、林两位妾氏,屋子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江氏才握住女儿的手,轻叹一声:“冉冉,你同顾家的亲事,成不了了。” 江氏的声音很轻,却跟凭空响雷般,在卫含章的耳中炸响。 怔愣过后,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讶,怎么就这么突然,成不了了? 顾昀然不是还说,他爹回来就上门提亲吗? “今早顾家亲自登门致歉,言说之前的口头婚约考虑的不够周道,不必作数,日后你同他家长子各自婚嫁,再无瓜葛。” 江氏怕女儿一时接受不了,声音放的愈发的轻柔,安抚道:“冉冉莫伤心,这等人家咱们还不嫁呢,为娘一定给你寻门更好的亲事,叫他们悔之不及。” 卫含章歪靠在江氏怀里,心中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遗憾,就算早有准备,可…… 缓慢消化了这个消息后,她怔怔抬眸:“顾家是谁来退亲的?顾昀然来了吗?” “许是知道自己另攀高枝的行为叫人不耻,顾家郎君没来,” 第61章 提起顾家,江氏眼里忍不住流露出厌色,“来的是他的父母,面上礼数倒是周道,姿态放的极低,瞧着还真不像是能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的人家。” 她冷笑了声:“我倒要看看,他们家这么个作为,在京城能得几时好。” 卫含章心里五味杂陈,酸涩、难过、遗憾汇聚起来的情绪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说是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事情真发生到这一步时,还是让她手足无措。 顾昀然是谁?那是她打小给自己培养的未来夫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伴长大,十几年的感情做不了假。 如果把卫含章对顾昀然的《未来夫君调教计划》比作是创业,那她绝对投入了全部心血。 退婚不仅意味着她和顾昀然再无可能,还代表她十几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功亏一篑。 真的,比起伤心这段感情被‘分手’,卫含章更伤心她十几年的心血毁了。 这跟破产了有什么区别。 卫含章浑浑噩噩的用完午膳,在江氏的再三劝慰下,回到了听风阁。 听风阁侧边有一方小池塘,卫含章坐在池塘旁的石椅上,呆愣的望着水中冒出尖尖一角的粉嫩荷苞许久,才想起下午还要去隔壁。 刚推开院门,就见那位萧世子站在门前,下午的光线明亮,照得他周身的清冷之气都消退了些,更显温润出尘。 卫含章愣了愣后,恍然一惊:“你刚刚不会是想去我院子吧?” 一旁宁海低眉顺眼得站着,心道:你若再晚个片刻来,别说你的院子,就算是整个忠勇侯府,他家殿下也不是去不得。 萧君湛神情淡漠,一言不发垂眸看着面前的女郎。 脸上没有泪痕,眼圈也不红,应当没哭过。 不过……气色同上午相比有些泛白…… 还是受了退亲的影响吗? 卫含章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萧君湛握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轻声道:“那亲事彻底断了,可有难过?” “!!!”卫含章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连手被握着都没顾得上,奇道:“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她都才知道不久呢,这人几乎日日都待在这所院子里,她无论何时来他都在这儿等着,没想到耳目够多的啊! 萧君湛眼眸颤动,手中微微用力,克制住将人圈进怀里的冲动,重复道:“冉冉,你迟了这么久过来,是在为……难过?” 第53章 “你先松手。”他用了力气,卫含章这才察觉到自己手腕被扣住,急忙抽了抽,“松手呀你!” 萧君湛略微顿了顿,依言松开钳制,沉默的盯着她。 卫含章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你是不是专门盯着我的消息呢?顾家今早才来退亲,你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嗯…”萧君湛并没否认,而是缓缓颔首,道:“未免你再拿同他的婚约来拒我,自然得时刻关注,如今你们退了亲,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 卫含章心里直撇嘴,什么叫‘对大家都好’,明明是对他更好吧。 见她神色自如,不似过于受情所困,想来没被退亲一事影响太多,萧君湛平复了焦躁急怒的心情,温声道:“冉冉,现在你身无所谓的‘婚约’,能否好好考虑我了?” “……”卫含章一噎,见有侍从搬来两把椅子,她当仁不让的率先坐下,仰着头不答反问道:“江家的案子什么时候能判?” 萧君湛知道她的顾虑,也从没想过用江家的事来左右她的决定,闻言坦率道:“三日内此案必结,届时,江家只有江子修一房会流放岭南,至于江老大人,我会派侍卫专程护送他们离京返乡。” “江家财物不会被朝廷查抄,你另外两位舅舅的官身也还在,”萧君湛温声道:“江家后辈子嗣依然可以入仕为官,不会受江子修一事影响,你外祖家不会伤筋动骨,依旧还是徐州望族。” “此事我既已应下,那就不会再有变故,冉冉无须担心自己惹我不高兴,害了江家。” 面前的男子声音轻缓,望着自己的眸中似有漫天星辰,实在是温柔极了,卫含章同他只对视一瞬便心跳如鼓,急忙撇开眼退避。 萧君湛神情一顿,道:“冉冉,我心悦你,欲娶你为妻,你……” “别说了!”卫含章再也听不下去,只觉得自己喉咙都要冒烟,羞恼道:“我才退了婚事,哪里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你为何如此急着逼我!” 才分手,哪里有这么快找下家的,还是这么个…… 卫含章满心别扭的想挑刺,挑来挑去却发现面前这个男人除了是个二婚男外,其他条件简直完美。 但,偏偏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喜欢又怎么样,有一点点心动又怎么样,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 她的话音一落,庭院内顿时安静下来。 萧君湛长身玉立,缓缓敛眸不再看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 宁海悄无声息的后退半步,就算这段时日见证了无数次他家殿下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受挫,也不影响他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佩服这位吃了豹子胆的卫家女郎。 萧君湛静默站立良久,庭院中除了徐徐吹拂的夏风外,无人敢做声。 第62章 这难捱的沉默叫卫含章也后知后觉出面前男子的威仪,有些坐立难安之际,听见他的声音:“我若非你不娶呢?” 萧君湛淡淡道:“我不欲叫你难过,冉冉不妨想想,如何才能欢喜的接受我。” “……你此话何意?”卫含章神色微敛。 这是在威胁吧? 是的……吧?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萧君湛垂下眼,同她对视:“冉冉,你究竟对我是何意?” 他在生气。 卫含章盯着他淡漠的面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因为她没有爽快许嫁,就生气了? 思忖片刻后,卫含章道:“那日在凤霞山,你既然听见了我同顾昀然的对话,便应该知道我对未来夫君的要求是什么。” 萧君湛微微一怔,山林空旷,她和那位顾家郎君谈天声也不大,他其实并没听见具体内容。 只是观他们神情似在吵架,知道他们相处并不和睦。 卫含章不去看他,低声道:“你年纪大是一回事,这个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 再一次被提起年纪‘大’,萧君湛面色平静,“但什么?” “……”卫含章欲言又止,在他专注的目光中,坦白道:“自我幼年时期起,便做了决定,我以后要嫁的夫君身边必须干干净净,不能有通房、妾氏、舞姬、娈童、还有……” “等等…”萧君湛揪着眉头打断她越来越离谱的话,“我身边不会有那些东西,你无需担心这个。” 江家都教了她些什么,竟连‘娈童’也是能胡说的吗? “就算没有娈童,你后院姬妾也不少……还有庶子两个,庶女一个,对了,你嫡妻还留下了个遗腹子夫死了之后生的子……” 他的矢口否认,叫卫含章表情一言难尽,要不是她向江氏旁敲侧击的打探过,还真会被他这模样给骗了。 卫含章道:“我年纪还小,对掌家也只学了些皮毛,性情不够稳重,处事不老辣,震慑不了你后院那些姬妾,人又格外小气善妒,做不到旁人家正室夫人的宽容大度,实在非你良配。” “你帮我很多,我也很感动,但女子的终身大事再谨慎也不为过,我的确不愿意因为感动而嫁给你。” 她说的真心实意,将自己认为两人不匹配的地方,一点一点细数出来,末了,总结道:“萧伯谦,你还是另寻一端庄贵女为继室吧,以你的身份,京中贵女任你挑选。” 她极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大通话,萧君湛静静的听着,并未再打断,只是神色越来越复杂,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她。 凭借这些日子的了解,卫含章知晓他性情,这位萧世子在男女之事上或许风流不羁,但绝非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她说的这些话他也一定能听的进去,所以耐心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答复。 而萧君湛这边却有些发懵,怔愣良久,方才轻声道:“若我孑然一身,后院没有其他人呢?” 顿了顿,他补充道:“以后也就你一个,你可愿……” “不愿!”卫含章豁然起身,气道:“萧伯谦,我之前虽觉得你浪荡风流,但心里还是认同你是一位坦荡君子的,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人了。” 还有两章~~~ 第54章 为舵主大人‘ac’加更 2023-” 原来又是一个把妾氏当玩意的男人。 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还打算为了她把这些‘玩意儿’撇弃,日后专一的只要她一个。 看他毫不犹豫的态度,这一套估计没少做,在她之前,恐怕为了哄别的新欢,还不知道舍弃了多少个旧爱。 卫含章内心冷笑,哪个姑娘生来便会想当任人拿捏的妾氏? 特别是能嫁入王府做妾的,最不济也得是个小官家庭的女郎,人家干干净净入了他的后院,一心把他当天…… 果然,男人就是绝情,好时你侬我侬,绝情起来能为了让她这个新欢满意,毫不留情的遣散那些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甚至生育过子嗣的女子。 卫含章瞬间爆发的怒气,将不远处的宁海都吓的肩膀抖了抖,满心惊惶的瞪眼。 这是干嘛呢…… 怎么就……冲着殿下大呼小叫起来了? 萧君湛也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蹙着眉头看她,卫含章根本不惧,怒气冲冲的回视,“看我也没用,萧伯谦,我绝对不会嫁给你这么个冷心绝情之人。” 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按理说他渣他的,跟她又什么关系,上回气成这样还是知道顾昀然收了两个通房呢。 卫含章想不明白自己的心理,撩完了狠话,愈发烦乱的她脚步一拐,就要回去,被萧君湛下意识拉住衣袖阻止。 “绝不嫁我?”他垂眸看着她,吐字轻淡道:“冉冉说的是真心话?” “真心的不能再真心!”卫含章余怒未消,甩开他的手,道: “妾氏通房之流也是人,不是物件,你用旧了,不喜欢了,就舍旧求新,将她们丢弃,这个世道本就没有孤身女子的容身之处,你既然要了她们,在她们并未犯错的情况下,就应当给她们容身之所,而不是随意厌弃,这跟让她们死有什么区别?” 说完,她再也待不下去,几步走到院门前,这回无人阻止,正要开门回家,电光火石间又想到江家几十口人的安危还在他手上。 第63章 这…… 卫含章僵立几息,还是缓缓回身,同萧君湛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似乎被她的一段话惊的不轻,萧君湛还在愣神,见她回头,眼眸中有光在微微颤动。 卫含章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了一句‘能屈能伸’后,福身道:“今日是我出言无状,希望世子您不要介意。” 萧君湛静静的看着她,卫含章毫不避让的对视,良久,良久,他忽然笑了,站在空旷的庭院中,眸光明亮温和,犹如仙姿玉树。 卫含章被他这个笑晃了眼,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到面前,胳膊上出现一双手,微微收了力道,被他圈进怀里。 “冉冉,”耳畔男子的声音低沉温柔,“你为何这般招人喜欢。” 冷调木香的气息灌入鼻腔,卫含章迷茫的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将人一把推开,扬手就要赏这个登徒子一记耳光,半道被握住手腕阻止。 “乖,不能动手。”萧君湛笑意不变,温声道:“我一时情难自禁,以后不这样了。” 这一巴掌打下去…… “我看你是时时都情难自禁……”真想怒斥一番这个登徒子,又想到江家人的生死都还由他掌控,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就算气的咬牙,卫含章也只能忍住,几乎要憋出内伤,气急道:“你自便吧,我要回去了。” 这回她毫不犹豫拉开院门,溜回了家。 只余萧君湛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院门,指尖微捻,似在想着什么。 周围几位侍从均不敢大声喘气,宁海等了许久,察觉他家殿下心情逐渐平复,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躬身道:“殿下,定国公世子在宫里等候召见。” 萧君湛微微一顿,回转身来,却没有急着抬步,而是轻轻唤了声宁海。 宁海赶忙道:“奴婢在。” “你可是疑惑孤刚刚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孤的太子身份?” “奴婢不敢。”宁海恭谨道:“只是……奴婢瞧卫姑娘对您并非无意,若是将身份告知,或许……” “她误解孤的身份这么久,突然告诉她,孤不是燕王世子……以她的性子,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萧君湛眸光幽深,有些事,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没想到瞒的越久,反倒越是难以启齿。 由爱而生怖,他怕极了那姑娘一气之下再不理人了。 “殿下,”宁海忍不住劝道:“您的身份总不能一直瞒着,叫卫姑娘误会您是……” 想到冉冉刚刚的言论,萧君湛眼眸一动,心里爱的不行,连带着声音也轻柔了些,道:“等孤先把江家的事给她办妥当了,趁她心情好,再同她坦白吧。” 只望,那姑娘别真同他计较才好。 ……………… 忠勇侯府,静雅堂。 虽然早有准备,心里也知道像顾氏这等捧高踩低人家的亲事黄了不可惜,但江氏还是深受打击。 这些日子她又是操心在佛堂自尽未遂的长女,又是忧心娘家的案件,偏偏自己一妇道人家帮不上忙,只有幼女在膝下陪着宽慰时,才勉强支撑。 现在连幼女的婚事也黄了,哪哪都不顺,江氏心神累极,晚膳后便歪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醒来时,床边已经坐了丈夫的身影。 今早,顾家上门时,卫恒不在府上,午间忙于差事,也未回来用膳,等散值后回府,去了主院亲娘那请安,从柳氏口中才知道幼女的亲事黄了。 身为父亲,他还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事儿的。 正敛眸坐在床边,见妻子苏醒,端了一碗温着的药,道:“先把药喝了,府医来把过脉了,你郁结于心,血脉不畅,日后少思,多休息。” 江氏没有说话,阻止丈夫亲自喂药的举动,接过药碗自己服下。 才放下碗,嘴里就被塞了粒梅子,她愣了愣。 卫恒收回手,道:“药味太重,吃点酸的压一压。” 江氏苦笑了下:“都习惯了。” 第55章 为潇湘‘书友grgfi’加更一章~~ 从去年长女出事起,她便吃惯了这苦涩的药味。 卫恒暗暗叹了口气,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 用过晚膳后,江氏便散了头发,身为卫含章、卫含月两个美人的亲娘,江氏样貌自然不俗。 即便已经三十好几,又遭遇连番打击下,姿色也并未消退多少,此时灯下美人如玉,能让人迷了眼。 江氏再度躺下,柔声劝道:“今早听沈氏说,成儿似是病了,老爷去看看吧。” 卫恒沉默半晌,说:“夫人也病了,我陪夫人。” ………… 夫妻俩静静的躺在床上,屋内一片漆黑,初夏的月光不算亮,黑暗中不可视物,也能遮挡面上的情绪。 江氏呼吸平缓规律,但卫恒知道他的妻子并没有入睡。 大夫说了,她思虑过重,已经许久未有安眠,非长寿之兆。 这些年来,他们就是这么躺在一张床上,相敬如宾,互不干扰,可今晚,卫恒忽然觉得自己再也难以忍受。 他伸臂穿透妻子的后颈,另外一只手拍向她的背,缓缓的拍打,不知不觉又变成温存抚摸。 而后,单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吻了过去。 江氏猛地偏头,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嗓音泛着惊意:“老爷,府医前些天才说了,我如今不宜行房事。” 第64章 黑暗中,卫恒顿了顿,沉默良久,道:“好。” 他声音带着染了欲念独有的嘶哑,江氏松了口气之余,不免内疚道:“可是几个妾氏服侍的不周到?明日我着人去寻几个新鲜……” “夫人省省心吧,”卫恒轻轻抚着她瘦弱的脊背,又怜又气,“睡觉。” 怀里的女人实在太瘦了,在他们的长女出事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迅速衰败下去。 但卫恒还记得第一次见妻子的样子。 中书令家的嫡长女,在京城极负贤名,他母亲欲为他求娶时,他们还未曾见过面。 直到婚事定下,他们成了未婚夫妻,他登门拜访,邀她出游。 彼时,她还是青春明媚的少女,容貌迭丽,站在盛开的杏树下,冲他笑的温柔又恬静。 那一刻的悸动,胸口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可他当时却只道是寻常。 他有自小相伴的侍女,早收入房中,自诩已识情爱滋味,不曾把这片刻萌动放在心上。 成婚之后,她的确不负贤名,端庄娴静,温柔贤德,婚后不到一月,便抬了他的通房为妾氏,他并未拒绝,当时的他在想什么来着。 哦,他想的是,他母亲眼光果然不错,给他选的妻子又贤惠,又貌美,真是叫人满意。 等到婚后半年,又再次给他纳了两妾,一妻三妾在后宅竟也相安无事,和睦共处,这回连他母亲都夸赞她贤惠宽和,颇有掌家手段。 可他心里却开始有些不得劲。 她太贤德了,贤德到他每每在她房里呆了超过三日,便要劝他去别处。 他想同她亲近些,却寻不到法子,床笫上,更是不曾同他沉沦过一回,每每他兴起至浑然忘我时,恍惚瞧见她难以忍受的模样,慌的手足无措,以为弄疼了她。 可那段时日,虽然她贤德到有些冷漠,但夫妻之间也称得上琴瑟和鸣,少年夫妻该有的恩爱,他们也都有。 后来有了长女,感情更添了几分和和美美,那是他们婚后最美满的日子。 再后来,他在父亲运作下外放宣州为官,好混点资历回朝。 女儿还小,她需要留下照看,夫妻只能分离两地。 她欲安排两妾随行,被拒后,以为他对家中几个妾氏已腻,又换了两名貌美丫鬟随侍。 依旧是那么贤德,他却再无当日的满意。 抱着不知道什么心思,他连那两个貌美丫鬟都原封不动,却对着远方的妻子,相思成疾。 直到有一日,和同僚们相聚,醉眼朦胧之际瞧见来斟酒的下官之女,竟能瞧出妻子的身影,看直了眼。 等酒醒时,沈氏已经浑身赤裸躺在身边,他们行了夫妻之礼。 沈氏不是婢女之流,她父有官职,她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女郎,他得负责。 这是他成婚二十载,唯一一个主动纳的妾氏。 甚至,他只碰了那一次,在心头一片兵荒马乱下,竟也忘了要给沈氏服避子汤。 沈氏怀孕了,他头一次感觉到忐忑不安。 也是那时,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意,心悦自己的妻子,不算难以接受的事。 他纳了沈氏为妾一事,迟迟未曾写信告知家里,等带其回京时,庶女已经抱在手里。 她温柔大方,还是一如既往的贤德,为沈氏补办了纳妾之仪,笑着喝下沈氏的敬茶。 他又是酸涩,又是松了口气。 是夜,他欲解相思之苦,想与她行房事,却被温柔婉拒,道沈氏初来京城,无依无靠,想必心中不安,在房里等他过去。 一切都不一样了。 本就不多的恩爱,随着沈氏抱着孩子入门,尽数消泯。 往后的日子,她拒绝他的交心,只要他试图亲近些,便会被劝去妾氏房里。 这些年,她断断续续为他纳了许多妾,有些连名字他都喊不上来。 她选的极为用心,妾氏们都是花样容貌,细滑的肌肤,正值妙龄,气头上时,也曾有意宠过几个,将人宠的野了心,又被她一个个笑着打发出去了。 她把他当成了贪新厌旧的脾性,往往打发走了几个,又要再寻几个更娇嫩的进来。 半点也不曾动怒。 他宠爱谁,她一点也不介意。 生培儿时,她伤了身子,恐难有孕,她也大方的撤了妾氏们的避子汤。 沈氏连着生了二子,她也不介意,对妾氏们贤德宽容,恩威并施,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当家主母。 甚至,愈发不耐烦他碰她,本就是为了子嗣才忍受的事,再没诞育子嗣的希望后,自然不愿与他行事。 可他想要! 黑夜中,卫恒抱紧妻子熟睡的身体,将热意传递过去,他夜夜都想这么抱着她,想要她。 想要这具因为多次生产、疾病、衰老而消瘦的身体。 即便她的皮肤早已没有年轻时娇嫩,可依旧能叫他欲念纵横。 不知从何时起,卫恒开始会想,在婚后她欲抬第一个妾室时,他不答应会怎么样? 或者更早些,在她还未过门时,他便将人打发了是不是更妥帖。 甚至……他要是没… 今天是pk3的第三天,居然上了新书榜第一名,推荐票也破了昨天的记录,好感动~~ 还剩最后两天pk,宝子们追读千万稳住呀,新书成长期马上过了,这本书是被你们一点一点灌溉长大的,感谢的话不多说,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65章 另外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深情厚爱~~我只能码字回报了~~~ 对了对了,有没有q阅不是会员的宝子愿意为本书开个会员的~~~好像会员数据贼重要 最后最后,mua一个~~~ 第56章 2023 顾家上门退亲的第三日,齐国公府就有消息传出,他们家世子的嫡长女同顾家长子订下了亲事。 消息传入卫含章耳里时,她正坐在花藤下,陪着萧君湛下棋,捻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顿,侧目道:“做什么来跟我说这个?” 特意前来禀告的宁海神情一滞,答不上话。 倒是棋盘对面沉默许久的萧君湛接过话:“是我吩咐的,叫他有顾家的消息,随时来禀报。” “……”卫含章默了默,别扭道:“你没别的事关注了吗。” 怎么总盯着这点子小儿女的感情事。 萧君湛垂眼细细看她,见她神情无恙,才缓声道:“心里可有难受?” “没有!”卫含章将手中白子落下,“拿得起放得下,没什么好难受的。” 拿得起…… 萧君湛顿了顿,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了口,将心头猛然跃起的酸涩压下。 “对了,”他转移了话题:“江家的案子已了,明日大理寺会放人,江子修及其家眷判了流放岭南十年,也是明日出发。” “真的吗?”卫含章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喜交加的推开棋盘,起身道:“你怎么不早说呀,我要回去跟我娘说这个好消息。” “等等…”萧君湛急忙拉住她的手腕,见她开心成这样,温声道:“你要如何同你娘说自己知道这消息?” 啊… 卫含章的笑意僵在脸上。 是啊,她总不能跟江氏说,隔壁的燕王世子告诉我,明天江家人可以出狱了吧。 女郎怔然的模样也很是好看,瞧的萧君湛心头发烫,喜欢的要命,忍不住轻轻捏了把她的脸,哄道:“你爹也记挂这事儿呢,估摸着时间,这消息他也该知道了,他会告诉你娘的。” 面上的嫩肉被轻轻揪起,卫含章瞪大眼睛将人推远些,捂着被他捏过的地方,又羞又怒:“你怎么又这样!” “是我的错,我有些情难自禁,”萧君湛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笑道:“冉冉,我有一事想同你说。” “……什么?”知道江家即将出狱的消息,卫含章心情大好,不太生的起气。 她抬眸正要细问,就见守院门的两位婢女中其中一位疾行而来,福身行礼后,道:“卫姑娘,您的婢女前来唤您,道是有急事。” 卫含章一愣,应了声好。 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道:“我的婢女无事不会来寻,想来是真的有事儿,我要先回去了,你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好,”萧君湛目光温柔,道:“明日你来……” “明日不行,明日我要去接我外祖母他们,我后日过来吧。”又想到即将被流放的大舅一房,不由问道:“流放的犯官,家人可以去送行吗?路途颠簸……” “可以,你想打点些钱财也行,”萧君湛颔首,道:“律法无情,江子修的罪责我不能直接免除,不过冉冉,你要是真不忍心见他们流放千里之外,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救人。” 他声音带了点诱哄:“你想不想知道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大舅一家免于流放之刑?” 都说律法无情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卫含章纳闷道:“什么?” “成为皇后,”两人离的极近,萧君湛深吸口气,道:“给皇后母族加恩是惯例,你自幼长在江家,可算你半个母族,只要你成为皇后,我保证江家至少可以封伯爵,江子修一家也能免罪。” “……”卫含章默了默,奇道:“皇后是我说能当就能当的吗?自先皇后薨逝,陛下再未立后……” “冉冉,我告诉你一件事,”萧君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哭笑不得的打断,道:“陛下早在三年前,便有意禅位与太子。” 卫含章心头猛地一跳,脑海中一闪而过些什么,又没被抓住,惊疑不定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萧君湛眸光明亮,温柔的瞧着她。 被他这么瞧着,卫含章头脑一片混乱,偏头躲开他的视线,又看到侧立一旁的侍女,才惊觉耽搁了许多功夫。 她匆匆忙忙道:“我真得回去了。” 萧君湛再次喊住她,道:“后日我要去定国公府贺寿,不在此处,冉冉,你过两日再来,到时我告诉你一件事。” 过两日再来? 卫含章颔首:“好。” 去定国公府贺寿这事他昨日便说过,卫含章也知道。 还问过她会不会去,答案自然是不会! 原因很简单,当今陛下的嫡妻,已故的孝仪皇后便是出身定国公府。 老国公爷是太子和长乐公主的外祖父,他的七十大寿,京中除了各大世家必定去庆贺外,恐怕连那位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也会到场。 还有那个被剥夺郡主封号的齐玉筱肯定也会去,卫含章刚被她警告欺凌过,又叫人抢了未婚夫,输的极为彻底,实在是不想碰见她。 应下过两日再来,卫含章便急匆匆的回了自己院子。 第66章 等人走远,萧君湛才侧眸瞥向一旁的宁海:“那人还没走?” “是,”宁海道:“昨儿知道已经同卫府退亲后,顾家公子就喊着要来寻卫姑娘,被家人锁在房里,今儿一大早趁着顾大人夫妻二人去齐国公府下聘,才逃了出去。” 察觉到主子心情不佳,宁海小心的抹了把额间的汗,暗道顾家办事真不行,看个人都看不住…… 萧君湛静默良久,目光瞧着一旁的蔷薇花,淡声道:“走,咱们去瞧瞧那个顾昀然来寻冉冉想做什么。” ………… 绿珠绿兰正在院门那儿候着,见主子回来,福身道:“姑娘,夫人身边的周嬷嬷来了。” “可有说唤我有何事?”卫含章一面走着,一面道。 “倒是未曾特意说起,不过……”绿珠顿了顿,道:“婢子方才听了一耳朵,似是顾家郎君来了,且在府外站大半日了。” 卫含章脚步一顿,赫然回头:“什么?” 绿珠道:“今早儿便来了,现下还在府门口站着呢,大公子已经去赶了两回了。” 第57章 2023 “这顾家郎君好生无理!” 卫含章尚未说话,另外一侧的绿兰气道:“上门退亲的是他们家,如今亲事已经退了,他还要来祸害姑娘名声!赖在咱们府门口算怎么回事!” “行了,少说两句。”卫含章眉头蹙起,没想到顾昀然竟然还会来寻上门来。 早上便来了,午膳时江氏却没告诉她这件事,想必是不愿意她再同顾家有所牵扯。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又来喊她过去? 等到了静雅堂,听江氏说完,卫含章才解了心中困惑。 原来今日天才蒙蒙亮,顾昀然就到了府外,叩响卫府大门,欲来寻她。 可是门房消息最是灵通,也早就接到主子命令,当然不会将人放进来。 江氏她们得了信儿后,特意封锁消息,不叫卫含章知道。 结果顾昀然一直等到现在,就连卫含霜的嫡亲大哥,卫含章的大堂哥,侯府世子的嫡长子卫云汐两次前去劝说,都不肯离去。 固执的站在门口要见卫含章一面。 忠勇侯府上下皆被气的不轻,他们家周围住着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们,谁家的消息都不闭塞,顾昀然才一露面,大概就被认出来了。 他这个长乐公主的未来女婿站在他们家门口,欲见他们府上的九姑娘算怎么个事儿? 他们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偏偏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可不叫人生气吗! “简直混账!”江氏显然已经忍了许久:“这个顾家郎君,之前瞧着也人模人样,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不要面皮的事儿!” “阿娘身子不好,切莫急怒。”卫含章拍抚江氏的背,替她顺气,叹道:“要不,还是我出去见见吧。” 江氏唤女儿来,本也有想问她想法的意思,闻言又有些不认同的蹙眉:“你岂能再同他有牵扯。” 卫含章冲她无奈的笑了笑:“您也看出来了,他不见我一面是不会走的,反正我和他之间的纠葛,京城该知道人家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不差最后一面。” 在听见顾昀然大清早便来侯府大门口等着想见她时,卫含章就知道,昨日退亲一事,恐怕他是不知情的。 是他爹娘做的主。 不过也没什么差别,在这个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的时代,孩子的意愿本就不重要。 她的小竹马如今还是个少年,他做不了顾氏的主,也左右不了他父母的决定。 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 沉重的大门拉开一道缝隙,呆站在府门口的少年视线里出现女郎熟悉身影的瞬间,麻木的面上恢复了一丝神采。 “冉冉!”顾昀然眼神一亮,大步走过来,伸手欲握住女郎的手,没有意外的被避开。 卫含章决定出来时,就已经做全了心理准备,可在见到人时,依旧愣在原地。 不过两日未见,她险些都要认不出,这个满眼红血丝,胡子拉碴,衣衫皱成一团的少年,是她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小竹马。 “冉冉,你可是生我的气了,”顾昀然一眼也不眨的瞧着她:“对不起,退婚的事我不知情,那是我爹娘……” “别说了,”卫含章打断他的话,轻声道:“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现在的结果是我们婚事已经退了,你如今的未婚妻是齐家女郎。” 顾昀然表情一僵,眼眶登时就红了,哽咽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才是我未婚妻。” 卫含章笑了笑:“你爹娘已经去了齐国公府下聘,顾昀然,别自欺欺人了,清醒点吧,你如今是别人的未婚夫了。” “我绝不会娶她!冉冉,我心里只有你,”顾昀然猛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答应过你的,我只要你一个,此生只会要你一个。” “晚了,已经晚了,你爹娘不曾同你说清楚,那我来跟你说,” 卫含章垂下眼,一字一句道:“顾昀然,我们此生都不可能了。” 就算顾家如今反悔,忠勇侯府也不可能再答应这桩婚事了。 顾昀然怔愣的看着她,“冉冉,你可是生我气了。” “我不应该生气吗?你生性妄为惯了,从不考虑后果,有没有想过你闹这么一通,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第67章 卫含章心中情绪翻滚,撇开脸不去看他,道:“你是男子,就算是退婚也不怕招人非议,可我不同,我还要嫁人的,你若对我还有半分愧疚,就别再我家门口站着了。” “你应该清楚,我们的事,是你,是你顾家,对不起我。” 顾昀然眼睫皆湿,嘴唇颤抖着,长久说不出一句话。 卫含章没想到两人会走到这一步,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意道:“就当我们有缘无分吧,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十几年的感情,哪里会没有遗憾。 但事已至此,他父母打定主意要为儿子另聘佳妇,那么以卫含章的性子,是不可能悲秋伤春,走不出来的。 既然决定彻底放下,那就没有必要藕断丝连,继续纠缠。 卫含章最后一次仔仔细细看着面前的少年,见他越哭越上瘾,头疼道:“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别哭了。” 顾昀然啜泣声一顿,神情期盼的问:“冉冉,要不然,我们私奔吧。” “……”卫含章气笑了,“做梦!” 还私奔? 她是嫌自己人生太顺遂,来给自己找点波折吗? 卫含章指了指他身后的顾家马车,道:“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该说的都说完,卫含章转身回府,顾昀然竟然也没拦着。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进门。 漆红色大门再次关闭,顾昀然伸手捂住了眼帘,缓缓蹲了下来,再不克制,嚎啕大哭。 拐角处停靠着的一辆马车,车帘掀开了一角,里面的人将卫府发生的这一幕尽收眼底,眼神幽深,无波无澜。 耳边是那位顾家少年的哭声。 车外站着的宁海眼观鼻,鼻观心,将呼吸都放的轻缓,就听见车内主子的声音。 今天pk最后一天,感谢一下收到的打赏吧~~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水玥荷’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红袖书友‘grgfi’打赏的1000书币 求一波票票~~~书评~~~mua~~~ 第58章 2023 “宁海,你说,她适才是不是哭了?” 萧君湛的声音极为飘渺,丝毫摸不透情绪,宁海心中惊惶不已,赶忙躬身凑到车帘前,小心道:“……奴婢看,好似没有。” 万幸方才卫家女郎避开了顾家公子的不轨举动,真要是…… 宁海简直不敢细想,她真要是又当着他们殿下的面同别的男子牵上了手…… 车帘掀起的一角被缓缓放下,里头传来萧君湛淡淡的声音:“回宫。” ……………… 初夏的清晨还透着几分凉意,天色刚刚擦开蒙蒙亮光,厚重的城门被打开没多久,一辆半旧的马车就已经停靠在城墙侧边的空旷处。 马车是忠勇侯府的管事们采买物件用的,卫含章同幼弟坐在马车的一边,对面坐着卫恒和江氏。 这辆车是卫恒特意安排的,既是要来送行被判流放的犯官,当然应该低调别太惹眼。 “阿爹,阿娘,”卫云培今日起的太早,此刻有些睡眼朦胧,他强撑着精神道:“大舅他们何时来?” “应当快了。”卫恒瞧了眼幼子,道:“为父昨日打听过了,押送犯人的官差用过朝食后便即刻启程,不会多加耽搁。” “培儿可是还困?”卫含章拢过弟弟的肩,柔声道:“困就靠着姐姐眯会儿……” 江氏一身素衣,梳的发式也十分简约并不惹眼,闻言拿过一件披风盖在幼子身上,时不时掀开车帘向外探看,面上有些急切。 随着天色渐亮,城门口越发热闹,终于,押送犯人的队伍来了。 卫含章轻轻摇醒了靠在肩上昏昏欲睡的弟弟,跟着父母下了马车。 流放岭南的犯人不仅仅只有江家大舅一家,不过大多都没有亲人来送行。 都是举家流放,犯人拖家带口的,老人孩挤成一团,密密麻麻的站在那儿,皆死气沉沉。 江氏同嫡亲大哥已经多年未见,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人。 还是卫含章一眼瞧见了大舅母万氏和三表姐江知棋正披头散发站在人群里,才拉着她赶紧挤了进去。 “大哥,大嫂?”江氏简直不敢认,这个蓬头垢面,脚上带着镣铐浑身散发着馊臭味的妇人是自己的长嫂。 卫含章也是鼻酸,她的大舅妈是个多么爽利能干的人,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没曾想到了抱孙子的年纪,竟遭了这等大难。 万氏原本神情呆滞的站在人群,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几人,眼神渐渐有了光采。 “大妹,冉冉!你们怎么来了!”万氏激动的拉着小姑子的手,没想到流放前,还能见一眼亲人。 “官差停留在这儿的时间不多,你们长话短说。”卫恒跟大舅哥打过招呼后,见他深受打击已经浑浑噩噩,便歇了交代他的心思,转头叮嘱起他的长子江盛文来。 又担心妇人家哭哭啼啼耽误功夫,特意提醒道。 江氏忍住泪意,看了周围的人群,拉着万氏朝避着点人的角落走了两步。 “昨儿个得了你们要去岭南的消息,我当即就派了家里陪嫁过来的几个忠仆先去那边打点一番,等你们到了,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 第68章 江氏握着万氏的手,从袖口出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低声道:“这一路上有官差看守,我不好派人照应,这些银钱你留着自己打点,真要遇上什么事别舍不得用,该使银子的地方就使,到了岭南还有银钱。” “哎,哎!”万氏悄声应和着,知道这些钱是他们一家子路上安身的底牌,十分利索的将钱收好。 耳边听着小姑子的话,身上的绝望死寂渐消。 有活路了! 自家中出事,从徐州被押解一路进京别说钱财了,就连值钱的首饰都被官兵收缴,身无长物,流放途中真要遇上什么变故,没有银子打点,押解的官兵们,恐怕都不耐烦搭理。 她自个儿倒是不打紧,荣华富贵已经都享受了几十年,可她的儿孙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既然有活路,那就不能让他们死在流放的路上。 “是了,就该这样,我兄长不是个能扛事的,路上还得靠嫂子你来照应这一大家子,你若是也没了精气神,那我在京城哪里放得下心。” 见嫂子遭此大难,并没有同大哥那般似是打断了脊梁,生无可恋,江氏欣慰的挤出一个笑,又从另外一个袖口取出一根用锦缎包裹好的老参,和一个小罐子,姑嫂二人再度默契的交接一番。 江氏柔声道:“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带东西,也不敢准备太多,只备了点救命的补药和金创膏。” 她是既希望这些东西能帮上忙,又希望他们一路顺顺当当用不上这些。 把带来的东西都交代好了,江氏这才有功夫看向一旁正冲着她眼露期盼的侄子侄女,还有侄孙们。 江家大房里,最小的江志裕才两岁,是江盛文的嫡长子,好在流放的妇人只脚上戴了镣铐,不似男人还需要身戴枷锁,如今才得以被他娘抱在怀里。 即便如此,看着脚脖子被铁铐磨的通红破皮的侄媳,江氏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抹起了泪。 自己已经泣不成声,嘴里还在努力安慰道:“你们都放心,江家没有倒,你们身后还有家,我送走你们就去大理寺接爹娘他们,等家里安顿好,自会再打发人去岭南看看,不过是十年,你们就当是换个地方生活,十年后回来还是江家人。” “真的?” 万氏他们人在监牢,今早才放出来,根本不知道案件是怎么判的,见到只有自己一家出来,还以为江家几房是被判流放到不同地方,这会儿听见江氏的话,大喜过望。 就连一直浑浑噩噩的江大老爷也抬头看过来,动了动嘴唇道:“爹娘没事?” 他眼里布满血丝,自案发以来,他最悔恨的就是自己害了爹娘和两个弟弟,徐州传承百年的江家,就被他一念之差给毁了。 若死能抵消所有罪责,他早就以死谢罪。 第59章 2023 江氏对这个大哥又厌又恨,可见他这幅模样又忍不住心酸,哭道:“爹娘此番没被你连累,你若还有几分良心,便振作起来,莫要再让他们二老担心,十年……” 说到这儿,她再也说不下去,他们爹娘已年近七十。 十年啊…… 也不知道此生,老两口还能不能再见一眼这个不争气的长子。 几个大人哭作一团,卫含章站在一侧搀扶着江氏,目光看向一旁的江知琴江知棋两姐妹,鼻尖一酸,没忍住也哭了出来。 她两个表姐,哪里还有娇养于深闺,万事不愁的妗贵模样。 尤其是大表姐,卫含章将江氏交给幼弟,自己走到江家两姐妹面前。 江知棋迎了上来,急急握住她的腕子,道:“冉冉,江家真的没事?” 一旁的江知琴也抬着干涩的眼眸看过来,即便沦落至此,心里还是记挂着家族。 卫含章郑重点头:“你们放心,江家没事了,朝廷念及外祖父为官多年,劳苦功高,对江家网开一面……” 只处置了江家大房。 江知棋这才知道原来只有自己一家得了流放之刑,心中难受之余,也忍不住庆幸:“那就好,那就好。” 她一低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手,在小表妹衣袖上留下了两个脏手印,顿时一惊,赶紧将手松开,讪讪道:“都怪我,忘了自己一身脏污,弄脏了冉冉的衣裳。” “这是哪里的话!” 没想到只几月不见,曾经亲密的姐妹竟然生疏成这样。 卫含章反手握住她,另外一手握住旁边的江知琴,认真道:“我是在江家长大的,如今江家的确遭了个小劫,但无论什么境地,你们都是我的姐姐,姐妹一场,何须这样生分。” 江知琴出嫁不过三天,正是女子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刻,结果遇上娘家出事,本以为向来对她温柔以待的夫君能够给予安慰和帮助,不曾想转头便被夫家休弃,说是从云端跌落地狱都不足以形容她遭受的打击。 此刻听见卫含章的话,她眸光微微一动,流露出感动之色,久未饮水的惨白嘴唇轻扯,还未说话就出现一道裂口。 见到自己温柔端庄的大表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卫含章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赵俊生也是个举子,早晚得来京城参加春闱吧?他最好莫叫我撞见,不然……” “你一个闺阁中的娇小姐,名声要紧,切不可莽撞,”江知琴舌尖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原本细腻的声音粗哑,道:“赵家为避祸,休弃新妇,虽不够讲情义,但为了家中子嗣前程,并不算错。” 第69章 一个犯官之女为正妻,日后这一房的嫡系还能不能出仕为官都不好说,即便可以,恐怕前程也会大受影响。 多年姻亲的赵家这个作为固然可恨,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事关家族前途,能有几分情义可讲,官宦世家的子嗣不能入仕,跟断了香火有什么区别? 卫含章心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这个大表姐,即便自己已经到了此等境地,却还是这么善解人意,竟然能理解抛弃她的赵家。 相聚太短暂,离别来的太快,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城门口一官差敲响手中的锣,呼喝犯人们集合出发了。 江氏陪着兄嫂走了一段路,最后被卫恒揽住肩停下,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失声痛哭。 此去岭南,山高路远,一路上疾病酷暑都有可能要了犯人的性命,万一……还不知此生有没有再见那日。 就算再不争气,再纨绔,那也是她嫡亲的大哥。 ………… 大理寺监牢门口,烈日当空。 思及江家人多,卫恒特意安排仆人几辆刻有卫氏族徽的马车,携带妻儿幼女,一家四口站在榕树下,等着接老丈人一家。 江老爷子此番没有受长子牵连,另外两位儿子的官身虽小,却也还在,算不幸中的万幸。 对比江南系其他犯官,这已是大大的优待,不知多少心有谋略的政客们,都认为是江老大人在朝为官时的劳苦功高,被太子殿下记在了眼里,所以愿意放江家一马。 能被殿下记在眼里的人,但凡有些眼色的,都不敢怠慢。 是以,跟江大舅他们身穿囚服流放不同,江家其他人出狱时,皆换上了常服,且都有梳洗穿戴过,瞧上去干净体面,并不埋汰。 即便如此,卫含章见到几月不见就老迈许多,连走路都颤巍巍的外祖母时,心疼的都在发颤。 江氏先她一步冲了上去,喊了声:“爹,娘。” 出嫁二十载,自十六年前父亲致仕,举家回了徐州起,江氏就再未见过父母。 路途遥远,她已为人妇,身为当家主母岂可无事回娘家游玩,好在几位兄长时常有来京城,侄子们来京城科考,都会来拜见她这个姑母,还有个幼女寄养在江家,这些年来往也算密切。 其他时间,江氏只能靠书信来聊以慰藉思亲之苦。 大理寺监牢外面还有送江家人出来的官兵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是一个释放情绪的地方。 江氏强忍泪意,扶住老赵氏,道:“爹,娘,咱们先上马车,家里已经收拾妥当了,到家再说。” 江氏口中的家,是江家在京城的院子。 当年的江老大人,官拜二品中书令,在京城也是声名赫赫,宅院自然是有的,这些年都是江氏在打点,家里子侄们赴京赶考时,便是直接住自家宅院。 卫含章将两位老人扶着上了马车,里头已经坐不下,正准备上后头二舅母坐的那辆车,才回身,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边。 大理寺卿,陈子戍。 见她视线望过来,陈子戍微微颔首,似在同她打招呼。 卫含章蹙眉,不过是监牢放人,也值得劳烦他一个三品大员吗? 卫恒同江氏也还未上车,见女儿目光盯着一个方向,不由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pk结束了,下午出结果,希望能过吧。 感谢一下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书友20231208570_de‘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继续求票票~~~月票,红袖票,有助于爬榜~~~ 推荐票能让作者君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读。 都是对作者极大的鼓励。 第60章 2023 “冉冉,你认识陈国公世子?”江氏拉过女儿的手,“怎么瞧着他是在看你?” “……”想到那瓶被拒的膏药,卫含章默了默,道:“有过一面之缘。” 卫恒一怔,静默几息,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忽而淡声道:“都是同僚,既然遇见了,我过去打声招呼。” 看这情况,是陈子戍亲自放的人,能让江家人体体面面出狱,估计也是他的授意在里面,去客套几句也属于应当。 卫恒正要过去,没想到那边的人已经自己走了过来。 陈子戍一身三品官员服,却对着卫恒和江氏两口子,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温声请安。 视线扫过卫含章面上时,顿了顿后微微一笑。 卫含章:“……” 明显感觉到江氏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微微用了点力。 内心不由得开始嘀咕,为什么要这么对着她笑啊! 她和这人也没熟到这地步吧! 陈子戍的这反常的态度,江氏和卫恒都没有错过,心中有了思量,看着他的眼神便开始带了些不着痕迹的打量。 不过,江家人才刚刚出牢狱,还在车上等着安顿,这儿也不是个能畅聊的地儿。 几句寒暄后,卫恒道:“多谢贤侄对我岳家的关照,今儿不得空,不然必定邀你来府上一醉方休。” “世叔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谈关照。” 陈子戍态度极为谦和,他再度拱手,笑道:“不过您的这顿酒晚辈便记下了,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第70章 卫恒不过客套两句,未曾想他竟然还真应了,先是一惊,见面前这位国公府世子爷的的视线又不自觉往自己女儿方向落后,终于能确定他的心思。 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但卫恒发现,就连江氏还有卫含章本人也发现了。 江氏也没想到,幼女才回京城几月,竟然就能同陈国公世子有所牵扯,一时之间又惊又喜。 陈子戍论出身,论能力,论人品,论样貌,无一不是世家子中的佼佼者。 弱冠之龄已实权在握的三品大员,且还未议亲,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是能登上榜首的佳婿人选。 这么个人,竟然对自己女儿有意。 那还要什么顾家,要什么顾家大郎。 江氏只觉得这大半年来,终于有了件好事发生。 如果女儿非要经历退婚,才能得这么个乘龙快婿,那她就算明白了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惊喜归惊喜,但眼下娘家人的还等着安顿,这儿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暂且将这些小儿女的事儿先放下。 同陈子戍微微颔首道别后,夫妻俩带着女儿上了马车。 才刚经历了牢狱惊魂的江家人精神都十分不济,除了江家二房嫡女江知雪在卫含章上车后,眼带泪光的看过来外,大人们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只有江氏关切询问兄长,子侄们的声音。 很快,马车停在江府门口,卫含章下车后,立刻走到江老夫人的车前,小心的将两位老人搀扶进去。 跨过早已准备好的火盆,一旁几个留守在京城江府老嬷嬷在旁边念了几句喜庆的话,这场灾劫就算过去了。 京城江府是个四进的院子,这些年一直有留守的仆人收拾,还算干净。 一家人先到了正院,里头早有大夫在等着了,先是给江老爷子和江老夫人请脉。 江氏在一旁,等大夫依次把过脉后,才问道:“我爹娘身子可还好?” “二老年纪大了,此番又受了惊吓,好在年轻时底子养的不错,好生将养影响不大。”老大夫手持毛笔,开了副方子,嘱咐道:“养生之道切忌多思,忧虑。” 家里出了这等事,如何能不多思,忧虑。 江老爷子老眼扫过堂前经此一难,被吓的现如今还眼露惊惶,似打断了脊梁骨的两个儿子,又想到被流放岭南的此生还不知能否再见的长子,老泪纵横。 江家的这一代,算是毁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明明知道长子脾性不佳,身无寸才,难堪大用,却还是费心给他举了个官,让他不至于是个白身,低两个弟弟一头。 哪里能想到,这么个五品小官,他竟然也能惹出这等灭族祸事。 江老爷子为官几十载,兢兢业业为民生计,历经两朝才得了一世清名,没想到临老还要去大理寺监牢走上一遭,原本精神抖擞的老人,精气神已经消磨了大半。 老人恹恹的对堂下子孙们挥了挥手,道:“都下去歇着吧,三日后回徐州。” 闻言,一旁的江氏愣住了,正欲开口劝阻,被一旁的丈夫握住肩膀阻止,只能作罢。 卫含章也急了,她握着老赵氏的手:“外祖父外祖母不多留几天,养好身子再回去吗?” 面对养在膝下长大,最宠爱的外孙女,江老爷子缓了缓面色,却还是摇头不语。 江老夫人一切都听从丈夫做主,拍了拍外孙女的手,慈爱道:“冉冉,这几日,你便留在外祖母跟前,叫我再好好瞧瞧你。” 这或许就是祖孙俩此生最后相聚的日子。 卫含章鼻头一酸,连连点头。 两位老人精神不济,儿孙们都不敢再留下扰了清净。 江氏一直沉默着,直到走出正院,方才开口道:“老爷为何不让我劝劝我爹,他那个身子,如何还能经得起舟车劳顿!” 心里已经忍不住在想,难道她的夫君也是同公公一样的想法,认为江家人久留京城,对卫家声名不利? 昨日知道江家只有大房被判流放,爹娘同两个兄弟都被开恩释放的消息后,江氏便着手准备送行兄长,亲自来大理寺监狱接父母一事。 却先一步的了婆母劝诫,道是让她派几个仆人去打点即刻,不需要她这位侯府二夫人亲自露面。 江氏自是不肯,好在卫恒作为夫君,这回也站在家族对立面,支持她的决定,去了书房同他爹聊了半个时辰。 本以为公公被说服了,没成想今早出门时,正院那边又遣人捎了话,道是:去送行江家人行事不可高调,需注意影响,莫遭了有心人的眼。 第61章 2023 这话是特意当着江氏的面说的,不就是有心提点她已经是卫家妇,江家既然出了事,那便跟出事的江家撇清些关系吗? 卫恒听出妻子话里的指责,也想到了今早父亲的话,他苦笑道:“夫人勿怪,我不让你劝阻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岳丈大人一生要强,也极好面子…” “虽已致仕十几年,可京城还有他当年的故交,同僚,甚至政敌……” 他未再继续说下去,可就算言至于此,江氏也明白了。 无论是故交还是同僚,哪怕是身为儿女亲家的忠勇侯卫平,恐怕她爹如今也没脸相见。 养出一个贪污犯,若不是当年为官正派,在当今太子那儿还有些印象,江家就要被举族流放了,江老爷子哪里有脸再同故人叙旧,要不是一家子都病怏怏的,他恐怕恨不得即刻动身回老家。 第71章 江氏静默良久,叹了口气,送走了夫君。 娘家人在京城已经待不了几日,江氏心中不舍,干脆带着儿女都留了下来, 虽一大家子逃过一劫,但谁也没有心思庆祝,晚膳都窝在自个院子解决。 卫含章被江知雪拉着到了二房院子,同二舅和二舅母打过招呼后,进了她的闺房。 姐妹俩许久未见,在这初夏的夜晚,听着窗外夜风,抵足而眠。 江知雪在姐妹中行二,是江家二房长女,比大房的江知琴小上一岁,去年及笄后便订下了婚约,六礼还未到请期,家中就出了这等事,也不知道亲事会不会有变故。 堂姐活生生的先例摆在前头,在监狱不知未来如何,朝不保夕时江知雪还无心去想自个儿的婚事。 如今江家已遭赦免,没有性命之忧后…… 思及自己的终身大事,江知雪满心忧虑,将下巴搁在手肘上,偏头看着小表妹在烛火下莹润的侧脸,轻声道:“冉冉,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卫含章心想,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都悄悄去看过你们了,但她啥也不能说,只好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安抚道:“怎么会呢,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这个表姐自小便性格内敛,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说的直白些,就是多愁善感过于怯懦,这样的脾性是当不起高门宗妇的。 她的婚事让二舅夫妻俩为难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将女儿许给了她外祖家的三表哥,都是自家亲戚,又一起长大,嫁的也不是嫡长子,不需要代表夫家同各家夫人交际。 虽然二舅母娘家只是一商户,真论起来是配不上官宦世家嫡女的,不过为着女儿下半生过的舒心,这婚事还是定下了。 清楚这个表姐爱胡思乱想,卫含章又继续道:“雪表姐不必担忧,江家还是从前的江家,你还不知道吧,京城里头但凡知晓这件事的,谁不说外祖父此番能够脱身,都是昔年积累的福报,为官清廉的名声不小,叫殿下还留有印象。” “当真?”江知雪微微一顿,眼眸睁大了些,道:“外头的人真这么想?没有瞧咱们家笑话的意思?” “……”卫含章默了默,点头道:“是的,江南系出事的官员不少,能安然出狱的,目前只有江家人,你可以想想这是多大的优待。” 话是这么说,但天威难测,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朝堂上那些政客们怕不是都要细细揣摩个遍。 谁也不敢只因为江家被安然释放,便觉得太子殿下对江老爷子有多另眼相看,即便真有些香火情,此遭也该用完了。 这样想的怕是占大多数,不然卫平就不会连儿子来接岳家人都颇有微词了。 总之,经此一役江家还是伤筋动骨了的。 卫含章的话,让江知雪满腹的愁绪瞬间消散了大半,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她好奇道:“冉冉,你来京城这么久,又是侯府千金,可曾入宫参加过宫宴?” “未曾,”卫含章虽有疑惑,但还是摇头道:“自先皇后薨逝,陛下再未立后,宫里品阶最高的后妃是贤妃,她不喜热闹,再有,陛下身体需要静养,宫里已有许多年没有办过酒宴了。” 闻言,江知雪目露遗憾之色:“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当今太子呢。” 卫含章一愣,“姐姐这是何意?” 怎么就对太子感兴趣了。 “我只是好奇。” 江知雪道:“我养在深闺也听闻过当今太子之名,坊间传闻太子自幼受陛下亲自教导,十八岁监国以来,政务勤勉,御下宽和仁慈的名声传遍四海,既然冉冉早早回了京城,自然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 说着,她悄悄靠近些,小声道:“还有,我还听大堂哥说,太子殿下貌似芝兰,高洁若雪,乃当世第一佳公子。” 江家大公子前几年曾上京赶考,想来有幸见过当今太子,只是…… 卫含章结结实实的沉默了几息,把她这番有些花痴的话,当成女孩慕强的心态了,就跟前世那些追星族一样,对着个素昧谋面,身份贵重万人之上的男子有了憧憬。 虽然不理解,但她尊重。 “……”对着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表姐,卫含章无奈道:“我真没见过。” “好了,好了。”推了推她越凑越近的脸,卫含章道:“睡吧,这些时日都没好好休息,亏你还有精神聊这些。” 江知雪也就在同龄姐妹面前性子活泼些,见小表妹不欲聊这个话题,颇有些哀怨的瞧了她一眼,睡回了自己枕头上。 ……………… 卫含章没有认床的习惯,她一夜好眠,睡到大天亮。 心里惦记着外祖母,匆匆洗漱后,记着外祖母最喜她穿鲜嫩的颜色,卫含章还特意换上了件烟粉色轻纱襦裙。 到正堂时,里头十分热闹。 江氏早早便到了,还有两位舅舅、舅母他们,正在喜笑颜颜的聊着什么,完全没有昨日一家子都病殃殃的模样,瞧着已然恢复了几分元气。 告知宝子们一个好消息,本书pk全通关啦,正式脱离小幼苗阶段,开始茁壮成长了。 都是你们一票一票灌溉出来的结果,拜谢~ 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美美哒m’打赏的588书币 第72章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还有感谢’红袖书友1834‘一次性送了十张红袖票。 马上太子就要掉马了,下章~~剧情往我预设的地方发展,我很激动~~~ 第62章 见她们两姐妹携手而来,坐在上首的江老夫人赵氏对着外孙女招手道:“冉冉,来。” 赵氏刚从女儿那里得知顾家上门退亲一事,真是好一番糟心的疼。 她拉过外孙女的手,先细细瞧了瞧她的面色,见她的确如女儿所说未受太大影响的模样,习惯性赞道:“我家冉冉性子养的好,洒脱,大气,从不跟自己过不去。” 卫含章一点也不想让外祖母为自己操心,闻言故作谦虚,逗趣道:“都是外祖母教的好,您放心吧,我一定找个比顾昀然好一万倍的夫君,让顾家望尘莫及。” 身为未出阁的女郎,就这么提及自己的婚事,在坐的江家众人也不惊诧,似司空见惯,一个个面露带笑意。 江老夫人更是爱极了这个外孙女,一点也舍不得说教她,明知道她是故意哄自己开心,也忍不住乐开了花,连声道:“冉冉是个有运道的孩子,你的福气在后面呢,外祖母且等着享你的福。” “媳妇瞧着这事儿有戏,您养好身子,就等着冉冉孝敬您吧。”三舅母张氏凑过话头,冲着外甥女笑道:“到时候冉冉可别忘了舅母,你小时候可很是黏过我一段时日,还要我哄着睡呢。” 被家人这么打趣,卫含章也没觉得害臊,反而挑着眉一副骄矜模样,道:“那是自然,我以后要是发达了,肯定不能忘记舅母们。” 江家的三个儿媳都对这个自小抱来自家教养的外甥女极好,或许也有她出身侯府的原因在,但十几年的关爱做不了假,卫含章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她全部记着呢。 在卫含章心里,江家是她长大的地方,比忠勇侯府这个父族,更让她有归属感。 那才是她真正的家人,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为了救江家,答应去给一个妻妾成群的男子‘研墨端茶’。 一家子和乐融融的聊上了天,你一言我一语间,一旁的江氏却瞧直了眼。 她可总算明白她的冉冉这些年是生活中什么样的环境下了。 这……简直就是捧杀啊。 哪里有这么骄纵孩子的,即便是姑娘家,也…… 江氏顿时在心里安慰自己,在蜜罐子里被众星捧月,纵宠着长大,冉冉还能长成如今这明事理,落落大方,性情爽利的模样,已是万幸。 偶尔骄纵就骄纵些吧……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 休息了一夜,早膳过后,江老爷子看着恢复了血色,开始谈笑自如的子孙们,当即拍板决定明日回徐州。 比起昨日说的三日后启程,再次提前了一天,江氏又急又无奈,见老父亲主意已定,只能着手准备起返程事宜。 长途跋涉,又有两位老人在,各种药物是一定要备好的,最好还要安排一名随行大夫。 江家人是作为囚犯被押解进京的,身上的银钱、随侍的奴仆全部没有,都是被伺候惯了的主子,奴仆也得临时采买些,路上才有人可使唤。 衣裳首饰、金银器皿、各种该有的体面江氏都得为父兄们给备齐了,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一副败落的模样回乡,被徐州那些高门大户看低。 江家还要在徐州立足,那就得让徐州的高门大户们知道,他们家还好好的,是体体面面的回家,一点事儿都没有。 江氏和两个嫂子商量着回徐州该准备的东西,匆匆忙忙想备的多好也不现实,但该有的都不能缺了。 卫含章倒是有心想帮忙,但这点小事儿,三个当家夫人已经足够了,用不着她们俩个小辈跟着忙活,打发她们一边儿玩去。 江知雪自听说明日回徐州后,面上就难掩忐忑,她性情怯懦,最是敏感,一边担心自己的亲事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又害怕自家经历了这场劫难,徐州那些闺秀们会不会用异样眼光看自己。 江家这一代的嫡长女江知琴,成婚三日便被夫家休弃,多少影响家中姊妹的婚事…… 她想的越多,面色越是不安,卫含章见了,凭借从小长大的了解,哪里能不知道这个姐姐又在担心受怕了。 想到表姐是头一回来京城,下次再来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她难得有了东道主的意识,当即决定带着江知雪出门转转。 见两个姑娘准备出府,江氏嘱咐道:“记得带上帷帽,别骑马了,乘马车吧。” 卫含章爽快的应了声好,姐妹俩坐上江府马车,去了京城最热闹的东大街。 回京几月,卫含章对京城颇为了解,领着江知雪进了徐记糕点铺。 “这儿的栗子糕和杏仁糕味道都不错,外祖母喜欢吃的板栗糕也有,一样买上几份,可以留在路上吃。” 如今是初夏,气温还有些凉爽,糕点放个两天不是难事。 买完了第一次尝过味道后,便心心念念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外祖母也尝尝的糕点,卫含章心满意足的开始为江家几位表姐妹挑选离别礼物。 江家这一代一共五个姑娘,长姐江知琴和三姐江知棋随父母流放岭南,剩下的江知雪、江知书、江知语都在京城,只是两位表妹年纪还小,受了惊后不愿离开父母,便没有跟着出来。 第73章 京城最大的珠宝阁,二楼。 卫含章转了几圈,最后决定给两位小表妹一人选了块禁步玉坠子,巴掌大的羊脂玉用金丝线编织的极为精巧,是京城最时兴的样式。 送给江知雪的是一副镶嵌了红宝石的额饰,正中心的那颗红宝石材质极佳,瞧着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价值自然也不菲,不过卫含章小有资产,见江知雪不过多瞧了两眼,毫不犹豫就要买下来送给她。 珠宝阁客人不少,江知雪本就是内敛的性子,不好当众劝阻推拒,平白惹人耳目,可收下表妹这么贵重的礼物又十分过意不去,以至于回去的马车上,她神情颇有些不安。 卫含章见了,无奈道:“不过是个价值百两的物件,也值得雪姐姐你这样坐立难安吗?” 江知雪闻言,抬眸看向她的小表妹,心里羡慕不已。 第63章 2023 她们一同长大,命运却不同,卫含章姓卫,是京城侯府嫡出贵女,江氏对这个打小离开膝下的幼女诸多愧疚怜爱,心里记挂着,行动上更是不含糊,每一年,京城都有源源不断的好东西送来徐州。 卫含章说是养在江家,但吃穿用度上是侯府那边管着的,从小就不缺好东西,更没有为金银发过愁,百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待字闺中,每月领着月钱零花的江知雪来说,的确是极大的数目。 在江家的十五年,卫含章可以称得上是徐州身份最贵重的女郎,被江家长辈一同娇养出来的大方脾性,配上那张皎皎如月的芙蓉面,谁家的闺秀们,心里不暗自羡慕她好命。 不过…… 想到这样好命的侯府贵女,婚事一样出了波折,江知雪心中又怜又叹,果然世间没有尽善尽美的事儿,也没有一直好命的人儿。 她是知道表妹同顾家郎君感情有多好的,被顾家退了亲,冉冉一定也十分难过吧…… 卫含章完全不清楚表姐在心里把自己想成了个小可怜,见她一直不语,以为她还在不安,就又道:“姐姐收下吧,你亲事已定,不日就要出嫁,我到时候人不在徐州,这个就当是我给姐姐添妆了。” 被提起亲事,江知雪面上飘了抹绯红,羞怯的垂下眸子,正要说什么,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随同出来的江府老嬷嬷在外头低声道:“二位姑娘,前头是定国公府,他们府上国公爷今日办寿宴,正是散席的时间,贵客太多,这条路被封了,您二位看咱们是不是绕路?” 定国公府? 卫含章一愣,差点忘了,今天是定国公七十大寿的日子,卫家两房嫡系应该都去赴宴了吧,还有……那位萧世子。 两日不见,突然间想起,卫含章心口有些莫名鼓动,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顺手就将车帘掀起。 前方宽敞的道路的确被一队卫军封住,卫含章随意看了眼后,嗯了一声,道:“绕路吧。” 在这儿等,还不定要等多久呢。 正准备放下车帘,眼角余光瞧见远处定国公府大门口忽然走出一群人,最中间的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说熟悉,是因为那是这些时日同她日日见面的萧伯谦。 说陌生……是因为卫含章有些不敢认,这个被一群公侯们毕恭毕敬捧在最中心,一看就是身份最为贵重的男子,会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润如玉,品性端方的萧世子。 “等等!”隔得太远,卫含章有些怀疑自己的视力,阻止了马车掉头后,她将头向外探了些。 认认真真的看了几息,她终于能确定定国公门口那个青袍墨带,周身淡漠,眉宇间一派疏离之气的青年,的的确确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位‘萧世子’。 非但如此,她还看见朝这位‘萧世子’行礼的人里有她的祖父卫平,大伯卫洹,亲爹卫恒,就连卫含霜的未来夫家永乐候府的几位男丁也在其中。 甚至,她还看见了被废了郡主封号的齐玉筱,正福身行礼。 这可是长乐公主嫡长女,她需要屈膝行礼的男子……会是谁? 卫含章怔愣当场,有些失神。 江知雪见表妹这副模样,也将头凑了过来,她认出了昨日来接江家人的姑父卫恒,瞧见那么多人行礼的阵仗,不由好奇道:“这是哪家公子?” 马车外站着的江府老嬷嬷忽然双膝跪倒在地,嘴里同时低声惊呼:“是当今太子的仪仗,二位姑娘快下来行礼。” 街边的行人,还有许多堵在路上的马车,也哗啦啦跪了一地。 太子? 卫含章面色顿时就变了,倒是一旁的江知雪眼神发亮,掀开车帘拉着表妹就要下去。 震惊到有些出神的卫含章被她拉的一个趔趄,下车时还不忘顺手拿上了帷帽,给自己戴上后,低头跪倒在地。 身为太子外祖家,定国公府地位超然,老国公爷德高望重,今日寿辰,前来拜寿的勋贵不知凡几,连缠绵病榻的陛下都亲自送了贺礼,由太子亲自送来,此等殊荣在京城的确是独一份了。 定国公府正门,老寿星亲自将来贺寿的太子外孙送至车銮前,欲再次躬身行礼时被内侍宁海扶住。 萧君湛却并未看向自己外祖父,而是将视线瞥向街道上跪了一地的百姓,他总感觉方才有道熟悉的视线看向自己。 目光在街上一列列静列的马车上扫过,没看到相熟的车架后,才蹙着眉头收回视线。 第74章 是幻觉? 不过两日没见到人,已经思念至此了吗? 萧君湛心中一叹,面上神情不变,回身朝老国公爷温声道:“您是长辈,无需如此多礼。” 他性情惯来冷淡,即便是嫡亲外祖家,也少有霁色。 所以,这其实是老国公头一回被太子当着众人的面,金口称作长辈,老人家被酒意染红的面上,激动不已,又要拜谢。 萧君湛亲自动手扶了一扶,瞥向一侧躬身行礼的臣子们,淡声道:“孤宫中还有政务未处理,不便久留,宴席未散,诸君请回吧。” 众人齐盛称诺。 萧君湛上车銮前,再次侧目看向了卫恒。 三十有六的年纪,卫恒保养得当,眉清目朗,气度雍容,能瞧出他年轻必定是一位丰神俊朗的郎君。 而冉冉模样生的妍丽大气,性子又被养的俏皮骄矜,眉眼间似有水波流转,灵动不已,萧君湛今日仔细瞧了几次,猜测他的冉冉许是像母亲偏多。 不过即便如此,看向卫恒时,萧君湛的目光也不自觉的放柔,不似寻常那般淡漠无波。 卫恒心里却在砰砰跳,不明白今日自己怎么就得了殿下的眼,一下午的时间,他发现殿下起码看了自己三回。 还是视线停留足足几息的那种细看。 萧君湛看着未来岳丈额间冒出的薄汗,舒然笑道:“子疏不必紧张,孤并无他意。” “……是。” 卫恒闻言满心复杂的躬身颔首,待太子銮驾启程走远,才缓缓站直了身子。 第64章 2023 一旁的世子卫洹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家弟弟的面上,纳闷道:“观你面上也未刻花,怎么就叫殿下瞧了又瞧?” 忠勇侯卫平也看向自己的二儿子,目光稍有疑窦,又实在不解。 “……”卫恒用袖子抹汗,被父兄齐齐盯着,无奈道:“我一个五品小官,连朝会都只能半旬参加一次,还是站在最末端,面见殿下次数屈指可数,我如何能知……” 他自己还纳闷呢,殿下怎么就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 另一边。 萧君湛銮驾走远后,江知雪同卫含章才站起身,被仆妇扶上了马车。 姐妹俩一个因为见着了京城中最最尊贵的男子而激动不已,另一个内心已经在翻江倒海,怀疑自己现在身处梦中。 江知雪手指不自觉的绞弄手中的帕子,对着表妹难掩激动之色,道:“昨夜还曾遗憾未曾见到太子殿下,哪里想到今日便得偿所愿,真是……” ‘缘分’二字,她到底羞于出口。 思及刚刚那位站在人群中央,如众星捧月的清冷男子,江知雪心口砰砰跳,好一阵才平静下来,终于发现车内安静至极,这才注意到表妹情态不对。 “冉冉,你这是怎么了?”江知雪望向不知为何表情难看的表妹,有些忧心,低声关切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卫含章对家里几个姐妹素来都是亲近有礼,可眼下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实在无心同她细说什么,露了个敷衍的笑,道:“无事,我有些累了,想静静。” 说完,也顾不上江知雪的反应,阖上眼,静默思考。 开始回想同萧伯谦相识的一切经过。 第一次见面是在徐州曹家别院,他那时恐怕就是去查案的吧? 顾昀然说过,江家的案子是太子殿下亲自调查的,而萧伯谦当时就在徐州,只是谁也没想到,他堂堂太子之尊,竟然住在偏远城郊别院。 第二次见面,是在教坊司门口,她欲寻大夫救柔娘,而他随行扈从里,就有一老大夫,受命前来相救。 即便是太子之尊,也不至于随便出个门专程带上太医,除非是出远门,那……他那日大概是刚好从徐州回京? 是了,卫恒之前就提过一嘴,太子不在京城,朝会都免了。 至于第三次…… 卫含章捂住眼睛心中冷笑不已。 如何能怪她误会他是燕王世子? 年岁相仿,又出现在燕王府别院附近,自称姓萧,最最重要的是,她唤他‘萧世子’他没否认啊! 甚至,故意误导她,特意寻了燕王府的另外一所别院,来同她相会。 不对! 哪里是来相会……分明是来哄骗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那位传闻中,高洁若雪,品行端方,对臣下温和宽厚,当世第一佳公子的太子殿下,有意骗她! 还骗了她这么久,让她坚定不移的相信,他就是燕王世子! 卫含章心里一片冰冷,他明明是当今太子,却非要以燕王世子的身份接近她,还口口声声‘帮忙’救江家。 江家放还是不放,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吗?哪里用得着帮? 亏她这些日子感激涕零,还为自己没有以身相许来报答而内疚。 骗子! 每一步都是骗她的。 骗的她心怀感激,从而对他一点一点心动,若不是他的马甲没找好,寻了个二婚男,她指不定都要松口许嫁了。 还端方君子呢,这么哄骗自己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卫含章心里气怒交加,从未受过这样的逗弄! 这是把她哄骗的团团转啊! 马车停下来时,未免叫娘亲,外祖母瞧出端倪,卫含章即便气的咬牙,还得忍住。 第75章 努力缓和了许久,终于忍下了那一口闷气,将杂七杂八的事暂且抛之脑后,下车时,已将面色恢复自如,对着一旁的表姐微微一笑。 江知雪瞧见后,嗔道:“可算是有个好脸色了,你刚刚到底是怎么了?” 她回想了下,似是在见到太子殿下后,冉冉就变了个脸色。 卫含章实在不欲多说,叹道:“真的无事,姐姐莫要多问了。” 江知雪表情一僵,面露委屈之色,也不说话了。 这个姐姐性情惯来就敏感小气,卫含章是知道的,可她眼下真没心思去照顾周全。 今夜,是江家留京的最后一夜。 用过晚膳后,卫含章闹着要同外祖母睡。 江氏蹙眉,不认同道,“外祖母需要好好静养,你个皮猴子莫要在这儿闹她。” 卫含章嘟起嘴,正要说话,软榻上的老赵氏一面笑着朝外孙女招手,一面对着自己长女道:“你不许让冉冉走,明儿就回去了,就让我们祖孙俩,最后再亲香亲香吧。” “……娘!”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江氏鼻头一酸,强忍泪意,叮嘱女儿夜里不许扰着外祖母休息后,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卫含章如愿的睡在了赵氏身边,她抱着外祖母的手臂,亲昵道:“您睡吧,我守着您。” 她的外祖父、外祖母的身子其实都很硬朗,距离江老爷子大肆操办的六十大寿已经过去四年,老人家今年六十有五,而老赵氏比夫君小上一岁,今年六十又四。 这个时代是和平盛世,世家贵族的子弟们,身体底子自小便打的极好,活到八十岁高龄的老太君,老太爷们不在少数,并且即便年老体衰,也大多口齿清晰,耳聪目明。 真说起来,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还不到七十呢,说年纪大,但在卫含章的眼里,也没有大到,此次一别便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地步。 他们会长命百岁的! 卫含章满脸依赖蹭了蹭外祖母的手臂,安然的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一大早,用过早膳,卫含章一家四口,把江家一大家子送至城门。 分别的滋味总是不那么好受,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卫含章有些难过,她勉强忍着。 卫云培要去国子监上学,卫恒身有官职,也需要去当差,一家人在城门口分别后,剩下的卫含章母女俩回了忠勇侯府。 第65章 2023 “给二夫人,九姑娘请安。” 才进前门,便有柳氏身边的吴嬷嬷迎上前来,面上笑道:“老夫人一早就交代了,等二夫人您回来后,先去她那儿,侯爷也在正院等着您呢。” 江氏神色不变,笑应道:“我知晓了。” 又偏头看向一侧的小女,柔声道:“冉冉先回院子歇歇,这两日累着了吧。” 卫含章一动不动,她总觉得柳氏专门派人在等着,有些来者不善…… “几日未见祖母,不然我也一同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吧?”她望向吴嬷嬷,语气极淡道:“我可以去吗?” “九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您有给侯爷,老夫人请安的孝心,哪里需要老奴同意。”吴嬷嬷面色一顿,旋即笑道:“只是……老夫人特意说了,是有事要同二夫人交代……请安也不急于一时,要不,您明日再去?” 这个刁奴! 卫含章如何能听不出她的话外音,面色顿时一沉,正要说话,却被江氏剜了一眼阻止。 “回你的听风阁待着去,大人有事要谈,你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家少好奇。” 嘱咐好女儿,江氏目光瞥向婆母身边第一得力的嬷嬷,淡笑道:“走吧。” 专门派心腹守在这儿,唤她过去还能为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为着她这个媳妇带着儿女在才犯了案子的娘家住了两日有所不满,想训斥几句罢了。 婆母责难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哪里值得冉冉这般不放心。 不过,这也是女儿的一片孝心,江氏其实很是熨帖。 卫含章看着江氏渐远的身影,想到原著中她的下场,心里烦躁不安。 江家虽然已经改变了原本举家倾覆的命运,但名声也没多好,累得江氏这个出嫁女,依旧是犯官亲眷。 并且江家这一代的几个儿子都不优秀,大舅就不用说了,卫含章另外两个舅舅也不是什么有真才实干的人,他们的官位跟忠勇侯府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卫平真要借机发难…… 不是卫含章恶意揣度自己祖父为人不义,主要……仅有的几次见面,卫平表现的就似那种极爱钻营,揣摩上意的臣子,一点都不像个腹有雅量,荣辱不惊的世家掌舵人。 在这个孝字压死人的父权时代,卫平就算没有爵位,不是侯爷之尊,他在卫家那也是一言堂的存在。 身为一家之主,他真要看江氏这个犯官亲眷的儿媳不顺眼,勒令儿子休妻,作为儿子的卫恒会怎么做? 不过……事情应该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毕竟江氏现在的处境跟原著还是不同的,有儿女傍身,娘家也并未一蹶不振,举家倾覆…… 卫含章一路想着烦心事,回到自己的临风居,想静静心读会儿书,看了半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反倒愈发觉得烦躁难言。 现在已是六月天,夏日正式来临,炎热的天气叫人心里也跟着烦闷,卫含章丢下手里的书本,抬步就往后院的听风阁走,准备吹吹风乘乘凉。 第76章 路过那扇遮掩的院门时,脚步一顿。 想起两日前,同那位‘萧世子’约好的两日后再见…… 就是今日了…… 卫含章停住脚步,站在院门前,静默良久,忽然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绿兰道:“你过去……” ………… 不知不觉已到六月,气候愈发炎热,天亮的也早些了。 萧君湛两日未见心上人,实在挂念的紧,今儿一大早起来便带着宁海悄然出宫,极其低调的进了燕王府别院,静待佳人。 马上要见到心爱的小姑娘,萧君湛心情极佳,路过花丛中,见到那一簇簇大朵大朵迎风而动,努力盛开的粉嫩蔷薇花,忍不住顿足细细看了会儿。 几息后,他亲自动手小心的折下了一束,对宁海道:“修剪好后,寻一玉瓶来插上,冉冉见了想必会喜欢。” 宁海低声应诺,接过主子手中的花枝,笑道:“摆放在窗前茶案上如何?卫姑娘最爱坐那儿品茶读书。” 萧君湛瞥他一眼,微微颔首,淡声道:“你倒是观察入微。” “……”宁海默了一默,内心十分不解,自己细致些怎么也要被提点。 日头渐渐升高,窗外的树荫被拉的细长,书房内的气氛从一开始的静谧平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书案上的折子越来越少,逐渐紧绷起来。 放下最后一道折子,萧君湛习惯性抬眸望向门外,还是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进来,他眉头微蹙,心头浮现一股陌生的情绪。 那是在遇到冉冉前从未有过的…… 焦躁不安。 ‘哒哒哒’…… 是萧君湛指尖叩击桌案的声音。 一旁侧立的宁海听着一道道沉闷的叩击声,心中开始发慌。 身为近侍,他了解这是殿下只有心中烦乱,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时,才会做的动作。 思忖片刻后,萧君湛眉头微松,道:“江家今日离京,冉冉前去相送,的确没那么早过来。” “是。”听见自家殿下的话,宁海急忙笑了笑:“卫姑娘同江家人亲近,自然不舍,叙别的久些,误了时辰也是常理。” 萧君湛阖上眼休憩,不再言语。 宁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迅速招来一侍从,正要吩咐几句,就看见看守院门的婢女朝这边走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卫府侍女服侍的女婢。 见到好不容易过来个人,还不是卫含章,宁海心头突突跳,疾行两步下了台阶迎过去,急声道:“可是卫姑娘出了什么事?” 绿兰被他肃厉的眼神看的怔了一下,方才福身行礼,道:“姑娘没事。” 闻言,宁海一口气松了一半,又纳闷道:“那为何卫姑娘自己没过来?” “……”绿兰垂头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我家姑娘吩咐奴婢来给你家公子捎句话。” 捎句话? 宁海没看出她的不安,听见卫姑娘人没来,但好歹叫婢女前来捎了句话,心里顿时彻底放松下来。 急急忙忙领着人朝书房走。 萧君湛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自己走了出来,瞧见绿兰,蹙眉道:“冉冉呢?” 今天收到好多月票,起点占了一大半,榜单也是嘎嘎往上涨,我很是感动~~~ 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红袖’书友grgfi‘打赏的10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花舞小女人‘打赏的500书币 深情厚爱,铭记于心~~ 第66章 2023 绿兰深深一福,道:“姑娘来不了,吩咐奴婢来给您捎句话。” 闻言,萧君湛神色稍霁,缓声道:“什么?” 绿兰站直了身子,抬头一字一句复述自家姑娘的话,声音板正:“姑娘说:那日在林中答应您的条件,已履约完成,大家谁也不曾欠谁的,从今往后,您同我家姑娘,再无瓜……” 剩下的话,消失在面前男子瞬间寒下来的眼里,绿兰是头一回见萧君湛,根本不知他的身份,但见他沉下来的面容,还是顿觉心惊胆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萧君湛垂下眼,面上看不出情绪,静默许久后,他缓缓开口道:“冉冉还让你捎了什么话?说下去。” 周围内侍,护卫皆被他周身气势所摄,院中隐隐有些风声鹤唳之感。 绿兰猜测这公子身份恐怕不同寻常,神情为难,支支吾吾道:“姑娘说,她日后不会再来这里……院墙也请您是如何拆开的,便如何修缮妥当,她就当……” 萧君湛袖中双手扣紧,掀眸瞧了过去:“就当什么?” 绿兰眼皮一闭,大声道:“就当她从未认识过您!” 话音落下后,院内一片死寂。 萧君湛怔愣的站在台阶上,神情恍惚,似是失了魂,周遭奴仆侍卫们皆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有一点动作,惹来注意。 绿兰虽觉得这位公子威仪甚重,但心中记挂自家姑娘的吩咐,硬着头皮继续道:“姑娘还说,她有一块玉佩在您手里,还望您能交于我带回。” 宁海恨不得冲上去捂住绿兰的嘴,心里愁的直念佛,真是有多大胆的主子,就能养出多大胆的奴婢,放眼整个朝野,也无人敢在殿下失态至此时,还一再不知收敛。 那位卫家女郎究竟又是闹的哪一出! 萧君湛似被‘玉佩’一词唤回了神,他抬步下台阶,不去看一旁的绿兰,直直朝与忠勇侯府相连的院墙方向走。 第77章 宁海赶忙在后头跟着,“殿下,您是要……” “她不是要玉佩吗?”萧君湛脚步一滞,轻声道:“孤去问问她,为什么这么……翻脸不认人。” 宁海心里颇为认同,江家人才离开京城,用不着他家殿下了,卫家女郎就来这么一出……未免也太卸磨杀驴了! 可怜他家殿下情窦初开,一片灼热的情意对待她,日日起个大早,从宫中悄悄来这所偏院候着,只为让心仪的姑娘不论何时来,都不会踏个空。 这等真情真意,竟被卫家女郎如此作践! 宁海其实对卫含章的作为十分愤慨,但面上还是得劝诫道:“现下还不知卫姑娘院子里是何等景象,贸贸然过去若是撞上人……殿下您看,是不是叫人先去探探路?” 真要这么过去,万一卫家夫人正在女儿院子里,岂不是撞个正着? 到时,卫家女郎该如何同她家人解释,太子殿下亲临她的闺房? 以那女郎的气性怕是要动真怒,原本还能缓和的关系,裂痕愈深…… 宁海知道自家殿下将那卫家女郎看的如何重,所以更要在他思虑不周时,提醒一二。 不然……总之,主子心情不好,他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好在,萧君湛是个能听进劝诫的主子,他望着面前的院门,停下脚步,侧目对身后惊慌不已的绿兰淡声道:“冉冉在哪里?带孤过去。” 绿兰早在宁海口唤‘殿下’时,就已经开始愣神了,放眼望去,整个京城,能被称作殿下的男子,只有当今陛下的三个皇子。 皇长子是当今太子殿下,也是唯一一位已经成年的皇子。 下面的二皇子今年才十四岁,三皇子更是才十二,所以,面前这位殿下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在听闻他自称‘孤’后,绿兰肩膀一抖,慌张跪下,额头触底,道:“见过太子殿下。” “哎呦喂!你倒是答话啊,卫姑娘现下在哪里?可是独处?还不快起来领路!”宁海真是急的要冒烟,这么没眼色的丫头究竟是怎么混上贴身侍女的位置的,竟看不出他家殿下耐心已经要告罄了吗? 他哪里能体会到绿兰有多慌张,才知道这些日子与姑娘相会的男子竟是当今太子,如今又要同太子殿下撇清关系,还是由她来说了那些话…… 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绿兰简直要吓的魂不附体。 在宁海的焦声催促下,她竟还在面露迟疑,不肯出卖主子。 宁海瞧出她的顾虑,心中叹了声,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后,提点道:“今日你领路还是不领路,殿下都是要过去的,你要是个聪明的,就知道事情不宜闹大。” 绿兰神情一顿,在萧君湛愈发冷淡的目光中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道:“姑娘在听风阁二楼,那儿最是清凉,三面有风,是避暑之地。” ………… 卫含章窝进了听风阁的卧房,才算找到了几分凉意,懒洋洋的歪坐在窗口软榻上,翻了会书,心中却还是静不下来。 也不知道绿兰去说了那些话后……那位‘萧世子’会如何反应。 能不能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她识破? 卫含章心烦意乱,端起还带着凉意的青梅汤饮下,目光不经意滑过窗口时,见到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站立于窗前,正静静的看着她。 “!!!”因为逆着光,卫含章没有第一时间瞧出来人是谁,因闺房窗口突然出现一道男子身影,她吓的差点窜起来,待定睛瞧了眼后,面色一滞,慌张的表情缓缓收敛,抿唇不语。 萧君湛目光停留在女郎的面上,开口道:“冉冉,开门。” 卫含章握紧手里的书,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方才道:“绿兰没有把话同您说清楚吗?” “冉冉,你想要同我再无瓜葛,也不该派个婢女来知会一声了事。”萧君湛眼眸微颤,轻声道:“开门,我要你亲自同我说。” “……”卫含章默然无语,不肯起身。 第67章 2023 窗外探进一只手来,直直的握住她的胳膊,萧君湛声音愈发轻柔:“江家没事了,你便翻脸不认人,冉冉,谁教你这么处事的?” 他喉结滚动,似再难忍耐,眼眸酝出浓重的墨色,手指缓缓收拢:“是你现在主动开门,还是我来唤人将门打开?” 卫含章被他握住手臂,正欲挣开就听见他这一番话,顿时又惊又怒,抬眸望过去,心口却忍不住一跳。 实在是面前男子的模样真的很吓人,再无平日里温和宠溺之色,眸色幽暗,似一汪不见底的深泉。 她才抬头,胳膊上的手就挪到她的下巴,握住后,萧君湛弯腰从窗口凑了过去,温声道:“冉冉,我究竟哪里惹到你,叫你要同我断了瓜葛,你开门好好跟我说。” “说什么?”卫含章挣开下巴的手,猛地站起身来,声音却极淡道:“说太子殿下您是如何哄骗我这么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吗?” 这声太子殿下一出,萧君湛才总算明白今日之事的结症在哪儿,他指尖微颤,缓缓收回手,搁在窗檐上,狠狠一握,努力遏制心头的慌乱。 “我可以解释。”他道:“让你误解我的身份是我的错,但我并非有意骗你……” “殿下莫要折煞我了,”卫含章屈膝福了一礼,平静又客气的道:“您是储君,如何会有错,更不需要同我解释,倒是这些时日,我不知您身份,言行粗鄙,多有冒犯,还请您恕罪。” 第78章 两人隔窗相望,萧君湛在她逼视下,如墨的眸色恢复如常,垂下眼睑。 卫含章道:“殿下请回吧,院墙也麻烦您修缮一番,对了……我那块玉佩,您还是还给我吧。” “你先开门。”萧君湛嗓音染上了些涩意,“开门说清楚。” 卫含章面色一顿,是真心不想开,可这人是当今太子! 他不想走,谁能轰他走吗? 僵持片刻,终究还是开了门。 楼道旁等候的宁海见了,心头松了口气,愿意开门,矛盾应该就……好解决了吧? 一旁的绿珠绿兰对视一眼,想法同他完全不一样。 “冉冉,我绝非有意骗你,更不曾故意误导你我的身份,”萧君湛一进门,便将门反手带上,垂眸望向面前的女郎,轻声解释:“我也是头一回心里进了个姑娘,最开始时,甚至不知道如何接近你。” 那时,她身边还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若是直接告知真实身份,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以势压人,想要靠强权来拆散他们? 即便……即便他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也不能叫她如此认为。 迎她入东宫简单,但他不能容许她的心里怀揣着对他的怨怼入东宫。 更不能接受她因为没和顾家郎君在一起,而有所遗憾。 一丝一毫对其他男子的遗憾都不能有。 他的冉冉得发自内心的只钟情他一人。 所以,在她误会他是燕王世子时,他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将错就错的用了这个身份同她相处。 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可当时的他多看这个姑娘一眼,心里都慌成一片,哪里能考虑的面面俱到。 现下的萧君湛内心其实很是慌张,但声音还算平稳,他看着面前神情冷淡的姑娘,轻声道:“冉冉,你能原谅我的无意欺瞒吗?” “殿下言重了,您哪里有错,更谈不上叫我原谅了。” 卫含章静静的听完他的‘解释’,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了,才冷静道:“若您真要我一句原谅才觉得安心,那我原谅殿下了。” “冉冉!”萧君湛见惯了她娇俏大胆的样子,对面前这个冷淡有礼的姑娘没有一点办法,干脆扯了她的手,牵到面前,一把抱进怀里:“既然原谅我了,那……” 女郎细腻的颈近在眼前,萧君湛克制的动了动唇,哑声道:“那你可愿入东宫,做我的太子妃?” “殿下错爱,真是叫臣女羞愧不已。”知道阻止也没用,卫含章干脆一动不动任他抱着,麻木道,“不过,您实在不必问我的意见,大可直接下旨。” 萧君湛一怔,自她肩膀处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中隐隐有些颤动,“我若要直接下旨,何须同你大费这些周章,冉冉,我要的是你点头同意。” “竟是这样吗?”卫含章同他对视片刻,忽然缓缓一笑,道:“那我如实相告,我不愿意。” 她容貌生的美,这么近看更美,萧君湛被她的笑迷了心,忍不住伸手抚向她的面,低头凑近…… 气息越来越近,紧要关头,卫含章没忍住偏头躲开了,微凉的吻落在她的脸颊,萧君湛唇动了动,“冉冉说的是气话对吗?” 她的气性向来大的很,得知自己被欺瞒这么些天,必定气的狠了,并非真心不愿意给他当太子妃。 这些时日的相处,按照萧君湛的判断,这个姑娘对他并非一丝情意也无…… 她至少是有一些喜欢自己的。 心里这么想着,行动上更是不愿意逼她太狠,萧君湛极力压抑住欲将人直接带回宫的念头,松开手臂,细细的看她绯红的面色,温柔开口:“冉冉是生我气了,刚刚说的不算,下回我等冉冉气消了再问。” 他才松手,卫含章便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些距离后,才深吸了口气,道:“殿下请回吧。” 萧君湛巍然不动,目光直直的望着她,道:“不要唤我殿下,冉冉,唤我伯谦。” “哦?”卫含章抬眸,自嘲一笑:“原来殿下对我竟也有过一句真话。” “除了真实身份被你误解时,没有解释外,我对你从未有过半句虚言。” 萧君湛性情淡薄,身份贵重,从未因谁而如此无措过,此刻见她嘲意的笑,只觉内心苦意泛滥,他向前一步,道:“冉冉,我答应你,日后再也不瞒着你什么,可好?”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温柔明亮的目光。 他就是靠着这个温柔的模样,哄的她……哄的她误以为他是妻妾成群的风流世子,都忍不住动了些心思。 今天开始pk4了,没啥感言,那就求个书评吧。 各位宝子们,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点亮五颗小心心,给本书一个精彩的书评呀。 惯例感谢一下打赏: 感谢:q阅书友20231208570_de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美美哒m‘打赏的100书币 话说,本书的打赏好像每天都没断过……大佬们太多了,求包养~~~ 第68章 2023 卫含章垂下眼避他的视线,低声道:“那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太子殿下,还是萧伯谦?” 她贪图凉快,在房内并未穿外衫,只一件轻薄的烟粉色夏裙,藕臂半露,长发也只是用一根簪子轻挽。 现下,就这么站在三面窗户尽开的厢房里,夏风自窗外进来吹动她的裙裾,低垂着头,侧脸恬静好看,少女柔媚的风情在不经意间彻底展现。 第79章 以萧君湛的身高望过去,她纤细的后颈隐约可见…… 他眸光微颤,视线定定的放在上面,喉结缓慢滑动了下,道:“在冉冉面前,我永远是萧伯谦。” 卫含章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闻言偏过头,道:“既然你是萧伯谦,那我就直说了,我打小就最恨别人骗我,你把我当傻子哄骗了这些天,我还不能生气吗?” 顾昀然背着她收了两通房,被她问起时明知她会生气,还是如实相告,就是因为他知道卫含章最厌恶被欺骗,尤其是被亲近之人欺骗。 他是太子,她自然得恭恭敬敬,可他既然说自己是萧伯谦,那她必定是会生气的。 被人骗着动了心,还不能生气吗! 卫含章内心愤愤,又酸又闷。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理反应,但她知道自己不好过,当然没办法对他有个笑脸。 女郎气呼呼的模样看上去十分鲜活灵动,哪里像是在生气,落在萧君湛眼里,简直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他心里软的不成样子,从心的轻声哄道:“这事儿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冉冉要如何才能不生气?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会欺瞒你半句了好吗?” “不好,”卫含章平静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是太子殿下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何德何能,叫你堂堂太子之尊,竟日日在臣属别院里,顶着他人的名号,来逗我玩。” 逗她如逗个玩具一样,看着她一口一个世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好吧,卫含章其实也知道,这或许真不是他的本意,但她就是生气。 哪里有这样的,把她骗的团团转。 最可气的是,她居然被他骗的动了心! 她最恼的就是这一点!人家身份都没表明,她就傻乎乎的春心萌动,像个傻子一样。 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她有多信任他,就有多难受。 卫含章低着头,心里泛起莫名委屈,鼻头发酸,“还直接闯我院子,逼我开门,轻薄我。” 把她抱了不算,刚刚竟然还想亲她!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擅自闯姑娘闺房,搂搂抱抱吧! 这么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不是轻辱人吗。 她垂着头,有泪从眼眶涌出,滴落在地上,让人霎时就慌了手脚。 萧君湛再也忍不住,一手牵她过来,另一只手抬了抬,轻轻替她拭了泪:“冉冉莫哭,我有令人打探过,知晓你这儿没有旁人,才过来的。” 他动作温柔极了,叫卫含章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至于轻薄你……”瞧着面前姑娘倔强的模样,萧君湛眼底荡起了波澜,顿了顿,才道:“是我情难自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是真的情难自禁,也认定了面前的女郎只会是自己的人,才会…… 他说的真心实意,卫含章却忍不住怒而瞪之。 又是‘情难自禁’,总借着情难自禁的名号来轻薄姑娘家。 被她瞪的有些不自在,萧君湛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轻咳了声,转移了话题:“我两日前就准备向你坦白自己的身份,恰巧你婢女唤你回去,冉冉可还有印象?” 卫含章没有说话。 现在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要不是被她撞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坦白。 “我心悦你是真的,想娶你为妻也是真的,你现下心头有气我理解,我会等你消气,再来问你。”萧君湛握住她的手,声音放的轻柔:“只要冉冉点头,东宫太子妃的人选只会是你。” 卫含章并不为所动,轻轻挣开他的手,道:“殿下可以离开了吗?” 他喜欢的姑娘气性怎么这么大。 哄了这么久还是不奏效,萧君湛心下无奈,解下腰间那块送了两回还没送出去的墨玉,道:“此玉是高祖所赠,我随身佩戴多年,已成信物,如我亲临,可调令东宫亲卫军,京城禁卫军,冉冉收不收?” 卫含章微愣,旋即一口拒绝:“此物如此贵重,殿下还是自己留着吧。” “……其实它还有一个用处,”萧君湛弯腰凑近了些,低笑道:“你不是问我要玉佩吗?这块玉佩怎么样?” “不怎么样!”卫含章连退两步,神情严肃道:“我不要!” 一再被拒,萧君湛那双明亮到可照人的眸底闪过暗色,定定的瞧了她许久,方才叹息一声,“是我的错,非要挑冉冉气闷时送东西。” 卫含章垂眸,不去看他:“您在这儿待的太久了,还是请回吧。” ………… 自卫含章打开房门让萧君湛进去后,宁海心头提着的那道气,顿时松了一大半,正倚在楼道口,一面吹着凉风,一面同绿珠绿兰说着话。 能成为太子的随侍宦官,宁海自是有颗八面玲珑心的,他表现极为随和,笑呵呵同卫含章两名侍女谈笑间,便将想得知的信息都侧面打听的差不多了。 卫姑娘的脾性,喜好,最近正发愁的事儿,有没有因为同顾家退婚一事辗转反侧,暗地里垂泪,都探了个八九不离十。 心中自得一笑,又暗道这俩丫头毫无警惕性,日后进了东宫得好好调教,莫被旁人也随意套了话。 他家殿下寡了二十五年,才出现一个卫家女郎叫他动了心,想来,用不了多久,卫家女郎便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未来皇后之尊。 第80章 她身边伺候的人,可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正操着不知道多久以后的心呢,就见他家殿下自卫家女郎的厢房走了出来,宁海观其神色,心中顿时一凛。 怎么……瞧着不像是和好了的样子? 萧君湛面沉如水,对着紧闭的房门怔怔的站了会,才转身带着宁海离开。 第69章 2023 等人一走,早便惶惶不安的绿兰叩响了房门,跪地请罪:“婢子擅自将外男带回,请姑娘责罚。” 卫含章正立在窗口望着那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闻言微微一怔,拉开了房门,轻声道:“起来吧,此事你无错。” 就算绿兰不带路,以萧伯谦当时的状态,直接从忠勇侯府正门进来寻人都不是不可能。 她看向两名婢女,“你们可知他是何身份?” 绿珠绿兰道:“是太子殿下。” 卫含章轻微颔首,再问:“若是祖父祖母他们知道我同当今太子有纠缠,你们说,他们会如何?” “会……”两名婢女迟疑了几息,在卫含章鼓励的眼神里,绿兰道:“会喜不自胜。” “对,会喜不自胜。”卫含章微微一笑,道:“不但如此,他们恐怕还会哄着我去亲近太子,小意讨好他,以求得个名分。” 绿珠绿兰心头一紧,明悟了什么,双双跪下。 卫含章垂眸看着她们,道:“现在告诉我,今日你们瞧见了什么?” “奴婢什么也没瞧见。” “没错,今日同往常一样,我在阁楼里自个儿待着,无人来扰。“ 卫含章眸光柔缓,将两名婢女扶起,道:“你们就当从未见过太子,无论对谁,即便是阿爹阿娘,也不许透露半句。” 她回卫家不久,对卫家的亲人算不上多了解,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江氏,若是叫卫家人知道自家有位女郎得了太子青睐…… 届时,或许除了江氏,恐怕没人还会顾忌她的想法。 即便是亲爹卫恒,现在看起来对她的确算是个慈父,但卫含章始终不会忘记原著中江氏的下场。 卫恒对江氏并非无情,但他还是护不住结发二十年的嫡妻,如此,难道还能护住她一个不曾在膝下长大的幼女吗? 所以,她不能叫卫家人知道这件事。 卫含章不希望她同萧伯谦之间的事,有旁人插手。 她很清楚,她是喜欢萧伯谦的,这份喜欢好像跟喜欢顾昀然还有些不一样。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卫含章的目光看向窗外,停留在同燕王府别院相隔的墙上,准确的说,是停留在那扇木门上。 在知道萧伯谦真实身份后,卫含章心里就烦的不得了。 若他只是一个王府世子,她或许还有抉择权,可他是太子。 被太子殿下惦记上,人家还口口声声非她不娶,她还有的选吗? 扶在窗沿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卫含章眉头拧起,为自己的未来苦恼。 若她嫁给门当户对的寻常人家,不顺心时还能回娘家,或是跟姐妹们聚聚。 可真嫁进东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可不是说说而已,那是半点自由都无。 受宠时自然什么都好说,招家人进来聚聚小住都行,但要是失了宠…… 虽然现在的东宫无任何女眷,可一旦开了她这先例,卫含章想也想得到,朝臣们得多积极把自家待嫁的女郎送进去。 博的不止是太子的宠爱,还有家族前程,瞧现在的定国公府地位为什么超然于其他世家,不就是因为人家是未来皇帝的母族吗。 萧伯谦是真心喜爱她的,这个做不了假,也没必要跟她作假,但这喜爱能有多久,恐怕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一旦爱意消散…… 也不怪卫含章悲观,实在是她见识过太多这个时代的‘爱情’,顾昀然多爱她啊,不也收了俩通房吗? 那两个通房算是彻底把她的天真打醒了,她再也没办法天真的相信,这个时代的男人会有‘忠贞’的概念。 浑浑噩噩的思考了许久,卫含章想的头疼欲裂。 一边想着要珍惜现在,瞧,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还有未来皇后的位置摆在眼前,只要点个头坐上去,想要护住江氏和卫含月,就一句话的事,大舅一家也能不用流放岭南十年。 一边又紧张害怕,嫁给旁的人家,真过不下去了,还有和离的希望,可嫁给太子…… 对啊,人家是太子! 卫含章内心直叹气,她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这事儿她哪里还有选择权。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别在被那人笑一笑,就心口小鹿乱撞。 爱情是讲究势均力敌的,生死都握在人家手里,谈什么情爱啊。 她不配! 卫含章告诉自己,喜欢是可以克制的,动了心也不要紧,瞧,她以前那么喜欢过顾昀然,对他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可真确定了断时,不也就那样了吗。 从小长大有着十几年情谊的顾昀然,她尚且能拿得起放得下,对这个手握生杀大权,威仪甚重的太子殿下,她更不可能容许自己真毫无防备的将真心奉上。 或许是上天都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纠结,没多就,一场夏雨毫无征兆的落下。 这场雨后,太阳还是极其顽强的出现在头顶,甚至愈发闷热了起来,知了在树枝发出了欢快的鸣叫。 第81章 盛夏正式来了。 ………… 卫含章拿了把团扇遮挡炽热的光线,一路走进了静雅堂。 内厅已经摆好了午膳,卫恒今日竟也赶回来用膳了,此时夫妻俩不知在交谈什么,都是卫恒在说,而江氏面容恬淡似水,只时不时应和一二。 卫含章进去时,夫妻俩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卫恒瞧了眼人比花娇的小女儿,慈爱道:“天气愈发热了,晒人的很,往后中午不用日日来你娘这儿用膳。” “是了,”江氏招手让女儿在旁边坐下后,瞧着她鬓间略有汗湿的发,怜道:“我也正想说呢,明日起,娘给你院子里设个小厨房,想吃什么自己叫底下人尽心做就成,用不着顶着大太阳过来。” 卫含章也觉得日头太毒,一路走过来热的很,吃饭更是没有食欲,便颔首道:“好,都听爹娘安排。” 一旁站着伺候的沈氏,递了块湿帕子过来,轻声道:“女郎擦擦汗。” 卫含章早没了初回来时,见到这位原著女主便要多看两眼的好奇,闻言接过帕子拭了把额头,又净了手,开始陪父母用膳。 感谢一下大佬们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划水大王小l’打赏的2个588书币 感谢:q阅书友‘君清小妖’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最近寒流来袭,大家主意保暖呀,好冷好冷好冷~~~ 第70章 2023 食不言寝不语是世家用膳规矩。 一顿午膳在沉默中结束,卫恒略作休息,便去了前院。 江氏挥退了伺候的两名妾氏,房内只剩母女二人。 “阿娘,”卫含章接过沈氏的活儿,一边给江氏按揉着肩,一边小声问:“祖母今早唤您去是有什么事?” “你这孩子,”江氏伸手拉她坐下,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真当你祖母那儿是龙潭虎穴,能把为娘吃了不成。” 卫含章捂着额头,作委屈状:“女儿这不是担心您吗?” 江氏叹道:“你眼瞧着就要及笄了,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是不是也该改改,日后出嫁为他人妇,不比闺中时,当家夫人该端持稳重,行事切莫冒失。” “……我的婚事…”卫含章心头听的微微发紧,蹙眉道:“女儿不是才刚被退婚吗?京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哪里有那么好找新的合适人选。 “你六姐的婚期不日便到了,到时家里只剩下你一个嫡出女郎,偏偏婚事又出了些波折,自然该多上心些。” 江氏将女儿额间被风吹散的碎发拨弄至耳后,柔声道:“男子娶妻脾性不合还能纳几房娇妾聊以慰藉,女孩却不行,女孩家啊,终身大事最是要紧,爹娘得替你好生挑选个如意郎君。” “你不是好奇你祖母唤我去有何事吗?说与你听也无妨,” 江氏脸上带了些笑意,道:“你大伯娘出自永昌侯府,她想给你保个媒,将你说给她娘家内侄,永昌侯世子的嫡幼子。” “都是来往密切的姻亲人家,那小郎君娘倒是也曾见过几面,”说到这儿,她思索了会儿,道:“依稀记得是个言行有度的俊俏公子,你大伯娘既然出面保媒,人品想必也是不错的。” 江氏同钱氏妯娌俩二十年的感情,从未红过脸,卫含章如今又是江氏膝下仅有的女儿,她的婚事在江氏眼里是头等大事,谁敢介绍个混不吝的来,翻脸怕都是轻的。 钱氏不是不分轻重之人,不过有了顾家的前车之鉴在,江氏没有轻易点头,言至此处,她望向身侧的女儿,正要问问她的想法,却见方才还神色正常的女儿,此刻面色发僵,似在愣神。 “冉冉?”江氏眉头微蹙,抬手抚向女儿的额间:“可是路上热着了?” “女儿才刚刚退了婚,现下还不想议亲。”轻柔的触感贴在额上,卫含章眨了眨眼,怕泄露眼里的情绪,垂下头道:“况且我上头不是还有七姐吗?她还大上我一岁呢,要说急也该她更急吧。” “她怎么能跟你比,”江氏没听出女儿语气不自然,嗔怒道:“七娘是妾氏生的庶女,模样生的倒还不错,不过性情谨小慎微过于怯懦难为大妇,规矩礼仪学的中规中矩,平庸至极,也就你将她放在眼里。” “……难为大妇?”卫含章一愣,惊道:“七姐婚事……是给人当妾?” “你爹前些天同我说过一嘴,道是七娘的婚事,你祖父已有了想法,叫我无需为她寻人家。”江氏道:“你祖父插手家中庶女的婚事,必定不是桩正缘。” 难怪江氏会这样猜测,也对,能叫卫平放在眼里的门第,以卫含苏的出身是一定够不上正妻之位的,既然他有所安排,那只能是送庶孙女去给谁家做妾了? 原著中,身为女主女儿的卫含苏结局是入王府为侧妃,具体是哪座王府,卫含章不记得了,不过王府侧妃虽说也是妾,但那是上了玉蝶,颇有地位的妾氏。 怎么…… 见女儿蹙眉,一旁的江氏道:“不必为你庶姐操心,你祖父愿意献上孙女为妾的人家,想来也只有几家宗室了,” 卫含章心中还是有些不解。 侯府女郎,即便是庶女也不可能给人家做妾的,就算是入王府做妾,叫旁人见了也有谄媚之嫌,而且不过一个妾,送进去了也成不了真正姻亲,还叫旁人瞧低了,得不偿失。 第82章 不过,话说回来,……原著不会是女主母凭女贵吧? 卫含苏以妾的身份进入王府,也算是为卫家了牺牲,沈氏算是沾了女儿的光?。 也不对呀,即便卫含苏成了哪个王爷的妾,那也只是个妾而已,不足以叫侯府这等最重规矩的人家,扶正妾氏吧? 正纳闷呢,江氏又悄声道:“依为娘看来,这些时日与府中走的近些的宗室人家,只有燕王府和平王府,这两家无论是谁,以七娘身份,为妾也是个好前程,一旦生下贵子,抬为侧妃不无可能。” ‘贵子’二字,江氏刻意说的重了些,卫含章心领神会,顿时明悟了许多。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 比起嫁给门楣低出侯府许多的人家为正妻,稍微有些野心的女子,或许会觉得入王府博一个侧妃的可能,还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尤其是当今太子二十有五还未曾选妃,满朝文武面上虽不敢多言,但私底下恐怕早有揣测,会不会是他们英明神武的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然,真的没办法解释,东宫迟迟无嗣,太子身为储君还不纳妃是何故。 很多‘有远见’的政客们,已将棋子布局到了多年后。 若是太子一直迟迟不肯纳妃,东宫无子嗣继承大统,那么从宗室中选继承人是必然之举。 这也是卫平愿意将孙女给人做妾的真正原因? 正路走不了,就绕远路试试,错了也就是折了个庶孙女,若歪打正着,真让卫含苏生下‘贵子’,被看重继承大统…… 卫含章心中猛的一跳,按照原著走向……这还真有可能! 所以,这才是原著中,沈氏这么一个平庸的妾氏,会被如此重规矩的侯府,扶正为妻的原因。 ……那,按这个推断,原著中的萧伯谦,不会真没子嗣吧? 可他那副总是‘情不自禁’来轻薄她的模样,也不像是不近女色到连子嗣都不在乎的男人啊。 身患隐疾? 更不像了,有隐疾还想亲她? 她要是不躲开,指不定他还要做什么呢! 第71章 2023 卫含章被这个想法闹的心口砰砰跳,忍不住抬头,正好和江氏的视线对上。 看出女儿眼里的震惊,江氏知道她明白了身为侯府掌权人的卫平此举的深意,她温柔抚着女儿的发,赞道:“我儿聪慧。” “……”卫含章隐约勘破了原著剧情走向,怔怔的看着面前眼神慈爱的江氏,慢慢红了眼眶。 母凭女贵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可以! 萧伯谦不是说非她不娶吗? 反正左右也没得选,入东宫是既定的结局,恩泽母家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儿,卫含章思绪一顿。 ……不会她才是那个破局人吧? 她要是没出现,萧伯谦便不会想要娶妻,他真的一生无子? 然后选中了卫含苏生的‘贵子’?原著男主卫恒最后会成为新皇的外祖父? 这才是女主沈氏上位的真正原因? 这些个问题困扰了卫含章好长一段时间,她是个爱专研的姑娘,尤其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找不到答案,便会一直想着。 若事实真是她推测的这样,那卫含章要重新审视萧伯谦对她的心意了。 不止喜欢吧? 更不是一时兴起的逗弄。 那简直是‘非你不可’的爱重,不是她便不行。 她没有出现,他就谁也不要…… 卫含章有些不信,这个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男子? ……………… 近些时日,卫含章被内些个儿女家的烦心事所扰,十分的闷闷不乐。 既没有再去隔壁,也不愿意出府同京中其他贵女们聚聚,交好人家递来的几个赏花宴帖子都回绝了,每日不是窝在听风阁无所事事,便是去寻卫含霜玩。 她的婚期近在眼前,府里红绸挂满,张灯结彩瞧着很是喜庆,卫含章却莫名有种紧张的焦虑感,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婚礼,但每次都会感觉到压抑。 不过,当事人却丝毫不见紧张,就连已出嫁的卫含叶都专程回家陪了妹妹两日,卫含霜也是不疾不徐,稳重安然的样子。 卫含章每每去她院子,见她不是在闲情逸致的摆弄院中的名贵花草,便是在翻看账簿,那都是她出嫁后的私财,先过过目,日后也好上手。 许是在钱氏那儿受了教女的启发,卫含章这些时日也被江氏拉着,专门考校她在江家学的查阅账簿,管理中馈的手段。 不然,他日为嫁为人妇,要是连账务都查不明,那被起子刁奴欺上瞒下,反过来拿捏住了主子,可真就成了笑话了。 看账目难不倒卫含章,她在江家时,江老夫人是做好了把外孙女留在徐州嫁入顾家打算的。 顾昀然身为顾氏嫡系一脉的嫡长子,卫含章嫁过去,那入门便是顾氏宗妇。 该有的管家手段,江老夫人恨不得手把手教导外孙女,怎么可能真舍得将宝贝外孙女养的俗事不知,好让人拿捏。 毕竟,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没点手段如何能叫底下的仆婢们忠心信服,更不必说还要治理夫君的妾氏通房们。 若嫁入家中关系复杂些的人家,各房妯娌,姑嫂,各种弯弯绕绕,一句话里的意思恨不得长出七八个心眼子来分辨。 第83章 江氏自然不会给女儿选内宅过于混乱的夫家,她家的娇娇女自小被捧着长大,哪里见过真正后宅妇人们的勾心斗角。 对女儿婚事,她也不求攀个多高的门楣,只要求对方家中和睦,最好不要是长子,等日后分了家,小两口关上门好好过日子,当一世富贵闲人就再好不过了。 这是身为娘亲的江氏,对女儿未来的期许。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 ……………… 卫含章闺阁中小日子过的挺充实,萧君湛这边可就不是这样了。 这段时间不但宁海等宫廷内侍们服侍时愈发小心了些,就连敏感些的朝臣们都察觉到太子殿下近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从前殿下虽然无论何事,面上皆淡漠瞧不出喜怒,但对待臣子还是十分温和宽厚的,而近些时日似乎更冷肃严谨了些。 改变最明显的地方在于,对一些从前不会惩处的错处,容忍度更低了。 在接连发落了两位渎职的老臣后,满朝臣子们办起差事来更为用心谨慎,生怕下一个被发落的是自己。 五日一轮的小朝会上,平日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爱参来参去的御史们,也极为醒目的不敢去触眉头。 长吉殿。 宁海奉了壶热茶上来,小声道:“殿下,两位老侯爷已在殿外等候。” 萧君湛微微一顿,道了声:“宣他们进来。” 宁海应诺离去,不一会儿,忠勇侯卫平和永乐候沈兴一同进殿,跪地拜倒:“殿下恭安。” “起来吧。”萧君湛目光落到卫平面上。 出身军伍,虽已年近花甲,但卫平保养得当,仪态端正,并不显老态,瞧着是位铁骨铮铮的汉子。 思及宁海报上来的消息,萧君湛又看向另外一边年轻些的沈兴,淡淡道:“孤听闻二位爱卿府上近日有喜事?” 喜事? 卫平同沈兴皆齐齐一怔,颇感受宠若惊。 他们两家的儿孙婚事,竟能叫殿下知晓,并且专程传他们来慰问一番吗? 还是说,另有深意? 卫平年纪大些,他想了想,率先道:“是有桩小儿女的婚事,叫殿下记着,臣不甚惶恐。” 萧君湛眸光一闪,笑道:“倒是许久没见过这等大喜事了,不知卫卿是哪日嫁孙女,孤也去讨杯水酒喝了。” “!!!”卫平惊的忍不住抬头,正好对上萧君湛温和的笑意,他连连拱手道,喜道:“婚期是三日后,得殿下厚爱,臣举家必定扫榻相迎。” 一旁的宁海双手呈着一柄玉如意,几步走到卫平面前。 萧君湛道:“既然是成婚酒,那这柄玉如意就当给你家孙女添喜了。”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早上出门也没见喜鹊叫唤啊。 卫平心中又惊又喜,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恭敬的接过赏赐,拜道:“老臣代家中孙女谢过殿下。” 第72章 2023 “酒宴原先准备怎么办就还是那么办,不可因为孤要来,便铺张浪费。”萧君湛提点了句,摆摆手,道:“无事就退下吧。” 卫平、沈兴躬身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大殿两人才对视一眼,面上皆有控制不住的喜意。 他们十分默契的缄默不言,一道出了宫,直奔教坊司而去。 朝廷办的官窑,在这儿就是再风流些也不怕被御史参一本内帷放荡,是朝臣们放松相聚的好地方。 “世叔,”等舞姬献艺的功夫,包间只有他们二人,沈兴方才低声道:“依您看,殿下此番如此关注咱们府上的儿女婚事是何意?” “殿下行事自有他的用意,岂是我等能揣摩的,”卫平常年皱起的眉头不知何时不自觉的舒展开,他抚须笑道:“不过,殿下能亲临卫府女郎出阁宴,这实在是对我们两家这桩婚事的看重。” 卫平话说的很客气,说是两家婚事的看重,实则他心里已经把太子给的脸面全数归于自身了。 要知道,是同一桩婚事,卫、沈两家三日后也是同时办酒宴。 一家是出阁宴,一家是娶亲宴,太子殿下却金口玉言,确定了去的是他卫府。 这可不是专程给他卫平的脸面吗? 想来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终于发现了他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劳苦功高,且有真才实干,才特意加以勉恤。 要不说能结为姻亲呢,沈兴和卫平是一样的看法,认定了太子殿下此举是为了给卫府抬脸面,也是给了其他朝臣、世家们一个信号。 一个殿下要抬举忠勇侯府的信号。 百忙之中专程去赴一个侯府女郎的出阁宴,恐怕还只是抬举的开始…… 思及此,沈兴端起桌上的美酒,笑着举杯敬道:“世兄在尚书省任右丞有好些年了吧?他办差向来稳妥,从未出过差错,殿下想必都记在眼里,也该给他提一提了。” 卫平听了,内心深以为然,他已年近花甲,还是个武官,精力早不行了,殿下真想抬举卫家,最大可能应当是给他的世子卫洹加官。 两家是板上钉钉的亲家,也没把对方当外人,卫平丝毫没有遮掩心头的喜意,只认真叮嘱道:“此事你我知道就好,未落实下来前,切不可宣扬。” 沈兴连声称是,心里也高兴的很,他儿子娶的就是卫洹的嫡女,岳丈大人有好前程,自然是好事? 第84章 ……………… 长吉殿。 等两位老臣走后,萧君湛又批阅了会儿奏章,半晌,将手中的笔搁置下,轻声道:“宁海你说,三日后,孤就这么去卫府,冉冉会不会又生气了?” ……我如何能知道。 宁海再也不敢揣度那气性大的卫家姑娘心思了,内心腹诽了句,面上为难道:“您去了,是给忠勇侯府极大的脸面,卫姑娘应当不会生气。” 他的话说到后头愈发小声,明显带着些底气不足。 萧君湛如何听不出,他凝神沉思良久,叹了声:“真是个冤家。” 他行事何时如此瞻前顾后过,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遇上卫含章后,萧君湛算是了解了。 明明想的不行,却连去见她都不敢,生怕再被她责怪擅闯女郎闺房…… 偏偏那姑娘日日窝在家里不出门,他连来个碰巧遇到都难。 萧君湛心里为难的紧。 一旁的宁海深知主子这些日子的牵肠挂肚相思成疾,有心想为他分忧,便又道:“您莫要叫卫家人瞧出您对卫姑娘的心意,想必卫姑娘是不会恼的。” 萧君湛神情缓和了些,略微思忖后,颔首道:“只能这样了。” 多日来,难得见主子有了个好面色,宁海真是心酸无比,他家殿下何等尊贵,富有四海,万民敬仰,朝臣信服,谁能想到,堂堂太子殿下想见一回心上人还需要如此谋划, 实在是…… 宁海脑中灵光闪现,悄声道:“殿下想见卫姑娘,何不悄悄的过去见见,不叫她发现,如此卫姑娘自然不会生气?” 暂解一下相思之苦…… 萧君湛神情一顿,偏头望了过来:“此话何意?” ……………… 夜深人静,夏虫也停下了鸣叫,黑暗中院墙上好些时日未曾打开的木门被人缓缓推开。 临近七月,天气愈发闷热,就连风都是热的,听风阁已经用上了冰。 女郎的闺房在二楼,早早便熄了灯火,只有一楼屋檐底下亮着两盏灯笼。 卫含章没有叫婢女在屋内守夜的习惯,绿珠绿兰轮班值夜,都是在睡在外间的方塌上,以备主子偶尔起夜时,需要伺候。 一楼也有两个值夜的仆妇守着,此刻正靠在楼道口打着盹,不算明亮的灯下忽而闪出一道黑影,在她们颈后各点了一下,本就困极了的仆妇,顿时歪歪扭扭的昏睡了过去。 楼道口值夜的人,转瞬间换成了内侍总管宁海。 萧君湛缓缓上了二楼,头一回夜探香闺,他其实很有些惴惴不安,在门外静静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想念占了上风,他轻轻推开了房门。 时隔多日,再度踏进了这里。 房间里全是那姑娘的气息,萧君湛略微顿了顿,越过外间也被依样画葫芦点了睡穴守夜的侍女,朝里间拔步床上的姑娘走去。 ………… 清晨是暑季一日中,勉强带着些凉气的时间段。 今天是忠勇侯府六姑娘出嫁的日子,卫含章起了个大早。 她揉着这几日总是莫名酸痛的脖子起床,任凭两个贴身侍女来伺候梳妆、洗漱。 这个时代未及笄的姑娘家改梳双髻,卫含章平常犯懒,不出门时都是随意用簪子将发挽起,很少愿意规规矩矩的梳两个小揪揪。 可今日家中喜事宴客,连太子殿下都会亲临,侯夫人柳氏早几日前便吩咐下来,这日阖府上下,规矩礼仪样样都不容出差错,若是冒犯了天颜,便是举家之祸。 所以,她今天得梳两个规规矩矩的小揪揪,这是未及笄的女童发式。 代表她还未成年的意思。 第73章 2023 卫含章在柳氏那里知道萧伯谦会在卫含霜出阁那日,亲临侯府嫁女酒宴时,心下除了微微一惊外,竟还有种‘你终于忍不住了吧’的期待感。 对于堂堂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关注一个侯府女郎的婚礼,赏了玉如意还不够,竟然要亲自登门吃酒,卫含章心里门儿清。 算算日子,他们有大半个月没见了,这是奔她来的吧? 是的……吧? 卫含章并不个自恋的姑娘,但就是莫名笃定,萧伯谦此番亲临忠勇侯府,为的就是她。 自得了消息的那日开始,每每想起他会来,卫含章心底都有些不受控的鼓噪不安。 随卫含霜的婚期临近,她的不安,缓缓化成了另外一种情绪。 心底似有一汪泉水在咕噜咕噜的冒着名为‘期待’的泡泡。 这么多天没见,卫含章得承认,她……其实也是期待见他的。 绿兰的手很巧,没多大儿的功夫,就给她挽好了一个标准的双髻,发上还别上了江氏为着今日特意给新打的珠花链子。 眉心由绿珠描了朵明艳的芙蕖花钿,将本就姝色倾城的女郎,点缀的人比花娇,叫人见之难忘。 卫含章端坐铜镜前,看着里头的女郎,肌肤胜雪,眉若远黛,唇瓣涂了红润的口脂,不笑时的眼睛不经意间就带了些清冷,给人不易接近的感觉。 偏偏这么个瞧上去清冷如月的姑娘,她梳了两个小揪揪。 于是,这份清冷就消失了个干净,那两个可爱的小揪揪,不但不显稚嫩,反而更添了几丝少女的俏皮之感。 卫含章很少这么打扮,她忍不住蹙眉道:“这样会不会太抢风头了?” 第85章 “怎么会,”捧着套衣裙进来的孙嬷嬷笑道:“二夫人特意交代的,今日要给姑娘好生打扮一番,得叫旁人家知道,咱们家九姑娘有多好。” 在江氏眼里,女儿的婚事是当下的最要紧的头等大事。 因着太子殿下会亲临的缘故,今日府上的宾客比预计的要多出不少,各家的青年才俊们都想在殿下面前露个脸,基本上都来齐了。 时下风气也开放,男女之间并无大防,若是女儿能遇见自己合眼缘的郎君,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错过这次机会,想再觅良缘,怕是就只能由人保媒了。 是以,为了今天,江氏早早就给女儿准备好了衣衫首饰。 绝对不允许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被顾家就这么给耽误了。 卫含章对自己未来的去处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也理解江氏的一片慈母心,老老实实地由孙嬷嬷帮忙换上了衣裙。 衣料是贵女们夏日最爱的流云锦缎,浅碧色的衣裙上绣了素雅的花枝,样式是京城今夏最时兴的款,齐胸襦裙外罩了件轻薄的宽袖短衫,腰间收紧,裙裾层层迭迭的垂落,将少女美好的身段修饰的极妙。 夏日本就昼长夜短,等卫含章穿戴妥当,天色已经大亮,江氏那边也遣人来唤了。 母女俩一人乘了顶软轿去了正院,和卫府走的近些的人家,好些都已经来了,女眷们正在内厅由几个卫家夫人陪着吃茶谈天。 在外头就能听见厅内笑语晏晏,江氏掀了垂帘领着女儿进去。 里头的谈笑声顿时就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一处…… 上首坐着的柳氏满脸慈爱的朝小孙女招了招手:“冉冉来,来祖母这儿。” 江氏笑着推了把女儿,自己坐到了一侧,卫含章抿了抿唇,几步柳氏面前,还未行礼,就被拉住手阻止。 柳氏拍着孙女的手,笑着同一众公侯夫人们介绍:“各位老姐姐们有些恐怕还不认识吧,这儿是我家小九。” 除了刚回京那段时间,卫含章有经常出府游玩外,这段日子都乖乖待在家,京中见过她真容的老一辈夫人们,其实并不多。 不过,卫家九姑娘被长乐公主之女抢了未婚夫的事儿,在京城世家中根本不是秘密,虽然没见过,但在座的都知道这是个还未曾许人家的女郎。 一旁就有永昌侯府的侯夫人,她是卫含霜的外祖母,钱氏的亲娘,钱氏当然同她说过想为内侄保媒一事。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将目光投过来,一时之间竟是怔住了,好一会儿,才赞道:“都说江南的水更养人,我如今才真是信了,瞧瞧你们家小九,真是好一尊玉人儿。” 女儿同她说起时,只道卫家九娘是个品性、模样俱佳的姑娘,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相貌。 “冉冉去,”柳氏笑道:“你六姐今日大好日子,不在此处,你且替她尽尽孝,为她母家亲戚们奉上热茶。” 在座的都是浸淫内宅许久的当家夫人,在两位侯夫人一唱一和间,很快就琢磨明白了其中深意。 怕另外一桩好事也该近了,只是……世家贵族们讲究的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妇。 哪有女方这样上赶着给男方奉茶的? “……”身为当事人的卫含章顿了一顿,在内厅一众夫人们的目光下,行至钱府几位夫人案桌前。 先给年纪最长的永昌侯夫人斟上热茶后,又朝一旁的世子夫人颔首行礼,动手奉茶。 对方用一种慈爱却打量的眼神瞧着她的一举一动,那道审视未来儿媳的眼神叫卫含章心下愈发不自然。 无论心里如何,她全程动作却始终不疾不徐,面容也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瞧着十分自矜淡然。 奉茶完毕,厅内只有江氏瞧出女儿的羞窘,她对婆母这番作为心里也十分不满,于是解围道:“算算时辰,沈家该来接亲了,冉冉你不是一早就惦记着要送你六姐出嫁吗?快去吧。”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生怕再被留下来问东问西的卫含章心里顿时一阵欢呼,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虽然早在江氏那儿知道了大伯娘钱氏为内侄保媒一事,但她从未想过,八字还没一撇呢,柳氏就先安排自己给钱府的夫人们奉茶了。 未免…… 未免也将姿态放的太低了些。 第74章 2023 尤其是永乐候府上的世子夫人那审视打量的眼神,叫卫含章想起来都觉得心头冒鬼火。 没错,她是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 或许在这个贵族圈层看来,她想再找门合心意的婚事,十分艰难。 但她真没想到就连自己嫡亲的祖母也是这么认为的。 若不是觉得如今的她配永昌侯府的郎君不上,何须让嫡亲孙女将姿态放的这么低? 奉茶时还不是很觉得,此时回过味儿来,后知后觉的屈辱,叫卫含章怒红了眼。 她忍住怒极而起的泪意,深吸一口气,大步走着。 府里今日宾客众多,后花园热闹极了,年轻女郎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赏花赏景。 卫含章只能放弃乘软轿的打算,朝着卫含霜院子步行而去。 还没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疾呼,“九姑娘慢走。” 是柳氏身边的吴嬷嬷,她几步追上来,笑道:“老夫人交代奴婢同您一起去六姑娘那儿。” 第86章 卫含章眼眶红晕未消,面色冷淡道:“这是何意?” 吴嬷嬷四下看了眼,垂头小声道:“永昌侯府的郎君小姐们都在六姑娘那儿呢,老夫人说了,怕您不认识人,叫老奴给您指一指。” 不认识人? 钱家人还有谁需要她认识的? 不就是永昌侯世子的嫡幼子,这是让他们相看的意思吧? 时下风气本就开放,两个年轻人私底下相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为什么柳氏要用这种堪称强硬的方式? 难道是认为自己还对跟顾昀然的亲事心有不甘,怕她不愿意去,留在家里当老姑娘? 想到这儿,卫含章本就极淡的面色愈发冷了,她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看似礼仪齐全,实则对自己并无敬意的老嬷嬷,吩咐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嬷嬷为我打扇。” 烈阳高照,她舍不得让绿珠打扇,难道还舍不得指使一个老刁奴吗? 卫含霜的蒹霞院离正厅不算远,可就这段路,卫含章一共遇到了三拨人。 前两波是之前打过照面,但称不上熟识的客人,两方互相见过礼后,便各走各的。 最后遇上的一波,卫含章却并不认识。 “那是安国公府的嫡出长女,刘婉宁。”比起跟她一样刚刚回京,不识几人的绿珠绿兰,吴嬷嬷还是有些用的。 见卫含章目露疑惑,便低声提醒道:“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她。” 虽然,这个名号等卫含章及笄后能否保住尚未可知,但就目前而已,刘婉宁还是实至名归的京城第一美人。 卫含章眉梢微挑,打起了些精神,没想到自己来京城后十分想见,却一直阴差阳错没打过照面的京城第一美人刘婉宁,会在毫无准备之下反倒见到了。 刘婉宁已是双十年华,比起满院子十五六岁还犹带稚嫩的女郎们,她已出落的极为娇艳,一身张扬的红裙,似花期正好的艳丽玫瑰,美的灼目。 看着人家的打扮,卫含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今日算盛装出席了…… 刘婉宁性子似乎颇为热情,互相福身见礼后,她便笑着拉过卫含章的手,自来熟道:“不知是哪家的妹妹,远远瞧着便觉得眼生。” 卫含章不着痕迹的抬手,假作扶发髻避开她的亲近,勾起个客套的微笑,道:“我是这家的九姑娘,卫含月的嫡亲幼妹,卫含章。” ………… 花园中有几息诡异的沉默,旋即,刘婉宁似回过神来,她面色如常的笑道:“原来是卫家九娘,闻名久矣,果然如传闻般生的耀眼夺目。”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同卫含月的那些机锋,瞒不了卫含章这个妹妹,她笑的变得浮于表面。 卫含章见了,反倒觉得好受了些,天知道她是真的怕笑里藏刀的人。 之前对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很是好奇,现在见到了觉得也就这么回事儿。 不过,卫、刘两家论起来,虽没真正撕破脸,但绝对算不上和睦,送请帖估计也只是做个表面功夫,没想到刘婉宁竟然也会来卫家赴宴? 问题才浮现,下一瞬就得出了答案。 还能为谁? 太子殿下萧伯谦呗。 想到这位京城第一美人现在还是热门太子妃人选,卫含章心中顿时复杂无比。 说起来,无论是颜值还是出身,甚至包括年龄……刘婉宁和萧伯谦还是挺配的。 至少比她匹配,她比萧伯谦小上十岁呢,正常情况下,哪有男子二十五岁未娶妻的,更何况是一国储君。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面对如此佳人痴情等了多年,竟然还郎心似铁的。 而且,按照她对原著的推断,刘婉宁最后也没得偿所愿,别说太子妃了,大概连萧伯谦的衣摆都摸不到。 思及此,卫含章心头莫名舒畅,看向刘婉宁的目光就更复杂了。 刘婉宁正被她瞧的莫名其妙,卫含章才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刘姐姐逛园子了。” 言毕,卫含章也没等她答话,只略微颔首,便直接离去。 ………… 萧君湛这会儿也到了卫府,他此行极其低调,明面上只带了宁海一人,连所乘的马车都非太子銮驾。 太子想低调,卫平接驾时便也没有张扬,只领着世子卫洹和二子卫恒两位嫡子恭敬见了礼。 来过卫府多次,可这是萧君湛头一回打正门进去,他看了一眼卫家父子三人,微微颔首道:“听闻贵府园子风景秀美,孤去瞧瞧。” 卫平揖了一礼,道:“殿下有此雅兴,臣自当……” 多日没同小姑娘说说话,萧君湛难免有些急切,根本没有同臣子寒暄的心情,直接道:“孤自己转转,你无需跟着。” “这个……” ……怎么瞧着殿下很是迫不及待要入他家后花园的样子。 卫平心头一突,老政客的心念急转下,甚至想过该不会是哪位政敌挖了什么坑,就在后院莲花池中吧? 卫平面露迟疑,见状,萧君湛目光瞥了过来,“怎么?爱卿有何顾虑?” “不不不,”卫平连声否认,道:“殿下请。” 萧君湛撇开眼,带着宁海朝卫府内院走,经过卫恒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后,改了主意。 他道:“还是由子疏带孤逛逛吧。” 第75章 第87章 2023 卫府内院。 卫含章走了几步远后,忽然听见刘婉宁身侧的婢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了句:“这卫府九娘好没规矩。” 声音正正好好落入了她的耳里,卫含章脚步一滞,本就气愤的绿珠顿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回头反唇相讥:“这话说的不对,真正有规矩的人家,才不会任凭婢女背地里议论别人没规矩。” 卫含章心下赞了声漂亮,面上却严肃道:“绿珠,不可胡说,刘姐姐是还没来得及管教奴婢。” 她看向那头僵住的主仆二人,笑道:“是吧,刘姐姐?” 刘婉宁面上的笑意彻底收敛,目光冷凝的瞧过来,几息后,她微露嘲意道:“看来成仪说的没错,卫家九姑娘果然牙尖嘴利。” 她有意提起已被废夺封号的成仪郡主,不过就是想戳卫含章痛处,嘲笑她是个可笑的失败者,叫人抢了未婚夫也只敢躲着人走。 可惜,卫含章完全没有同她想的般变了脸色,看上去一点也没被影响,反倒故作惊诧道: “刘姐姐说的成仪可是已废的成仪郡主,可不敢再这么唤,太子殿下已经下旨剥夺了她的封号,京城早无成仪这个人了,她现在叫齐玉筱。” 不是说她牙尖嘴利吗,那就将牙尖嘴利进行到底呗。 “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刘婉宁不怒反笑,几步走近,目光扫过已经变了脸色的吴嬷嬷,笑道:“成仪再如何,也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岂容你奚落,你可知你这番话若是叫公主知晓……” 卫含章才不怕,她冷笑了声,正要说话,手肘却被吴嬷嬷用力一扯,这位卫府多年的老嬷嬷小声道:“九姑娘,时辰不早了,再晚点,六姑娘就该出嫁了。” 卫含章一顿,哪里是担心误了卫含霜出嫁,分明是怕她逞一时之快,得罪了长乐公主。 ……算了算了。 同顾家的婚事被退后,她在卫府愈发人微言轻,不宜跟客人闹起来,现在旁边就跟着吴嬷嬷呢,她的一言一行恐怕都会被如实转告给柳氏。 还有就是,今日是卫含霜出嫁的日子,她的确不该闹出乱子。 思及此,卫含章最后瞥了刘婉宁一眼,转身就走。 刘婉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见她识趣,以为这位卫家九姑娘是懂得怕了,自己赢了一场,唇角不由得微微弯起。 她在外性情素来温婉,便是心下恨的咬牙切齿,面上也能留出几分笑意,从来也不是针锋相对的性子,但不知为何,今日见到这个梳着双髻尚未及笄的卫家姑娘,心头就升起一股燥意,恨不得…… 恨不得叫这个容貌惊人的女郎,同她的长姐般,彻底消失在眼前。 ………… “老夫人曾说过,家里的姑娘皆当贞静知礼,在外莫逞口舌之能,姑娘您方才……” 耳边是吴嬷嬷在拿腔作调的教导。卫含章本就有些气闷,在自己家里还要被客人数落是个什么道理。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卫含月特意提醒过的刘婉宁。 卫含月的事,或许跟刘婉宁有关,叫她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有个好脸色! 许是见她面色实在不算好看,吴嬷嬷话音一顿,不敢再言。 卫含章浅浅吸了口气,才拐了个弯还未走几步,迎面又遇见一行人,她抬眼瞧过去,撞入了一双久违的温柔目光里。 先是一怔,紧接着瞳孔登时放大了些,两两相对间,卫含章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萧君湛也瞧见了她,脚步微顿后,几步走到她面前,眸光极其自然的扫过她的面颊,指尖不自觉的轻捻。 眼睛是红的…… 哭了? “冉冉,快给殿下行礼。”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汇很短暂,周围人皆没发现,包括卫恒这个亲爹,他急急躬身道:“殿下勿怪,这是我家小女,素来有些顽劣……” 萧君湛手微微扬起,打断道:“无碍。” 卫含章已经屈膝深深一福,正要开口请安,手臂就被虚扶住。 萧君湛垂眸看着面前的女郎,目光柔和,声音更是轻柔:“不用多礼。” 卫含章在被萧君湛扶住后,只愣了一息,便反应过来,迅速后退半步。 低下头遮掩住面上的窘迫,这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这些肢体动作,是生怕别人瞧不出他们之间的端倪吗? 萧君湛原本只点了卫恒陪着逛园子,一路走来却遇上不少来请安的臣子,他惯来宽厚,不好扫所有人的脸面,便对前来请安的众人打发了些,又留了些。 于是陪同他逛园子的从宁海、卫恒二人,变成了十几人的队伍。 此刻,这十几人亲眼见到他们向来不近女色、高洁若雪的太子殿下,亲手扶住一位女郎,心中不由得惊诧不已。 周围静了下来。 莫名其妙的安静没持续几息,便由一道女声打断。 是刘婉宁。 在卫含章识趣走了后,她的快意没多久便大感无趣,她来卫府可不是为了同人拌嘴仗,更不是来瞧这些无甚新意的花草的。 正想着去别的地方转转,看看能否探听到太子殿下的消息,谁知,才刚拐了个弯,心心念念的人毫无预兆的入了视线,心下顿时一喜。 面上却还是维持大家闺秀的得体,行至前来才微微一福,柔声道:“臣女刘婉宁,见过太子殿下。” 第88章 卫含章正羞恼间,耳中传进刘婉宁的话,微微侧目望去,心中顿时生出些感叹。 真不愧是二十岁的姑娘,跟花骨朵儿似的自己相比,人家身段已经全部长开了。 时下风气开放,具体展现在方方面面,包括服饰,尤其是夏季服饰,京中贵女比江南那边更加敢穿。 就比如此刻的刘婉宁,夏季轻薄的衣衫下,裹着细柳般的腰不盈一握,齐胸襦裙领口也没办法全部遮住浑圆的弧度,本就欲露不露,偏偏身体的主人还就着福身的姿势有意前倾,就连行个礼都行的千娇百媚。 可以料见在萧君湛的视角下,得是怎样的美景。 卫含章抿唇,收回视线。 第76章 2023 刘婉宁在京城名声极大,不说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是痴恋太子殿下的事儿,也已经传遍了京都。 而能陪着萧君湛逛花园的无一不是京中青年才俊,家世才干都入了他的眼,才能给脸面留下。 这些人也都乐得给安国公府千金面子,此时便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出声。 只瞧着这幅佳人行礼,美目流转的画面,不由心头暗道,他们殿下的定力的确非同一般。 可惜刘婉宁媚眼抛给瞎子看,萧君湛目光都未偏移过去,嘴里倒是轻声道了句:“免礼。”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方才的动作是不是唐突了,不会又叫冉冉生气了吧。 刘婉宁没看见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亲自扶了卫含章,不知道原来也是有姑娘能在他那儿得到另眼相待的。 闻言,她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柔声道:“谢殿下。” 这语气里的羞意十分明显,萧君湛这才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无波无澜。 一旁的宁海见状,走到刘婉宁面前,抬臂道:“刘姑娘退下吧。” 刘婉宁神情微滞,知道这回太子又没正眼瞧她,面上勉强露出个笑,心里却实在有些不甘,凭她的姿容,但凡他愿意认真瞧她一眼,又怎会舍得如此待她。 可怜她自及笄起便在眼巴巴等着他下旨选妃,以她的出身,容貌,即便不为正妻,至少也该有个侧妃的位份。 日日盼着选妃旨意,盼了五年,他却还是没有娶妻的打算,连陛下都无法勉强他。 再等下去…… 女子花龄就这么几年,她如何耗的起。 刘婉宁至今都不愿相信,世上竟真有身居高位,不恋女色的男子,还是万人之上的储君。 即便……即便他真的身有隐疾,不应该更要纳妃来遮掩一二吗? 上回燕王府的经历叫她着实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心生惧意,可内心深处,对权势的渴望更深了。 她本就该登顶女子所能及的至高位,受万万人敬仰,谈笑间可断人生死,而不是匍匐在地,跪拜他人,由人轻贱嘲弄。 只要能入东宫,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算个是有名无实的幌子,她也是愿意的! 刘婉宁内心真真是千转百回,可就算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到底是惧意占了上风,抬眸小心瞧了那尊贵的青年,见他神情愈发淡漠,忆起前事,不敢再扰。 心里又酸苦至极,再待下去,若是惹恼了他,又叫她当众跪一下午可怎么办。 刘婉宁再次福了一礼后,黯然离去。 卫含章见了,赶紧依样画葫芦也福了一礼,道:“臣女也告退了。” 萧君湛眸光微闪,心中实在不舍,略微顿了顿后,方才轻声道:“……去哪?” 此言一出,周围再度陷入了死寂,好些人的视线余光不着痕迹的投到了卫含章身上。 侧立一旁的宁海也默默垂低了头。 卫含章一直觉得自己两世为人,比起这个时代的姑娘来说脸皮算厚的,但此刻真被这诡异的气氛燥的面红耳赤。 她心头发恼,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也不敢造次,只能低垂着头,声音轻不可闻道:“去我六姐那儿。” 萧君湛也反应过来自己问的不妥当,心里想着找补一二,闻言便颔首道:“好,去吧。” “……”卫含章默了默,这人不觉得他们的对话在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真的很不正常吗? 不敢对上她爹复杂的目光,再度福礼后,卫含章转身便走。 那背影仓促极了,叫萧君湛见了又有些心慌。 ……那姑娘不会又恼了他吧? 宁海悄无声息的抹了把额间薄汗,除了他外,此地再无人知晓他家殿下的不容易,明明想留人,又顾忌众目睽睽之下,反倒叫心上人恼了。 卫家女郎再不同殿下和好可怎么办,总是夜探香闺也不是个事儿啊。 内侍总管宁海愁的不行。 萧君湛也发愁,他今日的打算是能同那姑娘说上两句话便好,可真见到了人,反倒舍不得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犹豫该不该就这么回宫,似在走神也无人敢扰。 好半晌,方才侧目看向微微发愣的卫恒,淡声道:“既是来参加喜宴,孤也去瞧瞧新人迎亲,凑个热闹。” ………… 卫含章继续朝蒹霞院走,这次吴嬷嬷安静极了,不知心里都想了些什么,打扇的动作都殷切了些。 另外一侧的绿珠早便知道太子殿下同自家主子的关系,揣着无人知道的秘密,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脸都涨的通红,好在天气热的很,她这模样不算太突兀。 第89章 主仆三人还未行至蒹霞院,远远就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喧闹声。 时下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嫁女儿,都一样。 为了彰显家中姑娘娇贵,在出阁那日,女方家会广邀亲近人家里已经及笄的姑娘们来闹喜。 一是喜事讲究热闹,人越多越喜庆。 再便是新郎官来接亲,大多都会喊上几位未婚好友助阵,一边是已及笄的姑娘们,另外一边是未婚的郎君们,自然也有蹭喜的意思在。 三来,被请来闹喜的女郎们会在新郎官来接亲时,特意为难捉弄一番,好叫他知道迎亲不是那么好迎的。 妻者齐也,娶一房妻子不容易,迎回去后轻易怠慢不得,比起一顶小轿侧门抬进去的妾氏,正妻的尊贵不言而喻。 今日新郎官沈瑜早早便到了,此时已经闯过好几关,来到了最后一关——闺房门外。 陪同他来接亲的几位郎君正在连声催促里头开门。 门里头都是卫府交好的女郎们,正在想着法儿为难外头的新郎官,又是要求作诗,又是要求饮酒,理由都是新娘正在梳妆。 既然来接亲,自然早有准备,一首首催妆诗‘作’出来,几位陪同沈瑜来接亲的郎君,各自都饮了几大碗酒。 卫含章到的时候,房门正好被打开,沈瑜被好友们护着进去。 一身大红喜衣的卫含霜端坐拔步床上,手持团扇遮面。 第77章 2023 她身边有好些个女郎嬉笑着让来接亲的郎君们现场作却扇诗。 “这回不许叫人帮了,沈郎君自己娶媳妇儿得自己作。”人群中有一位女郎笑眯眯道:“还得作首好诗,不然我表姐的团扇可就不去了。” “出声的那位永昌侯世子的嫡幼女,钱三娘。”卫含章身后,安静了一路的吴嬷嬷开口提醒道:“您往她的左边瞧,那位身着墨蓝锦袍的公子,便是她的兄长,钱家四郎了。” 卫含章直到这才知道,原来同她相看的钱家郎君在家行四。 她顺着指引望过去,好巧不巧,正好对方也在看她,四目相对时,那公子微微一怔,旋即面上露出些笑意,朝这边轻轻颔首。 看上去是位温和知礼的世家子。 卫含章却对他的示好笑脸视而不见,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垂头站立的小厮。 如果没看错的话,方才那小厮似乎直晃晃的在看她? 这个时代就没有奴仆直视贵人的规矩,更何况是略带打量的眼神。 正疑惑间,房内的喧闹声骤然上升了一个度。 原来是新娘却了扇,露出了整张脸。 卫含霜性情端庄沉稳,最爱摆弄花草,不爱艳色装扮自己,平日都是穿素色居多,此时一身大红喜衣,面上描了精致的新妇妆,终于展露了几分少女的美丽。 种种反差之下,足以叫平日里熟悉她的人惊艳。 沈瑜神情一怔,若不是被钱三娘打趣声惊醒,怕是险些看直了眼。 他轻咳了声,眸光柔和的瞧着床上坐着的姑娘,朝她伸出了手,卫含霜面上带着淡笑,将手搭了上去。 周围又是一阵起哄声。 按照流程,新郎官接到了人,就该在众人的簇拥下,去正堂辞别女郎父母长辈。 在喜嬷嬷的指引下,沈瑜同卫含霜正要去正院拜别,没成想还未出院门,迎面就见长辈们自己来了,不由有些发愣。 他们在这儿闹的欢快自是不晓得,太子殿下临时起意说要凑热闹,看看新人迎亲的事儿。 可卫恒招呼仆人来递了消息,卫平既然知道了,又哪里敢叫太子殿下同观礼的人一般陪着新人走到正堂。 是以,卫平、柳氏、卫洹还有钱氏得了消息就赶紧过来了。 这会儿萧君湛还没到,不过他发了话要见见新郎迎亲,卫平当然不能让太子殿下走个空,只能一群人在这儿等着。 知道太子要来,被卫府邀请来闹喜的女郎们,匆忙整理起了仪容。 方才笑闹成一团,好些个女郎衣裳妆发都有些凌乱。 卫含章没这些烦恼,趁这功夫,正想去同身边没人围着的卫含霜说说话,却见大伯娘钱氏朝她招手。 她的身旁,赫然站着那位钱四郎,卫含章愣了愣,抿唇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钱氏笑道:“这位是你钱家表兄,他极少来咱家做客,难免生疏,冉冉你待会儿记得领着他去园子里转转,熟悉熟悉。” 这声熟悉熟悉,叫卫含章无语凝噎。 到底是熟悉风景,还是熟悉人…… 一旁的柳氏瞧了眼仪表堂堂的钱四郎,面上也露出笑意,朝他们挥挥手,慈爱道:“去吧,你们年岁相仿,当有不少话想聊,别在这儿陪我们待着了。” 卫含章:“……” 此时宾客们都在院中,卫含章抬步就往安静些的角落走。 未走几步,她顿足回身,抬眸看向身后跟随的钱家四郎,正要单刀直入的开口,就见院门口进来一行人。 庭内喧闹的气氛顿时一静,随即所有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参见太子殿下。” 卫含章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才略微愣神,就被旁边跪地的钱四郎扯了裙摆,悄声提醒:“殿下亲临,姑娘快跪下请安。” 萧君湛一进院门,目光不自觉的就开始找起人来,就跟有心灵感应般,直直就朝略显僻静的角落望去,正好瞧见了那个小姑娘呆站在那儿……裙摆被一男子扯住的画面。 第90章 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顿时冷了神情。 正待开口的下一瞬,却眼睁睁瞧着那位叫人牵肠挂肚的姑娘弯腰欲跪。 没错,卫含章被钱四郎扯了裙摆提醒后,反应迅速的跟着跪地请安。 不然,众人皆跪她站着,太特立独行了。 跪下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还好这儿不是青石砖,不然膝盖有的疼了。 没曾想,膝盖还未真正及地,就听见不远处萧伯谦的声音。 他说:“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庭内气氛再度热闹了起来。 沈瑜和卫含霜这对新人,先是拜了太子,再才是拜别了卫府长辈。 卫含章站在角落,安静的看着满堂喜庆,看着卫含霜告别爹娘亲人,看着她被沈瑜接走。 今日出了卫府门,卫含霜便成了沈家人,从此相夫教子,荣辱皆系在他们身上,再回来时,叫做客。 正有些唏嘘,身侧的钱四郎却望了过来,笑道:“离开席尚有些时间,卫九姑娘可否领我在贵府走走。” “……”卫含章瞥了眼人群中被众星拱月般围住的萧伯谦,见他没有注意这边后,微微颔首道:“你随我来。” 相亲嘛,不喜欢说清楚就好了。 况且,他们身边都有婢女小厮跟随,不算独处。 没想到,未走几步,钱四郎便对身后紧随的小厮道:“无需跟的这么紧,离远些,我有话同卫姑娘说。” 那小厮微微一顿,垂头道:“……是。” 声音颇有些娇柔… 卫含章侧眸瞧了眼,才发现这位小厮身量竟然还没她高。 或许有垂头的缘故在,不过,这对于男子来说……是不是有些矮了? 加上这略带娇柔的声调…… 她恍然一惊,赶忙道:“我一贯喜欢婢女跟紧些,有事也好吩咐一二,钱公子有话可直接说。” “既如此,倒也不要紧。”钱四郎神情顿了顿,方才笑道:“我字丞允,九娘可唤我的字。” 九娘…… 卫含章心头微噎,刚刚还卫姑娘,卫九姑娘的喊呢,怎么一下就变成九娘了。 月底了,我竟然才反应过来月底了,我就说为什么榜单死活爬不上去,原来是月底的修罗场来了…… 啊啊啊,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打赏,各种求,需要爬榜呀,宝子们,你们也不想自己喜欢的书书吊车尾吧…… 对了对了,感谢一下这两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水玥荷’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夏寒微源’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君清小妖’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红袖书友‘书友879772’打赏的1100书币 最后最后,再求一下各种票票和打赏,目前榜单是22名,作者君下个军令状,月底定榜时,榜单前进一名,加更一章,上不封顶。 毕竟是新书第一次爬榜,就算键盘敲出火花,也得卷一下啊~~~ 第78章 2023 九娘也是他叫的! 卫含章蹙眉道:“钱公子怕是忘了,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并没有熟到那地步。” 同辈之间唤字倒是没什么,但他们是长辈促成的相看,真唤了这位钱四郎的字,他恐怕就要以为她看中他了。 再说,她唤萧伯谦的字,还是在见了好几回,并且真正有求于人家的情况下呢。 许是从未遇见这么给人下脸子的姑娘,这位钱四郎面上的笑容一滞,正要说什么,被卫含章抬手阻止。 她就不是个愿意同不相干的人迂回的性子,更不耐烦和他多聊,索性直言道:“我这人性子爽快,就直说了,钱公子,我对你无意。” 卫含章这话太直接,弄的钱四郎面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侧立一旁的绿珠都在想着万一这位郎君要动手,她该怎么护着姑娘了。 没想到,几息后钱四郎竟然平静了下来,他勉强笑道:“九娘年纪尚小,不通世故,我不怪你。”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转,道:“不过,九娘对我无意,可是还心念着那位顾家公子?你难道不知再有几日,他便要去迎娶长乐公主的女儿了吗?” 顾昀然同齐玉筱的婚期早在几日前就定下了,整个三书六礼的流程是从未有过的快。 有心人特意算过,从顾家登门下聘到请期,寻常人家要走一两年的流程,这两家在半个月内就完成了。 甚至婚期定的也没超过一个月。 这速度快的,足以让人生出些臆想。 什么珠胎暗结,也已经在传了。 卫含章自然听说过,初初听闻时还曾为此晃神,现在早就刀枪不入了。 闻言,她甚至能笑对自如,道:“我心念着谁钱公子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知道,我念不到你头上就行。” 左右已经互相都不留体面,卫含章干脆扯破最后一层纸,目光扫过不远处站着的娇柔小厮,意有所指的笑了笑:“毕竟,我可不愿意念着这么不着调的男人。” 钱四郎面色一变:“你胡言乱语什么!”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心里清楚,”卫含章心里膈应的不行,淡淡道:“钱公子自己是个傻的,便当各个都同你一样不成?我耳聪目明,不至于连男女都分不清。” 第91章 “若不是家中长辈有命,我根本不会同钱公子你多耽误功夫,且自便吧。” 冷冷的放下了话,卫含章转身便欲走,钱丞允却唤住她,“若只是因为这个,那卫姑娘你大可放心,元娘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妻子该有的尊荣,我不会少你,等你过门后,许她妾氏名分即可。” 这话叫卫含章都愣了,八字还没一撇,竟然都……安排好婚后的妾氏了? 钱丞允还在继续说着:“今日乔装赴宴是我的主意,元娘性情柔弱,你莫要怨到她头上。” “等等…”卫含章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这个元娘是你的通房还是外室?” “元娘出身农家……” “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细节,”卫含章道:“你只需告诉我,她是你的通房还是外室?” 钱丞允被她再三打断,面上也微冷,道:“……还未曾进府。” 卫含章恍然大悟:“原来是外室。” 大概还是钱氏都不知道的外室,不然她应该不能给自己介绍个未成婚便养外室的郎君。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外室什么的,跟妾也差不多,卫含霜作为世子嫡女都能嫁给有个表妹等着当妾的沈瑜,她一个非承爵的二房嫡女,嫁给养了个外室的钱家四郎似乎也不算什么。 大概是知道自己带着外室来侯府相看人家的女郎,传出去了确实遭人嗤笑,钱丞允面上又露出抹笑,劝道:“卫姑娘你同顾家长子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如今退婚他另娶贵女,可你……“ 他微微一顿,道:“恕我直言,京城世家适龄儿郎虽不少,但没几个人家愿意为子嗣聘娶名节有失的女子为大妇。” 青梅竹马长大,还曾口头定下婚事,时下风气,未婚夫妻携手同游屡见不鲜,议亲时自然是培养感情你好我好,可一旦退婚…… 不免叫旁人遐想,这位女子有婚约时,同未婚郎君如何亲近过…… 钱四郎的这一句‘名节有失’,倒也说的过去。 “你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卫含章面色不变,安静的听完,淡淡道:“你是来为你那柔弱的外室来寻一位年纪尚幼且好拿捏的主母的?” 虽然没人告诉她这个钱四郎多大年纪,但既然取了表字,那最少也是弱冠之龄,少说大了她五岁。 口口声声用名节有失来打压她,试图叫她自惭形秽,低他一等…… 却愿意娶她这么个‘名节有失’的女郎,可不是为了好拿捏她,给日后宠妾灭妻做好铺垫吗? 换个性子弱些的姑娘,被退婚后惶惶不安,终身大事没有着落,难得有个门当户对,且不在意自己被退婚的侯府嫡子愿意迎娶,恐怕还真会跟抓住浮木一样,嫁过去。 就像柳氏今日叫她那么低姿态给钱府那些夫人们奉茶是一个道理。 因为她退过婚,所以她想嫁给同等门户的人家,就得矮一截身子进门,还没成婚,外室都带到面前了。 恐怕这位钱四郎回去后,还要问问自己那柔弱的外室,选她来当未来主母行不行? 从来只听过主母挑选妾氏,还没听过连妾氏都不如的外室来选未来主母的。 偏偏还被她遇上了。 卫含章面色冰冷,一瞬间对顾家,顾昀然,包括齐玉筱的恼意到达了顶峰。 她遭遇连番羞辱,全是因为被退亲。 钱四郎听她这番问话,一时无言。 卫含章瞥他一眼,满面厌色没有收敛,冷声道:“钱公子大可不必拿女子名节说事,别说我只是被退亲,就算我今日是和离、丧夫、望门寡、我都不会嫁你。” 言罢,她转身就走,将那一脸瞠目结舌的钱家四郎留在原地。 再不走,卫含章都怕自己要忍不住骂人了。 真是让人作呕。 第79章 2023 他倒是情真意切,一心为那个自己外室打算。 可真要爱惜那个外室,那就顶着压力将人娶回去,拉别的姑娘去为他们的爱情献祭是什么鬼? 谁的人生不是人生! 谁要去当他们爱情的垫脚石! 卫含章带着满腔怒意转身,才一抬头,就见斜侧方不远处的一颗榕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正面向着这边,眸光熠熠。 卫含章微微一愣……陈子戍? 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在陪着萧伯谦逛院子的队伍里就没见着他。 不对啊,陈国公府同永乐候府是姻亲关系,今日他不应该去赴那边的喜宴吗? 怎么跑到这儿,不声不响的偷听别人谈话了。 被卫含章微愣的神情提醒,钱丞允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青年。 陈子戍身为陈国公府嫡长子,身份贵重自不必说,生的也是风姿不凡,他自己更是少年时期便才名远扬,未及弱冠便在金殿之上被太子殿下钦点为探花。 太子殿下喜启用新人,陈子戍这位被他钦点的少年探花,自然极得他看重,在一派年轻官员里也是佼佼者,是当之无愧的御前红人。 如今二十出头已官拜三品,前途可谓不可限量,是京城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 在同龄人还在仰仗父辈余荫举官时,他已经一骑绝尘同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们平起平坐。 别说是钱丞允,就算是他的亲爹永昌侯世子见到这位陈世子,也得拱手打招呼,以示尊重。 第92章 想到被这位撞见了自己方才口不择言轻辱女郎名节那幕,钱丞允面色不由一僵。 来人家家里做客,他当面说人家的女郎‘名节有失’,这事儿无论说与谁听,他恶客之名是跑不掉的。 而卫含章到是没什么反应,被这位有过几面之缘的陈子戍听到自己被相看的人轻辱,她心里也没觉得丢人。 她甚至不觉得自己名节有失,未婚夫被公主的女儿看上了,是她的错吗? 被退婚了是她的错吗? 青梅竹马是真的,感情深厚也是真的,携手相游更是真的,婚约在的时候,叫培养感情,现在就成了她名节有失? 满腔怒火根本压不下去,看着走到近前来的陈世子,卫含章根本不想再同他们说什么,勉强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要走,又被喊住。 “卫姑娘留步。” 陈子戍并未看一旁表情僵硬的钱丞允,只盯着束着两个小揪揪的女郎背影,温声道:“子戍近日有一事想找机会告知姑娘,却一直未曾见姑娘出府,今日来贵府赴宴,便是想看看有没有这个运气能遇见姑娘。” 卫含章一愣,缓缓回头,蹙眉道:“我同世子并无交集,能有什么事需要特意告知于我?” 一共也才几面之缘,怎么好像很有交情似得。 陈子戍微微一笑:“姑娘冰清玉洁,是我言辞不当,还请勿怪。” 这话叫方才口口声声说‘名节有失’的钱丞允更为无地自容,尴尬至极。 几人站的虽然略显僻静,但离人群其实不算太远,至少才挥退臣子们得了片刻清净的萧君湛视线只微微一转,便落到了那个角落里。 一眼就瞧见那个小姑娘,身旁围着两位男子…… 他定定的看了几息,忽而缓缓笑了。 这边,见卫含章回头,陈子戍开口道:“子戍前几日求了姑母一事,她已应下等家中喜事办妥后,便会上贵府替我问询……” 说到这儿,他神情一顿,望着她的眸中笑意氤氲。 卫含章心中一跳,他的姑母是永乐候府的侯夫人,卫含霜的婆母。 他请他的姑母来她家问询什么事? 还是要告知她的? 她呐呐无言,叫陈子戍笑意更深,直到目光扫向一旁僵硬立着的钱丞允,笑意方才淡了些。 陈子戍淡声道:“原想着姑母的打算不错,卫姑娘你尚未及笄,不急于几日功夫,却不曾想今日能撞见……” “好了!”卫含章猛地出言打断,再也听不下去,面上浮现了抹因为急切而出现的红晕。 叫人看了,只觉得她是被男子近似‘求娶’的直白话语,羞红了脸。 陈子戍微微一顿,目光看着她,并未再说。 此地人多眼杂,的确不是说这些的地方。 若不是他无意间听见自己动了心思想迎娶的姑娘,遭人随意轻辱,他也不会做出这等……坦率的事来。 好在他瞧上的姑娘也不是个泥捏的。 想到她说的:就算和离、丧夫、望门寡、都不嫁。 陈子戍心底层层波涛荡漾开来。 卫含章被他看的更不自在,上回见这位陈世子要送药膏,对他的心思略知一二。 却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竟然都准备上门求亲了…… 不过见了几面,怎么就让这位京城佳婿……动了娶她的打算。 卫含章越想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转头就走。 这回没人喊住她。 ………… 回来时,正好开席。 连日来的郁闷积累起来,简直可以燎原,酒宴上不免就多饮了些,反正这是自己家,她抱着一醉解千愁的想法痛饮。 时下贵族饮酒作乐为常态,而且卫含章坐的这一桌都是同她相熟的贵女,也都知晓她婚事出了波折心中烦闷。 见她饮的畅快,非但无人劝阻,反倒还拉着她行酒令助兴。 等宴席散尽,卫含章都喝的眼冒重影了。 什么顾昀然、萧伯谦、陈子戍、还有那恶心人的钱四郎全部丢到一边,就连那些这些天满脑子不停歇在推测的原著剧情都因为醉酒,抛之脑后。 她穿过来就是襁褓中的婴儿,长到十五岁才惊觉自己好像穿书了,原著剧情早忘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能记起这么多,都算她记忆力绝佳。 谁要在乎原著中萧伯谦到底是不是一生未娶,无嗣,正好选中了卫含苏的孩子继承大统。 他那么爱轻薄人,哪里像是一生未娶的角色! 根本就不现实! 会有无数个如刘婉宁那样的绝色佳人向他邀宠,只要他是个正常男人,哪里有一直不动欲念的! 除非他不正常! 新书榜排名落后了一名,23了…… 嘤嘤嘤……求票票~ 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划水大王小l’打赏的588书币 感谢q阅书友‘书友20230227354_cd’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20181202083026302’打赏的2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继续求票票,最后几天啦,想爬榜~~~ 第80章 2023 乘着软轿回了听风阁,正欲上楼梯时,卫含章心里还在逼逼叨叨的想着,那个不正常的男人今天好像来了,不知道走了没,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第93章 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扶她了…… 被酒喝蒙了的脑子,想一出是一出,上楼的脚步一顿,卫含章莫名有点想去隔壁看看。 看看那个好像无论何时过去,都在书房等着她的萧伯谦,此时在不在。 心念一起,卫含章歪头欲吩咐绿珠绿兰,结果余光瞧见炎炎烈日,才起的念头顿时作罢。 ……这么热的天,还是乖乖在房里待着避暑吧。 安安分分被两位婢女扶着上了二楼,没想到一拐弯就见宁海站在……她闺房门口。 主仆三人齐齐顿住,卫含章还当自己喝蒙了,猛地眨了眨眼,就见宁海已经迈着小步走到近前。 比他走的更前面的是,听见动静从房内出来的……萧伯谦。 女郎被酒气熏的满脸潮红,眼神都有些涣散,醉的不轻。 萧君湛只瞧了眼便蹙眉,一面自两名婢女手中接过喝软了身子的姑娘,一面道:“怎么醉成这样?” 绿珠绿兰面面相觑,才反应过来问的是她们,赶忙跪地行礼,道:“姑娘心情不好,奴婢劝不动。” 心情不好… 萧君湛一手揽住小姑娘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肩,见她东倒西歪的模样,眉头拧的更紧了,干脆抄了她的膝窝将人抱起进了房。 卫含章感觉身子一轻,这才回了点神,头歪靠在男子的肩上,看着人家侧脸线条清晰的下颌线,懵懵然道:“你谁啊?” 萧君湛脚步一滞,垂眸看她:“你说呢?” “……萧伯谦!”卫含章瞪大了眼睛,箍住他的脖颈凑近瞧了会,笃定道:“你是萧伯谦。” 她凑的极近,说话间气息就在眼前,萧君湛喉头微微一动,紧了紧臂弯的力道,偏头向后瞥了眼。 一直紧跟在主子身后的宁海顿时反应过来,他赶紧止住脚步,又拦住绿珠绿兰。 绿珠走的好好的,忽然被拦住,急道:“宁公公这是做什么,我家姑娘喝醉了,需要人伺候。” “嘘!”宁海急急的压低了声音道:“小声点,不要惊扰了主子们。” 绿珠还要再说,被绿兰捂了嘴阻止。 身后的房门由宁海妥善的关上,萧君湛将人放在软榻上,小姑娘醉的不轻,歪歪斜斜的躺着,阖着眼睛昏昏欲睡,外衫也随着睡姿倾斜,露出一边白皙圆润的肩膀,是全然不设防的姿态。 萧君湛站在软榻旁,目光一瞬不移,静静的看着这幅海棠春睡图。 突然就生出了作画的冲动。 原来就想给她画幅小相的…… 这间房他来过许多次,知道他的冉冉是个喜爱读书写字的姑娘,她房内有现成的文房四宝,就在外间靠窗的书桌上,他只需绕过屏风走几步,就能持笔作画。 但他舍不得走。 一步也舍不得走。 那点作画的冲动甚至不足以叫他将目光从软榻上的姑娘身上移开。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炙热,卫含章阖着的眼睛微微打开了些,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都不能聚焦,看见旁边有个人影便吩咐道:“快给我把鞋脱了。” 说话间,她腿动了动,扯起裙摆,一只穿着妃色绣鞋的脚伸了过来。 面色醉红的女郎,上半身衣衫凌乱,香肩半露,下半身的裙摆也微微向上扯了些,露出半截嫩生生的小腿,和精致的脚踝。 她醉的认不清人,也毫无引诱谁的想法,偏偏就这么个并不算出格的情态,刺激的自诩冷静自持的萧君湛心头欲念横生。 真想……将人掳进宫里,拆吃入腹才好。 空气中的静默其实很危险,但醉鬼是体会不到的,等了几息没人来伺候,卫含章撑着手肘就要坐起来,被萧君湛按着肩膀躺下去。 而后,他弯腰蹲下,开天辟地头一回,给一个姑娘脱鞋。 脚踝之下的玉足才挣脱绣鞋,便要退走,萧君湛微微用力,握在掌心不放,他的手很大,一整个将女郎的脚包裹住。 垂眸看着还不及他手掌长的纤纤玉足,男人眸底不知不觉染上了墨色。 哪里还想的起女郎的脚是极其私密的地方,君子当克制守礼,不该趁着姑娘醉酒便这般轻薄。 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女郎是他认定的人,一定只会是他的人,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是他的。 这个念头叫他心口升起极大的满足感,占有欲起来的瞬间,他低下头在小姑娘漂亮的足弓上,印下一吻。 卫含章被亲的有些痒痒,欲收回脚,发现还是收不回来,眸子不由睁大了些,定睛一看,这回终于认出了人。 “萧伯谦?” “嗯……”轻薄现场被抓包,萧君湛面色有些窘迫,掌心微松间,小姑娘的脚顿时就逃的无影无踪,指尖轻轻拢起,他心头竟然升起股怅然若失。 他真是着了魔不成? 萧君湛心头一叹,坐到软榻上,垂眸望向半躺着的女郎,道:“酒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 卫含章还以为自己醉糊涂出现幻觉了,听见他的声音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触感温热真实,顿时惊道:“你又来我闺房了?” “……冉冉莫要生气,实在是你日日不出门,我想见你只能出此下策。”萧君湛握住她欲退回的手,放置唇边亲了亲,问她:“我来问问你消气了没有。” 第94章 卫含章醉意未消,但脑子勉强清醒了些,闻言第一个想的是这人不会就大庭广众之下,直接…… 她坐直身体,瞪着眼瞧他:“今日宾客众多,你直接过来,会不会叫人看见?” “不会,我是从院门那儿过来的。” 萧君湛深深的看她一眼,见她眼神还算清明,直言问出了他此番过来的最大原因:“那位扯你裙摆的男子是谁?” 是谁他已经查清楚了,出了卫府大门,萧君湛就得了消息。 他才将那位顾家少年打发走了几天,卫府竟然又开始为她议起亲来。 第81章 2023 原本还想着徐徐图之的人,哪里还坐得住。于是又马不停蹄从别院那儿过来,就是想来问问这姑娘对家中长辈撮合的‘相看’是什么想法。 被酒意侵袭的脑子反应很迟钝,卫含章听见问话,想了半晌,才记起了今日那位钱四郎好像是扯了一下她的裙摆。 忆起那位恶心人的钱四郎故意轻辱她的话,残存的恼意顿时又起,卫含章扭头气道:“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要同我提起他!” 萧君湛盯着她雪白的细颈瞧了会儿,将此事先放作一边。 他道:“……那陈子戍呢?也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陈子戍…… 察觉到女郎微僵的反应,萧君湛眸光顿时一暗,掌心直接贴在她赤裸的肩上将她身子转过来,垂眸淡淡道:“好姑娘,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若卫含章还清醒,便能听出他语气不对,可她现在是个酒意上头的醉鬼。 闻言,她非但不怵,反倒想起前事,那股一直被克制的酸涩,终于压抑不住,同他对视:“你看到了吧?” 萧君湛道:“什么?” 喝醉酒的卫含章胆子要更上一层楼,伸手去掀他的眼皮,道:“就是这双眼睛,是不是看到那个……” 她想不起刘婉宁的名字,但记得她行礼的动作,就用手在胸前比了比,“那位姑娘的这儿,你看到了吧?” 萧君湛见她的比划微微一愣,旋即也想起了后花园里刘婉宁行礼的那幕。 ……他无语的看着她。 房内一片静默。 卫含章久等不到他的答话,不乐意的推了推他:“说啊!她是故意给你看的,就你那个角度,肯定也看的很清楚。” “……冉冉乖,你喝醉了。”萧君湛终于发现这姑娘还没清醒。 他不想跟酒鬼细论,打算等她醒后再说,偏偏卫含章不是好惹的,本就不算多好的性子,在酒意的侵袭下,更是胆大包天。 一直等不到回答,卫含章忽然凑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固执的追问:“看到了没有?身材很好是不是?很喜欢是不是?” “……”萧君湛任由她捧着脸,微微垂眼瞧她:“不是。” 他的本意是回答后面那句,但醉鬼的理解能力却是恍然大悟的点头。 “果然看到了。” 卫含章的心突然就疼了起来,还是那种被醋淹了似的酸疼,说着,她的手就要退回去,被萧君湛握住不许。 “没看到。” 顾不上这是个酒鬼,或许酒醒后现在说的一切统统能忘记,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解释:“从前没看别人,以后也不会看别人,我只疼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 “冉冉…”他顿了顿,将面前醉醺醺的姑娘揽入怀中,轻声道:“我从未对别人如此掏心掏肺过,一腔心思全数系在你身上,你可要好好对它。” 要是敢糟践他的心意…… 萧君湛紧了紧臂弯,惹得怀里的姑娘发出一声抗议。 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在,卫含章也没觉得他们现在有多亲近,反而极其自然的窝在他的怀里瞅他,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萧君湛道:“你问。” “你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不娶妻啊?”卫含章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微蹙道:“你都二十五了,若是成婚早些的,孩子过几年都能成婚,你可以当爷爷了。” “……卫冉冉!”萧君湛深吸口气,再三被心上人提醒自己年纪大,不可能不恼,可对上怀里姑娘求知若渴的目光,他还是无奈道:“……你觉得呢?” 卫含章一脸理直气壮:“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酒鬼对答如流的模样,叫萧君湛愣了愣,这是醉没醉? 他不由得认真了些,思忖片刻,反问:“冉冉认为男子娶妻所为何?” 卫含章继续对答如流:“娶一佳妇进门打理后宅,绵延子嗣,成家立业,先把家成了,男子无需为家里操心,自然才能专心立业。” 萧君湛微微颔首,又问:“何为佳妇?” “温柔贤淑,宽容大度,管家有方。” 她说的是这个时代普遍的想法,萧君湛垂眸深深的看了怀中姑娘一眼,道:“还有呢?既然需要绵延子嗣,那是不是也得让我能瞧的入眼?” 卫含章眨了眨眼,又有些迟钝了。 她呆怔的模样煞是可爱,萧君湛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温声道:“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娶妻的打算。” 伸手捂住自己被亲的额头,卫含章惊道:“你家可有皇位要继承的,不娶妻怎么行?” “……”又被她的话噎了噎,实在没想到喝醉后的女郎是这般模样。 第95章 萧君湛心头微颤,坦言道:“我有两个弟弟,还有几家血脉亲近的宗室,不愁没有子嗣继承大统。” 听这话,似乎连哪几家宗室划为‘血脉亲近’都想好了。 卫含章这回是真愣了,她再度想到了原著…… 难道……她这些日子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要是她没有穿书,卫家九姑娘这个人就不存在,萧伯谦就不会娶妻……他会在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继承皇位。 ……那个孩子很大可能就是卫含苏生的,这才圆上了为什么江氏非休不可。 因为卫府不敢让未来皇上的生母是庶出,所以江氏得给沈氏腾地方。 可是……真有正常男人会不要自己子嗣的吗? 这可是皇位啊! 就这么给了别人家孩子,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除非……自己真的生不出。 酒意放大了胆子,搁清醒时绝对做不出来的事,酒鬼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卫含章的视线顺着他的侧脸向下,路过脖颈、胸膛、劲腰……才发现自己坐人家怀里呢。 她的眼神毫无遮掩,萧君湛简直一目了然,唇角忍不住微微一动,他笑道:“在看什么?” “你是不是……”才张口,忽然见反应过来,迅速闭了嘴,道:“没什么。” 说着,她就要下去,“萧伯谦,你别抱着我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酒醒了没,萧君湛没松手,反而低头去瞧怀里的人,伸手点了点她的红润的唇瓣,涩声道:“冉冉酒品如何,酒醒后可还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 卫含章颇为自豪道:“我酒品好着呢,自懂事起就开始饮酒,从未出过酒醉后人事不知的前例。” 萧君湛低笑道:“确定记得?” 卫含章正欲点头确定,头还未动,下巴就被握住,男子的瞬间气息逼近,唇瓣被覆上一抹温热。 新书榜从23名直接上升到了16名,足足前进了7名,真是在月底的修罗场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呀…… 卑微的作者君也不求再进一步了,能稳住这个名次就挺知足的…… 感谢一下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cm_ea’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另外感谢一下红袖书友:‘无聊就看看呗’送的21张红袖票。 这几天各平台的宝子们都送了很多票票,q阅的月票榜,红袖的红袖票榜,起点的月票榜,咱们都在上头待着呢~~~ 这个月最后几天啦,宝子们的票票疯狂砸给我吧~~我接得住的! 第82章 2023 唇瓣上的浅浅触感,温润、轻缓。 卫含章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眨了眨眼,直到齿关被温柔的撬开,才呜了声,试图扭头避开。 可下巴上的手,挪到了她的后颈,用很轻但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 女郎细嫩的脖颈向后仰起,萧君湛喉结咽了咽,怕她脖子酸,索性弯腰将人抵在床榻上亲。 心悦是真的,只想要她一个也是真的。 但小姑娘似乎不信,甚至…… 不要紧,他自会让她相信。 后背抵在榻上,男子身体覆上来的瞬间,卫含章的酒意都被吓的消散了大半。 他几乎是一整个贴在她身上,手掌握住她的后脖颈,不容她退缩的亲吻,卫含章没有挣开的力气,无力的由着他亲了很久,直到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来,才被放开。 萧君湛垂眸望着臂弯里被亲的面如桃李,娇喘吁吁的姑娘,道:“现在清醒了么?” 卫含章怔怔的同他对视,唇瓣抿了抿,道:“登徒子。” 她还欲开口,嘴唇就被他伸手抚住。 “登徒子?”指腹缓缓摩挲着女郎被亲到嫣红的唇,萧君湛低头凑近了些,一字一字道:“除了冉冉,我从未这么对过旁人。” “第一次叫我动了娶妻心思的姑娘是你,第一次抱的姑娘是你,第一次亲吻的姑娘也是你,从前就没有别人,我保证日后也不会有。” 言至此处,他微微顿了顿,凑的更近了些,额头相抵,四目相对,他柔声道:“冉冉你呢?” ??? 此话何意? 卫含章被这话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心口沉沉直往下坠。 她顿了很久,才伸手推开身上的人,淡淡道:“你也觉得我‘名节有失’吗?” 萧君湛面色微变,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收拢,道:“谁敢拿你名节说事?” “多了去了,”卫含章心里忽然很难过,她重新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裳,缓声道:“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我是个被退了婚的姑娘,就连长辈们都觉得我该矮人一截……” 可她没有想到,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认为她和顾昀然之间也亲吻过……不然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不许胡说,我从未觉得你矮人一截,”萧君湛紧了紧掌心的手,道:“我问这个,同名节没关系,是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手,道:“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了。” 他年长她许多,如何好意思跟小姑娘坦白内心的妒意? 她同旁的男子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又曾定下过亲事… 她还说,年少不懂事时…… 第96章 萧君湛眼眸微暗,心里又酸又疼,干脆将人拉进怀里,再次抱紧,低头欲吻。 卫含章赶紧一手捂住自己的唇,一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两个小揪揪,瞪着眼睛道:“我如今尚未及笄,还是个孩童呢,即便你是太子,也不能如此肆意轻薄个孩子吧?” “……”萧君湛被她这番略醉不醉的话,堵的不知该说什么。 偏偏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她如今尚未及笄,还是个小姑娘,他的确不应该由着自己心意这般亲近她。 萧君湛暗自叹了口气,无奈的将人松开,道:“距你及笄之日不到半旬,你可想好了何时嫁我?” 何时嫁他? 卫含章微微一怔,心跳的快了些,即便这些天她早做好了准备,可真到了点头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还没想好?”萧君湛也没催她,只低头笑着瞧她踌躇的面颊,温声道:“不急,你年纪尚幼,提及婚事无措是人之常情,我可以慢慢等。” 思及她婢女所说的,小姑娘今日心情不畅饮酒买醉,先前还自称‘名节有失’‘矮人一截’…… 萧君湛眉头微蹙,这都是听了什么闲话? 他的冉冉在卫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能叫她受委屈? 卫平是如何治家的? 萧君湛眉心突突跳,只要想到这小姑娘在他眼皮底下叫人欺负了,满腔怒意都要按耐不住。 “若不然,还是先定下名分吧?”他伸手拦住女郎的肩,声音轻缓温和:“等你及笄礼后,我便下旨告知四海,封你为太子妃可好?” 先将人打上他的印记,叫小姑娘不用在他没看见的角落里受着委屈,更叫旁人不敢惦记。 他的目光温柔又克制,似乎能让被注视的人自信满满的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着的,至少卫含章眼下就是这种感受。 她抬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两人目光对视良久,萧君湛率先败下阵来,他眼睫微颤垂下眼,窘迫道:“冉冉乖,莫要这么看我。” 见他这近乎‘青涩’的模样,卫含章微微一愣,抿了抿唇,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能为我解解惑吗?” 说着,也没等他同意与否,直接问道:“你是何时心悦我的?” 她问的郑重,萧君湛也没有看她似乎还半醉不醒便回的敷衍。 他想了想,温润的眉宇间滑过笑意,道:“第一次见冉冉时,你在我眼里就同旁人不一样。” 钻墙洞而来的小姑娘,被掀了帷帽站在春日海棠花下,比花更美,明艳灼目,满园的春色都被她压了下去,叫人目光所及只剩她。 一眼入心或许就是如此吧… 萧君湛神色极其认真:“未遇见你之前,我以为世界本就该这样孤寂、清冷、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模样,直到那日见到你,我方才知原来世间还有这等鲜艳的色彩,这么灵动的姑娘。” 就像盲人的世界进了光…… 他说的真切,卫含章却听的心头一跳。 孤寂、清冷、按部就班、一成不变,说的不就是故事人物,按照设定剧情走的意思吗? 他在原著的设定里,是孤寡一生的帝王,孤寂、清冷伴随他终身。 而现在她出现了,她是个意外,原著中没有的意外…… 她闯入他的世界,进入他的眼里,成了唯一鲜艳的色彩…… “在想什么?”萧君湛见她神情恍惚,担忧道:“可是酒意未消,哪里难受?” 第83章 2023 卫含章并未说话,而是抬头看着他。 只要想到一本书寥寥几笔的设定,便决定了面前这位满眼温柔的男人,孤寂清冷的一生,她心里就有些犯疼。 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江氏、卫恒、卫含月他们也都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有萧伯谦也一样。 他是有自己思想的人,不该被原著剧情束缚住…… 反正都是改剧情,她都已经改变了江家举家倾覆的命运,也正准备改变江氏被休弃的结局。 那……改改这位太子殿下孤寂一生的设定也就顺手的事儿吧? 卫含章知道自己是愿意的……因为她也喜欢他。 在误以为他是妻妾成群的风流世子时,她都不受控制的动了心,何况是现在已经知道他并无旁人,他心里装的第一个姑娘是她,抱的第一个姑娘是她,日后也不会有别人。 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年纪大了十岁又如何,她就是喜欢他,喜欢到发自本心的见不得他无妻,无子的走完孤独终老的一生。 向来就是果断的性子,直视自己内心的卫含章定了主意,抬起的眸子中流光潋滟,直直望着他,轻声道:“就按你所说的,等我及笄后便下旨吧。” 没想到她竟突然允了,萧君湛先是一怔,旋即笑了,他笑着将额头抵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我的冉冉怎么这么乖。” 他谋算许久的两心相许,总算落了实地。 她的眼里有着不容忽视的情意,她也心悦他。 这个想法叫萧君湛心头控制不住的发烫,才紧了紧手臂,就被推开。 他的情话张口就来,可卫含章听的脸都忍不住红了,埋怨道:“还没说你呢,哪有像你一样总是擅闯姑娘家闺房的。” 明明是个瞧着就清冷出尘,洁净俊秀不染红尘欲念的人,就连同她对视都会窘迫,怎么就…… 第97章 想到这人刚刚直接按着人亲吻的模样,卫含章有些羞赧。 心中暗道:这人哪里像是原著中不近女色到宁愿绝嗣的人设! 她羞恼的神态叫萧君湛微微一滞,眼眸温柔至极,抬手抚了抚她泛着薄红的面颊,轻轻道:“……是我情不自禁。” 卫含章:“……” 这个‘情不自禁’真被他用明白了。 卫含章撇撇嘴,不欲细究他今日直接在闺房等她之事,下巴抬了抬,理直气壮的指挥道:“我有些口渴,叫绿珠给我奉盏凉茶进来。” 萧君湛蹙眉:“下次饮酒需适量。” 两人独处时,他不喜有人在旁伺候,便没有唤婢女进来,而是自己起身,熟门熟路在外间倒了杯凉茶返回。 一面扶她起来,一面关切道:“可有哪里难受,头疼不疼?” 卫含章却没有回答他。 她已经被这个才来自己房间两次的男人,对自己房间摆设的熟悉,惊的眼角猛地跳了下。 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被牢牢捕捉住。 她接过茶盏浅浅饮了几口,抬眸定定的瞧他许久,低声问道:“这些日子没见面,你可有念着我?” “……有,朝思暮想。”萧君湛顿了顿,按下心头被她目光注视而冒出来的窘意,温然一笑:“就是怕冉冉还恼我欺瞒一事,不敢直接来寻你。” 卫含章也跟着笑:“所以你就偷偷过来?” “……”萧君湛神情微微一怔,虽然不知是为何被发现的,但他也没辩驳,只认真解释道:“我等你消气等了许久,也不曾见你来隔壁寻我,实在欲见你,只能……” “只能夜探女郎闺房?”卫含章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打断道:“我道为何这些时日,院子里的仆妇们皆说自己脖颈酸痛,是你干的好事吧?” 萧君湛气息有些乱了,沉默几息后,抿唇承认道:“是,暗卫点了她们的睡穴。” “那我呢?”卫含章揉着自己一早起来就酸痛的脖颈,“你的暗卫也点了我的睡穴?” 萧君湛再次静默良久,见避无可避,才垂眼小声道:“你是我亲自点的。” 卫含章:“……” 多新鲜啊,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萧君湛拉下她一直揉后颈的手,自己的手替了上去,缓缓按揉:“是我不对,为了一己私欲叫你不舒服。” 卫含章任由他按着脖颈,歪着头审问:“……那你都趁我睡着做了些什么?” 瞧瞧,这就是满朝文武盛赞的克己守礼,高洁若雪,不近女色真君子的太子殿下。 竟然能做出趁着夜深人静踏入她的闺房,还点了她的睡穴的事儿! 室内一片静谧,气氛渐渐染上了莫名的躁动。 萧君湛微微侧脸避开她的视线,低声解释:“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并未对你做任何逾礼之事。” 呵呵…… 说什么也没做,她也得信啊! 卫含章对他这说辞不予点评,直接反问道:“刚刚是你第一次亲我没错吧?” 听风阁三面有窗,夏日的风自室外吹进,让本就燥热的室内,似乎更躁动了。 “……嗯,”萧君湛被她连番逼问导致气息有些紊乱,他隐忍道:“冉冉,不要问了。” “……”卫含章着实沉默良久。 他这窘迫至极的模样,叫旁人看了,怕不是还要怀疑是她逼着他来夜探香闺的。 心里该生气的,只要想到他趁自己睡沉时,悄无声息的进房,不知道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能不生气? 哪里有这样的! 许是萧君湛也明白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妥,他急急起身,道:“想起还有几桩事儿要处理,我就先回宫了。” 卫含章坐在软榻上,抬头望着他,也不说话。 “……冉冉明日来隔壁可好?”萧君湛顿了顿,弯腰同她对视,哄道:“就同前些日子一样,来隔壁见见我。” 卫含章摇头:“不好。” 萧君湛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紧,克制心头的无措,低声问道:“冉冉可是又生我气了?” “我不该生气吗?”卫含章望着手中的茶盏,道:“我不但生气,我还十分害怕,只要想到在我熟睡时,床边或许坐了个人……” 第84章 2023 她说不下去,她觉得今晚自己都要做噩梦了。 她这院子安全系数也太低了! 他喜欢她,想见她,所以就在夜深人静时,入她一个女郎的闺房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来看她。 再一想到这些时日天气愈发燥热,她贪图凉快,晚上大多都是只穿小衣入睡,虽然也会盖层薄被,但她睡相惯来不怎么好…… 或许在她浑然不觉之时,已经被他看光了! 如何能不生气! 卫含章气的都想要骂人了,怒气冲冲的扭过头,不去看他。 萧君湛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哄人,此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对…… 一时之间,两人都未说话,室内的气氛却不知为何转变的有些旖旎暧昧…… 等卫含章反应过来时,萧君湛已经重新坐下了。 “冉冉,”他微红着脸,郑重解释:“我的确来过几回,但也只是坐在一旁好好瞧瞧你,从未趁你入睡……行轻薄之事。” 第98章 好几日夜间过来时,小姑娘衣着清凉,藕节似的胳膊直接坦露出来,他都克制自己的眼神不乱看,老老实实地给她掖被子…… 萧君湛轻声道:“冉冉放心,我即便真欲行不轨,也只会等你清醒时来。” 卫含章:“……” ……他这话真的是叫人放心的吗? 她自诩脸皮算厚的,也被他这话闹了个大红脸。 又想到这人刚刚的确是毫不客气将她亲了又亲,不由羞恼道:“……你走!” “好,我走。”萧君湛应了她的话,又半弯着腰,低声去哄她:“那冉冉莫要再恼我,明日来隔壁寻我可好?” 一个劲的想让她主动去隔壁…… 逆反心里起来,卫含章再度摇头:“……不好,你快走!” 说着,她伸手推了推坐在榻边的男子,萧君湛纹丝不动,握了她推拒的手,定定的瞧着她。 卫含章浑然不惧,目光对视过去,道:“我若不主动过去,你是不是又要趁着夜深人静过来?” 萧君湛没有做声。 卫含章见状,警告道:“你要再晚上过来点我睡穴,我就真生气了。” “那我想见你怎么办?”萧君湛微微笑了笑,似无奈极了:“冉冉不肯过去,又不让我过来,是在故意为难我不成?” “咱们名分未定,私下相会本就不合规矩。”卫含章抿了抿唇,别扭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我及笄后,你自可过来寻我,届时,我再不拦你。” 萧君湛快速算了算日子,良久,他妥协一笑:“好,那就等天下皆知冉冉你是我太子妃时,我再来。” 他自腰间解下那块三番五次都没送出去的墨玉,不容拒绝的放进了她掌心,温声道:“冉冉收好了,这是你我之间的信物,不许不要。” 卫含章手指紧了紧,低头看着掌心这块刻了‘萧’字的墨玉,对他这么执着相送有些无奈又甜蜜。 “行了,我收下了。”卫含章手指着门口,道:“你快走吧。” 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 可才得了她松口许嫁的萧君湛实在舍不得就这么走。 他伸臂轻轻揽住她的肩,用商量的口吻温柔道:“我有意为你选几名暗卫,冉冉觉得如何?” 暗卫? 卫含章一愣,就听见他继续道:“你是我预定的太子妃,一丝一毫差错都出不得,明面暗面都得有人护着才好,免得叫我不放心。” 明面上的人现在不好安排,那暗地里就得多安排几个。 如今是太平盛世,京城乃天子脚下,百姓们更是生活富足,几乎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但危险也不是没有。 远的不说,就去年腊月,卫含月不就在京郊被匪寇掳走了吗? 想到卫含月…… 卫含章乖乖点头:“好,你安排吧。” 说着,她又面露迟疑,道:“对了,那个……暗卫是不是我一举一动都注视着啊?” “暗卫队里也有女子,且暗卫是警惕周围环境可能出现的危险,不会目光一直注视你。”萧君湛知道她的顾忌,温声安抚道:“若无危险,她们不会出现的,你只当没这回事就好。” “那好吧。”这是他给予的安全保障,卫含章没有拒绝的道理。 应下此事后,她顿了顿,轻轻扯了他的衣袖,仰头望着他,问:“你知道我阿姐的事儿吗?” “哪个阿姐?”萧君湛微微一怔:“何事?” “……”卫含章沉默了,实在有些不敢置信。 真如江氏所说,京城这么多世家,这么多贵女为了他的太子妃之位都要斗成乌眼鸡了,这位当事人竟然一点没关注吗? 她不是扭捏试探的性子,索性直接道:“我上头还有位一母同胞的嫡亲长姐,叫卫含月,去岁时,她同刘婉宁一样,是京城热门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后来……” 思及上次见到卫含月的惨状,卫含章凝眉道:“去年底,她出了点事……” 她言至此处,说不下去。 “我记起了,”萧君湛揽着她肩膀的臂膀紧了紧,解释道:“遴选太子妃是父皇的口谕,当时江南突发水灾,我忙于朝政,第一时间并不知情,等消息传来,我也只当自己不知道这回事。” 他不想要的东西,就没人能逼他,父皇也不行。 “至于你嫡姐的事,”萧君湛思忖片刻,语气莫名道:“我记得当时是你祖父主动请缨,由他出面亲自调查,道事关他嫡亲孙女,谁调查他都不放心,我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 “后来他倒是查了许久,方才上奏结案……似乎是惩处了那批匪寇。” 说到最后一句,他表情十分复杂,叫卫含章看的心头微微一噎。 只觉得他就差没直接说,你祖父就这点能力,他查了几月查不出,盖棺定论了,我也没办法。 卫含月说是热门太子妃人选,但实际上京城那段时间热门太子妃人选繁多,萧君湛一共也没见过几个,更谈不上对这事儿多上心。 算算日子,那段时间他应该是忙于处置朝野上下闻之变色的江南案。 第85章 至于京城贵女遭匪寇掳走一事,交由受害人亲祖父调查,结果查了这么个结果,左右又不是多大的案子,受害人的家人都揭过了,他一个日理万机监国太子,又有什么理由驳回交由别人重新调查。 第99章 虽然,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有蹊跷,但最多不过是世家之间为了利益的争斗罢了,若这也要萧君湛劳心,那他每日便有劳不完的心。 卫含章明白,如果没有她,他同卫含月不会有一点交集,自然也不会因为卫含月出事而愤怒,坚持追究个所以然。 这怪不到他头上,要怪只怪卫平手段不如人,找不出对手的马脚。 被他揽在怀里,卫含章看着他略显清冷的侧脸线条,问道:“那你觉得我嫡阿姐遭辱真的只是意外吗?只是几个匪寇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掳劫侯府贵女?” 刚刚两人在软榻上闹了这么一通,她的双髻有些散乱,萧君湛抬手将她鬓边的发丝抚至耳后,看着怀里的姑娘,温声道:“你嫡姐的案子已经由你祖父亲手盖棺论定,冉冉是想为她翻案?” “不,不翻案。”风波好不容易过去,她要是又翻出来继续劳师动众的调查,只会为卫含月引来更多并不必要的议论。 卫含章道:“我回府后,见过我阿姐一次,她同我说,她遭此一劫或许与安国公府有关。” 闻言,萧君湛也不意外,明白她的顾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再派人私底下仔细查探一二,不过,事情过了大半年,又已结案……若真有幕后黑手,这段时间也足够他把证据抹消了。” 这个卫含章如何能想不到。 真要是安国公府下的手,大半年过去,当初的那伙匪寇都全部被斩,还能有证据就怪了。 可就要卫含月认栽吗? 想到今日的刘婉宁……卫含章忍不住斜他一眼,道:“你真是个香饽饽,我阿姐会出事……” 萧君湛听的面色微变,静静的看着她:“冉冉是要把你阿姐出事怪罪到我头上?” “……本来就和你有关系。”她的声音随着他淡下来的神情变小,呐呐道:“假若不是意外,真是安国公府谋划的匪寇掳走我阿姐,那必定是为了太子妃之位的争斗。” “那又同我何干?”萧君湛神情彻底淡了下来,道:“冉冉,你不要不讲理。” 他揽紧了怀中姑娘,垂眼细细看她,“我一腔心意都在你身上,旁人是怎么想的,与我无关。” 许是实在气不过,说着他便低头在她唇上愤愤的亲了一口,近乎咬牙切齿道:“不许不讲理,故意刁难我。” 卫含章捂住嘴巴,嗷呜一声,怒道:“你磕到我牙了!” “我看看,”萧君湛扯下她的手,目光盯着她的唇瓣半晌,确定无事后,再度低头温柔的亲了亲,方才掀眸同她对视,强调道:“你阿姐的事,同我无关,不要什么都怪罪到我头上。” 卫含章定定的看着他,就这么任由他耍流氓,心中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恼怒,对视良久,她突然抱住他的脖子,歪着头重重的咬了一口,泄愤。 萧君湛闷哼了声,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扣住她纤细的脖颈摁在自己颈侧,语气带着些隐忍:“不要乱动。” “你干嘛!”卫含章被摁了个猝不及防,不由扑腾挣扎起来,忽而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内室陷入了极度的安静,卫含章脸都红了,埋在他脖颈中的面颊滚烫,气息喷洒在耳畔,叫萧君湛呼吸愈发紊乱。 他紧了紧怀里的姑娘,淡淡道:“还咬么?” “不了,”卫含章微微抬头离他脖颈拉开了丝丝缝隙,但声音还是很闷,“再也不咬了。” 谁知道他怎么就……这样了。 “可以咬,”萧君湛低声哄道:“不过咬了后,冉冉得自作自受。” “……”羞恼的姑娘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胳膊,“你闭嘴!” 其实萧君湛也有些窘迫,不过看着怀里姑娘羞成这样,他心里更多的是滚烫的情意在叫嚣。 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他笑道:“这次就算了,放过你这一回。” 谁让他瞧上的,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偏偏还总情不自禁想同她亲近…… ……………… 忠勇侯府,书房。 今日家中嫡女出嫁,太子殿下亲临贺喜,卫府上下喜气洋洋,迎接宾客们时面上都增添了几分光彩。 而卫家得了如此大的脸面,前来道喜的勋贵们早就闻风而动,准备的贺礼丰厚了三层不止。 席间气氛酣然,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待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已经临近深夜,饶是如此,微带醉意的卫平也是连夜叫来由太子亲自点了陪着逛园子的二子卫恒问询。 这也不奇怪,太子登门是何等要事,不一言一行分析清楚,叫这位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如何放心。 书房内,卫府有话语权的几位主子都齐全了。 卫平同侯夫人柳氏坐于上首,世子卫洹跪坐于父母旁边正在沏茶。 卫恒端坐一侧,将今日见闻一一述说,其余三人皆安静听着,待他说完,卫平沉吟几息,道:“依你之见,今日殿下对冉冉……” 他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忐忑:“是否有几分另眼相待?” “……孩儿不敢妄断,不过…”卫恒顿了顿,在父兄期待的目光中,缓声道:“冉冉尚未及笄,殿下许是当她还是个孩子,顺手扶了把,应该不会有旁的心思。” 卫平同长子卫洹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失望。 第100章 也是,他们殿下今年二十有五,见过的绝代佳人不知凡几,从未听说有谁得过他的青睐,就连安国公府的嫡长女,上蹿下跳的想着博宠,有长乐公主助阵,尚且不能如愿。 他家的九姑娘,模样生的倒是没得挑,但年纪也太小了,又初初回京城,今日见面,梳的发式还是女童双髻,怎么想也是不足以叫二十有五,心思深沉的太子殿下一见倾心的地步。 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卫洹道:“不如唤冉冉前来问一问,她回京也有段时日了,会不会之前就在哪儿见过殿下,得了青眼。” 新书榜排名下降了一名,”降至15啦……真就修罗场呀,求票票呀宝子们,好不容易上去了,别轻易让它下来。 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君清小妖’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潇湘书友:‘书友879772’打赏的400书币 最后求一下票票~~~月票~潇湘票~推荐票~来者不拒~~ 第86章 闻言,旁边一直未作声的柳氏也颔首,附和道:“此言有理,不管是不是,问问冉冉也不妨事。” “今日天色已晚,”卫恒神情一顿,缓缓放下手中茶盏,道:“冉冉大概已经睡下了,还是明日再……” “不必多言,”卫平挥手打断他的话,拍板道:“事关重大,睡下了喊醒便是,等回了话再睡也不迟。” 一家之主发了话,柳氏当即侧头吩咐身后打扇的吴嬷嬷,“你走一趟,去请九姑娘过来,就道长辈有事问她。” 等老仆奉命离去,柳氏面露难色,迟疑几息,还是开口道:“今日我为冉冉安排了一桩相看,是永昌侯府世子的嫡幼子,钱家四郎,若殿下真对冉冉有意,岂不是……” “这不妨事,”是自己妻子牵的线,世子卫洹自然清楚这桩事,他缓声道:“您是冉冉的祖母,为嫡孙女议一门好亲,乃人之常情,常言道,不知者不怪,殿下向来宽宏大量,不会怪罪的。” 正常情况下,家里女郎的婚事都是交由内宅的夫人安排,卫平对此倒是不知情。 得知还有这事儿,他眉头微蹙,许久才缓缓点头,道:“不错,顾家毁口头婚约上门退亲,冉冉又即将及笄,她的婚事总要有着落,殿下想来也能理解。” “殿下不怪便好,”得了夫君和长子的安抚,柳氏面容微松,又道:“不过…今日为叫钱家人好生瞧瞧冉冉,我特意唤她给钱家几位夫人奉了茶,当时内厅人还不少…现在细想起来,多少有些下了女郎家的脸面,也不知冉冉心里会不会怨怪我。” 卫恒几日前便在江氏得了大嫂为女儿保媒的消息,是以听柳氏说‘相看’时并不吃惊,这会儿忽闻八字还没一撇,女儿就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给钱家几位夫人奉了茶,顿时神情一愣。 “我卫家女郎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如此上赶着?没的降低了身段。” 卫恒面色犯青,极难得对母亲冷了脸,恼怒道:“女儿家颜面何其要紧,冉冉婚事本就出了波折,您是她嫡亲祖母,不心疼一二就罢了,怎么也看轻她。” 自家人都看轻了,即便上赶着嫁了过去,又能得几分尊重? 卫恒素有雅量,处事性情惯来平和,这番话对他来说已是极重。 将内室几人听的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我这是为谁?” 柳氏捂着心口,指着卫恒,气道:“你当我不想自己孙女嫁的风光体面,要不是你那妇人轻易松口答应了顾家婚事,冉冉如今也不至于背了个退婚女郎的名声,以她的品貌,京城世家大户哪一家进不得?” “如今倒好,婚事退了大半个月,顾家郎君婚期已定,冉冉却无人问津,若不是你大嫂保媒,你当永昌侯府愿意来相看?” “当日长门候夫人上门替顾家问口风时,江氏特意问了您的想法,见您点了头,才应了下来,如今怎能怪到她一人头上?” 卫恒不欲与母亲起争执,可此时却也忍不住道:“我卫家女郎岂会无人问津,冉冉眼下尚未及笄,婚事哪里就急成这样,家里差她一口饭不成?” “够了!”卫平朝着儿子摔了手中的茶盏,喝道:“是哪里学的规矩,教你如此忤逆自己母亲的?” “二弟少说两句吧,”卫洹一面替柳氏拍背顺气,一面朝自己同胞弟弟使了个颜色,道:“钱家四郎我见过几次,是位颇有言行的郎君,又是知根知底的姻亲,娘本意也是为冉冉好,不想她错过好亲事。” 卫恒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知道永昌侯府这门亲事不错,同在京城,两家府邸隔的不远,又是十几年的姻亲关系,门楣也相当,对方还是世子嫡幼子,样样都匹配。 若不是要他那娇娇幼女头回见面,就为钱家人奉茶,自矮一截,他也不会恼。 瞧见母亲气的煞白的面容,卫恒心头又有些愧疚,说到底,他们都是为了冉冉婚事操心。 几息后,他还是起身赔了不是。 卫平端起奴仆重新续上的茶盏喝了口,方才垂首看了自己嫡幼子一眼,淡淡道:“为父问你,平心而论,今日若殿下对冉冉无意,那永昌侯府便是她最好的归宿,你承不承认?” 卫恒被问的微微一怔,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大理寺那位年纪轻轻手握实权的陈世子。 他还同妻子私下谈及过,夫妻俩都希冀陈世子或许会遣人来提亲,谁知…… 第101章 心中长叹了口气,卫恒答道:“就门楣上来看,的确如此。” 柳氏喘匀了气,闻言冷笑道:“你承认便好,纵是姿态低了些,又有什么要紧的,钱家是重规矩的人家,只要冉冉进了门,总不会做无故磋磨儿媳的事儿。” 她自认一番良苦用心,却遭了儿子的怨怼,真是怒极。 卫恒深深弯腰行礼道:“是孩儿不孝,没理解您的想法。” 盼着家中女郎都嫁入高门的祖母,怎么也不能算错……即便用了自贬身段的方法。 ………… 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卫含章,乘着软轿顶着月色第一次进了祖父卫平的书房。 一进门,就察觉到里头气氛有些凝滞,她脚步微微一顿,旋即自然的走进去,落落大方的朝着长辈们一一屈膝行礼。 “可是已睡下了?”卫平颔首瞧了孙女草草挽好的发式一眼,面容微缓道:“连夜唤你来,是有事相询,你仔细答了,便早些回去歇着。” 卫含章在被萧伯谦扶那一下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本以为今日宴客,起码得明天卫府长辈们才有空盘问她。 没想到……竟如此心急。 至于该如何应对,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决定。 此时闻言,她面上丝毫不慌,抬头眼神露出一丝茫然,道:“只要是孙女知道的,无所不言。” 卫平满意的点头,开门见山道:“你同太子殿下之前可曾见过?好好想想,你回京这段时日,可曾遇见过殿下?” 第87章 “太子殿下?”卫含章一愣,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诧,又认真想了想,才道:“孙女回京后,出府几次不是同阿娘一起去别家赴宴,便是同六姐姐一起去跟其他贵女们玩,从未遇见过太子殿下,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哦?”卫平倏然掀眸直直的望了过来,道:“你的意思是,今日是你同殿下第一回 见面,他便亲手扶了你?” 卫含章毫不迟疑,道:“孙女并不知殿下为何相扶,但今日的确是我头一回面见太子殿下。” 卫平微微阖眼,似陷入了沉思不再说话,一旁的柳氏接过话茬。 她用堪称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细细瞧了嫡亲小孙女一遍后,缓声道:“那依冉冉你自己看,今日殿下对你那一扶,是否有其他用意?” “娘!”卫含章尚未说话,侧坐一旁的卫恒忍不住道:“冉冉还是未及笄的女郎,怎么好问这种话。” “有什么不好问的?”柳氏道:“若殿下没有其他用意,那冉冉同钱家的婚事就得开始议起来,反之……” 她微微一顿,叹道:“反之,咱们卫家恐怕就要出一只真凤了。” 此言一出,室内静默了几息,皆感到一阵失望。 心里却也没有对这个结果太难以接受。 毕竟,那位殿下自来对女色方面便十分冷淡,哪里可能对一位还未及笄,才见过一面的女郎动那种心思。 怕是真把她当孩子顺手扶了一把吧…… 室内的安静是由卫含章打破的。 她抿了抿唇,直言道:“我不想同钱家四郎议亲。” 卫平依旧阖眼,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在确定太子对这个孙女并无其他心思后,哪里还会关心其他。 柳氏也不再做慈爱模样,她静静的品了口茶,一声不吭。 爹娘都未曾开口,世子卫洹也静默不语。 卫含章被他们的冷漠态度架在半空,正尴尬不已时,斜侧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怎么?”到底有卫恒这个亲爹在场,他问道:“钱家郎君哪里惹恼了我们冉冉?” 被漠视的卫含章,闻言,鼻腔猛地一酸,又飞快忍住,她张了张嘴,一字一句有条不紊的将钱丞允带着外室前来相看她的事细述出来。 末了,她坚定道:“如他这等还未成婚便做好准备宠妾灭妻的男子,我才不要嫁。” “妾就是妾,再受宠又怎么能越的过妻?”先前还不曾开口的柳氏未等卫恒说话,直言道:“不过一个外室,他眼下热乎着,谁知道能宠几年,你眼皮子不要这么浅,同卑贱之人比样。” “谁家郎君后院没几个妾氏婢女的?是你江家舅舅房里没有,还是你爹后院干净?也值得你如此计较?” 柳氏将方才在儿子那儿受到的气,一股脑发泄在这个未曾养在膝下的孙女身上,冷斥道:“这个不嫁那个不嫁,你当你一个被退了亲的女郎,还有得挑不成?” “婚姻大事长辈做主,你去问问谁家的女郎同你似的,将自己婚事挂在嘴边,我是不曾知晓江家是如何教导你的,不过你既已回府,规矩便给我好生学起来,莫要在这么冒失冲动。” 思及心腹嬷嬷先前的禀告,柳氏面色严厉道:“待字闺中的女郎,闺誉最要紧,勿要逞一时之气,出口舌之争,而坏了名声。” 室内烛火通明,柳氏喝斥的声音不小,卫含章垂眸听着,面色渐渐寡淡。 书房的两扇窗还开着,但闷热的夏夜,没有一丝凉风透进来,按理说她应该觉得热的,可此刻她站在堂前,原本还有些热的后背,却莫名发凉。 无风自凉。 她方才没有直接承认同萧伯谦私下相识,及笄后就会册封太子妃的圣旨来宣读,便是觉得自己在卫家没有归属感。 第102章 回京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偌大的忠勇侯府,除了江氏和卫恒外,也就只有卫含霜那让她感受到了亲情的关怀。 至于总是面色慈爱,但行动上却冷漠忽视的祖母柳氏,还有……少有几次问话,都毫无慈色的祖父卫平,对卫含章来说,比陌生人都不如。 在来书房的路上,她便定了主意,有心想试试,若她还是那个退了亲,没跟太子殿下扯上关系的卫家九娘,她的‘嫡亲长辈们’会怎么对她。 虽然先前经过卫含玉一事,她也曾感受过侯府对亲情的冷漠,算是有所了解,也做了点准备,但切身体时会还是不一样。 这是她血缘上的嫡亲长辈,在知道她同太子没有关系后,态度前后转变让人咋舌,真叫人齿冷。 此刻,她被柳氏厉声喝斥,除了卫恒面色焦急出言解围外,祖父卫平从始至终未曾睁眼,大伯卫洹更是事不关己。 因为在他们眼里,她已没有价值,是前程已定,微不足道的女郎,都不足道了,那自然便不需要听她的想法。 卫含章心底凉凉一笑,既如此…… 她再未开口说话,倒是卫恒又为了女儿同自己母亲辩驳了几句。 最后,还是一直闭目不语的卫平发话,才结束了这场由太子殿下亲临侯府扶了把卫含章而引发的问询。 出了书房门,卫恒陪着女儿走了几步,安抚道:“冉冉安心,有爹在,绝不让你嫁不愿嫁之人。” 思及今夜父母的态度,他心中长叹了口气。 “莫要怨你祖母,对于儿孙婚事,她最看重的便是门楣。”伸手缓缓拍了拍幼女的肩,“你祖母打心底里是为你好,只愿你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叫旁人低看了你。” 卫含章没有出声。 心里明镜似得,柳氏哪里是不想叫旁人看低了她? 或许也有,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卫府的名声着想。 只有嫁入同为侯府的钱家,家中孙女被退亲的议论声,便不会那么多。 若是低门小户,就不好说了。 以上条件在,孙女嫁的人是如何的不着调也不要紧,不过是带了个外室来相看罢了,膈应自然还是膈应人的。 第88章 但只要卫家女郎是正妻,卫府面子功夫过的去就行。 宠妾灭妻? 忠勇侯府屹立不倒一日,大面上钱家就不敢苛待他卫府女郎。 至于再多的儿女心事,在柳氏和卫平看来,一点也不重要。 就如柳氏所问,谁家郎君后院没几个妾? 卫含章三个舅舅有妾,几个成婚的表哥也有妾,回京后卫府的几个叔伯、堂哥也都有妾,包括她的父亲卫恒也有妾。 别说柳氏根本不愿意听,就算她听了,也理解不了卫含章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她所计较的妾氏本就荒谬,与世不容。 父女俩走了几步,卫恒看着身量已经超过自己肩膀的女儿,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他思忖几息,还是开口劝道:“你祖母的考虑也是有她的道理,钱家四郎样样同你般配,错过钱家,怕是不会有侯爵府邸有意上门议亲了。” 闻言,卫含章一怔,抬眸看向他,没有说话,月色下,瞧不出神情。 卫恒见她不语,又道:“他带着外室来咱们家相看的确做的不着调,不过,钱家百年侯府,向来重规矩,想来他的长辈们对此并不知情,冉冉你若还愿意同钱家议亲,为父自会叫钱家郎君在你们婚前将这位外室打发了。” 他温声道:“你放心,待你们成婚后,他敢做出宠妾灭妻的事,为父必不会坐视旁观,有两家长辈看着,他也绝不会再如此不着调,等你们熟识后,凭我儿的人品才貌,何愁夫妻感情不恩爱?” 卫含章静静的听着卫恒语重心长的劝说,他作为父亲确实还算负责,也是真的有仔细周到的把女儿对婚事的忐忑、不满都尽量一一解决。 不满意对方有外室那就婚前给打发走。 不满意钱四郎的为人处世,那就承诺婚后会看顾,不叫她婚后受欺负。 又笃信凭借女儿的才貌,绝对会赢得夫君爱护,感情恩爱。 虽然说的委婉,但他心里其实也是认可柳氏的。 他想让自己嫁入钱府。 得出这个结论后,卫含章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静默良久,终于开口道:“阿爹,您觉得您同阿娘夫妻感情如何?” 卫恒神情微怔,道:“你阿娘温柔贤淑,对妾氏宽厚,对孩子的教养也不偏不倚,从无善妒专横之举,有她在我无需操心内宅之事。” “没错,”卫含章缓缓颔首,总结道:“阿娘的确温柔贤惠,同您和和睦睦,相敬如宾携手半生,” 言至此处,她顿了顿,又道:“所以,您觉得你们夫妻感情恩爱吗?” “……冉冉想说什么?”卫恒面色淡了些,他垂首道:“你觉得我同你娘哪里感情不好?” “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见识过这座侯府对亲情的凉薄,又思及原著中江氏的结局,卫含章心头有种难以抑制的烦躁,她直言道,“若这也叫好,那我阿娘当日嫁与谁会过的不好?” 都是这么渡过一生,对夫君既尊且敬是真的,或许有些情分,但哪里有什么恩爱一说? 男人自己妾氏、舞姬、婢女都不知道受用了多少,竟然还奢望妻子会始终如一的会认为这场婚姻是‘恩爱’的。 第103章 你是我的唯一,而我是你的之一,何谈恩爱? 真当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刀枪不入,不会难受吗? 夜里的院中除了远处抬着骄辇的几位奴仆外,再无他人,安静极了,卫含章的声音清晰可辨,可卫恒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眉头一拧,声音重了些:“你方才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阿娘能做到温柔贤淑,对妾氏宽厚,对庶子不偏不倚,并不是她天生缺了‘嫉妒’这个情绪,而是她不在意,或者说,她早知道,在意这些也没什么用。” “我同阿娘一样,若日后夫君另觅二色,狠狠心,也能做到不去在意,”卫含章语气轻柔却坚定,“但那不是夫妻相得,更谈不上‘恩爱’,没人会要这样的‘恩爱’。” 她神情恬淡,下了定论:“那叫‘搭伙过日子’,对象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言毕,卫含章深吸口气,招来自己的轿辇,朝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卫恒微微福身后,告退了。 今晚是她自回卫府后,第一次同卫恒这位生身父亲单独交谈,言语或许有些忤逆不道,但何尝又不是推心置腹,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信,真觉得妻妾和睦的同时,还都能一心爱慕自己,恩爱有加? ………… 女儿走了许久,呆站原地的卫恒才缓缓动了动身子,坐上了轿辇。 静雅堂。 今日家中办出阁酒,几位儿媳妇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贵客们,江氏身体本就大病初愈,一直在喝药调养着,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但也受不得累,早早就睡下了。 既不知道女儿连夜被喊去书房,也不知道父女俩的那一通交流。 卫恒来时,静雅堂除了檐下的两盏灯笼外,整个院子笼罩在月色下,显得静谧且孤冷。 守夜的婆子见男主人到来,急急福身就要招呼人来伺候,被卫恒嘘声打断。 他绕过守夜的婆子进了房门,又挥退了房中守夜的两名侍女,自己一个人踱步走到床榻前。 手放置在衣襟领口,内扣被一粒粒解开… 江氏是被热醒的,她素来怕冷不怕热,即便已经是盛夏,房内也没有用冰,原本盖着一层锦被正正好,可今夜却莫名发热。 想翻身寻个凉快点的地儿躺躺,也动不了身子… “夫人醒了?” 刚不安的动了动,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江氏睁眼,看着卫恒近在咫尺的的脸,蹙眉道:“老爷怎么过来了?” “为何不能过来?”卫恒微微一笑,按下心头的怅惘,柔声道:“我竟记不起,夫人是何时开始不再唤我夫君的?” “孩子都要成婚的年纪了,还唤初成婚时小儿女的称呼岂不是叫人笑话。”江氏手握住他的胳膊,道:“我有些热,老爷松开我吧。” 第89章 2023最后一天啦 江氏心里实在有些不理解,夫妻两人携手半生,堪称是彼此最熟悉的人,怎么他这些年愈发让人看不透了,尤其这些日子,两人躺一起还非得抱着,是在哪里养成的习惯? “热也先忍忍,等会儿喊人送冰进来。”卫恒笑着解她衣襟内扣,不顾阻拦将手探进去,声音温和:“夫人现在不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 江氏哪里管他说什么,正要开口,他却轻轻的吻她,非常轻柔,柔到她忍不住蹙眉。 吻又从唇到了眉心,衣襟内的手掌愈发肆意,一点一点将她久未经房事的身体抚热。 直到她没有力气再说出拒绝的话,卫恒才翻身而上,把她抵在胸口无力推拒的手制在头顶。 一手掰正她的脸,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寸一寸推进。 身下的人蹙着眉偏头,闭上了眼睛,他似再也无法忍受的动作起来。 “……轻些,大夫说我…” 卫恒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缓慢的笑了笑,柔声抚道:“夫人放心,我有分寸。” 瞧,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做了二十年的夫妻,生儿育女,互相扶持,从未红过脸。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曾同他闹过别扭。 这些年他愈发敬她…爱她。 她也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孝敬父母,相夫教子,一心盼着他好。 谁能说他们夫妻不恩爱呢? 可卫恒的心口气闷至极,似被大石块压着,喘不过气。 真恩爱吗? ………… 滚热的汗湿了锦被,江氏盯着帐顶,直到长久的难捱过去,身上的人抽身离开,才急促的喘息起来。 卫恒将人搂在怀里,替她顺气,等人将气喘匀了,方叫人送水进来。 婢女们的手脚麻利,江氏自盥洗室出来,榻上的被褥已经换好,角落里也多了两盆冰。 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眉头却未松,半靠在榻上,静静思考,想到丈夫这些日子的反常。 待卫恒一身湿气从盥洗室出来,江氏便道:“老爷近些日子都未踏足几个妾氏房里,可是是外头自己寻了喜欢的?” 未等他说话,江氏便笑道:“只要出身干净,何须将人养在外头,带回来给个名分我是没有意见的。” “……没有养人。”卫恒不知道她是怎么能联想到自己外头养人的,心头万分无奈走到她身边,坐下后,轻轻扶住她的肩,低声道:“今日冉冉同我说了些话,我有些感悟。” 第104章 “哦?”江氏诧道:“你们父女俩何时私下说话了?” 卫恒叹了口气,将今晚书房的事同她说了。 江氏本就对今日内厅,婆母让女儿为钱家几位夫人斟茶不满,闻言面色一变,道:“冉冉自小便未养在咱们膝下,本就亏欠她良多,她的婚事,我决计不能叫人委屈了她去。” “夫人莫恼,我又何尝能看冉冉受委屈,”卫恒拍拍她的肩,道:“你好好想想,冉冉嫁入永昌侯府,论门楣、论名分,哪里会委屈她?” “小儿女家的心思你如何能知晓,”江氏强忍怒意,微笑道:“我只知道,冉冉若不愿意,那便是委屈!” 铿锵有力的话,叫卫恒静默半晌,良久,才涩声道:“那夫人呢,嫁我这些年,可曾觉得委屈?” 讨论着女儿的事,好好的问起这个,江氏看着他难掩不自在的神情,不由收敛了笑意,如实道: “我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一嫡二庶三个妹妹,我的婚事也要为底下的妹妹开个好头,父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将我嫁与你这个侯府嫡子,如你所说,论门楣,论名分,同你成婚我都不会委屈。” 她字字句句都是父母的选择,卫恒何尝听不明白。 “冉冉似十分介意未来夫君的身边是否清净,”他心情有些惘然,第一次直接问出了心里话:“你呢?当年婚后不到一月,便抬了林氏为妾,夫人不介意吗?” 不意他还记得这些,江氏自己都不记得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不过一妾尔,老爷若是喜欢,明日我再着人张罗两个回府。” 思及女儿的婚事,她不免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同是我娘带大的姑娘,冉冉的心思怎么就半点同我都不一样。” 卫恒又是久久的沉默,最后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意,道:“夫人实在贤德。” “妾氏不用寻了,”他深知妻子言出必行的性子,坦言道:“我不欲再纳妾,若是可以,后院那几个,也给我打发了吧。” “这怎么行?家里几个妾都是进府多年的老人了,即便没有生育儿女,那也侍奉你我有功,在没有错处的情况下,岂能随意打发了?” 江氏眉头微蹙,侧目望向丈夫,略微踌躇后,道:“老爷可是哪里不便…” 她只当男人上了年纪…许是力不从心,正要劝解寻医…才开口就反应过来。 ……不对啊。 即便她及时止住了话头,未尽之意也叫卫恒悟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心中微恼,没有犹豫地直接开口道:“我实话同夫人说,除了先前的沈氏林氏外,后头的那几个妾氏我都没动过,伺候你有功也就罢了,可别带上我。” “……你说什么?”江氏惊的一时没回过神,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卫恒被问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认真道:“若是可以,就将那些妾,遣散了吧。” “……过几日得了空,我问问她们可愿意出府改嫁,只是…”知道后院那些妾,这些年一个个都在守活寡,江氏也没在坚持。 她也没问丈夫怎么做出这等荒谬的事,而是就遣散一事道:“沈氏育有子女,林氏更是伺候你多年,如今年纪也大了,放她们出府,我心中不忍。” 林氏便是自小伺候卫恒的婢女,后收做通房,江氏婚后不到一个月抬的妾氏便是她。 沈氏更是卫恒所有庶出子女的生母,论情论理都不该讲人遣散出府。 “一切由夫人做主,”卫恒思忖良久,也没坚持,只道:“不过我如今的确见不得后院还有旁人,还是送去郊外农庄上荣养吧。” 第90章 新年快乐求票票 乘坐轿辇回了听风阁,卫含章心里有不被卫府长辈拿捏婚事的底气,所以并没有因为书房发生的事而影响心情,反而对嫡亲的祖父祖母,大伯他们的面目算是看透了。 卫含章的性子算不上睚眦必报,但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既然今日卫府的这些长辈们认为被退婚后她的价值大打折扣而不愿意给一点关爱,那日后待她嫁入东宫,自然也做不到真心回护卫府这个父族。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比起忠勇侯府,在卫含章心里,江家人才是她真正的亲族。 一夜无梦,安宁的睡到天光大亮。 梳妆时,看着妆奁里那块被妥善放置起来的墨玉,卫含章心里有丝丝甜意,打算等着给江氏请安过后,就去隔壁瞧瞧那人。 昨日说是说在及笄前不过去了,但才过了一夜…她其实也有些想他了。 而且,为了避免柳氏他们真给她仓促定下亲事,还是得跟萧伯谦说说才好。 不然,她真要又多了个‘未婚夫’,还不知道那人心里得多怄的慌。 心里想着事儿,不知不觉就到了静雅堂。 江氏一早就起来了,女儿的及笄宴眼看就要到,她前些时日就开始着手筹办,此时正在翻看库房的账本儿。 未退婚前,侯夫人柳氏曾发话,说是家中这代最后一位嫡女的及笄宴,当以侯府名义邀请宾客前来赴宴,庆贺一番。 哪曾想后来卫含章同顾家的婚事作废,又有长乐公主之女掺合其中,京城各世家皆对卫府有一位被退亲的女郎儿议论纷纷,柳氏自然不愿意邀请宾客来现眼。 所以,卫含章这场及笄宴,江氏只能以二房名义邀请这些年相熟的人家,简单办一下。 第105章 卫含章进来时,见到房内除了江氏外,还有好几名卫恒的妾氏,有两个乖巧为江氏打着团扇,另外几个识字的正在帮着她对账。 这妻妾共处,且和和美美的画面,叫卫含章见过多次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愣。 “我儿来了,”见女儿进来,江氏放下手中的账本,笑道:“冉冉可有叫昨晚的事影响心情?为娘今早得了一事,听闻后顿觉心里畅快极了,只等着你来,说与你听,叫你也跟着畅快畅快。” 江氏昨晚在卫恒那儿得知了女儿被自家祖父祖母如此作践,气闷了一夜,如今却是喜笑颜开。 卫含章极少见她心情这般好,有些好奇道:“是何事叫娘如此开心?” 江氏用帕子掩住嘴,也没顾及旁边的诸多妾氏,轻声道:“今儿一早有消息传来,昨日那位钱家四郎在回府的路上,不知怎地冲撞了太子殿下的车撵,当街便被责了十板子,永昌侯听闻得了消息,连夜带着他们世子递了请罪折子,却连宫门都没让进去,现下还跪在宫门口呢。” 自得知钱家四郎竟能做出带着外室来相看自家女儿此等荒唐事后,江氏不但恼上了钱家,那是连大嫂钱氏都一并恼上了。 眼下听闻他们一家都在太子那儿得了没脸,且经此一事,她那极爱钻营的公公婆母,是不是也得考虑该不该将孙女嫁与一位才在殿下面前受了发落的郎君? 果然,她的冉冉是命里带了福气的,岂容人轻辱? 江氏面上的笑意由内而外的展露,本就风姿不凡的底子,一眼看过去更显得光彩照人。 她瞧了瞧日头,笑道:“今日是大朝会,永昌侯却领着儿子跪在宫门口,可算丢了大脸了。” 可不是丢了大脸吗? 满朝文武上朝都要路过他们…… 卫含章根本不信会这么巧,萧伯谦怎么就能正好被钱丞允给冲撞了? 更大的可能是,那人怕是专程给她出气呢吧? 卫含章略松了口气,她可算不用担心卫平和柳氏在她及笄前,就把她的婚事给许出去了。 毕竟钱家刚丢了这么大的脸,至少这些天,行事会低调些,不会登门提亲。 这就是有后盾的快乐吗? 想到那位人前清冷疏离,人后温柔体贴的太子殿下,卫含章心里有些微甜,面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些羞赧,叫见她久未出声,正转脸望向她的江氏瞧了个一清二楚。 将女儿的羞涩神情一览无余,将身为过来人的江氏看的心口砰砰跳,她强自镇定,对着一旁各司其职忙碌的妾氏们道:“你们都下去歇歇,我们娘俩有些话要说。” “是,夫人。”几名妾氏深深一福,乖巧的退了出去。 卫含章望着她爹的这些个妾氏,一个个五官俏丽,腰肢纤细,美的各有千秋,心头啧啧感叹,她娘眼光真不错,挑的妾氏都乖顺懂事。 也有可能是,不乖顺的,有野心的都打发出去了,毕竟再大度的主母,也容不了婢妾登堂入室作妖。 果然,还是古代男人性福。 正胡七八糟的想着些有的没的,手却被一旁的江氏握住。 “冉冉,你告诉娘,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卫含章心头猛地一惊,紧接着是下意识的心虚低头。 这反应江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急声道:“还是顾家大郎?我同你说,你万万不可同他再有纠葛,他不日便要迎娶齐家……” “不是,不是顾昀然。”卫含章垂着头,声音细不可闻:“我不会再跟他有所牵连的。” 顾昀然正妻的位置是齐玉筱的,她还能不知道跟顾昀然再纠缠下去吗? 真要再有纠葛,除非去给他做妾,还得齐玉筱点头同意才能入门。 卫含章除非存心作践自己,才会去给顾昀然做由人拿捏的妾氏。 “不是顾家大郎还能有谁?”听闻不是顾昀然,江氏微微松了口气,又道:“你回京不久,又不爱出门同人玩,还能认识……” 说到这儿,似想到了什么,江氏眸色顿时一亮,“可是……陈国公府的世子?” “……不是。”卫含章原本还有些羞恼,听见她娘都不知道想哪里去了,无奈道:“我同陈子戍没有瓜葛,您别瞎想呀。” 第91章 本来也没有几天就要昭告天下了,卫含章只是略微踌躇,就在江氏急切的神情中,低声道:“是……太子。” “是谁你倒是说啊!”‘太子’俩个字,她说的小之又小,以至于江氏根本没听清。 卫含章无奈,只好抬起头,凑到她耳边,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就像所有女儿同母亲交代自己的情郎一样,卫含章也难掩羞涩,低声道:“不是女儿有意瞒着娘,实在是我同他昨日才……” “等等!”江氏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嗓音微微颤抖:“你说的是谁?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卫含章:“……” 她娘是糊涂了不成,谁敢假冒太子身份来骗她,最重要的是,昨天她才被萧伯谦大庭广众下扶了把啊。 好在很快江氏也反应了过来,她直愣愣看着面前虽还略显稚嫩却已经堪称国色天香的女儿,神情恍惚。 “……娘?您不认识我了吗?”卫含章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解释道:“他没骗我,昨日他不是还……” 第106章 “噤声!”江氏放下捂住她的手,走至窗前瞧了瞧外头一眼后,折身返回,面上惊色未消,低声道:“这么大的事,可不许这般咋咋呼呼的。” 卫含章面露委屈:“我有刻意小声说话的。” “难怪你祖父连夜都要叫你去问话,果然……” 果然无风不起浪。 江氏扶着心口,显然女儿的情郎是太子一事叫她刺激的不轻,她略微一顿后,问道:“你回京才多久,是何时同殿下相识的?” “初次见面是在徐州,”既已经坦白了,卫含章也没打算隐瞒,一股脑将初见时的经过说完后,才道:“那时我也不知道他是太子,还以为是谁家的登徒子呢。” “后来回了京,又见了几次……” 江氏沉下心听完,良久不语。 她才知道女儿回京后,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同当朝太子相会这么些天,连院墙都开了扇门,为的还是救外祖家。 在自己一筹莫展只能日夜为娘家人祈祷时,她的女儿却在付诸行动。 江家其余二房能得以脱罪,是多亏了她的冉冉。 江氏心中既酸且涩,又喜又怜,还带着隐隐的忧虑,复杂无比。 最后,用帕子拭了把泪,只问道:“殿下年岁长你诸多……冉冉,你同娘说句实话,你是真心喜欢太子殿下,还是……还是为了救你外祖家,不得已……” “您想哪儿去了,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他呀。” 提及少女心事,卫含章面上有些别扭,但还是认真的解释:“他大是大了点,但长的多好看啊,我就没见过比他生的更好的男子,又温柔体贴,再也没有比他更叫我喜欢的了。” 想到心上人,她心里都要欢喜的冒泡泡,本就灵动的眸子似有光芒闪烁,璀璨夺目。 江氏看的微微一愣,又问:“瞧你的模样,殿下似乎对你极好。” “那当然,他可喜欢我了,”卫含章眉梢微扬,满脸骄矜:“特别特别喜欢我,是那种非我不娶,未来妻子如果不是我就不娶妻的喜欢。” 室内安静了几息,江氏有些不敢置信那位满朝文武敬如神祗,对女色素来清冷淡薄的太子殿下,在她女儿口中,竟成了世间少见的痴情男儿。 可瞧着她女儿面上那被纵宠出来的底气,又不得不信。 她心中更复杂了,百思不得其解:“我儿真是好福气,满京城不知多少贵女想求得殿下一顾,没曾想殿下竟瞧上了你这么个还未及笄的小女郎。” “未及笄又怎么了……”这话说的好像萧伯谦喜欢上她多不可思议一样,卫含章不高兴了,“我没嫌他老,他还会嫌我嫩不成。” “好好说话!”江氏嗔道:“什么老不老,嫩不嫩的,姑娘家家的言行要有度。” 卫含章乖乖点头,又扭捏道:“我们说好了,等我及笄后,他就……” “……如何?”江氏隐约猜出了什么,见状,低声问道:“殿下打算给你封什么位份?” “还能有什么位份?”卫含章一愣,抬头道:“当然是太子妃,难不成他舍得叫我去做妾?” “如此便好!”闻言,江氏面色大喜:“我儿自然不能去做妾,即便是皇室也不行。” 身为亲娘,她知晓女儿情郎是当今太子后,最担忧的便是名分问题,如今确定女儿的身份是太子正妃,顿时大松了口气。 欢喜过后,江氏又问:“既然名分已定,昨夜你祖父问你时,为何没有如实告知?“ “……我不喜欢他们,只同娘说句心里话,” 卫含章抿了抿唇,道:“女儿本就没在卫家长大,谈不上多少归属感,更何况回府后的这几月里,也并没有在祖父祖母那感受过慈爱关怀,只见识到了他们的功利心。” 特别是顾家上门退婚后,她在卫府的地位简直直线下降,幸好除了年节家宴外,卫府几房早就各自当家,吃穿用度也是各房自出。 她住的是二房院子,用的也是二房的奴仆,当家主母是她亲娘,不用受主院管辖,不然还不知道要见识多少捧高踩低的区别对待。 卫含章道:“整个侯府,我只认您和爹才是家人。” 闻言,江氏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她嫁入卫府二十年,如何能不知道这家的掌权人是什么作风,本来长者的行事,轮不到晚辈指摘,但涉及她的亲生女儿,又如何能不怒。 既然女儿愿意同她直抒心事,江氏自不会违背内心去说教她要‘孝顺’。 “你既心有成算,为娘也不多说什么。”即便有千般不满,江氏的教养也不允许她同女儿私下说公婆德行,她叹了口气,道:“我儿受委屈了,若不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卫含章也知道。 若不是有萧伯谦作为后盾,她的婚事将成一大难题。 想要拒绝柳氏的安排不嫁入钱家? 怕是很难。 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时代,就算卫恒和江氏全力维护,不惜得罪父母、公婆,大概也要费一番周折。 第92章 得知今日是大朝会,萧伯谦此时肯定不再隔壁,卫含章便也没急着走,而是留下来同江氏一同整理账目,商议要邀请的宾客。 以二房名义办的及笄宴,本就称不上热闹,再加上她是顾昀然的前未婚妻,得罪齐玉筱是明面上的事了,所以许多关系不算亲近些的人家,顾忌长乐公主同安国公府的看法,也不一定会愿意来。 第107章 如此,恐怕只有亲近些的姻亲会前来贺礼。 卫家的出嫁女郎但凡在京城的都在邀请之列,还有卫含章回京后识得的几位手帕交,无论人家来不来,帖子还是得送上一份的。 其他的,也就是卫恒和江氏的相交好友了。 “原本还遗憾不能替我儿大肆操办及笄宴,如今一想这样也好,” 江氏笑着说:“常言道‘患难见真情’,如今的你也算是患难了,这次及笄宴,冉冉你瞧好了,能受邀前来的,才是带着真心相交的朋友。” 卫含章微微颔首,“我省得的。” 她来京中交的那些手帕交,还有卫府出嫁的姑姑、堂姐们,平时见面再热络,也比不上如今的她被退亲后,愿意前来贺她及笄礼。 ………… 卫恒的官职是中书省的谏议大夫,官居五品,乃言官,天子德行若有不妥之处,行规劝,进谏之责,是个一不留神就能名垂千古的官职。 但实际上,当今陛下已经多年未曾临朝,太子殿下监国以来,待臣子们宽厚亲和,对百姓多施仁政,推行的条条政令无不有利于民生,万民信服,四海归心,一派升平盛世之象。 除了子嗣上面叫臣子们操心外,太子的德行良好,再没有需要言官规劝,进谏之处。 而且卫恒官职卑微,同是谏议大夫这个职位的,就有十好几个,他们都只能参加每半旬一次的大朝会, 在满朝文武中,他委实是位既无实权,也无名声的边缘性人物。 可就是这位边缘性人物,在散朝后,却被内侍总管留下了。 宁海微微躬身,笑道:“卫大人,殿下有请。” 卫恒看向左右的父兄们,惊道:“公公是唤我?” 宁海颔首,道:“不会有错,殿下宣您面见。” “愣着做什么,”一旁的卫平道:“殿下有召,还不快去。” “大人请吧,”宁海伸手引路,道:“别叫殿下久等。” 卫恒冲着父兄急急点头,随宁海而去。 留下卫平同世子卫洹,还有六子卫怀,父子三人站在原地,齐齐静默良久。 思及昨日殿下亲临忠勇侯府,明显是打算抬举他们卫家,今日便召了卫恒前去…… 世子卫洹幽幽道:“竟不知二弟何时入了殿下的眼。” ……………… 萧君湛坐于御案前,正批阅奏章,宁海悄声走进殿内,轻声道:“殿下,卫大人已在外候着了。” “宣他进来,”萧君湛手中动作一顿,又道:“奉茶。” 宁海应诺离去,不一会儿,卫恒走入殿中,躬身行礼:“殿下恭安。” “免礼,”萧君湛手中的奏章才看至一半,并未撂下,他抬起手中御笔,轻点了一侧的座椅,道:“先入座吧。” 卫恒谢过后,应声入座,只坐了小半边屁股,十分拘谨。 殿内安静至极,只有御案前男子周身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威仪,叫人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宁海奉了茶进来,殿内多了个人,卫恒才稍感自在些。 萧君湛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奏章上,良久,手腕微动,批注了几字后,方才抬头。 望着同他的冉冉并无什么相似之处的未来岳丈,萧君湛面上神情还是柔和了些。 “孤记得卫卿曾外放几年,任一方父母官,颇有些政绩,可有此事?” 卫恒起身,躬身一拜,羞愧道:“微薄功绩叫殿下记着,实在叫臣无地自容。” “不必过谦,孤昨日自吏部调出卷宗翻阅,功绩多少,心中有数。”萧君湛淡淡一笑,也不迂回,直接道:“孤想调你去吏部任侍郎一职,卫卿意下如何?” 来的路上,卫恒想过被殿下亲自召见的种种原因,升迁自然也是在其中,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官职。 吏部侍郎是正四品的官位,负责各地乃至京城官员政绩的考核和任命,是切切实实的实权官职,对比五品的谏议大夫,虽然只晋升了一品,但却不可同日而语。 卫恒心中既惊喜又迷茫,面上反应也不慢,恭敬道:“谢殿下,微臣必不负殿下的重任。” 萧君湛颔首,道:“卫卿的能力孤不担心,只望你在吏部好好历练几年,等谢凤退下了,孤还指着你继任尚书之位。” 卫恒被这句堪称‘许诺’的话,惊的忍不住抬头,正好对上萧君湛垂下的眼睑,他惶恐低下头应道:“微臣遵旨!” “无需如此多礼,”萧君湛叫了声起,又淡淡道:“不过,国事虽要紧,家事也不能疏忽了,望卫卿忙于国事之余,也莫疏漏了家事,不要叫孤难安才好。” “微臣不敢!”说是说不敢,但卫恒闻言更加迷茫了。 就算升迁,自己也只是小小的四品官员,至于吏部尚书一职,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他的家事……怎么就会叫殿下难安了? 萧君湛没得心上人允许,自然不会同他解惑,只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道:“如此,你退下吧。” 等茫茫然的卫恒走后,角落的宁海轻声道:“殿下,永昌侯父子还在宫门口跪着呢。” 萧君湛并未应声,而是问道:“你说,孤的意思,他懂了没?” ……他如何能判断的出。 宁海内心为难,面上道:“这……奴婢也不好说,不过,卫大人在您这儿得了脸,想必忠勇侯会更重视这位儿子的意见。” 第108章 萧君湛也是这么想的,他微微颔首,撂下最后一道折子起身,淡淡道:“传孤口谕,永昌侯教子无方罚俸一年,其子五年内不得入仕。” “摆膳吧,下午出宫。” 宁海躬身应诺,至于出宫去哪,都不用问。 第93章 满京城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这段时间,除了大小朝会需临朝外,白日即便是批阅奏章都在燕王府别院待着呢。 只有宁海清楚主子对卫家女郎是何等爱重,昨晚卫府书房发生的事儿,连夜被暗卫传进宫。 听了消息,向来淡薄清冷的人,登时就动了怒。 他家殿下气怒至极都尚且舍不得凶一句的姑娘,叫她的嫡亲祖父祖母给委屈了,这叫怎么个事? 偏偏答应等心上人及笄后才可下旨,现下没法儿亲自为她出头,只能提点一下姑娘的亲爹去护一护。 看这模样,还是不放心,恨不得自己亲自去看看…… ……………… 忠勇侯府,静雅堂。 卫含章同江氏母女俩一起忙到晌午,直到嬷嬷前来请示是否摆饭,才恍然觉察时间的流逝。 等卫恒进门时,饭菜正好摆齐,见到女儿也在,他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冉冉不日就要及笄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 卫含章正在净手,闻言略一思量,便道:“女儿什么也不缺,并无想要之物,不过阿爹莫送玉佩了,我有一箱子的玉佩。” 在徐州时,每一年都能收到京城送来的好玩意儿,光是玉佩加起来就足足好几十块,有父母送的,也有阿姐送的,还都是刻有小字和卫氏族徽的。 时下贵族讲究玉不离身,男子女子皆需配玉,闺阁女郎们互相赠礼,也以玉为多。 江家几位舅母们一旦得了好玉,也最爱叫工匠刻好花样送一块给她。 卫含章的玉佩,用来压裙裾都配不过来。 不过乌黑如墨的玉,一共就得了一块…… “…竟不要玉吗?…为父前两日正好得了块上好的暖玉,还想着给我儿刻个好花样,做及笄礼呢。” 卫恒一脸为难的朝江氏笑道:“夫人快给我出出主意,女郎家都喜爱些什么,头面首饰还是衣裳布匹?” “早在去年,我便在珠宝阁为冉冉定了一套鎏金点翠头面,算算日子也该做出来了,锦衣坊前些天也送来了两批云蜀,家中绣娘正在赶制,哪里用老爷费这些妇人心思。” “冉冉本就未养在你我膝下,如今又快及笄,还不知道能在家中留多久,”江氏淡淡道:“老爷若真心疼爱冉冉,便莫要再让她在家的这段时间受委屈了。” 卫恒心里清楚,他夫人是在气昨夜书房中,他这个当爹的做的不够。 他无奈一笑,扶住江氏的肩膀叫她坐在餐桌前,温声道:“夫人放心,只要我还在,必定全力护着咱们的孩子。” 江氏面色稍缓,也不答他,而是布了一筷子菜给一旁安静听着父母说话的幼女,怜道:“冉冉听见没,你爹说他会护着你呢。” 卫含章乖乖点头,“知道了。” 她心里清楚,卫恒做为父亲其实是合格的。 去年腊月卫含月出事,卫平第一时间便欲一杯毒酒送孙女上路,以正门楣。 是卫恒夫妻二人拼尽全力求得他没下死手,没见识过卫平为人时,还不觉得什么。 可现在的卫含章才知道,叫这位功利心、掌控欲如此强的卫府当家人,改变决定有多难。 江氏作为儿媳,还是个母家已经不在京城远离朝堂中心的儿媳能有多少话语权想也想得到,其中出大力气的,只有卫恒。 也不知道卫恒为了在自己父亲手下救下长女的性命,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虽还是放逐家庙,但对一位已经失去名节的贵女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换做其他府上,卫含月的坟头草恐怕都几尺深了。 一家三口用过午膳,卫恒并未同往常般离去,而是一双眼睛时不时望向妻子,嘴角噙着笑,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情意。 他本就生的俊眉朗目,如今正值壮年,又保养得宜,一眼瞧过去,只觉风姿不凡。 身为局外人,卫含章不一会儿就瞧出了些名堂…… 她爹这是老房子着火了? 怎么……跟个求偶的花孔雀似得…… 她略顿了顿,便十分识趣的告退。 原著剧情已经歪成这样了吗? 如此,她就放心了…… 回了听风阁,卫含章脚步不停,直接推开院门去了隔壁。 本以为她来的突然,守在院门口的两位女婢应当不在的,没想到才一进去,就见两名婢女深深福礼,道:“卫姑娘安。” 卫含章脚步一滞,心头有些惊讶,喊了声起后,驾轻就熟的朝正堂走。 之前不觉得,这次知道了萧伯谦真实身份后,才惊觉这里的侍卫的确太多了些。 即便是王府世子,也没有在自家内院中三步一卫的地步。 宁海正如往常般站在门外,听道脚步声才恍然抬头,见竟是卫含章来了,面上浮现喜色,疾步下了台阶,行礼道:“可算把您盼了,奴婢还当今日又等不着您呢。” 卫含章一愣:“……他真的日日都在这儿等我来吗?” “可不么?”宁海一心想给自家主子拉好感度,赶忙道:“自您派贴身侍女来同殿下说那番话后……再未来踏足过此地,可殿下却日日一早从宫中来此,就想等着您何时气消了过来看看他。” 第109章 “每日殿下批阅奏章的间隙,都会时不时站在窗口望着您往常来的方向,好几次都走到了院墙那儿,想过去看您……” 宁海抬袖子抹了把泪,叹道:“奴婢只盼女郎您顾念殿下一片深情,莫要叫殿下伤心了。” “……”卫含章一脸无语的看他抹着并不存在的泪,挥挥手道:“你挡着道了,快靠边儿站站,我进去看看他。” ……铁石心肠,不解风情,榆木脑袋! 宁海侧让至一旁,心里愤愤不平,他就不明白了,他那高洁清冷的殿下,怎么就瞧上了这么个姑娘。 卫含章深吸口气,忍着砰砰跳的心口,推开门。 她哪里有铁石心肠,她也感动着呢。 开门声惊动了正在翻阅信件的萧君湛,他略微抬眸望过来,就见到一袭海棠红裙装的女郎站在门口冲着自己盈盈一笑。 逆着光的姑娘,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第94章 萧君湛撂下手中的信件,起身迎上去,目露笑意道:“可算愿意过来了。” 房门被推开还未合上,外头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撒在他的身上,映得他面上的笑意,更显温柔。 眼眸宠溺至极,叫卫含章能直观感受到,面前这位天下至尊似乎能无条件的包容自己。 她想起了宁海的话,忍不住上前一步圈住他的腰身,坦然道:“想你就过来了。” 显然没想到小姑娘今次如此大胆,萧君湛浑身一僵,才反应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肩,轻哄道:“可是在家里受了委屈?” 外头的宁海见此情景,急忙为他们合上了门。 空旷的室内,只剩他们俩,卫含章紧了紧圈住他腰的手,自他怀中仰起脸,不答反问道:“我听闻你惩处了永昌侯父子,是不是特意为我出气?” 怀里的小姑娘仰着脸双目亮晶晶的望着他,直把萧君湛望的心头滚烫,欢喜的不得了,忍不住垂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今天怎么这么乖。” 他道:“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是为自己出气呢,冉冉,你若受了委屈,我只会比你更生气。” 卫含章心头微动,定定的看了他几息,手自他的腰间向上,环住他的脖子,点着脚猛地亲了口他唇角,不信道:“我的殿下,你真没有同别的姑娘相处过吗?” 被小姑娘主动亲了口的萧君湛心跳漏了半拍,摁住她肩的手微微用力,声音不自觉染上了些许嘶哑,他道:“没有,你是第一个在我怀里待着的姑娘。” “那你真的很会哄人,”卫含章心里欢喜极了,靠在他胸口仰着脸望他:“也很会说情话。” 萧君湛微怔,淡淡道:“是吗?” 说的如此绝对,是有经验对比? 早将卫含章在徐州的过往,盘查一清二楚的男人饶是心里酸涩,被压制几月的杀欲随着她不经意的一句话瞬间破空而出,面上的笑意变得淡薄。 是他出现的晚了,怪不到他的冉冉头上。 “你在想什么?”心头的感动散去,察觉自己投怀送抱的卫含章顿了顿,赶紧松开他的腰,想站远点,肩头环住她的手却不放人。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顿时就急了:“别抱着了,这不成体统。” “册封你的圣旨我已亲笔拟下,等你及笄后,天下万民皆会知晓你是我的妻,你我就算再亲近些也无碍的,怎么会不成体统?” 萧君湛笑了笑,将人拦腰抱起,行至靠窗的茶案旁,抱她在腿上坐下后,轻声道:“冉冉,你是我的人。” “现在还不是,”卫含章握住腰间的手,道:“我们名分还未定呢,万一……” “不会有万一,”萧君湛神情微冷,淡声道:“冉冉昨日才答应嫁我,今日便要反悔不成?” 卫含章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挣动间,鬓发微乱,额间也透了层薄汗,面颊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一片绯红,灵动极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这里没有旁人,我想同你亲近些,可以吗?”萧君湛伸手将她的发丝挽自耳后,温柔道:“冉冉莫怪,我实在是爱极了你。” ……恨不得一刻都不同她分开才好。 只要想到另外有个少年同她相伴长大,他们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就有从未出现过的痛恨,让他杀欲翻涌。 即便对着罪恶滔天的犯官,也不曾引动他如此大的杀心。 好在那位顾家郎君不日便将要成婚了,不然,他简直是要寝食难安。 卫含章对他心头的想法浑然不知,见他不肯撒手便也歇了下去的心,乖乖窝在他的怀里,无语道:“初见你时,你排场多大啊,怎么也不能想到有朝一日,你能这么黏人。” “哦?”萧君湛垂眼和她对视,眸光温和宠溺,笑道:“冉冉初见我时,想的是什么?” “我在想,这是谁家的郎君,瞧着气势不凡,怎么一看见美人就移不开眼了呢。” 卫含章笑着打趣了一句后,戳了戳他的胸口,佯怒道:“说起来,当时宁海揭我帷帽,还摔断了我一根玉簪,那是我极喜爱的簪子。” “这怪不得宁海,”萧君湛握住她点在胸口的手,解释道:“我身在徐州一事无几人知晓,那时你出现的又太巧了些,问清来历后辨明了身份,才好放你离去。” “我晓得的,”卫含章道:“当时还不理解,后面得知你是当朝太子后就想明白了。” 第110章 回过头想想,她当时能不被当做细作,安然无恙的离开那座别院,恐怕都有这位殿下对她一见钟情的关系在。 不然…… “冉冉,”萧君湛轻轻唤她,温声道:“那根玉簪我叫人修好了,明日带给你可好?” 卫含章一愣,“不过一根玉簪,断了就断了,哪里还需要专程去修。” 萧君湛也不说话,眸光直直的瞧着她,对视几息,他垂下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笑道:“当时想着修好了簪子,日后好同你赔礼道歉。” 卫含章无言的瞧他一会,道:“……那会儿你就想到日后会再见吗?” 心中暗道:果然这人的接近都是蓄谋已久,久到从第一眼就开始了。 “……”他不自在的撇开眼,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冉冉还有什么事想同我说吗?” “没事了啊,”卫含章疑惑道:“比如呢?还能有什么?” 萧君湛微怔,道:“比如你父亲,今日散朝回府后不曾说什么吗?” 卫含章目露不解道:“父亲要同我说什么?” “……没什么。”萧君湛微微一笑,道:“你父亲心性沉稳,是个能成大事的。” 虽然知道他是当朝太子,但听见情郎用上位者的口吻这么点评自己的父亲,卫含章还是微微一愣。 猜测道:“你是打算给我父亲升官?” “已经升了,”萧君湛伸手抚向她的鬓边,温声道:“我不想再看你在卫家受委屈,只能提点你爹多护着你了。” 第95章 闻言,卫含章第一想法是:“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不算,”萧君湛失笑道:“加恩皇后母族是历来的规矩,我打算除了给卫府加爵之外,还得有些实权才好,现在虽然还早,但也该着手提拔起来了。” 没办法,实在是卫家连同卫平这个当家人在内的父子几个,官职都过于边缘化,手中没有实权,在朝堂上就没有话语权。 他的冉冉注定会是一位恩宠无双的皇后,即便是为了昭示荣宠,她的母家也不能这般平庸下去。 “冉冉安心,我不会任人唯亲,叫你父亲去做他胜任不了的职位。”萧君湛道:“同你几位叔伯相比,你父亲是忠勇侯府这一代最有才能的,先给他历练几年,再委以重任。” 他方方面面都想的极其周到,可卫含章却听的变了脸色。 给卫府加爵? 现在卫家已经是侯爵,加爵后岂不成了国公府了? 想到卫平和柳氏昨夜的对她的诸多刻薄以待,卫含章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情愿。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那么功利,对被退婚后的她不假辞色,就只因为他们是血缘上的祖父祖母,就要施恩吗? 在卫含章看来,就算她日后当了皇后,也跟卫平他们没任何关系。 她一脸的不高兴,见状,萧君湛眉梢微挑,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你也知道我未曾在卫家长大,回京后对卫家观感也称不上多好,”卫含章倒是有一说一,直言道:“除了爹娘外,卫家其他长辈对我毫无慈爱之心。” 她越说越不满,愤愤道:“……我一点也不想你因为我而给他们加官进爵。” 萧君湛伸手过去触了触她微微嘟起的唇瓣,哄道:“冉冉乖,别这样,我会想亲你。” “……”卫含章赶紧抿唇,嗔怒的抬眼瞪他,“跟你说正事呢,不许油嘴滑舌!” “还说没受委屈呢?”女郎眼眸娇嗔可爱,萧君湛被瞪的微微一怔,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眉眼,宠溺道:“我们冉冉多大气的一个姑娘,委屈的都记上仇了。” 初见时,宁海贸然掀开她的帷帽,玉簪断裂,导致她当着一众陌生男子的面发丝散开,他的冉冉也未曾真正动怒。 如今却对卫家的长辈们怨气颇重,可见得卫平身为祖父对这位嫡亲孙女做的有多过分。 “既然他们对冉冉不好,那就绕过他们,只给我岳丈大人加官……还有江家。”萧君湛垂眼看她,眼神满是柔情,温声道:“你大舅一家,我已下旨免了他们的流放之刑,另外封你外祖父为承恩伯,赐府邸一座,召江家人回京居住如何?” “这么快?”卫含章心中一喜,手撑着他的胸膛坐直,激动道:“我现在还不是皇后呢,可以这么快加恩江家吗?” “冉冉现在想当皇后?”萧君湛揽住她的腰身,微微朝里扣,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行,迎后之礼的确更盛重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含章无奈:“你别曲解我的话行么?而且我还小呢,不想这么快嫁给你,你别说的好像我们的婚礼在即一样。” 她如今才十五,按照江氏的想法,那得留着她到十八才能出嫁,还有三年呢。 “这可不行,”萧君湛听得一笑:“冉冉,我等不了太久,最迟年后,你就得入宫。” 卫含章抬眸瞧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君湛只是笑,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道:“冉冉知道的。” “……你闭嘴!”卫含章被他笑的喉咙都要冒烟,整个人就要从他身上窜起来,腰上的手却牢牢扣住她不放。 “好姑娘别动了,”萧君湛深吸口气,将人抱紧,叹道:“我实在不想逾礼。” 多想给她心里留下克制守礼的君子形象,可这太难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姑娘面前瞬间就能土崩瓦解。 第111章 察觉到他的变化,卫含章也不敢再动了,整个人又窘又羞,索性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任他说什么,也不肯抬头,闷闷道:“你怎么总这样!” 萧君湛轻抚她发,无奈道:“这不由我控制。” 卫含章羞的肩膀都有些微颤,“你这样,我会害怕。” “……冉冉别怕,我还忍得住,”萧君湛一点也不愿勉强她,低头亲吻她发顶,哄道:“保证一点也不冒犯你。” 卫含章:“……” 肩膀被他轻轻拍抚,鼻腔呼吸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冷香,卫含章悄悄抬眼,和萧君湛温柔的目光对个正着。 她脸顿时又有些红了,支吾道:“……你能不能放我下去?” 萧君湛深深的看着她,道:“舍不得放。” 卫含章被他堵住,顿时一噎,气道:“那你抱着吧。” 反正下不去,索性蜷进他的怀里,闭上眼再不肯理他了。 正是午后时分,卫含章才用了膳食,室内又清凉舒适,耳畔是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听着听着,她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萧君湛垂眼望向怀里睡的香甜,浑然不设防的姑娘,眸底墨色翻涌,凝视良久,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衔住那一点红色。 他知道这么做于理不合,但那又如何,她早晚是他的人。 先尝尝味怎么了? ……………… 清凉的室内,靠窗的案几旁一名面容清冷的男子正盘膝而坐,他脊背挺直,手持奏疏缓慢翻阅,周身的气度一眼瞧过去真是端方自持。 除了偶尔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外,室内安静极了。 可视线下移些,便能看到一位娇妩女郎头枕在男子腿上,睡的香甜。 女郎衣着轻薄夏裙,侧躺着一手搭在男子的腰上,衣袖下滑,半截嫩生生的腕子晃人眼球,另外一只手被男子握于掌心把玩,时不时还要置于唇边亲上一口。 宁海弯着腰轻手轻脚进来时,余光不小扫到这幕,心头猛地一跳,腰压的更低了些。 他小声道:“殿下,长门候在外求见。” 上个月的新书榜名次确定了,本书第19名,害 真就神仙打架局…… 咱们都尽力啦,这个名次也很不错了,在高端局能进入前二十也挺厉害了…… 感谢一下今日收到的打赏吧: 感谢q阅书友‘cm-ea’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今天编辑戳我,说本书在起点那边数据挺不错……我也发现起点书友贼热情 过几天先加更一波,再过几天爆更一波,我要努力码字,回馈宝子们的厚爱!!! 第96章 萧君湛伸手盖住腿上姑娘的耳朵,侧眸瞥他一眼,声音放的极轻,道:“问问他有何事。” 这是不打算宣人觐见的意思了,宁海悄无声息退出去,不一会儿再度进来,额间已是一脑门的汗。 他几步走近,看向那睡的安宁的女郎时,心头一凛,鼓足勇气凑到主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把玩女郎纤指的手微顿,萧君湛语气听不出情绪,淡淡道:“消息属实?” “……不会出错,”宁海强忍惊惶,道:“就是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萧君湛道:“卫家答应了吗?” “长门候说,因着卫二夫人极力反对,卫家并未立即应下。”宁海额间的汗珠终于滑落下来,道:“不过陈世子送的礼卫家不曾退回,都收下了。” 世家贵族有不成文的默契,商议儿女亲事时,女郎家为显矜持不好满口应下,这时,只要不将男方托人送上的礼品退回,那便也跟应下没区别了。 室内一片静谧间,突然,‘嗒!’的一声,萧君湛撂下了手中的奏疏,低头望向腿上安睡的姑娘,久久不语。 宁海缩着身子,恨不得能直接原地消失。 这算怎么回事,他家殿下还没有个名分呢,卫姑娘这是又要来个未婚夫了? 这回还是京城世家公子中一枝独秀的陈国公世子…… 他们究竟什么时候相识的? 萧君湛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才回京多久?究竟什么时候和陈子戍相识的? 竟然就到了上门提亲的地步。 昨日她就同陈子戍有过交流,今日他遣人上门问口风,她……是知情的吗? 极力压抑着心头滔天的怒意,萧君湛忽然想到,那日在大理寺,陈子戍出现时,她的反应似乎就不太对。 他们在那之前就认识。 这个结论叫萧君湛胸腔怒痛交加,指尖都在发颤。 他静静的看了一会腿上的姑娘,面色冷淡道:“去,宣陈子戍进宫候召。” ………………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时分,屋外艳阳高照,炙烤着大地,只有当值的侍卫站在连廊下,一个个站姿挺拔,神色肃穆。 这是太子的亲卫队。 卫含章睡意还未完全消退,眼神也不甚清明,才睁开眼就看见萧伯谦放大的脸,那双往日里温柔如水的眸子,此刻没有丝毫情绪,瞧着无端叫人害怕。 她心下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面前男人勾唇微笑:“醒了?”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她恍然般眨眼,难道刚睡醒,看错了? 第112章 屋内冰用的足,半点也不觉得燥热,可这会儿她却有些莫名发慌,呐呐道:“我睡了这么久,你一直这么看着我吗?” 萧君湛并不答她的话,而是静静的注视她,几息后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冉冉,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告知我。” 见惯了他温温柔柔的样子,头回见他如此严肃,卫含章怔了一下,道:“什么?” 萧君湛淡淡道:“你同陈子戍是什么关系?” 他眸色很淡,直直的盯着她面容,专注极了。 “陈子戍?”卫含章自他腿上爬起来,平视着他,认真道:“我同他没关系。” “是吗?”萧君湛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道:“我见你们昨日走的极近,都说了什么?” 他努力做出平淡的姿态,但话里的酸味简直都要化为实质,卫含章再闻不出来那就是傻了。 她扶着腮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从俊秀的五官,到修长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 手也十分漂亮,骨节修长,手掌温暖宽厚,指甲盖都透着洁净出尘的味道。 好看,真好看… 光看着就很让她心动,连别别扭扭吃醋的模样也无不叫她喜欢……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酸味儿呀?”凑近他的脖颈故意嗅了嗅,卫含章含笑道:“我的殿下,你是不是在酿醋?” 被这般打趣萧君湛也依旧面色如常,他静默片刻,淡淡道:“问你什么,你直接说就是了,莫要转移话题。” “……哪里就转移话题了,”卫含章笑意微敛,细细的瞧了他半晌,笃定道:“你在生气。” 萧君湛垂眸不语。 卫含章心里顿觉稀奇,他大她这么多,居然还跟她耍起小性子了吗? 等着她来哄? ……倒也不是不行。 谁让他哪哪都长在她的点上,就连耍性子生气不理人,都叫她看的心生欢喜。 琢磨了一会,卫含章凑近他耳边,轻轻唤他的名字,道:“别生气了,我和陈世子真的没关系,一共都没见过几次,也没怎么说过话。” 萧君湛眼睫微微颤动,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伯谦,萧伯谦…”卫含章喊了几句,这人理也不理,顿时就急了,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将脸凑过去软绵绵的哄他:“你别不理我呀,哥哥…” 小姑娘一声哥哥唤的娇嗔十足,萧君湛几乎瞬间就僵了身子,抬眸道:“你唤我什么?” 他眸中还有未曾消融的羞赧,看着真的让人很想欺负。 “你喜欢我唤你什么?伯谦…哥哥…萧郎…”卫含章眉梢带笑,戏谑道:“还是直接唤郎君?” 他们坐在窗前的茶案旁,外头的日光明亮,有日光透过树影折射进来,明明暗暗的光影洒在女郎带着促狭的面容上。 她在恶意捉弄他。 这个认知叫萧君湛心情复杂极了,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 怎么就能如此不知死活。 卫含章根本不知道危险,直到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抱着抵在窗前,萧君湛就跟魔怔般,再没刚刚满眼羞赧的模样,低头覆了上来。 恍惚间,被吻了个正着,卫含章眨了眨眼,试图推了推。 ……当然推不动。 不但推不动,还被他握住下巴强行撬开唇。 一句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听见面前男子急促的喘息、吞咽声。 这声音……太……太让人面红了。 怎么好端端的……发起情了? 第97章 等萧君湛理智回笼,愿意松开人时,被他摁在窗沿亲的姑娘,唇瓣都被他吮肿了,脸颊也飞上了红霞,正怒瞪着他。 偏偏连瞪人的模样,都叫人想拆吃入腹。 “冉冉乖,别这么看我,”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萧君湛的嗓音低哑,隐忍道:“我不禁逗,会忍不住,不想今天跟我回宫,就别这么看我了。” “……没有你这样的,”卫含章愤愤的用手背抹嘴,道:“都说当今太子不近女色,我还当你多清心寡欲…” 为什么在她面前,就跟色中恶鬼一样。 “不近女色是真的,爱同你亲近也是真的。”萧君湛将她拭唇的手握住,俯身又印下一吻,才满意道:“不许再擦了。” 怎么这么霸道! 卫含章抿唇,无奈的望着他,“亲够了就不生气了?” 刚刚不是还吃着莫名其妙的飞醋,要她哄吗? 萧君湛怔了下,同她对视几息,忽然道:“冉冉,我方才这么对你,你恼吗?” 哪有这样问话的! 卫含章被问的又羞又气,本来不欲作答,可见他神色认真,顿了顿后,还是别过脸道:“……自然是恼的。” “是吗?”萧君湛深深看她一眼,伸手将她拢到怀里,道:“想来,冉冉好像的确从未说过是否心悦我。” “……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卫含章终于发现这人似乎还在生气。 一个陈子戍至于让他堂堂太子殿下这般计较? 年纪大她这么多,不哄着她就算了,竟然还如此小气爱醋,要她来哄他。 “我不心悦你今天就不过来了,你别这么小气呀,为了不相干的人跟我闹什么性子?”卫含章扯了扯他的衣袖,无奈道:“我向你保证,我同陈世子真的没有半点瓜葛。” 第113章 “没有半点瓜葛…”萧君湛眼睑低垂,顿了一顿后,道:“那他为何遣人来卫府议亲?” ??? 卫含章心头一惊,旋即反应过来,总算弄明白他闹的哪出了。 陈子戍动作挺快啊,昨日才说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今日就上门议亲了? “你知情?”萧君湛眸光一冷,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别告诉我,这是你们昨日约好的,叫今日他派人上门向你家提亲?” “……你想哪儿去了,没这回事儿。”卫含章一脸冤枉的表情,解释道:“昨日他倒是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但我都没见过他几次,也不愿同他多说,根本没有理他就走了。” “你回京时日不长,”萧君湛垂眼看着她,问道:“什么时候同他认识的?” 他神情严肃,叫卫含章心头一突,明明什么都没做,都能生出莫名的心虚,完全不绕弯子,老老实实地把跟陈子戍相见的几次经过全部道出。 末了,她自己都疑惑上了:“你说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啊,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上门提亲,……难道教坊司门口那次,他…” 腰间微微一紧的力道,打断了她的话。 萧君湛淡淡道:“不要想其他男子。” “这不是你先提的吗?”卫含章看他一眼,算是对他的醋性有了几分了解,无奈道:“我真同他没关系,你别在置气了,他上门提亲也没用的,我娘肯定不会同意。” 萧君湛轻抚她的发丝,闻言微微一怔,道:“怎么这么确定?”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也知道以陈子戍的才能,出身,足够打动卫家所有人,欣然允许这门亲事。 “你先告诉我,我娘是不是极力反对?” “没错。”萧君湛微微颔首。 果然,卫含章心里松了口气,为他解惑道:“因为我今早将我们的事告诉了我娘,她知道你的存在,必然不会同意其他人上门提亲的。” 说着,她笑着攀上他的脖颈,戏谑道:“我的殿下,告诉我你方才都想了些什么,醋成那样。” 萧君湛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告诉她,自宁海禀告消息后,他甚至想过…… 见他说不出话,卫含章忍俊不禁的凑近,继续问道:“难道你认为我会一边同你谈情,一边又跟其他男子议婚吗?” 他是傻吗? 就算她对他无意,也绝对不敢这么戏耍当今太子呀。 何况…… ‘吧唧’一声,卫含章重重的亲了口他的面颊,笑道:“我这么喜欢你,下回不许误会我了,不然我要生气的。” 心上人这么直白的表露心意,叫萧君湛的心似被温泉泡着,既酸又甜,“……有多喜欢?” “从来没这么喜欢过旁人,”卫含章圈紧他的脖颈,将头靠了过去,声音绵软的嘟囔:“哪哪都喜欢。” 就连同她闹别扭的模样,都喜欢。 “……冉冉,”萧君湛眼睫微颤,隐忍道:“别勾我了。” 卫含章:“……” 她无言凝噎的模样很好看,萧君湛瞧的心头发软,哄道:“不怪冉冉,是我的错,我不禁逗。” “本来就是你的错,”卫含章道:“得了点消息就自顾自的生闷气,你比我大这么多,按理是该你来哄我的。” 你比我大这么多…… 萧君湛眼眸微眯,不做声了。 卫含章又道:“陈世子来提亲就来呗,我都把你的存在告诉我娘了,谁来提亲也没用呀……” “冉冉,”萧君湛打断道:“你娘还不能当忠勇侯府的家。” “……什么意思?”卫含章一惊,不可置信道:“我祖母应下了陈国公府的亲事?” 她又多了个未婚夫? 哪怕只是口头的! 萧君湛如实道:“因着你娘的反对,倒没有直接应下,不过,送来的厚礼,没有退回去。” “……”卫含章张了张唇,被这事儿闹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柳氏昨夜不是还想让她同钱家议亲吗? 来了个陈子戍,就这么迫不及待,连她娘强烈反对都阻止不了他? “不行!”越想越气,卫含章猛地起身,怒道:“我回去问问她究竟要给我议多少人家!” 这几天收到好多月票,起点和q阅的月票榜都在前五十,你们好猛。 最近月票双倍活动,宝子们手里有月票的统统给我吧…… 感谢一下打赏: 感谢q阅书友:‘君清小妖’打赏的1866书币 感谢q阅书友:‘cm-ea’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红袖书友:‘书友879772’打赏的5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miaomiao33'打赏的100书币 第98章 “别急,”萧君湛一把揽住她,见她急成这样,他眸光却愈发温软了下来,柔声道:“这事我来解决,你眼下不要直接同他们争论。” 圣旨一日未下,她就还是卫家女,卫平和柳氏随口就能处置她。 萧君湛可不想自己的小姑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如昨夜那般受委屈。 他哄道:“冉冉要实在气不过,那我现在陪你回去如何?” 卫含章抿唇,“……不要。” “既如此,那就等几日,”萧君湛好脾气的继续哄着:“等所有人都知道冉冉将是我的太子妃,便不会有人敢不敬着你,包括你的祖父母。” 第114章 他的意思卫含章听明白了。 天地君亲师,她一旦成了皇室中人,卫家同她那就是君臣关系。 那些浅薄的长辈身份可拿捏不了她。 有情人相处,时间总是过的极快,眼看天色渐晚,卫含章戳了戳他的胳膊:“松手了,我该回去了。” 萧君湛一顿,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后,不舍的松开手,嘱咐道:“明日记得早些过来。” “……好,”卫含章伏在他怀里,竟也舍不得离去,圈住他的脖颈,凑过去对着他唇角亲了一口方才起身,笑道:“我走了。” 萧君湛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应声。 “我真走啦?”见他还是不说话,卫含章转身就要走,结果才侧过身子却被他拉住手,轻轻捏了捏。 “冉冉,”萧君湛轻声道:“今夜我去找你怎么样?” 卫含章被这话唬的心头猛跳,当即拒绝道:“不行,你怎么总想着闯女郎闺房。” “那便罢了,”萧君湛遗憾的松开手,指尖轻捻,道:“你回去吧。” 见他终于舍得放人,卫含章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急匆匆的离去。 她算看出来了,这人恐怕恨不得把她困在眼皮底下,时时看到才好。 ………… 卫含章午膳过后就去了隔壁会情郎,回来时,天色已是傍晚。 好在天气热起来后,江氏便叫她在自己院子里用饭,晚些回来也不打紧。 她心情极好的回到听风阁,正要上楼,却看见江氏站在荷塘旁的柳树下,目光看着这边,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冉冉,你过来。”江氏面色有些疲惫,她挥退左右仆妇,柔声道:“可是从殿下那儿回来?” 仆妇们都站的极远,荷塘周围空旷,傍晚的夏风吹到皮肤上有些微凉。 “嗯…”虽同江氏交代过,但被抓包的卫含章还是有些不自在,她小声应答道:“阿娘来我院中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一桩事,我得同你说了,才能安心。”江氏握住女儿的手,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忽而止住了。 她目光停留在女儿红润到微微发肿的唇瓣上,眼里冒出惊疑之色,心下顿时慌成一片,好容易克制住自己,语气却还是不免带了些急促道:“冉冉,你同殿下日日相会,可有…有做出逾礼之事?” 卫含章不解的抬眸,注意到她的视线后,顿时满面羞红,连忙低下头,呐呐不语。 “冉冉!”见状,江氏心下猛跳,焦声道:“你如今年纪尚小,还未出阁,即便殿下许诺了你名分,也万万不可先行夫妻之礼……女郎家名声……” “没有,没有!”卫含章急急打断,脸上都要冒烟,小声辩驳:“我们不曾行夫妻之礼。” “那……”江氏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问了出口:“那你嘴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完全编不出什么谎话来糊弄亲娘,卫含章抿了抿唇,索性红着脸坦白交代:“他非要亲我……我…我推不开。” “你说的是殿下?”江氏又惊又急,追问道:“殿下逼迫你?” “没有逼迫,他…他…”卫含章不知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半晌,捂着滚烫的脸道:“哎呀,反正没有行夫妻之礼,娘……你别问了行不行!” 女儿家面皮薄,脸红的堪比漫天红霞,这反应,叫过来人的江氏如何看不明白,她简直没眼看,心中更是一言难尽。 身为过来人,她自然明白一对有情人在一起时的情难自禁。 想到太子殿下如今已经二十有五,没有近过女色的男子,头一回动心喜欢个姑娘,竟然是位尚未及笄的幼女…… 那真是……有的忍了。 望着面前一脸羞窘又甜蜜的女儿,江氏满心复杂。 她都不知道是该心疼太子殿下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小娃娃,还是该担心自己女儿婚后…… 江氏怜爱的抚了抚女儿的鬓角,转移了话题,道出来意:“下午你六姐的婆母来了家里,你可知是她所为何事?” 她以为女儿外出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特意过来告知,不成想却见女儿微微颔首,还反过来安抚她,道:“我已知晓,是陈国公世子托她上门提亲,阿娘不用担心,这件事伯谦会解决的。” 江氏没问她是怎么人不在家也知道家中发生的事,不过略微一想也清楚,除了‘她的伯谦’告知,还能是什么。 太子殿下如此关注女儿的事,作为母亲的江氏只会更放心,她连连点头,道:“这便好,下午娘拦也拦不住,想来也只有殿下能叫你祖母改主意了。” 江氏只以为太子会遣人来卫府,专门提点柳氏一二,没想到卫含章却摇头道:“依我看,明日六姐的婆母就上门把礼品要回去了。” 以卫含章对萧伯谦的了解,必定会从根源上解决此事。 根源是谁? 陈子戍啊。 他敢动迎娶她的心思,萧伯谦就不可能对此做不知情的态度。 ………………… 如卫含章所判断的一样,萧君湛一回宫,就召见了已在长吉殿门口等候半下午的陈子戍。 宁海手中捧着一道圣旨,递给正躬身行礼的陈子戍。 萧君湛道了声免礼,垂眸淡淡道:“爱卿打开看看。” “诺。” 第115章 陈子戍有些不明所以,双手恭敬的接过明黄锦缎,缓缓展开。 第99章 一列列气势磅礴的文字印入眼帘,陈子戍一字一字看着,额间开始冒出凉汗。 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指尖微微颤抖,手中的圣旨似重若千钧,几乎要勉力才能拿稳。 萧君湛语气愈发柔和,道:“爱卿可看明白了这是什么?” ‘扑通’一声,陈子戍跪拜在地,捧着圣旨道:“臣知罪!” “起来吧,”萧君湛神情温和,淡声道:“孤的私事,本就没几人知晓,不知者不罪,爱卿不必如此。” 陈子戍脑海犹如万马奔腾,几乎失去了理智思考,僵硬站起身。 恍然间却想到多日前,殿下带着一位女子去大理寺监牢,探望的似乎就是……江家人。 他怎么没早点想到呢… 萧君湛静静的望着他心神恍惚的模样,眸光略暗,忽然道:“孤有一惑,望爱卿为孤解答。” 陈子戍拱手道:“殿下请问。” “孤的太子妃长于徐州,回京不过三四月,”萧君湛神色微敛,淡淡道:“爱卿是何时同她相识的?” 一模一样的话,下午才问过卫含章,此刻她若是在这殿内,恐怕就要生气了。 她认认真真哄了又哄,抱了又抱,给他解释那么久…… 他竟然并没有完全相信。 陈子戍徐徐将一切合盘道出后,恭敬道:“卫姑娘同微臣仅见过这几面,从未深谈,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是微臣烦于家中长辈催婚,又得知她退了亲事,便动了叫姑母上门为微臣议亲的心思。” 他双手捧着圣旨,拱手拜道:“微臣不意冒犯卫姑娘,请殿下降罪。” 殿内一时之间并无声响,萧君湛双眸微阖,细细分辨这个臣子和心上人之间的解释有没有出入之处。 在这件事上,他受不了一丝半点的欺瞒。 萧君湛不语,陈子戍自然不敢出声,他安静的站在殿内等候发落,殿内冰瓮凉气充足,他额上却冒出浅浅薄汗。 恰逢宁海奉了茶上来,萧君湛端起茶盏,掀开盖子动了动,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搁在御案上。 他垂眸神情淡薄的望着下方,这是他用了多年的爱臣。 陈子戍才能不低,品德良好,爱才之心让萧君湛不顾他出身世家,破格提拔,这些年君臣相得。 按照萧君湛的打算,年轻一代的文臣中,他着重培养的几人里,陈子戍是有一席之位的。 他日出阁拜相,也不无可能。 窗外盛夏的晚霞红透,映衬得殿内更显静谧。 萧君湛端起案上的茶盏,饮了口茶,缓缓道:“冉冉鲜活可爱,爱卿之前不知她的身份,动了钦慕之心乃人之常情,孤不会降罪于你。” 陈子戍躬身拜谢,口称不敢。 “前事孤不追究,”萧君湛神情不变,淡声道:“如今你已知晓她是谁的人,那不管你曾动过什么心思,都给孤断了念想……孤容不得旁人惦记她。“ 萧君湛的语气平缓无波,神情也没有变化,可陈子戍却听的脊背生寒。 他心底其实不觉得自己冤枉,毕竟他身为臣子跟君上瞧上了同一个姑娘,本就大逆不道。 即便他在此前不知情,即便一切都是凑巧,可事实就是他对太子殿下内定的太子妃动了求娶之心,甚至付诸了行动。 同为男子,陈子戍自问他也不能容许心上人被其他男子惦记,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天下至尊。 他心中叹了口气,为自己二十余年头一回的红鸾心动,又怕被殿下记下影响自己前程不说,或许还会伤及殿下对…她的感情,思忖几息,陈子戍缓声道:“微臣记下了,谨遵臣子本分,绝不敢心怀杂念。” 萧君湛微微颔首,略顿了顿,忽而淡淡道:“既如此,卫府收下的东西,你怎么送过去的,就怎么要回来。” …………………… 卫含章的推断没错,不过时间算错了。 本以为起码得等到明日,陈国公府才会将送过来的厚礼要回去,没曾想在夜幕尚未四合前,永昌侯夫人再次登了卫府门。 出来时老脸燥的通红,可怜她体面了一辈子,头回丢如此大的人。 即便上次二子同外甥女闹出的未婚先孕的丑事,也没有今次叫她这么臊得慌。 这叫什么个事儿啊,下午来时,她满心欢喜的为内侄来探探口风,卫府虽没有满口答应,却也收下了礼品,按规矩过些时日就可以正式上门提亲了。 她还道娘家侄子的亲事这回稳了,怎么也没想到回府没多久,竟然又要她去将礼品要回来…… 一边是娘家内侄,一边是儿女亲家……她好心想为他们促成亲事,结果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尤其是卫家,这回可算是将人得罪了个透,恐怕还以为她是故意来耍着他们玩儿呢。 柳氏的确恼了,她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孙女的婚事会这么一波三折。 顾家退亲便退亲,毕竟公主的女儿瞧上了,没法子。 钱家要来议亲,结果昨日冲撞了太子殿下,钱四郎五年内不得入仕……被殿下如此惩处,往后前程堪忧,自然不是多好的议亲对象。 正犹豫该不该继续议钱家这门亲事,永昌侯府的侯夫人竟亲自登门为陈国公府世子向小孙女提亲。 第116章 可以想象永昌侯夫人表明来意时,柳氏有多惊喜,她甚至认为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的二儿媳是中邪了。 当时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恼恨。 柳氏抚着心口,在永昌侯夫人走后,怒摔了手边茶盏,一时之间竟连卫含章都恼上了。 本就没养在膝下,谈不上多少祖孙情,现下更是只觉得这位养在外祖家的孙女同卫府大概是八字不合,不然怎会回京几月,闹出这么多争端。 婚事更一波三折,白瞎了那张芙蓉面。 “去,去静雅堂把这事说与江氏听。”柳氏吩咐身后帮着她顺气的吴嬷嬷,眼露厌色,道:“要她选个好日子,带着九娘去普贤寺礼佛几日,去去九娘晦气。” 可不是晦气吗? 堂堂侯府嫡女,难不成真要烂手里不成? 第100章 卫含章是第二天一早去江氏那儿请安时,才知道这件事的。 第一想法竟然是觉得好笑,他究竟醋成什么样,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叫陈国公府连夜把东西要走啊。 她心里甜滋滋的,恨不得立刻跑去隔壁抱抱那人,却被江氏留了下来。 江氏手里摇着团扇,道:“今日是你六姐回门的日子,你同她向来亲近,不去和她说说话吗?” “……日日就想着往隔壁钻?”她笑着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嗔道:“都说女大不中留,你这也不算大呀,怎么就都要留不住了。” 卫含章被提醒,才想起今日是卫含霜三朝回门的日子,她只顾着谈情说爱,连堂姐新婚后第一次回来都要忘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挽住江氏手臂,道:“阿娘别打趣我了,哪里就留不住,我不还在您身边吗?” 江氏对小女儿的撒娇很是受用,正要再说几句,却见周嬷嬷掀开垂帘进来,道:“夫人,六姑娘来了。” “六姐回来了?”卫含章闻言大喜,松开江氏小跑着出门。 一抬眼就见卫含霜带着两名贴身女婢正走进静雅堂的院门,发丝全部挽了上去,已是一位端庄娴静的妇人模样。 “六姐姐!”卫含章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朝她身后探了探,疑道:“沈……姐夫呢?” “他在前院同祖父和爹爹谈天,”卫含霜盈盈一笑,道:“我在祖母院中没见到你这个皮猴子,就到二婶这儿来瞧瞧你。” 说着,卫含霜朝江氏福身行礼:“见过二婶。” 江氏应了声,一面吩咐婢女奉茶,一面道:“外面日头大得很,都进屋坐坐吧。” 三人进了屋,卫含章紧依着卫含霜坐着,关切道:“六姐,你去到沈家可还习惯?姐夫对你还好不好?” “好不好不也就那样,冉冉不用担心我。”卫含霜端起茶饮了口,缓声道:“我又不靠夫君的喜爱过日子,他既然迎我为正妻,便要给我正妻该有的脸面,互相敬重着来就行了。” “不错,”江氏满脸认同,颔首道:“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心性,冉冉同你比起来,还是个孩子呢。” “……”卫含章心有不服:“那个等着做妾的表小姐呢,她人是个好相与的吗?” 她问的直接,闻言,卫含霜却微微一怔,沉默几息后,轻声道:“婚后第二日她倒是来拜见过我一次,瞧着是个柔弱可怜的,似是小产后伤了身子,恐难再有孕。” 她面上有些不忍,“这位表小姐的父族在岭南,虽家道中落,却也还是颇有底蕴的官宦世家,没曾想家中嫡女寄居于京城舅舅家,却发生了这事儿。” “听说事发后岭南那边得知了消息,专程遣族老千里迢迢来京,跟这个女儿连同着永昌侯府都一并断绝了关系,又将她的兄长带了回去。” 卫含章听的一愣,“这般决绝?” 没想到那位上赶着做妾的表小姐,竟出生于一个颇有风骨的家族。 不过,带入一下她父族的视角,可不是觉得永昌侯府欺人太甚吗? 即便家道中落,可当初既然能娶到永昌侯府嫡女,想必也曾风光过。 自家待字闺中的嫡女,养在京城舅舅家,却被府上的表哥哄的珠胎暗结,还伤了身子不能再有身孕,一切只为了给人家做妾。 不能生育子嗣的妾氏,色衰而爱驰是必然的结果,现下或许沈瑜对这位表妹还有几分愧疚,可他既然能做出无媒苟合之事,想必也不是个多有责任担当的男人。 这点虚无缥缈的愧疚,又能持续多久? 这不是糟践人是什么? “是啊,这般决绝。”卫含霜叹道:“好好一个官宦世家的女郎,成了任人拿捏的孤女妾氏,还伤了身子。” “真是作孽…”江氏作为养育两个女儿的母亲,神情中有些感慨,“当年我尚在闺阁中时曾见过永昌侯府的嫡幼女,多好的一个姑娘,谁能想到远嫁他乡后红颜薄命,留下一双儿女……还成了这下场。” 同为女子,室内三人都有些唏嘘。 “若是她生母在世,如何能让女儿自甘堕落为妾……”甚至就连妾氏的身份还需要她这个主母点头才有,卫含霜心间微怜,道:“我打算再过个几天就正式抬她为妾,她如今还不尴不尬的在府上住着呢,总得给人家个名分。” “虽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你也别太过心软,今日下场皆是她自个儿的选择,可怪不到你头上。” 第117章 “你才新婚,这会儿为夫婿纳妾,对你名声倒是不坏,”江氏毕竟浸淫内宅多年,深谙妇人伎俩,她提点道:“不过你要记得请可靠的大夫把把脉,看看她那身子是否真不能孕育子嗣,可别被他一大家子给哄了才好。” 沈家郎君既然能做出这等现眼的事儿,怕也不是多有规矩的人,真要串通府医故意将病情说的严重些,来哄得卫含霜动了怜悯的心,早早抬他表妹为妾,也不是不可能。 若卫含霜顾念那为表小姐被诊治子嗣艰难而不赐避子汤……弄出一个庶长子,那可真就呕死人了。 “我晓得的,不提那起子事儿了,”卫含霜身边有钱氏为她准备的老嬷嬷,这些内宅手段有人帮扶,不过她还是笑着应下,转移了话题,问道:“冉冉没几日便要行笄礼,这可是桩大事,宾客可都下了帖子?” 江氏笑道:“昨日已经都派发了出去,相熟的人家该请的都请了,到时候你们姐妹们都回来热闹热闹。” 卫含霜同小堂妹虽未一起长大,但短短相处的几月,感情却也极好,知道她婚事一波三折,心中怜惜的很,笑着应道:“小妹及笄,我自然是要回来祝贺的。” 她没有提起陈国公府请自家婆母一日之内送礼,又将礼品收回的事,对于闺阁女郎来说,在没有比这更丢脸面的了。 今早回门后,在钱氏那得知此事时,卫含霜连自己婆母都有些埋怨。 第101章 两姐妹谈了会儿天,卫含章心中挂念隔壁的情郎,其实想告辞离去,可见堂姐今日照顾她的情绪,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感动,不好直接告辞。 直到日上三竿,沈瑜前来静雅堂接人,卫含霜才跟着夫婿离开去了正院。 等他们一走,室内又只剩下母女二人。 江氏道:“主院那边宴请新婿,我得去露个面,冉冉可要同去?” 卫含章摇头:“我就不过去了。” 她如今在卫府位卑人轻,去柳氏那儿讨没趣吗? 江氏没有勉强,她笑着起身,叹道:“在徐州这些年你外祖父母从没有叫你受过委屈,回了自家反倒受尽人情冷暖,现在想来我儿没养在卫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长在这亲情淡薄的侯府,哪里能养出这等活泼骄矜的小娘子。 ………… 告别亲娘,卫含章轻车熟路去了隔壁。 她今日来的这样晚,萧君湛早等的望眼欲穿,见人进来才松了口气,不知怎么又忽然生出些恼意,为自己这般被牵动心弦。 “昨日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会早些过来?”萧君湛面色有些发青,淡淡道:“叫我一番好等。” 这略带埋怨的话叫卫含章听的脚步一滞。 本来从卫含霜那儿知道了沈家表小姐的故事,她心中就有些沉重。 其实她现在的作为跟那位表小姐何其相似。 都是没有名分便同男子私会,差别仅在于同她相会的对象是当今太子罢了。 江氏碍于女儿的情郎身份尊贵不敢过多干涉,但昨日也提醒过。 她这么做其实是不对的…… 卫含章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已经站起身的男子,认真道:“伯谦哥哥,这是我及笄前最后一次来你这儿。”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裙,浅碧色的纺纱,衬的那张小脸愈发清丽绝伦,站在那儿神色严肃的样子叫萧君湛心头一乱。 “冤家,我又哪里惹恼你了?”他走上前垂首望着她,眼神透着些恳求:“迟些来便迟些来,我再不多说你了行么,别说不来这儿的话。” “我们这般,于理不合。”卫含章被他的示弱弄的十分不自在,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坚定道:“而且我还未及笄,本就不该同你日日相会。” 她握住面前男子的手,道:“也就还有几天的功夫,伯谦等等可好?” 萧君湛定定的看着她,沉思良久,忽然道:“我今日便宣旨。” “不行!”卫含章断然拒绝:“说及笄后就及笄后,君无戏言。” 按照时下的规矩,她如今还算女童呢。 他堂堂太子殿下,封一个女童为太子妃算怎么个事儿。 至少……等她行了及笄礼,面上才算过得去吧。 再度被拒,萧君湛垂下眼,一声不吭。 经昨日一通,卫含章哄他也算得心应手,顺口道:“你听话,叫人知道堂堂太子,日日私会个未及笄的女郎,与你名声大有妨碍。” 她一心为自己考虑,叫萧君湛忍不住微微一笑:“冉冉竟是这么想的吗?” “也不仅仅如此,”卫含章将沈家那位表小姐的故事说与他听,又如实道:“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我的名声也很要紧。” 她面容有些沮丧,显然被影响了心情,萧君湛凑近些,开口安抚道:“冉冉不怕,我会护着你,” 说着,他将人抱进怀里,继续道:“谁敢说你的不是,那便是跟我过不去,跟我过不去的人……” 言至此处,他顿了顿,笑道:“不会有人敢跟我过不去的。” 卫含章听的直撇嘴,掀眸瞧了他一眼,道:“你就算说出个花来,我也决定了。” “好,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听你的。”萧君湛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又亲吻她的额头,一连亲了好几下,才笑着道:“不过,现在冉冉一切都得听我的。” 第118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密集的吻印下。 脖颈间的触感很痒,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冷香,卫含章略一犹豫,还是没有伸手推开,任由他抱着亲了很久。 直到两人皆气喘吁吁,倒在软榻上。 卫含章也算有了经验,对他身体的变化不再羞的不敢睁眼,反而瞪着眼看他薄红的面颊,歪着头好奇道:“会很难受吗?” 萧君湛被问的窘迫极了,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他越是这样,卫含章胆子越大了些,戳了戳他的胳膊,催促道:“伯谦哥哥,你跟我说说呀。” 萧君湛实在拿她没办法,叹气道:“冉冉想听我说难受还是不难受?” “……”卫含章略微一顿,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离他远些,却被他扣着腰抱进怀里。 夏日衣裳轻薄,他们又贴的几近…… 萧君湛唇凑与她的耳边,轻轻道:“……是挺难受的,不过没法子,谁叫我瞧上了你这个冤家。” 卫含章头枕着他的手臂,闻言抬头瞧他,入目便是他清冷的五官…… 想到初见时这人清冷出尘,淡漠疏离的模样,现在却在她的耳边说着堪称不知羞耻的情话……不由得红了脸。 偏偏脸红的同时,心里有种极大的满足感袭来。 就好像,一轮高高在上的明月,为了她……只为了她,堕入凡尘的满足。 卫含章的心被他勾的痒痒的,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吧唧’两声,对着他面颊左右两边各亲上一口,哄道:“哥哥乖一点,好好等我长大。” 被个小姑娘这么哄,叫萧君湛心里又羞窘,又滚烫,他叹口气将怀里的宝贝抱紧,道:“冉冉陪我睡会儿,这几日想你想的没睡过一个好觉。” 闻言,卫含章微微发愣,到底没好意思问他都想了些什么,见他眼底的确有些发青,也觉得心疼,乖乖让他抱着。 温香软玉在怀,萧君湛稳了稳呼吸,低头啄了口她的唇,笑道:“我的小姑娘,快快长大吧。” 卫含章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同样一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带点莫名的意味。 长大了,然后呢? 都不想拆穿他,只无语道:“还睡不睡了?” 难得有抱着心上人入睡的机会,萧君湛怎么舍得错过,紧了紧臂弯,他笑道:“睡。” 求票票,月票、推荐票、红袖票、明天加更,加更~~ 感谢一下这两日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君清小妖’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q阅书友:‘cm-ea'打赏的2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我努力加更,你们努力投票呀…… 第102章 接下来的几日,卫含章生生忍住了去隔壁的念头,不是窝在房里读书习字,便是去江氏那儿陪着母亲聊聊天。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及笄这日。 天气极好,卫含章一大早便被孙嬷嬷喊醒,收拾妥当后顶着日头去了江氏院中,母女俩聊了会行笄礼注意的事项。 日头渐渐升起间,宾客们也断断续续的来了。 及笄礼上的正宾请的是卫恒多年好友兼同僚的母亲李氏,这是位双亲俱在,子孙满堂的有福长者,也是当朝四品诰命夫人。 若是以侯府名义办及笄礼,正宾的身份自然会更贵重,但这是二房自己为女儿筹办的,只能靠卫恒和江氏夫妻俩的人脉。 李氏已经是卫恒所能找到的长者中,条件最适合的了。 如江氏所料,今日来的宾客不多,不但外客来的少,就连卫府嫁出去的女郎,除了卫含霜、卫含叶两位大房嫡亲堂姐特意回来观礼外,剩下的几个庶出堂姐,还有上一代的卫家女,卫含章的嫡亲姑姑们,未有一人专程前来。 或许也有真走不开的,但绝大多数应该是认为,这么个被退婚,注定难觅良缘的妹妹/侄女,并不值得她们特意跑一趟。 卫含章握住早早回来观礼的两位堂姐的手,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卫含玉。 远嫁越州前,卫含玉就说过,她嫁的这般差,家中姊妹恐怕会同她日渐疏远。 当时她还道卫含玉杞人忧天,过于悲观…… 果然,在侯府长大的八姑娘,还是比她看的明白,宁愿同她这个初回府的堂妹诉苦,握着她的赠玉,犹如救命稻草。 一旁身为亲爹的卫恒,看着场地中三三两两的宾客,面色隐约也有些发黑。 其他人捧高踩低都说得过去,可就连他女儿的嫡亲祖母,他的亲娘柳氏竟然也只遣人送来一只金钗,自己连面都没露,祖父就更别说,他爹今日并没告假,眼下还未散值回府呢。 卫恒早知父母对自己小女儿被退亲一事颇有微词,但这哪里怪的了冉冉……身为长辈不更加慈爱维护便也罢了,没想到竟然连姑娘家最重要的及笄礼,都如同未闻。 江氏一点也没发现枕边人已经对府上至亲们失望透顶,她们母女俩根本不在意今日谁没来,反倒是将来了的人,一一记在心上。 笑容满面的迎接宾客们。 行笄礼的过程很顺利,在卫恒郑重宣告开礼后,宾客们安然就坐,卫含章缓缓走入布置好的场地中,朝宾客们行礼。 有赞者为她梳头,正宾上前吟诵祝词,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 第119章 而长吉殿那边,萧君湛极其难得紧张了一上午,手中的政务都无心处理,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姑娘今日成人礼,会是什么模样。 恰逢宁海捧着一盘鲜果进来,他抬眸道:“冉冉那儿,如何了?” 宁海早有准备,闻言低声道:“长门候派人传来了消息,算算时间,笄礼应该已经成了。” 萧君湛顿了顿,道:“孤的贺礼可曾献上?” 一个‘献’字,叫宁海听的发愣。 即便早知道自家殿下对卫家女郎何等的情深义重,也不能理解堂堂太子之尊,把自己赏赐之物称之为‘献’。 不过微微一怔,宁海快速回神,答道:“长门候领了差事,他做事向来仔细,殿下放心。” ……………… 如萧君湛所计算的一样,卫含章身穿及笄礼服,头上插好代表成年的发钗,跪在卫恒和江氏面前聆听完教诲,笄礼正式完成后,场地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喧闹的声音。 似有人正朝着这边而来,众人正疑惑间,一位衣着卫府仆人服饰的小厮从另外一侧的小道上小跑过来。 气喘吁吁道:“长门候奉太子口谕来府为九姑娘送及笄贺礼,马上就要到了,老夫人叫奴婢来提醒二老爷与二夫人和宾客们整装恭迎。” 闻言,庭内宾客齐齐一静。 江氏倒是不惊讶,只是侧眸看了一旁的幼女一眼,笑意明显。 卫含章被母亲笑的不好意思,也没想到那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她的笄礼刚过,就特意送来贺礼,生怕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今日来的宾客不多,拢共也不超过二十人,还是拖家带口的情况下,被卫恒、江氏领着,跪于庭院青砖石上接旨。 卫含章正要跟着跪下,就被已经走到近前来的长门候谢立急声叫住,他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恭敬道:“殿下说了,卫姑娘您站着听谕便可。” 谢立身侧是为他领路的世子卫洹,闻言,他大惊失色,双眸瞪大,堪称失态的望着自己刚刚成年的小侄女。 亲爹卫恒比他兄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真的从未想过当今太子会同家中幼女有所牵扯。 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前些时日的随手一扶…… 不顾自己一句话导致满院子惊掉了一地的下巴,谢立站直身子,温声道:“今日卫姑娘您及笄,殿下知您精通琴技,特派臣来向您献上一礼。” 他手朝后一扬,有随同而来的两名内侍手捧一架琴向前。 周围响起几息急促的呼吸声,卫含章也是微微一愣。 她对古琴了解的其实算不上精通,却也足够分辨出这架朱红色的古琴,似是传说中的‘太古遗音’琴。 当年学琴时,就在老师口中听闻此琴被皇族收藏于国库中,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落入她手…… 卫含章深深福礼谢恩,叫绿珠绿兰收下了琴。 谢立有心想在未来的皇后娘娘面前卖个好,笑道:“给卫姑娘道喜了,殿下叮嘱微臣问问您,同您约好的事儿,时间就定在明日可否?” 他口称道喜,道的是及笄成人的喜,还是其他……叫场中众人猜测不断。 更别提后面的那句……‘明日可否’了? 可否什么? 殿下明日是想要做什么,需要来问卫家九娘的意见。 从未听闻殿下同哪家女郎走的近过,这次莫非真是……好事将近? 第103章 周围安静极了,宾客们心思各异,倒是卫含章一个小姑娘,被身为侯爷的谢立如此有礼对待,半点不见局促,只微笑道:“大人客气了。” 她顿了顿,对那人如此迫不及待有些无奈又甜蜜,在谢立恭谨且期待的神色中,微微颔首轻声答道:“可。” 女郎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内响起,犹如玉珠落盘般清脆,叫一旁的世子卫洹同柳氏似恍然回神,来不及多想什么,连忙招呼随同谢立前来宣旨的内侍们入坐歇息。 谢立得了准信,心中大松一口气,将殿下吩咐的事情办妥,还在未来皇后面前混了个面熟,满心欢喜的急着回去交差,根本不欲久留,拱手朝场中众人客气作别。 一行人自宫中浩浩荡荡的来,没停留多久,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等人一走,满院子的宾客们却依旧拘谨。 今日来的宾客中,卫含霜同小堂妹最亲近,见此场面,她神情恍惚道:“冉冉,你何时同太子殿下认识的?” 把惯来稳重的堂姐吃惊成这样,卫含章只觉得萧伯谦真是好大的本事。 她面色微窘,小声嘟囔:“认识有一段日子了。” 周围安静,她的声音叫人听的一清二楚。 闻言,场中宾客纷纷一怔,这话显然是暗示了殿下为何对她如此另眼相待。 呆愣许久的卫恒终于回神,他拱手朝诸位宾客一拜,道:“对不住大家,府上临时有些事儿,不便久留各位,感谢诸位亲朋今日来观小女及笄,有怠慢之处,改日必定登门道歉。” “卫兄何须如此客气,”场中立即有人应道,“今日能来贵府观礼,是我之荣幸,咱们两家相交多年,日后更是要多多走动才好。” 此言当即引来一阵附和。 今日能来的本就是同卫恒或江氏私交甚笃的人家,关系亲密自不用多说,眼下亲眼见证了当今太子派遣堂堂超品侯爷来给卫家女郎送及笄礼。 第120章 更是庆幸自己今日来对了,毕竟瞧这阵仗卫家女郎极有可能入东宫为妃啊,在她面前卖个好,香火情总能积累点。 能在官场混的开的,眼力见都不会弱,宾客们看出卫家几位长辈的震惊程度不比他们好到哪儿去,明显也是对太子殿下同家中女郎相识之是浑然不知。 明白卫家人此时定然没心情同他们客套,很快都纷纷拱手告辞。 不多时,先前还热热闹闹的庭院,只余卫家自己人,卫含叶和卫含霜两个出嫁女郎也未离去,正站在连廊檐下。 卫平尚未散值回府,此地柳氏辈分最大,她坐在奴仆搬来的梨木椅上,神色奇异的望着自己的小孙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古怪的安静后,柳氏满脸慈爱的朝卫含章招手,道:“冉冉来,过了今日你就是大姑娘了,快叫祖母好好瞧瞧你。” “……”卫含章低头抿唇不语。 想起那夜在书房,祖母漠不关心的态度,耳边慈爱的声音简直叫她起鸡皮疙瘩,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氛登时就有些尴尬。 柳氏的手僵在半空顿了顿,缓缓放下,倒也没说什么,而是侧眸望向江氏道:“老二媳妇,冉冉同殿下相识,你作为母亲竟然也不知吗?” “您老别为难我娘了,我同太子殿下相识一事,阿爹阿娘都不知情。”卫含章见不得江氏因为自己受柳氏质问,抢先道:“您有什么不满,直接对我说吧。” 柳氏端坐在椅上,被晚辈忤逆也并不动怒,闻言只是面色柔和的瞧着她,语气和蔼道:“冉冉对家里可是有什么误会,怎么就认为祖母会对你不满?” 站在她身侧的卫洹也道:“九娘可不能这么对你祖母说话……” 他端着大伯的架子,面上似有威严,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卫平领着六子卫怀朝这边冲冲赶来。 父子二人身上还穿着官袍,显然是散值回府后连家常服都未来得及去换,就直奔这边而来。 盛夏日头猛烈,隐约能瞧见卫平鬓边的白发,面色急切,行色匆匆。 柳氏赶忙起身迎了上去,连同卫恒在内的卫家众人皆行礼问安。 卫平道了声起,目光环视一圈后,落到卫含章身上,面容微缓,道:“日头大的很,都站这儿做什么,有什么事儿去屋里说。” 正院太远,卫平直接进了二房的会客正厅。 有婢女捧了几个冰瓮进来,丝丝凉气弥漫。 偌大的厅内,卫平同柳氏坐于上首,世子卫洹和卫恒两位嫡子分别坐于左右,庶子中只有卫怀来了。 孙辈中,大房的长子还有卫含叶卫含霜姐妹俩俱在,除此之外只剩卫含章同江氏了。 “一回府就听说家中出了件大事,”卫平搁下手中的茶盏,道:“长门候奉殿下口谕来府中赠琴,可是真的?” “回父亲,是殿下赠与小九娘的及笄之礼。”卫洹低声将自己的所见,简单细述,末了,低声道:“殿下还让长门候问小九娘,道相约之事,时间定在明日可否?” “哦?”闻言,卫平精神大振,眼眸精光闪烁,朝卫恒方向望过来,“老二,你兄长所说可是真的?” 卫恒正因着父母对女儿及笄礼不出面的态度本就满心复杂,听见询问面上显出几分犹疑,片刻才微微颔首道:“不错。” 卫含章坐在下方,和江氏一起静静的看着卫平一通询问后,视线终于到了自己身上。 卫平常年严肃的面上,微露笑意,神情和缓,轻声道:“小九,你可愿告诉家里,殿下同你约好了何事定在明日?” 他既用了‘可愿’一词,想必也是知道卫府上下这段时日的态度,叫这个孙女同卫家已经离了心。 之前是不在意,毕竟作为一家之主的侯爷,哪里需要在意小辈的想法,如今知晓孙女同当今太子扯上了关系……自然不愿意她同家中疏远。 好在,一切都为时未晚,在蜜罐子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家家受了些委屈,哄哄就好了。 第104章 加更1 毕竟是血脉至亲,他们做为长辈,姿态和蔼些,让姑娘将心头的怨念发泄出来,自然就愿意同他们亲近了。 就连江氏都认为女儿或许会借机将这些时日积累的怨怼发泄一二,没想到卫含章却没有迟疑,直言道:“明日宫中会有旨意下来。” 卫平心底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惊道:“可是册封你的圣旨?殿下有说给你什么位份吗?” 室内,卫家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卫含章身上。 或欣喜、或期待,紧张,种种眼神复杂极了。 不亲近就是不亲近,卫含章并没有借机打脸炫耀的想法,只轻声道:“明日就知道了。” 她态度冷淡,卫平却也不甚在意,抚须笑道:“是极,是极,殿下未曾纳妃,既看中你,想必至少也会给个良娣身份…” 即便他们家姑娘才遭人退亲,可若得殿下真心喜爱,太子侧妃的位置也不无可能。 至于太子正妃之位……卫平长舒口气,一个被退婚的姑娘,如何敢奢望。 ………… 自长门候带着一众内侍前来给卫含章送上及笄礼后,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各大世家门阀,全部听闻了消息。 这是太子殿下头回表示对一个女郎表示亲近,有心些的官员甚至联想到了前段时间萧君湛亲自来卫府赴宴一事。 第121章 再就是前几天突然给卫恒提到了吏部任侍郎一职。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当时叫人摸不着头脑,现在却都有了答案。 当天下午,不断有姻亲故旧们递帖子上门拜访,平日里算不上多热闹的卫府,顿时门庭若市。 各家夫人来的目的,都是想拜会一下有极大可能会入东宫的卫含章。 对此,柳氏知道自个儿如今使唤不动这个小孙女,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遣人来唤卫含章出去见客。 卫含章本人也没有出去叫旁人看稀奇的想法,她正窝在听风阁里,对着新得的传世名琴爱不释手。 卫含霜午膳过后并未回夫家,而是随同卫含章来了听风阁。 此刻坐在她的身侧,笑道:“我瞧冉冉你素日对万事皆漫不经心,没想到还真是个爱琴之人,可见殿下待你极为用心。” 万人之上的天下至尊,愿意为费心为姑娘家挑选喜欢的礼物,是何等的难得。 “六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卫含章不好意思道:“我本就是个疲懒的性子,对什么都不算上心,谈不上多通琴艺。” 蝉鸣的盛夏,室外闷热躁动,室内只有她们姐妹俩。 “这样才好,对万事万物都不上心的性子,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人最怕较真,尤其是女人,卫含霜轻叹口气,柔声道:“早便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却没想到你的福气竟这般大。” 自小在蜜罐子里被娇宠长大,人生至此受过的最大低谷怕就是被退亲,可偏偏在就连家中长辈都认为她是个被退婚的女郎,难觅良缘时,竟然转头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 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卫含章也不反驳这点,她觉得自己确实挺有运气的。 随随便便闯个别院,竟然就能遇见微服私访的萧伯谦,他年纪大是大了些,但真的很会疼人。 想到自家温柔体贴的情郎,卫含章不好意思的低头。 “殿下有没有说要给你什么位份?”卫含霜目露关切,小声问道:“眼下东宫未有其他人,你是头一个入了殿下眼的姑娘,年纪又小,该撒娇卖痴时,可别傲着不肯张口。” 这是要她自己去讨要个高点的位份? 卫含章一愣:“六姐说到哪里去了。” 她同这个堂姐感情极好,况且圣旨明日就到了,没什么好瞒的,干脆道:“他对我这么好,怎么会叫我当妾,还有,东宫眼下都没有其他人,那有了我之后,更不会有其他人。” 萧伯谦就不是重欲的人,在她没出现之前,他没有对哪个姑娘动心时,都不曾广纳美色充盈东宫,现在有了她,又怎么会再纳旁人? 更何况在她推测的原著中,他也是孤寂一生,无妻无子的人设。 萧伯谦自己也说了,在未遇到她前,没动过娶妻的心思,都有在宗室过继子嗣的想法了。 她说的如此自然,却将一旁的卫含霜听愣了神。 “冉冉,”卫含霜语气变得郑重,“你要嫁不是寻常人家,那是当今太子,日后的帝王,这等小儿女独占的心思,你生都不能生半分。” 她满脸:‘你怎么能动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的表情,叫卫含章还以为自己是犯了弥天大罪。 “……哪里就这么夸张了。”被堂姐郑重其事的态度弄的有些无奈,卫含章道:“我的话对旁人来说的确属于天方夜谭,不过六姐你等着看吧,未来太长,我也不敢把话说太满,咱们只走一步看一步。” 萧伯谦真要敢动纳妃的心思,她就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一贯话语不多的卫含霜,围绕着这件事愣是劝了卫含章一下午。 无外乎是给小堂妹灌输‘为人正妻’该有的宽容大度,尤其她嫁的是皇室,为子嗣计,未来的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只有一妇。 直把卫含章劝的头眼昏花,脑海里一度都冒出萧君湛另纳美色的画面了。 知道堂姐一心为自己好,她勉强维持住笑意,听着堪比‘洗脑’的劝诫,直到天色渐晚,卫含霜作为新妇该回夫家,才大松口气,亲自将人送到楼下。 望着堂姐一身妇人装扮渐行渐远,卫含章庆幸她没劝诫自己该尊敬长辈。 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亲长’之类的话。 这座侯府的男女主人,究竟有多凉薄,她体验的明明白白,不会再有对他们之间亲缘的牵绊。 谁来劝,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 萧君湛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第二日一大早,宁海亲自领了一众内侍来忠勇侯府宣旨。 彼时卫含章才刚起床,江氏亲自上了听风阁二楼,给女儿简单挽了个发髻,便去了院前听旨。 早知今日有圣旨来,卫家的男人们都休沐在家,卫含章到时,卫家上下几十口人跪了一地,正等着接旨。 第105章 加更2 见这位姑奶奶终于来了,宁海急忙躬身行礼,道:“殿下口谕,卫姑娘您站着领旨便好。” 不说卫家众人心情如何复杂,宁海缓缓打开手中的明黄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吏部侍郎之女卫氏,诞育名门,地华缨散,品性淑良,兹特封尔为太子正妃。 钦此。 宁海读完圣旨,将其双手奉上,卫含章恭敬接过。 第122章 跪了一地的卫家人以为事情已了,正待起身,却见宁海身后的一名小内侍朝前几步,手中捧着的俨然也是另外一道圣旨。 宁海自小内侍手中接过圣旨,扬声道:“吏部侍郎卫恒接旨。” 卫家众人面色一变,重新跪下。 因太子妃出自卫氏,故册其父卫恒为国公勋爵,封号‘卫’,赐国公府一座,世承三代再行削减,其母江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卫云培身为太子妃的同胞幼弟,又是卫恒唯一嫡子,无需请封,直接做了世子。 一道圣旨,将卫含章的父母,兄弟都加恩了个齐整。 本朝国公勋爵已经是世家爵位之首,整个京城的国公府,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虽然不是世袭罔替,但也已经是极其珍贵了。 这回,不但是卫家众人没反应过来,就连卫含章也是有些发愣。 毕竟,先前萧君湛只同她说了加封江家为承恩伯一事,至于封卫恒为‘卫国公’并没有事先告知。 “国公爷,接旨吧。”宁海手捧圣旨递到卫恒面前,笑道:“赐给您的府邸,是先前的恭王府,与忠勇侯府离的不远,就隔了一座院子,您搬家也方便。” 卫恒机械般伸手,领旨谢恩。 跪在最前方的卫平领着妻儿老小起身,侧头瞥向二儿手中的圣旨时,神情略显恍惚。 这可是国公爷啊。 比忠勇侯府还高出一个品级,就算是加恩皇后母族,一般也是直接从原有的爵位上加封一级…… 为何会这样? 小九还只是太子妃就先不说。 叫儿子的爵位高于他这个老子又是怎么回事。 一门双爵说出去好听,可但凡动了些脑子的都想的明白。 殿下此举是绕过他这个祖父,直接给太子妃的父亲加恩…… 这是对他不满啊! 甚至已经将这个不满直接表达出来。 卫平目光如电,直直的望向自己的小孙女…… 是她,定然是小九对殿下吹了耳边风! 卫含章似有所感,微微一怔间正要转头,却被宁海恭敬唤了声:“卫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随我来。” 领着宁海朝角落避了几步,卫含章回头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不顾不远处神色各异的卫家人,宁海自身后招出四位衣着宫廷女官服饰的姑姑,恭敬道:“卫姑娘,这四人是殿下为您准备的随行女官。” 卫含章顺势瞥向几人,四名女官年约三四十模样,相貌普通无奇,头上未插朱钗,素净的还不如一旁的几名宫女。 见她望来,几位女官恭敬福身行礼,言行举止干练爽利,倒是有种别致的气度。 不似宫中谨小慎微的女官,反倒……像习武之人。 卫含章挑眉,问道:“这是他为我挑选的护卫?” “您真是慧眼,”宁海笑着奉承了句,道:“这几位姑姑都是三品女官,皆略通武艺,您要当护卫使,也使得,殿下说了,随您如何用,就是不吩咐也行,真遇上事儿,她们自会护主。” 卫含章听的一愣。 ……所以,他特意给她送四个女官,是担心她被人欺负了? 宁海见面前女郎神色流露出几分感动,顿觉心满意足。 他定要见缝插针的多为殿下美言几句,任这个卫家女郎再铁打的心都会被感动吧? 差事办完,宁海行礼过后,告辞离去,才走了几步,忽而顿足回头,对着恭送的卫恒道:“差点忘了殿下的交代,殿下有口谕,卫大人你既已得国公勋爵,当自立门户,早些领着妻儿子女搬出侯府吧。” 怕卫恒忘了府邸在哪儿,宁海再度提醒道:“殿下赐了府邸,就在这条街的前恭王府,院子是专程派人修缮好了的,卫大人可早些搬过去,才不负殿下的苦心。” 卫含章听得唇角微抽,急忙低头掩饰,这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卫恒不搬家啊。 好歹来京城几个月了,又相隔不远,恭王府她还是听说过的,不就是在忠勇侯府隔壁的隔壁吗,隔的那座院子就是她同萧伯谦前些天日日相会的燕王府别院。 所以,闹半天,就算她搬去了‘卫国公府’,也依旧跟他是一墙之隔? 这或许也是萧伯谦提醒卫恒搬家的原因所在。 他既不想再让卫含章在卫平、柳氏手下受委屈,又考虑到卫恒领着自家妻儿搬出忠勇侯府后,他想再寻隔壁的院子,就比较麻烦了。 宁海领着浩浩荡荡的内侍队伍回了宫,留下面面相觑的卫家众人。 卫含章转身正要回去补个觉,被卫恒喊住。 “冉冉,为父的国公爵位,是你……“他似难以启齿,支吾道:“我儿用不着……” “您误会了,这不是我为您请封的,”卫含章道:“我也同您一样,才知道这回事儿呢。” 说着,她微微福身一礼,不去看卫平同柳氏欲言又止的神色,对父母告罪一声,转身回了听风阁。 天气这般热,谁耐烦在室外待着。 江氏疼女儿,并不愿意拘着卫含章学规矩,早起的请安更是随她来不来,养的她愈发贪睡懒觉。 上了楼,卫含章瞧见身后跟着的四位姑姑,大略记下她们的名字后,吩咐一侧的绿珠绿兰:“几位姑姑初来乍到,你们给安顿个住所,再同她们讲讲在我身边需要注意的忌讳和规矩。” 第123章 绿珠绿兰齐声应诺。 ………… 皇宫,长吉殿。 萧君湛听了宁海的回禀,心里生出些许欢喜。 “你瞧着她心情可还好?”萧君湛顿了顿,道:“孤给她父亲加封太突然,冉冉会不会怪我没有事先同她通个气?” 两章加更奉上,宝子们票票在哪里!!! 我先攒攒稿子,过几日再来一波爆更~~~ 让大家一次看个爽。 求票票,各种票票~~~ 是我码字的动力呀~~~ 第106章 但凡关于卫含章的事儿,宁海都要再三思量不敢答的武断。 他犹豫几息,谨慎道:“瞧着卫姑娘不似心情不好的样子,应当没有同您置气。” “……那便好。”萧君湛也对自己心头屡屡的动荡有些无奈,偏偏他管也管不住。 他拉开御桌左侧的抽屉,从里头拿出那块定情玉佩,系于腰侧,起身道:“孤去瞧瞧她。” 多日未见,萧君湛心中的想念简直可以燎原。 想见见他已及笄的小姑娘,想的心中发慌。 当初说好的,等二人名分定下,她便不会阻止他去卫府寻她。 萧君湛说走就走,宁海再次暗叹,谁能想到向来冷清的太子殿下动了情,不过几日不见心上人……竟热切至此。 他快步跟在后头,一面吩咐左右备马车,一面例行请示道:“殿下,还是去燕王别院吗?” “不。”萧君湛头也不回,道:“咱们从卫府正门进去。” 他同冉冉名分已定,全京城都知道他的太子妃是卫府九姑娘,他前去探望,光明正大。 烈日当空,温度炎热不已,萧君湛出宫轻车从简,除了宁海外,并没有扈从随行。 ………… 因着今日家中有圣旨来,卫平、卫洹等几个卫家说得上话的男人,此时都告假在家。 送走来宣旨的内侍们,父子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一同去了书房议事。 柳氏身为当家主母,也一并随同。 还是卫平的书房,那晚在此遭受冷落的卫含章却不在了。 圣旨已下,她是板上钉钉的皇家妇,名正言顺的太子正妃,哪怕是卫平这个嫡亲祖父也不敢再跟从前一样随意传唤这个孙女。 书房里,卫平依旧坐于主位,半合着眼,神情莫测的望着自己几个儿子依次或坐或站于下方,久久不发一语。 卫平治家严谨,在府里积威甚重,他不开口,老妻和几个儿子无人敢轻易出声。 书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一时之间竟有些肃穆,完全没有家中才出了个太子妃,而该有的喜气。 卫恒这个新鲜出炉的‘卫国公’被父母和兄弟似有若无的打量下,也有些不自在。 他一个小小四品官,父凭女贵一跃成为超品国公爷,还被殿下提点早些搬出侯府……总之,这一切就跟做梦似得。 不止卫恒这个当事人没有真实感,就连卫平对二儿子的爵位一夕之间越过了自己这件事,都有些神情恍惚。 世子卫洹更是十分难接受,他是家中嫡长子,长至七岁平安渡过幼儿夭折期,便被父亲请封为世子,自懂事起他就知道这偌大的侯府未来是他的,父亲侯爷的爵位也只会是他的,他的身份从出生起就比下面几个弟弟高了不止一截。 即便知道自己二弟才华上比他突出些,卫洹也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毕竟这个王朝承平日久,盛世之下,开国有功得封世袭罔替爵位的勋贵们往上数几代,就开始被上位者一点一点边缘化,到了当今太子当政后,大多都只得个闲职荣养,满京城里,手握实权的勋贵公爵们,屈指可数。 除非真是才情出众远超旁人,叫太子殿下起了爱才之心,不顾世家出身启用,否则只能靠着家族余荫,领个闲差度日。 卫洹身为世袭罔替的侯府世子平庸些也不是大过,反正也不会被重用,只要无功无过,便可富贵一生。 况且他二弟才能虽然尚可,却还远没有到叫太子殿下侧目的程度,在今日之前卫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同胞弟弟碾压一头。 故此,他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 安静了半晌功夫,卫平睁开了眼,望向下方,涩声道:“老二,你打算何时搬去你的国公府?” 老父亲的语气低沉,卫恒大概能听出这是不愿意叫自己一家搬走的,可……殿下有令,他不得不搬。 “……事情突然,孩儿一时之间也没做好决定。” 卫恒顿了顿,恭敬答道:“等孩儿同夫人商议后,选定好吉日,再来回禀您二老。” 闻言,柳氏伸手轻抚心口,哀叹了声,道:“为娘此生只得你同你兄长两个,如今一把年纪了,正是享天伦之乐儿孙绕膝之福的时候,你却要带着妻儿搬走……” 她眼角掉下几滴泪来,用帕子擦了,正要继续开口,被卫平抬手阻止。 “休要胡说,我卫府一门双爵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富贵,”他双手朝着皇宫方向一拱,面容满是恭敬道:“此乃殿下厚恩,老二封爵开府,你做娘的不为他高兴,反倒在这哭嚎。” “再者说,殿下赐给老二的府邸同家里隔的又不远,抬脚功夫便到,他向来孝顺,莫非你还担忧他搬出府后,就不记得自己是卫家人,再不回来看你了?” 第124章 “孩儿不敢。”卫恒急忙起身,道:“即便另外开府,我也永远是卫家人,爹娘放心,孩儿会时常回来探看您二老,保证跟在府上住着时,别无二致。” 他的此番表态叫书房内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松,不但是旁边的几个兄弟皆露笑意,就连卫平的面容也放缓了些。 “为父自是知道你最孝顺,不过……”他面上闪过一丝暗色,问道:“九娘似对家里有些怨怼,你可看出来了?” “……这,”卫恒微微犹疑,道:“孩儿愚钝。” “这儿又没有旁人,你就别为她遮掩了,”柳氏气急而笑,道:“冉冉昨日对我的不满,都要摆在面上了,你就在旁边看着,还打什么马虎眼。” “住嘴!”卫平重重一拍桌,怒斥道:“九娘如今是什么身份,你竟敢如此胡言乱语吗?” 柳氏被丈夫当着儿孙的面斥责也并未觉得下了面子,反倒冷笑道:“我哪里是说冉冉的不对,冉冉乖巧可爱,年纪又小,她能懂得什么,我只怕是江氏心中对咱们侯府不曾搭救江家心怀怨恨,故意教歪了冉冉,让她不同咱们亲近。” 第107章 “娘!”卫恒才刚刚坐下,闻言再度起身,语带难得带了几分愠怒:“我的夫人温柔贤淑,岂是您口中那调拨家中安宁的恶妇!” 他速来脾性温和,这会儿突然的大声让书房内众人有些吃惊,一时之间皆缄默不言。 柳氏也被儿子吼的发愣,反应过来后一手抚住心口,一手指向下方卫恒,指尖抖啊抖,嗓音亦有些发颤:“好啊,好啊!” 她目露酸涩,哭道:“看来我儿也被那毒妇挑拨了去,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老二,你为个妇人对你娘大呼小叫,可对得起我生养你一场?” 她似难过极了,帕子也止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卫恒见了,神情又急又苦。 “娘,江氏是您亲自为我聘回来的,这些年您也不止一次赞过她贤淑宽厚,如今怎么又将一切怪罪到她头上了? 卫恒苦笑一声,道:“回京的这些日子,冉冉在家中受了委屈,她不是三岁孩童,她有自己的主张判断,哪里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了的。” 明明是他父母做长辈不慈,叫小辈伤了心,事到如今却还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要将一切归咎于儿媳身上,卫恒心头情绪万千,实在是复杂极了。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暗含的责怪之意却叫一直老神在在旁观的卫平有些失神。 就连抹泪的柳氏闻言都止住了动作。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她这个儿子品性温润,惯来就不是爱同人争论个长短的性子,何况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些年来,只要她略微红一红眼眶,这个儿子就算再大的怨言,也不会再多说一句。 而今,却能对着亲娘哭红的眼,再三维护自己的妻子。 若说之前柳氏对二儿媳只是因为她两个女儿连番出事而不喜,那么此时此刻听着儿子对她的维护,这浅淡的不喜已经转变成实质憎恶了。 果真,那毒妇面上贤淑的模样都是装的,私底下笼络夫君的手段真是了得,她好好一个儿子被教成这样。 柳氏心中恨的不行,眼泪更是长串的往下掉。 “好了,都少说两句。” 一旁的卫平握住老妻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望向僵硬站着的二儿子,淡淡道:“你娘就是千般不好,对你也是一片慈母心,你爱重妻子,听不得你娘说她半点不是,却有没有想过婆母挑儿媳的理乃天经地义,你如此作为,将你娘这个长辈置于何地?” 父亲的话字字句句听着有理,可细细分辨却又觉得这是在胡搅蛮缠。 卫恒微微一顿,为自己这堪称不孝的想法,他并未出声。 “如今二弟是国公爷了,腰板都硬了些。”一直沉默不语的卫洹忽然插话,语带嘲讽道:“为一妇人,忤逆亲娘,可真是好本事。” 兄长的言语奚落,叫卫恒有些气怒,相伴二十余年的嫡妻,怎么就成了微不足道的‘一妇人’可概括的? 可亲娘哭的那般伤心,他心里也不落忍,略微一顿后,还是张口赔了个不是。 这一声道歉,叫僵硬许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一旁几位未曾开口的庶出几子,皆齐齐松了口气。 虽说嫡系起了争端,他们这些庶出身份不足,连话都插不进去,可他们都依仗家族余荫,那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见家族内讧。 按照卫怀他们的想法,若是往常如此训责倒也罢了,但如今二哥既成了国公爷,自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好仗着生养之恩再三拿捏,情分是会消散的,再没脾气的人,也有逆鳞。 退一万步说,真要挑拨得二哥夫妻不睦,又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卫恒得国公爵位,是父凭女贵。 ……那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女儿。 真要夫妻俩闹起来,未来太子妃还不一定帮谁呢。 儿子们都能想到的,卫平自然不会没有成算,他缓了面容,叫赔完罪的儿子入座。 正待说些什么时,有仆从敲响书房的门,焦急的声音隔着门窗而入:“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室内众人皆惊。 卫平率先反应过来,他赫然起身,对着一旁还在抹泪的老妻道:“眼泪都擦擦干净了,随老夫迎驾。” 第125章 ………… 萧君湛执政七年,非受宴请而登臣子府大门的情况屈指可数,为的还是探望府上女郎,不免更叫人心下吃惊。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动女色,二十好几的年纪还未有妃嫔,端方自持到如同世外清修之人般的太子殿下吗? 萧君湛来的突然,除了书房中正在议事的卫平几人接驾及时外,包括江氏在内的其他女眷们因为住的远,便来的迟了些。 烈日炎炎间匆匆忙忙赶来,江氏额间透出薄汗,屈膝行礼,道:“臣妇恭迎殿下。” 萧君湛虽赴臣子们的宴会不多,但这些年应当也见过江氏几回,不过他就不是个会盯着臣子的妻女多看的人,所以,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见江氏。 他垂眸看了一眼,心道他的冉冉果然更像母亲,微微颔首道了声免礼后,问道:“冉冉呢?” 他的声音轻缓,却毫无寒暄直抒来意,叫众人心下一跳。 江氏更是噎了噎,道:“小女怕热,眼下正躲在自己院子里避暑呢。” 闻言萧君湛面色柔和了些,道:“遣个人带路,孤去瞧瞧她。” 不曾想他如此直接,江氏再度一噎,受这位‘女婿’威仪所迫,顿了顿后,恭敬道:“……是,殿下随我来。” ………… 盛夏的天,暑气甚重,卫含章最是怕热,江氏对这个娇娇女爱怜的很,打幼女回到身边,衣食住行上样样都在能力范围内给安排最好的,半点委屈也舍不得叫她受。 知晓女儿酷暑难耐,送往听风阁冰块更是从没断过,这些日子除非必要,卫含章从来不离开这间供冰不断的厢房。 此时,她懒洋洋的躺在软椅,手中握着一本琴谱时不时的翻上一页,旁边小桌几上还摆着一碟冰镇葡萄,颇为悠闲。 听见外头的敲门声,还以为是绿兰来了,扬声便道:“进来吧。” 果然,你们手里藏着好多票票~~~今天q阅的推荐票七八百张,太猛啦~~ 感谢一下收到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君清小妖’打赏的588书币 感谢q阅书友:‘偷月亮的喵’打赏的100书币 感谢起点书友:‘被遗忘的人0119’打赏的100书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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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颗晶莹剔透的果肉投喂到卫含章的嘴边,他的声音温柔的腻死人:“几日不见,冉冉有没有想我?” “想呀…”卫含章咽下果肉,才继续道:“我本来打算明天去隔壁找你的,谁知道你就先过来了。” 她凑过去笑着揶揄:“太子殿下,你总是擅闯女郎闺房不太好吧?” 第126章 “这回没有擅闯。” 她的唇角有溢出的葡萄汁液,萧君湛定定的看了会儿,用指腹拭去,面色不变道:“这回是走正门来的。” “……?”卫含章一愣,目光越过他朝窗外望,什么也看不到,又将视线收回来,“你别同我说,是我爹娘领你来的。” 萧君湛眉梢微动,轻轻嗯了声,道:“不错。” 卫含章怔住了,一时之连唇边的葡萄都忘了张口接下。 很快又反应过来,圣旨已经下来,他就算光明正大的登门找她,也不算出格。 萧君湛盯着她娇嫩的唇瓣,道:“冉冉张嘴。” 闻言,卫含章听话的张嘴接下唇边的葡萄,可男子的手却没有同之前般立即撤走,而是连同葡萄一起被她含住。 卫含章不自觉的用舌尖抵了抵,偏头躲开他的手指,一边嚼着葡萄,一边抱怨:“干嘛啊,喂颗葡萄都不会吗?谁要吃你的手指。” 萧君湛没有说话,看着微湿的指腹,眼底荡起一丝涟漪。 对他的反应卫含章浑然不知,自顾自的又续上了刚刚的话题,“我爹娘带你来,怎么自己不进来?” 说着,她就要起身去外面看看,被萧君湛摁住肩阻止,“他们已经走了。” 也对,外头那么热,谁能久待。 也就只有某人会顶着艳阳专程来寻她了…… 卫含章心中微甜,将手中的琴谱撂下,歪头认认真真望向正为自己剥葡萄的男子。 他骨节修长的指尖转动着一颗圆润可爱的葡萄,正耐心的剥去葡萄的外衣。 ……他的手可真好看,比顾昀然的更好看。 一件伺候人的活儿,都被他做的这么赏心悦目。 怎么会有不需要调教,就将一切做到让她挑不出毛病的男人。 她好喜欢啊…… 卫含章笑嘻嘻的张嘴接下递过来的葡萄,心道:调教自己相公千万不能打满分,不然他会骄傲的。 她故作不满的哼了哼,挑刺道:“你剥葡萄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效率低了点,跟不上我吃的速度。” 从未伺候过人的太子殿下闻言指腹一顿,垂眸望过来,无奈道:“我也是头一回剥葡萄,自是不比冉冉的侍女手脚麻利。” “……”卫含章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好悬忍住了,干巴巴笑道:“是啊。” 萧君湛剥葡萄的动作无意识的停住,他为君多年,日复一日都在同朝堂上那些宦海沉浮半生的老狐狸们对垒,心思何其敏锐,几乎瞬间便洞察出她的不对劲。 一直盯着他手的卫含章见人不动了,张口催促道:“愣着干嘛呢,快剥呀。” 萧君湛并不说话,静默良久,他将手中剥了一半的葡萄丢回果盘里,垂下眼睑,望着腰间的佩玉,淡淡道:“我在想…冉冉是不是对谁都使唤的如此得心应手。” 这话问的怪异。 卫含章微微一愣,正要答话,却见他抬眼向这边望过来,眸色极淡,无言间就透着股气势,叫人忍不住心生怯意。 定定的看了姿态闲适歪躺在软椅上的女郎几息,萧君湛动了动唇,道:“说起来,我有一事想同冉冉商量。” “……什么?” “今日是长乐公主的长女成婚的日子,之前她被我剥夺了郡主封号,”萧君湛一面用帕子擦净手指上黏腻的汁水,一面缓声道:“眼下新婚,我有心想给她恢复封号,作为新婚贺礼……” 垂下眼眸静静的望着卫含章面上的神情变化,良久之后,他眸色微冷,笑道:“不过,我依稀记得她好似得罪过冉冉,便来问问你的想法。” 萧君湛说完,室内却陷入了一片静默。 他后头的话卫含章都没仔细去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今天就是顾昀然大婚的日子。 第109章 一同长大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今日当新郎官了。 新娘不是她……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遗憾,卫含章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怅然。 最后一次见面时,顾昀然哭的满脸是泪的模样还刻在脑海,他说绝对不会娶别人…… 卫含章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只可惜,他没有自主选择权。 他还是娶了。 “冉冉在想什么?” 下巴上横现一只手,将她的脸抬起,萧君湛忽然凑近,笑道:“我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这个有什么好说的。”卫含章扯下他的手,听出他语气有些奇怪,便伸手握住他,道:“你专程跟我说这个,……可是在意我之前同顾家郎君议过亲?” 萧君湛怔了一下,不意她会问的如此直接,对比之下他那遮遮掩掩的醋意,过于小气了些。 可…… “说啊!”卫含章攀上他的胳膊,娇声催促:“你有哪里介怀的,不如都说出来。” 萧君湛重新捻起一颗葡萄,没有吭声。 “又开始不说话了…”见状,卫含章有些无奈,哼声道:“萧伯谦,你大我那么多,怎么总是要我哄呀。” 说到这儿,她简直要委屈死了,在她仅有的两段感情里,前面那段,都是顾昀然哄着她,脾气乖戾的少年,从来也不敢在她面前闹小性子,叫她来哄人。 怎么现在这个都大她十岁,反倒那么爱一言不合就不吭声呀。 第127章 听见她的话,萧君湛手里的葡萄再次剥不下去了,他沉默几息,缓缓叹了口气,道:“冉冉为何总要将我年纪挂在嘴边。” 次次提醒他,他长她十岁,……他们称不上匹配。 他十八岁执政,那时的她才堪堪八岁,在他勤于政务,孤居高位时,她或许正同她的小竹马在玩过家家。 “我不是那个意思,”卫含章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小心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面颊,笑着补救:“别多心,你多大我都喜欢,伯谦哥哥,你别同我闹小性子了好不好?” 萧君湛定定的坐着,任由她扑过来亲,垂下眼睑慢条斯理擦拭自己手指,在她亲够了准备退走时,将手中的帕子丢至一边,握住她的肩,对着她正要说话的嘴唇,吻了下去。 他性情素来敛和,即便在朝堂之上,再怒也从未厉声喝骂过哪位臣子,向来都是气定神闲间便叫人心生忐忑,对卫含章更是从初见起,就温柔体贴到了纵宠的地步。 先前的几次亲吻,他只有动了情后才略微急切些,哪里有同现在这样,堪称凶狠的吻她。 卫含章被吻的发愣,第一反应是推开他,可是肩膀上的手却摁到了她的后颈上,力量的悬殊,根本挣不脱。 只能被他拥着亲了很久,从一开始坐着的姿势,被亲到躺在软椅上,都快喘不上气来时,红透的双唇才被身上的男子大发慈悲的放开。 她倒在软椅上,偏着头,大口喘气,简单的挽发经过这一通闹腾发丝有些松散开来,萧君湛静静的瞧了会儿,伸手抚上她的红唇,道:“冉冉,我老吗?” 正喘着气的卫含章闻言愣住了,天地良心,他哪里会老。 如今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岁,生的又是一副蓝颜祸水的模样,不知道多勾人。 要是真觉得他老,她反倒不会口无遮拦的直接说出口。 能轻易说出来,就代表她是不介意的。 卫含章舔了舔唇瓣,觉得都要肿了,无奈的攀上他的脖颈,眸光潋滟的瞧他,解释道:“我没有觉得你老,只是你方才莫名耍小性子,我也有些委屈罢了,你都不哄我,还要让我反过来哄你。” “我没哄你?”萧君湛躺在她身侧,将人揽在怀里,淡淡道:“除了冉冉,我此生还没这般哄过别人,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你身上,你却还总说戳心窝子的话来气我。” “……我不是故意的,”卫含章躺在他怀里,嘟起唇仰着脸啄了口他的下巴,道:“伯谦哥哥别恼我呀。” 萧君湛垂下眸子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不说话了。 室内安静了几息,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呼吸声。 “你究竟在恼什么?”卫含章受不了这气氛,干脆坐直了身子起来,认真道:“我年岁小,从小到大没见识过什么阴谋诡计,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我希望你也这样。” “不管你介意什么,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别总闷在心里叫我猜叫我哄。” 虽然他不说,但卫含章也能猜出一二。 “如果你是介意顾昀然的存在……” 想到这位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还专程上门将顾昀然今日结婚的事告诉自己,卫含章心里也不得劲了,表情就也淡了下来,平静道:“我同你初见时,就已经认识他十几年了,你要因为我之前有婚约一事,对我不喜,我是没有法子纠正的。” “不是的,”闻言,萧君湛呼吸微滞,抬眸望着她的眼睫微颤,艰难吐露心声,涩声道:“没有不喜你,冉冉,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妒忌。” 喜欢到想将她拘起来,不许别人看她,也不要她去看别人,只能让他一个人见。 她对宁海笑一笑,他都觉得不高兴,怎么可能不介意那位曾同她谈婚论嫁的顾家郎君。 明明不愿意去想那些细节,可总会在她不经意的反应中,妄自猜测,在她心里……十几年的感情,可能真的放下? 他能比得过吗? 萧君湛目光锁在她的面容上,轻声问道:“冉冉方才可是在为他今日成婚而难过?” “……没有,”卫含章蹙眉回视他,真是无奈他的醋意怎么就这么重,但还是认真答道:“我和他早就没了联系,你不要总提无关紧要的人。” 想到先前这人还问过…… 她心后知后觉有些发凉,低语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未及笄前便同你日日相会,不是个正经姑娘,所以……会将我想成…” 第110章 “冉冉!”萧君湛面色一变,迅速打断她的话,将人抱进怀里,急忙道:“不许胡说,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在我心里,冉冉是最冰清玉洁的姑娘。” “你就是这么想的,”卫含章难过的要命,伸手将他推开,低声道:“你觉得我也跟顾昀然做过和你一样亲密的事,对吗?” 她眼眶微红,瞧着似要落泪,萧君湛见了心头骤然钝痛,想再抱住她,却被她侧身避开。 “冉冉…”萧君湛指尖微顿,又去握她的手,涩声道:“我从未这般想你,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卫含章并未将手抽回,只是低头望着他腰间的玉佩,道:“我没同顾昀然…这样过,我和他虽自小一起长大,但最亲密的举动就是牵手,你信不信?” “我信,”萧君湛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下巴,没见到她的眼泪,才缓缓松口气,“是我不好,叫冉冉难过了。” 第128章 卫含章别过脸:“方才不是还恼我吗?” “冉冉…”萧君湛有些无奈,再度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我一腔真心都给了你,哪里舍得恼你。” “是吗?”卫含章微微一笑:“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她笑意浅淡,叫萧君湛见了心口闷疼,俯身欲亲亲她,又被避开。 卫含章笑意微敛:“你走不走?” “不走,”萧君湛定定的望着她,道:“冉冉在生我的气,我不能走。” “行,”卫含章气道:“你不走我走!” 说着,她就要起身,被萧君湛抱在怀里阻止。 “……我走,我这就走!”他紧了紧怀里挣扎的姑娘,无奈松开,哄道:“冉冉乖,莫恼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是真怕这姑娘心里有委屈,在他离开后躲着哭。 卫含章淡淡道:“殿下愿来,那来便是。” ……………… 天气热的很,主子们在有冰瓮的屋子里情意绵绵,宁海和绿珠绿兰却只能在楼道下庇荫的地方站着。 他们不敢站的太远,担心若是里头的主子有什么吩咐,听不见。 又不敢站太近,因为萧君湛同卫含章独处时不喜有第三人在场。 正算着时间,是不是该进去加冰,却瞧见房门被打开,萧君湛走了出来。 素来平和淡漠的面上,难得能瞧出些燥意,似是心情不畅。 宁海见状,迎上去的步子一顿,不动声色的放轻了动作。 这是里头的姑娘又同他们殿下闹了什么别扭? 不是才册封太子妃吗,怎么就……又能不高兴了。 萧君湛回身看了眼屋里软椅上躺着的女郎,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缓缓关上了房门。 ……这明显是闹了矛盾的一幕,叫宁海心头又忧心又诧异。 可他什么也不敢问,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听风阁。 一楼的楼道口左右分别站着梅姑、兰姑两名女官,见他下来,赶忙福身:“殿下恭安。” 萧君湛道了声免礼,脚步忽然停下了,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道:“照看好你们的主子,冉冉性子大方不爱同人较量,若有人敢冒犯她,无论是谁,你们只管出头,不必顾忌其他。” 两名女官急忙应诺。 其实,他这也是多余的吩咐,圣旨已下,卫含章几乎称得上是整个王朝最尊贵的女郎,谁敢不长眼的冒犯她? 萧君湛颔首,淡淡道:“回宫吧。” “殿下,”宁海低声道:“卫家人还在前头迎驾。” 太子亲自驾临府上,做臣子的自然是兢兢战战,唯恐招待不周,依照卫平的敏感多疑的为人,担心小孙女对殿下说了些什么,做的只会更谨慎。 萧君湛心中因同卫含章闹别扭一事而烦忧,根本没有心情去跟卫家人寒暄,正欲直接离去,却似想到了什么,又停下,道:“那便去会会他们。” ………… 卫府正厅。 萧君湛坐于上位,有婢女奉上热茶。 “殿下,”卫平站在厅内,微微俯身,恭敬道:“这茶名为‘雨前新露’,是今年春雨下长出的头一茬嫩叶烘焙而成,茶叶本身不算珍贵,烘焙手法却有几分稀奇,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味道。” 萧君湛抬手掀开了茶盏的盖子,瞥了眼后,又轻轻盖上了,半点没有要用的意思。 他没有理会卫平的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同样躬身站着的卫恒,道:“子疏可有决定了搬府的日子?” 卫恒微怔,子疏是他的字,被殿下唤表字,那是只有太子近臣才有的厚待。 他拱手应道:“回殿下,已定好下月二十五作为搬府之日。” 下月二十五… 如今是七月中旬,那还有一个多月。 萧君湛侧眸唤了声:“宁海。” 宁海忙道:“奴婢在。” “钦天监监正前些日子上表,道除了今日外,最近的吉日是哪天来着?” ……奏章又不是我在批,我怎么会知道。 宁海心中腹诽,却也明白他家殿下的用意,便略作思量模样后,恭敬答道:“奴婢记得老监正大人选册封太子妃的吉日时,曾道除了今日外,近期的吉日便是三日后,能叫老监正大人圈定为吉日,想来必定宜动土、搬迁。” 萧君湛颔首,又道:“子疏可听清了?” “是!”卫恒拱手拜道:“微臣谢殿下提醒,监正大人说的吉日,自然不会有错。” 自己殷勤献茶之言,被太子殿下当着几位儿子们的面忽视,卫平这个在家中素有威严的一家之主,老脸顿时就有些挂不住。 心中更是确定他那性情乖张,脑有反骨的小孙女定然是对殿下说了些对卫家、对他的怨怼之言。 满心不安的站立在一旁,又听见几句对话的功夫,殿下便定好新封国公爵位的嫡幼子搬府日子,俨然一副要他这个儿子同忠勇侯府划清界限的模样…… 卫平心里五味杂陈,又是焦急,又是恼怒,更多的却是惶恐…… 殿下惯来宽厚,可今日这连番举动,……是彻底恶了他们啊! 心里的情绪犹如滔天巨浪,面上却连一点不满都不敢有,恭谨且小心陪站着。 第111章 萧君湛也不开口赐座,确定好搬府的日子后,他道:“冉冉的闺房,孤已经为她选好了,是东南方向的雨轩阁。” 第129章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过目的都是国之大事,却专门为自己女儿选一座院子,卫恒表情一滞,实在不清楚这有什么用意,却也依旧快速道:“是。” 倒是一旁的江氏快速在脑子里过了过,她没去过殿下赐的前恭王府,不过东南角……似乎还是同隔壁的燕王别院只有一墙之隔? 午后的日光刺目,萧君湛垂眸思量几息,终于将目光望向了卫平,缓声道:“前些时日,孤听闻一事,道是卫卿你要将冉冉庶姐送入平王府为妾,可有此事?” 他语调如平常般不疾不徐,其实根本瞧不出喜怒,却将卫平吓的背上的衣裳都被汗浸湿了。 “殿下容禀,” ‘扑通’一声,卫平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地,道:“此事是因为老臣孙女前些时日出门赴了永乐候府上的寿宴,同平王世子起了私情,女郎家家哭着要嫁过去,老臣实在没法子,恰好平王世子那边也……” 萧君湛眉头蹙起,无意听他的诡辩,“行了。” 忠勇侯府上下包括卫平在内就没有一位有实权的官职,未同卫含章认识前,萧君湛根本不曾注意过卫平的为人品性,眼下几句交谈,直接就将他瞧透了。 一句连问责都不算的话,竟让他不顾家中孙女的名声,不带半点犹豫,将一切都归咎于是女郎自己想做妾。 堂堂侯府掌舵人,张口便敢当面欺君,难道都想不到,他既能来问话,那便一定将事因查探清楚了吗? ……即便是领了武官官衔,也未免太蠢笨了些。 这一刻,一直对他小姑娘打小被养在江南,而叫他们错过这些年而耿耿于怀的萧君湛甚至有些庆幸了,若冉冉真在这么个当家人手底下长大,还不知道养成个什么性子,要受多少委屈。 考虑到这是冉冉的祖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真要发作了他,小姑娘面上也不好看,萧君湛对卫平的欺君之言没有道破。 卫平被他打断了辩解的话,正惴惴不安之际,终于听见上方的声音。 萧君湛不欲同他多说,直接道:“冉冉是孤的太子妃,她的庶姐,不可与人为妾,不仅如此,卫府这代起,往下三代女郎,皆不可为人妾氏。” 论血脉关系,平王世子同萧君湛是堂兄弟,卫含章嫁予他为妻,她的姐姐若是给平王世子为妾,又算这么个事儿? 卫平赶忙道:“诺,微臣领旨。” 其实,在得知家中小孙女要入主东宫为太子妃后,卫平也打消了送家中女郎入王府为妾的念头,只是册封圣旨上午才到,他还来不及动作,就被殿下当面诘问。 萧君湛微微颔首,又再看了他一眼,直将卫平看的心怦怦跳才站起身,告辞离去。 宁海全程站在后头,将卫平的作为见识了个底儿透,心里腹诽连连。 难怪卫家女郎回京才几月,对这个家却已生了厌恶之心, 知道自家殿下本就同卫家女郎闹别扭儿不算好的心情,此刻更糟,宁海不由得忧愁起来。 等上了马车,萧君湛轻叹口气:“宁海,冉冉又同孤生气了。” 宁海正欲问缘由,就听见主子又道:“孤知道不该再去计较她同顾家郎君那一段前尘往事,可孤忍不住。” “她同孤说,是不是因为她同孤相处亲密,所以孤会认为她同顾家郎君相处时也是这般。” 宁海心里念了声佛,即便他从未同女郎相处过,却也能知道姑娘家最在意的便是名声…… ……难怪又闹了别扭。 他劝道:“姑娘家心思敏感,殿下好生哄哄就好了。” “孤知道,”萧君湛淡淡道:“只是每每一想到她心中有过别人……” 说到此处,他抬起手中握着的白玉茶杯,低头饮尽茶水,‘咔嚓’一声,玉杯碎成几片。 宁海吓了一跳,见主子手指没有受伤才放下,赶忙收拾起来。 早知道主子极其钟情卫家姑娘,却没想到竟然由爱生妒到了这种程度,他小心劝道:“殿下许是多虑了,卫姑娘同顾家郎君年纪都不大,小孩子家家的哪里通什么情爱,更遑说心中有人了。” 萧君湛并不答他的话,自顾自道:“冉冉叫孤有什么话直接说,可孤长她良多,这等拈酸吃醋的妇人之言,实在难以启齿,如今叫她生了气……” 想到红了眼眶的小姑娘,萧君湛心中就跟被醋淹过一样酸疼。 ………… 卫府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恭送完太子殿下,卫平携江氏回了静雅堂,夫妻俩才有单独叙话的功夫。 室内,夫妻俩面面相觑,静默良久,卫恒问道:“夫人之前可是知道殿下同冉冉相识?” “……是,”江氏不欲隐瞒,将一切尽数说出,又道:“老爷不要怪我们母女,实在是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难,冉冉日后身居高位,体验一番人情冷暖不是坏事。” 只是谁能料到,嫡亲祖父祖母也是‘落井下石’之人。 “人情冷暖…”卫恒心中苦笑,口中道:“若不是昨日上午来观礼的宾客寥寥,下午及笄礼过了却宾客满门,为夫也体验不到这人情冷暖。” 卫恒长叹了口气,他的修养不允许自己同妻子背后论父母的不是,于是转移了话题道:“殿下为咱们选好了日子,定于三日后搬府,夫人这几日辛苦,将家什收拾一下,都搬过去吧。” 第130章 江氏道:“我省得的。” 早在正厅时,她心头就控制不住大喜,能出去自立门户,谁愿意在这个亲情淡薄的侯府里过日子。 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搬家事宜后,卫恒忽然又面露踌躇,迟疑道:“圣旨虽已下,但婚期未定,殿下同冉冉这般相处……夫人你…” 江氏笑道:“老爷放心,我同冉冉交代过的,她有分寸,殿下是君子,也不会做逾礼之事。” 更重要的是这几日下来,江氏算是看明白了,殿下对自家幼女用情极深,绝对不会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婚前行逾矩之事。 最近感冒了,喉咙如吞针,还有点低烧……痛苦至极~~天气温度变化太快,大家一定要记得保暖御寒。 感谢一下大家的打赏。 感谢q阅书友:'_ac'打赏的588阅币 感谢q阅书友:‘沐棠’打赏的100阅币 感谢q阅书友:‘美美哒m’打赏的100阅币 感谢q阅书友:‘书友2023011580_db’打赏的100阅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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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含章有些讶异,她回京几月,同这位庶姐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交谈更是极少,如江氏点评的一般,她这个庶姐性子有些怕生,做不来需要出门会客,长袖善舞的当家夫人。 如果说江知雪的性子有些小气敏感,那卫含苏的性子就是纯粹的胆小了。 讶异归讶异,人既然来了,卫含章还是吩咐道:“请上来吧。” 不一会儿,有极轻的脚步声走近,一道纤柔的身影叫梅姑领着进了室内,她对着卫含章露了个拘谨的笑,深深一福,轻语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可别!就如之前那般唤我冉冉就可以了。”卫含章被她这个称呼惊了一下,道:“才下了圣旨,家中姐妹便这么唤我,传出去可要叫人笑死咯。” 卫含苏肩膀微微一缩,眼中流露慌张和歉意:“是,我下回不敢了。” “我没怪你,你……你不必慌张。”卫含章受不了她这个小兔子模样,便放柔了声音,问道:“七姐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扑通’一声。 卫含苏应声跪地,手中的食盒放于地上,就开始磕头,口中道:“我是来感谢冉冉的,若不是有你……” 说着,她语带哽咽,说不下去了。 卫含章却已经明白她的未尽之意,萧伯谦昨日对卫平下令,叫卫府女郎往下三代不许为人妾氏,江氏派人来同她说了。 瞧见哭的梨花带雨的庶姐,卫含章放下手中的玉梳,自梳妆台前站起身,将人搀扶了起来。 第131章 卫含苏能得江氏评价一句‘模样生的还不错’,自然错不到哪里去。 毕竟,纳妾纳色,若是样貌平庸,卫平也不会动将她送进王府做妾的念头。 卫含苏身姿袅袅,亭亭玉立,一头秀丽的乌发因着磕头的动作而有些散乱,卫含章将人扶起来,才发现她们两姐妹不但年纪相差不大,身高竟然也差不多。 晨间的日光将她的脸照的愈发柔顺,就连面上的泪都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是个极为貌美柔顺的少女。 至少,这种楚楚可怜的情态,卫含章是自叹费如的。 “七姐不必谢我,”卫含章将人扶起,微笑道:“这事儿,我也是后头才知道的呢。” “是因为冉冉,殿下才会关注这起事儿。”卫含苏倔强摇头:“我虽位卑言浅,却也知道好歹,若没有冉冉……我下月就要进平王府了。” “竟这么快吗?”这事儿卫含章倒是不知,她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日后你是国公府的小姐,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说话行事皆可大胆些,别这么谨小慎微,总担心得罪人。” “……是,”卫含苏拿起地上的食盒,柔声道:“这是我昨儿夜熬的鸡汤,小火煨了大半夜,已经软烂脱骨,冉冉要不要尝尝?” 闻言,卫含章下意识要拒绝,这大早上的,天气又那么热,谁能喝下鸡汤那么油腻的东西。 可望着那双小兔子般,红彤彤的眼,她临时转了口,道:“七姐用早膳了吗?正好同我一块儿用吧。” 姐妹俩正用着早膳,梅姑却疾步进来,先是瞧了眼对面的卫含苏,才低声道:“姑娘,太子殿下已到了楼下。” “……来的还挺快,”思及昨日他闷不吭声要人哄,还乱吃飞醋的劲儿,卫含章还有些余怒,吩咐道:“让他等等,我还没吃完呢。” 梅姑神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了声:“……诺。” 第113章 “冉冉,如何好让殿下等着?”卫含章不爱拿捏架子,对家中姐妹更是脾气极好,不过一顿早膳的功夫,卫含苏已不如之前那般拘谨,她目露关切,道:“殿下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你切莫使小脾气了。” 卫含章并未答话,慢条斯理的用完粥,将玉碗撂下,起身出了门。 才行至走廊,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音传来。 那琴声清脆悠扬,有着流水般的舒缓温和,叫人听在耳里,只觉得动听悦耳。 卫含章略通音律,最爱专研琴谱,自然知道这一曲的来历。 这是前朝名相王越为其夫人所作之曲,意为致歉求和。 王越生于前朝末年,出生时便家国飘摇,几经战乱,他硬生生凭借雄才伟略为风雨飘摇的国家延寿五十载,最后死于末帝之手,罪名就是莫须有,他死之后前朝气数全尽。 为他翻案还是本朝数十位大臣的主张,算是公认的前朝最大冤案。 可这位才华横溢,文可提笔定江山,武可上马报效家国的宰相有一点小小的毛病,那就是……惧内。 卫含章脚步不停,唇边却溢出一抹笑意。 此曲颇为知名,一旁的卫含苏也听出来了,只觉得这弹琴之人真是技艺非凡,曲中小心翼翼求得心上人原谅的情感叫她听的有些入神。 一曲终了,卫含章也走到了房门口,同里头端坐琴案旁的男子目光对视。 良久,萧君湛轻声道:“……冉冉。” 卫含章挑眉,走了进去,对着他道:“这是我七姐。” 卫含苏急忙福身:“臣女给殿下请安。” 萧君湛瞧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神色不变的道了声免礼。 卫含苏被他瞧的脖子僵硬,低下头小声道:“冉冉,我房里还有一副刺绣等着收尾,就先回去了。” 知道这个姐姐胆子不大,见着萧君湛更是脸都紧张的红了一片,卫含章便没有留人,道:“那七姐慢走,改日再来玩。” 如今家中未婚的姐妹只剩她们俩,卫含章也不是爱摆嫡出架子的人,再说原著的剧情已经彻底乱成一团,所以对这位原著女主的女儿,她并不忌惮。 反倒觉得她差点被卫平送去做妾,而有些可怜她。 卫含苏前脚刚走,后脚卫含章的手就叫萧君湛握住了。 他不知何时起身走了过来,一手握住她,一手揽住她的肩,低声道:“冉冉可消气了?” “……没有,”卫含章挣开他,行至房门口,将被梅姑关上的房门打开。 萧君湛顿了顿,道:“屋里冷气足,打开门不嫌热?” “我只是觉得殿下昨日提点的没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确叫人想入非非,不怪您如此误会。” 卫含章静站于门前,身后是盛夏的日光,她素来怕热,只一会儿,就感觉背上发烫,她抿唇道:“热点儿也不不要紧。” 小姑娘倔强的模样,萧君湛心头又无奈又怜爱,他叹口气,亲自将门再度合上,唤了声:“冉冉…” 声音中的纵宠之味,能叫人溺毙在里面。 他唤过许多许多次她的小名,这是第一次叫她鼻尖泛酸。 他那么误会她,不过喊了声她的名字,她就感动的要哭…… 卫含章急忙低下头,飞快的眨眼忍住泪意,只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透了。 可即便低下了头,又怎么能躲过萧君湛的注意。 第132章 下巴被抬起,女郎红通通的眼眶印入视野之中,萧君湛抿了抿唇,不容拒绝的将人抱进怀里。 心里其实也非常不理解,身居高位,他铁血杀戮都经历过不知多少,早练就一番冷血心肠,而今竟然会为一个小姑娘红了眼眶,而心头剧痛。 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似在哄幼儿,良久,等两人情绪都稳定了,萧君湛紧了紧怀里软绵的姑娘,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声叹道:“捧在怀里也就小小的一只,怎么就这么能折磨人。” ???小小一只? 卫含章本还有些难过的情绪,瞬间被这句话打散,想挣开他来好好比比,又被死死的抱住,不由气道:“我不矮的!我在姑娘家里,身量算高的了。” “没说你矮,”萧君湛拍拍她的发顶,弯腰冲着她笑道:“但你在我怀里真的就是小小的一只。” “……那是因为你太高了。”卫含章不服气的说:“就你那个外甥女齐玉筱,她跟我一般大,可没我高呢。” 上回她可是居高临下望过去了的。 说完,她反应过来,昨日两人闹别扭就是因为齐玉筱同顾昀然的婚事,面上才展露的鲜活笑意顿时就消了。 话题突然延伸到这儿,两人都有些沉默。 萧君湛神情微滞,垂眸望着怀里的姑娘,道:“她在及笄礼上故意欺辱你,你可还恼她?” “……”卫含章默了默,从心道:“恼!” “那好,那郡主的封号就不给她复了。”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以后冉冉同我之间想说什么都可直言,不许有任何避讳。” 卫含章不信道:“包括顾昀然?” 萧君湛道:“……嗯。” 这可真稀奇了,这还是她那个对酿醋十分拿手的殿下吗? 卫含章瞪大眼睛仰头望着他:“你不吃醋?” “不吃,你注定是我的人,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萧君湛抄了她的膝窝,将人包至软榻上,自己站在塌前垂眸望着她,淡淡道:“之前是我着相了,从今日开始,我对冉冉的任何事都不会忌讳,包括……曾同人议亲一事。” 话说到这儿,卫含章是真惊了,正要继续问个遍,就被面前男人掐着下巴,弯腰吻住了唇。 萧君湛一手握住她的下巴,一手紧揽住她的肩,单膝跪在软榻上,就着这个姿势,整个人居高临下的吻着榻上的姑娘。 卫含章眨了眨眼,……好端端的,怎么又亲上了。 不过……她的太子殿下吻技见长,比起第一次的生涩无措,而今都会换着姿势亲她了。 谁说这人温和宽厚的,这不挺霸道的吗? 被迫抬头接受深吻的卫含章,心里如是想到。 第114章 一吻结束,卫含章脖颈发酸,唇瓣发麻。 她一手揉着脖子,抱怨道:“快给我揉揉,酸死了。” “……不要说‘死’这个字,”萧君湛严肃告诫,声音低沉沙哑,手倒是十分听话的搭上了小姑娘的脖颈。 触及一层薄汗,他指腹微顿,道:“这么怕热?” 卫含章窝在他怀里,懒懒的应了一声。 萧君湛望着屋内角落的好几个冰瓮,思量片刻,道:“说起来,龙州有一座避暑行宫,早些年每到夏日,父皇会携朝中大臣们,去那边小住一两月,这些年都空置了,冉冉可要同我去住上一段时间,避避暑?” 龙州离京城不远,行宫建在那边,一去就一两个月,朝廷官员也跟过去,那想必这个避暑行宫得是一个小皇宫的规模了。 卫含章没在京城长大,对皇家的避暑行宫闻所未闻,一时之间有些新奇,正要满口应下,话到嘴边却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我去……会不会招人非议?” “……不会,”萧君湛听的乐了,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哄道:“冉冉,你真该多出门转转,就会听到经过这两日,满京城的人都见识到了太子殿下对卫府九姑娘用情多深,谁敢非议你,就是跟我过不去。” 卫含章心中微暖,攀上他的脖颈,道:“是不是又是你引导了流言风向?” 不然哪里就有人敢猜度皇家太子的私事。 萧君湛也不否认,只是定定的望着她,微微一笑,而后又覆唇吻了过来。 他们贴的这样紧,身上男人喘息声逐渐加大,眼看着要擦枪走火,卫含章都慌了,萧君湛才轻轻松开她。 他并没有起身,而是就着这个这个姿势,望着身下的姑娘,眼里除了幽暗的欲望外,只余苦笑。 这么些天了,该死的钦天监还未选定婚期,他这么苦熬的日子,竟一眼望不到头。 自初识以来,他在卫含章眼里向来是个端正自持形象,隐隐都有仙风道骨之感,周身上下无一不透着股洁净,总之,就不像是会受欲望所扰的人。 可近些时日,这人一日比一日过分,似破戒的出家人,反差感太强,叫人难以适应。 现下望着她的那眼神,就好似她给了他无上的折磨一般,竟硬生生给人给瞧内疚了。 卫含章也不算是真正娇养于闺阁,羞于谈论男女情事的女郎,人又是她真心喜欢,且名分已经周告天下,犹豫了会儿,她小声试探:“真那么难受?要不……” 萧君湛瞥她一眼,自她身上起来,才道:“不许胡来。” 第133章 “……” 这人有读心术不成! 卫含章不忿的摸着自己的唇,哼声道:“你按着我亲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不许胡来了?” “我亲你,是我有分寸,能保证自己不会对你做更进一步的举动。”萧君湛倒也不隐瞒,弯腰将她散乱的发丝勾自耳后,哄道:“你不行,你没有分寸,还会把我勾的也失了分寸。” 还会把我勾的也失了分寸…… 卫含章面色一红,心中羞恼:这人的情话怎么说的如此娴熟,叫她心跳又似漏了半拍。 她早晨起来只随意挽了个发,眼下又是亲又是抱,早就散乱的不成样子了,干脆拔下发簪,行至梳妆台前,就要唤绿珠来挽发。 被身后的萧君湛阻止,“我来。” “……?”卫含章讶异道:“殿下还会梳姑娘家的发式?” “简单的样式,瞧了就会。”萧君湛手中拢起她的缕发丝,淡淡道:“不许唤我殿下。” “……我都是换着喊的,”卫含章自镜中望着身后的男人,询问道:“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萧君湛手中玉梳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着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一幅羞赧的模样,除了初见时那几次外,后面真是再也没见过了,卫含章瞪着眼睛就要回回头细看,却被他摁着肩膀阻止。 他道:“先唤伯谦哥哥。” ……先? 卫含章眨眨眼,算是明白她的太子殿下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因为是头回经历感情事,许多时候还是很生涩且娇羞的…… 还……有些很好欺负的样子。 挽好发后,卫含章指了指临窗摆放的名琴,道:“你的琴艺这么好,为何不早说,可以给我弹奏几曲吗?” 于是,楼道处候着的宁海、绿珠绿兰、包括楼下站着的梅姑、竹姑几人,愣是听了足足半个时辰的琴音。 宁海能听出这是自家殿下在弹。 绿珠绿兰能听出这不是她们家姑娘弹出来的。 只有楼下的两名女官,并不知道她们敬若神明的太子殿下,为哄姑娘开心,硬生生掏出了自身的才艺展示。 一直到正午时分,萧君湛留下来陪着用了顿午膳,才道宫中有政务未处理,得回去了。 他今日来的那么早,可见的确是将政务搁置一旁来哄姑娘的。 真……卫含章抿着唇哼了声,想说他沉迷女色要不得。 到底还没说出口,她道:“何时去行宫避暑?” 她眼含期待,叫萧君湛忍不住笑了,他温柔道:“等冉冉搬完家就去,带上你爹娘一起。” 卫恒按官衔才是个四品官……正常情况,不一定够资格随御驾别宫,但他昨日起便是超品国公爷了。 还是未来皇帝陛下的岳丈,必然是有这个资格的。 得了准确的消息,等他一走,卫含章也坐不住了,备软轿去了江氏的静雅堂。 里头乱成一团,全是健妇奴仆们在来来往往的整理东西,江氏坐在庇荫出的椅子上,看着手下几个得力嬷嬷拿着簿子对库房里的物件。 见女儿这个点儿来,她讶异道:“才过午食,日头又毒,你不睡会儿,来阿娘这儿可是有事?” 周嬷嬷极有眼色,奉上了一盏酸梅汤,温声道:“姑娘出了一脑门的汗,快用些糖水。” 卫含章也不客气,拿起瓷碗饮了起来,几口冰饮下肚,总算不那么燥热了,才笑嘻嘻的凑道江氏面前,道:“我来这儿看看阿娘在忙什么。” 第115章 江氏知道太子一早儿就过府,还不许他们府上如昨日般郑重其事的接驾,眼下瞅着女儿微微肿胀的唇,简直没眼看。 昨日还笃定的想法,此刻都有些动摇了。 殿下再君子,那也是个男人…… 思及此,她心口一阵砰砰跳,起身拉着女儿道:“进屋说会儿话,外头热的很。” 母女一进屋,江氏当即道:“冉冉,你同为娘说实话,你到底有没跟殿下做逾矩之事?” 卫含章反射性的捂住唇,在江氏的注视下,眼神躲闪道:“……他好像好喜欢亲我。” “……”江氏默了一默,没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尊贵殿下,同心上人相处竟是这‘急色’模样,心中更是担忧,追问道:“还有呢?” “没有其他了,”想到方才……卫含章摇头认真道,“阿娘放心吧,他有分寸的。” 江氏斜她一眼,哼笑道:“你倒是对殿下信任有加。” ……卫含章脸热了。 她急忙转移了话题,道出来意:“他说等咱们搬完家后,就启程去龙州避暑行宫住几月。” “避暑行宫?”江氏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些年殿下可从没有带臣子去行宫避暑。” 为了谁,不必多说。 江氏心中满意的不得了,万人之上的殿下真宠起人来,那真是叫谁都会忍不住侧目的程度。 第二天一早的朝议上,宁海宣读了圣旨,今年暑气难耐,太子殿下将带着朝中重臣去龙州行宫避暑。 随行名单也已经确定,忠勇侯府只有卫恒的名字在上头。 至于卫平,和世子卫洹一起无缘避暑行宫。 对于刚刚出了一位太子妃的府邸,这跟当众打脸没什么区别了。 回府时,卫平的脸色黑的可怕,叫了两位嫡子进书房议事。 第134章 父子三人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只是定好了第二日晚上举办家宴。 就连出嫁在外的好几个卫府女郎,包括卫含霜,卫含叶也携夫婿回来了。 ………… 傍晚时分,卫含章从隔壁回来,就见江氏身边的周嬷嬷迎了上。 “九娘回来了。” 周嬷嬷笑道:“明日咱们二房要搬去国公府,今儿个晚上府里设家宴,好些个外嫁的姑奶奶们都回来了,瞧着很是热闹,夫人叫我来问问您可要出席?” 卫含章脚步一滞,问道:“都有谁来了?” “但凡在京城的卫家女,能来的都来了。”周嬷嬷低声道:“夫人的意思是,叫您去露个面,免得传出去外头人说您傲慢。” 才得封太子妃,就连家宴都不参加,外嫁的姐姐们都回来了,她却连面都不露,传出去的确得被议论她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什么的卫含章倒是不在意,不过,她还是得顾及一下卫恒和江氏,不想叫他们难做。 “知道了,”卫含章颔首道:“等我上楼换身衣裳。” 卫府足足有六房人,既然是家宴,庶子自然也是能出席的,加上外嫁女携夫君回来,这场家宴的规模委实不小。 自被封为太子妃起,卫含章就极少出她的听风阁,所以对自己身份带来的变化感受并不大。 直到这场家宴。 之前连卫含章的及笄礼都未曾出席的堂姐、姑姑们,这次见她露面后,一个个带着夫君孩子靠过来行礼问安。 面上神情堪称谄媚,叫卫含章算是更加了解了权势的魅力。 她长于徐州,回京不过数月,之前倒是也见过这些堂姐、姑姑们,不过未曾深交,本就同她们只是面子情,在及笄礼都不出席后,这点面子情也消耗殆尽。 看出主子不想应付,身后跟着卫含章来的两位姑姑,上前一步替她挡下了热情到过火的亲戚们。 两位姑姑是宫里来的,又是正正经经的三品女官,板着长脸往那儿一站,谁也不敢放肆。 等卫含章从包围圈中出来,就瞧见卫含苏一人在角落里站着,眼巴巴的望着这边,目光中似有期待,不由微微一怔。 卫含苏的生母是没机会出席家宴的,她自个儿又是个胆小的性子…… 想到这儿,卫含章走过去,领着她道:“七姐,寻个位子入席吧。” 目光环视一圈,还是大房的卫含霜卫含叶姐妹俩自在些,卫含章带着卫含苏坐到了她们姐妹旁边。 卫含霜面带笑意,见小堂妹坐下才道:“冉冉如今可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多少人想见你一面,你愣是连门都不出,许多都求到我那儿去了。” 比起心思深沉淡漠的太子殿下,明显还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的喜好更容易迎合讨好。 偏偏卫含章还不在京城长大,满京都没几个人同她熟识,想找路子的找到卫含霜那儿,求她引荐一番还真不是没可能。 “六姐别打趣我了,”卫含章无奈道:“我是真见不得这些人嘴脸变的这么快。” 另外一边的卫含叶掩唇笑道:“她们眼下怕是比谁都后悔呢。” “……”卫含章默了一默,也不知道她说的‘她们’里,是不是包括了卫平和柳氏。 不欲多聊这事儿,卫含章转移了话题:“这次去行宫避暑,两位姐姐可会一同去。” 卫含叶的夫家蒋国公府身为超品国公爵,随行名单自然有他们家一份。 就连永乐候府也在随行名单上,这也是卫平如此不甘的原因所在。 都是官职边缘化的侯爵,也都是亲密的姻亲之家,他们忠勇侯府还刚出了个太子妃,结果却只有他们家被留在京城。 被太子殿下明晃晃的打脸,叫他如何能好受。 坐在旁边的沈瑜,并没有掺合进几姐妹之间的聊天,只是抬手为妻子递来一块冰镇西瓜,卫含霜颔首客气接过,却并没有食用,而是随手放置碗碟上,笑着对堂妹道:“我应当是会去的。” 自打小堂妹被封太子妃,她那曾上门为内侄提亲,又在一日之内要回礼品的婆母,真是惶惶然不可终日,唯恐自己荒唐行事累及全家,直到这次随行名单上有自家姓名,才略略安了心。 最近感冒很严重,测了一下不是二阳,感谢宝宝们提供的止咳方法,我用了罗汉果雪梨炖汤试试。 努力维持更新的同时,还在努力攒存稿为几天后的爆更做准备…… 求一下票票~~~ 第116章 对她这个身为卫家女的新媳妇,更是慈爱有加,之前虽也称不上磋磨儿媳,可近几日,却有些过于热切了。 卫含霜心里门清,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我就不去了,”卫含叶笑意温婉的摸了摸肚子,同自家夫君对视一眼,柔声道:“前些儿诊出了喜脉,不宜劳累颠簸,你们去玩吧。” 她嫁入蒋国公府多年,只得了一子,如今再度开怀,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虽随太子殿下去行宫避暑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荣誉,但那也比不过孩子的重要,选择留京并不觉得遗憾。 卫含章道了声恭喜,眼睛瞧见她旁边墩头墩脑的小男孩,小声逗了几句。 江家同辈姐妹里江知琴最大,还未曾有孩子出生,就被夫家休弃,所以卫含叶的这个儿子,是她头一个小外甥了。 第135章 明显是被大人教导过,小胖墩说话一板一眼,瞧着还怪可爱的。 “呐,小姨给你个见面礼。”逗弄了几句后,卫含章打开腰间锦囊,从里头取出一颗圆润透亮的东珠,塞进小胖墩手心。 在知道卫含章送人见面礼,最爱送随身玉石后,萧伯谦尤为不赞同,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些进贡的东珠。 产量少、个头大、还是皇室专属、用来送人绝对体面且珍稀。 卫含叶是识货的,她倒也没假故推辞,只叫儿子谢过,又赶忙将东珠小心收了起来,面上有些喜色。 要知道今儿个家中姐妹们来了这么多,各个都带了自家孩子,可只有她儿子得了见面礼,有太子妃做小姨,何愁前程不光明。 姐妹三人要再聊点什么,卫平和柳氏到了。 见正厅座无虚席,满堂的子孙们,卫平眼里全是满意,他抚须笑道:“今儿是家宴,都是自己人,大家无需拘束。” 柳氏也跟着颔首,满眼慈爱的望着底下的子孙们,道:“不错,咱们忠勇侯府传承百年枝繁叶茂,瞧你们这些儿郎和姑娘们皆有才有貌,谁见了不夸赞一句满门风华。” 此言一出,底下的儿孙们纷纷附和。 满堂孝子贤孙,瞧着和乐融融。 卫含章端着酒杯浅浅的饮着,并不打算掺合其中。 没多久,却听见有人唤自己名字,她循声望去,只见卫恒的幼妹,她的小姑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上笑吟吟的,低声道:“冉冉,你回京许久,还未见过你表姐吧,快认识认识。” “你表姐的性子最温柔娴静,从未同人红过脸,是个极好相处的。” 卫小姑拉过身后的少女推上前来,热情道:“你们俩年纪一般大,想必是有许多话题聊的,就该好好亲近亲近,不如让她在你院子住段时间,正好培养点姐妹感情。” 卫含章是今日宴席最受关注的人,包括卫平柳氏在内,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在留意这边的动向,卫小姑话说完,热闹的席面顿时静了静,所有人神情各异。 或讶异、或懊恼、或是惋惜。 尤其是同为外嫁女们,一个个面色都算不上好看。 娘家出了个太子妃,她们领着夫婿孩子上门赴家宴,的确是抱着沾光套近乎,讨点关照的想法来的。 但这么直接把女儿退出去‘亲近’,是不是有些…… 卫小姑的女儿瞧着年岁不大,羞怯的冲卫含章一笑,深深福礼,道了声:“……见过表妹。” “……”卫含章默了默,不管那些弯弯绕绕,眼神望着朝她行礼的娇柔少女,面上平静道:“我过几日要随爹娘去行宫避暑,怕是没时间招待表姐。” “这不打紧,你们姐妹可以一同去嘛。”卫小姑瞥了眼旁边的卫含苏,意有所指道,“这可是你嫡亲表姐,不比那小娘养的姐姐来的亲近?” 这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旁边的卫含苏听见,闻言,她一时之间白了脸,眼眶顿时就红了。 卫含章见了有些头痛,望着笑容热切的小姑,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她被退亲时,这位小姑姑连及笄礼都没见来参加,如今封太子妃了,态度大转弯…… 哪里是想让女儿同她亲近,明显是想借着她的身份,一起去行宫避暑,毕竟能被萧君湛钦点去行宫的官员都是当朝重臣,或者是得脸的皇亲贵胄,勋贵高门,优秀的未婚儿郎不知凡几,想寻门好亲事的机会大大增加。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直接就是冲着她的人来的。 到底是卫平的女儿,真就一脉相承。 卫含章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想法,她端起酒杯,淡声道:“小姑请回吧,我姐姐不少,亲疏自己能分辨,就不需要你来指教了。” 瞧出主子没了谈话的兴致,身后的梅姑走上前来,对着笑意变僵的卫小姑道:“您请吧。” 这么不给面子的一幕,叫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也止住了上前搭话的意图。 正巧此时,上首的柳氏问起了外孙、外孙女们的亲事,众人顺势转了话题,刚刚的尴尬气氛就此揭过,只余卫小姑面上还有些被拂了面子的气恼。 夜色渐深,正厅灯火通明,不断有人前来敬酒,卫含章倒也不曾全部拒绝,多少还是饮上了几口。 她还留意到旁边的卫含霜和沈瑜,这对新婚没多久的小两口,相处似乎十分冷淡。 斟酒都只斟自己的,相较之下,另外一边成婚多年的卫含叶夫妻俩明显亲近些,瞧着相处融洽十分恩爱。 卫含章想到了自己的嫡姐。 江氏昨日同她说,这次搬去国公府,原本二房所有子女都该同去,可卫平却不肯放卫含月出家庙。 他道,太子突然封妃,牵连到不知多少人的利益。 有如安国公府般满心想让女儿入东宫的,也有宗室等着太子而立之年还没有子嗣时,做着过继他们家孩子的美梦,这突如其来的册封圣旨,可不是动了一大片蛋糕吗? 不知多少人盼着卫家出点丑事。 众所周知下名节已失的女郎若公然现身,只会再度影响家族名声。 第117章 并且有这么一个被歹人凌辱的嫡亲姐姐,卫含章这位才封为太子妃的幼妹名声也会有影响。 本来家里出了个太子妃就显眼极了,满京城的目光这些日子都聚集在忠勇侯府。 第136章 这时候真让卫含月顶着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出来见人,只会让原本已经平息的风言风语,在政敌们的推波助澜下啊,生出更大的波涛。 所以卫含月最好的宿命,就是老死家庙。 卫恒知道父亲的考虑没错,又不放心自家都离开后,留大女儿一人在侯府家庙,便打算在自己的国公府重新设一座家庙,到时候接女儿过去。 不曾想卫平闻言却勃然大怒,喝问他这个老子还没死,是不是真的打算自立门户。 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而他却想设两个卫氏家庙,是何居心。 至此,卫恒彻底败退。 父母尚在世,家还没分,他单独设家庙,的确说与谁听都是不孝。 可卫含月出不了家庙,就得一直在忠勇侯府上。 ………… 推杯换盏间,已到了深夜时分,席面上除孩童外,大人们的面上多有微醺。 卫含章也有些不胜酒力,梅姑已悄然送上了醒酒汤,就在这时,卫平忽然举杯当着满堂子孙的面,对着她道:“来,小九,祖父敬你一杯。” 已经醺醺然到底众人顿时齐齐一愣,他们这样的人家,素来只听说小辈敬长辈的酒,就没见过长辈主动敬酒小辈的。 卫平手持酒杯,言至此处,顿了一顿方才继续道:“今日设此家宴,就是想让你知道,卫氏一族在京都传承百年,只要冠上卫姓,那咱们就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 “小九你并未在京中长大,又是个女郎,打你回京后,我这个做祖父的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望小九你多多海涵,切莫伤了咱们一家子的情分。” “你祖父说的不错,”等卫平说完,一旁的柳氏也端上了酒杯,依样画葫芦道:“这些天祖母也反省了自己,之前对你过于严厉,其实也是为你着急,不曾想反倒伤了你的心,今天趁着家宴,祖母也给你赔个不是。” 作为忠勇侯府威望不低的家主和主母,卫平和柳氏的这番话已将姿态放到极低,不但满座皆愣了,就连对父母的行为颇有不满的卫恒,都震惊极了。 随即,就是感动和内疚。 卫恒急急忙忙起身:“爹,娘,你们何须如此,都是一家人,你们还是长辈,真有什么不对的,也用不着你们亲自道歉,冉冉就是一时之气,过段时间就能想明白的。” 他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幼女,目露期盼道:“你说是吧,冉冉?” 卫含章垂眸不去看他,对于这场家宴的目的她之前就略有准备,指定是冲着她来的,却没想到是用的这招。 以退为进。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卫含章微笑着起身,举杯道:“我爹说的对,您二老无需如此,我并不是记仇之人,更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耿耿于怀。” 言罢,她饮尽杯中酒,继续笑道:“您二老如此慈爱,应当也能体谅我阿娘的一片慈母之心,不知能否让我阿娘日后经常去家庙探看我阿姐呢?” 这是卫含章头一回当面为家庙里的卫含月说话,不是她提起,在做的许多人,都忘记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位姑娘。 卫平没有犹豫,爽快的饮尽杯中酒后,抚须笑道:“咱们家小九有令,祖父我自当遵从,那就从明日起家庙那边不再设人看守,谁想去都行。” 此言一出,卫恒、江氏满脸激动。 卫含章也盈盈一笑,重新坐下。 场中众人皆松口气,在他们看来,祖孙三人的这一杯酒,算是尽数消泯了这些时日那些不可细说的龃龉。 ……………… 回听风阁的路上,卫含章自己原本并不觉得什么,却被身后绿珠满脸不忿的模样都乐了,“干嘛呢?你这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我是替姑娘难受呢,”绿珠从徐州跟来的婢女,同卫家本身也没什么瓜葛,在见识过自家姑娘受的委屈后,哪里愿意见她就这么‘一笑泯恩仇’。 卫含章莞尔一笑,道:“不用在意其他,我不过喝了一杯酒,又没损失什么,反倒叫阿娘随时能去探望姐姐。” 至于所谓的消泯龃龉,心里的寒凉岂是一杯酒能消泯的。 被祖父祖母在大庭广众之下致歉,跟把她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卫平这么做,只会叫她更膈应罢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卫含章洗漱后,直接带着自己的婢女同四名宫里的女官,去了卫国公府,几天的功夫,她的雨轩阁已经装点的十分妥当。 听风阁的摆件,都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卫含章之前就来看过,这会儿正式搬进来也不觉得多新鲜,反倒临时动了出府去书店掏一些新出的话本子的兴趣。 这段时日,她发现京城的话本子写的比江南那边大胆多了,除了去隔壁见萧伯谦的时间外,几乎都在翻看话本子,颇有几分入迷。 正准备乘坐马车出府时,在大门口正好遇见卫含苏,姐妹俩迎面撞上,卫含苏赶紧见礼:“冉冉这是要出府?” 卫含章颔首,客气道:“对,打算去买几本书回来读,七姐可要同去?” 她只是随口一问,原想卫含苏的性子应当不会愿意出门,没想到她微微一怔,却是点了点头,目露期待道:“那我同冉冉一块儿去吧。” ………… 马车上,卫含苏拘谨道:“冉冉,你会不会嫌我性子胆小,难登大雅之堂?” 第137章 “……”卫含章默默摇头。 “我就知道冉冉不会的。”卫含苏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咱们这一代姐妹虽然不少,但我乃庶出,自幼就没谁意理会我,不过我瞧得出来,只有冉冉你对我没有嫌弃。”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同这位妹妹亲近。 明明胆子小怕见生人,也要跟着卫含章出府。 今天去医院拍了ct,不是肺炎,开了点药吃了,到晚上好受了些,至少没有肺都要咳出来的痛苦了…… 第118章 她这副满是信赖的模样,看的卫含章心中五味杂陈,江氏不是刻薄庶女的人,该学的规矩礼仪,诗书琴画都没拉下,所以这就更不明白好端端的侯府贵女,怎么就养出一副这样的性子。 江知雪都没这么怯生生的。 日后要真嫁了人,这性子怎么做一家主母,不说同姻亲人家来往走动了,就是连夫君的妾氏都拿捏不住吧? 看着这个大自己一岁多的姐姐,总觉得她才是需要被照顾的妹妹。 一时之间,卫含章甚至都操上了当娘的心。 ………… 马车停在京城最大的书店,文轩书楼。 明年就是三年一届的春闱,京城近几月断断续续来了许多全国各地的举子,提前赴京备考。 书店一共三层,来往的客人中书生举子居多,也有闺阁小姐们来这儿买些笔墨书画。 时下风气开放,闺阁小姐们携伴同游乃常事,更有甚者专门逛书楼茶馆,看看能不能在外地书生中选中一位极有潜力的佳婿。 届时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卫含章来过几次,她熟稔的为自己戴帷帽,见对面的卫含苏瞧着自己,便开口道:“七姐可是觉得奇怪?主要是我在徐州时每每出门外祖母勒令必须戴帷帽,这么多年下来,我都戴习惯了。” “并不会奇怪,我只是觉得冉冉带上帷帽,风姿不减半分,瞧着更好看了。”卫含苏眼里有丝艳羡,“冉冉模样生的真好。” 卫含章见不得她这般没有自信的模样,顺口就夸到:“都是年华最好的时期,每位姑娘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丽,七姐自己也是花一般的人物,何须艳羡旁人。” 这话到不假,卫含苏的容貌的确不差,清婉秀丽,犹如出水芙蕖,不甚娇弱之感。 姐妹俩下了车,卫含苏没有戴帷帽,一进书楼,齐刷刷不知多少目光集中在她的面上,只把她看的面上透红。 “我说的没错吧?”卫含章趁热打铁,低声道:“姐姐大可胆大些,而今你不再是侯府二房庶女,而是国公府唯一未曾婚配的姑娘,全京城有几个比你更尊贵的?” 还有一点卫含章没说,那就是她还是当今太子妃的姐姐。 只这一点,京城就没几个未婚女郎,能越过卫含苏一头。 卫含章在二楼买了二十几册新出的话本子,又买了几套图画,无事是可以填图写字。 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东西买好,梅姑搬上马车后,正待两位姑娘上车,卫含章瞧见斜对面更为热闹的茶馆,眼神一亮,悄声问道:“七姐可要去茶楼逛逛?” 泡上一壶凉茶,坐着听说书先生讲讲近期京城的热门事儿,不知是多少京城人每日的娱乐活动。 卫含章每次出门都是匆匆忙忙来,购好东西,又匆匆忙忙的走,今日难得来了雅兴,卫含苏也不是扫兴之人。 闻言,她顺着目光望向对面门庭若市的茶楼,颔首道:“那咱们就去逛逛?” 她那眼神,就像是准备逃课的小学生,给卫含章瞧乐了,她发现自己这位七姐还是挺有意思的。 就在斜对面,没有乘坐马车的必要,卫含章正要挽着卫含玉的手过去,就见本就热闹繁华的街道不远处,响起几道骏马的疾驰。 人群中响起几道呼声。 “——是大理寺的大人们回来了” 一时之间来往的行人,挑肩走商,皆自觉避让。 卫含章想起大理寺衙门,似乎就在这儿不远处,她凝眉拉着卫含玉站立在书楼门口,静待人过去。 没多久,几道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用不算太快的速度,扬鞭而至。 领头的那个,不是陈子戍又是谁? 卫含章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松,这速度并不会扰民,原本她见这些商贩避的如此熟稔,还当…… 思及此,她心中有些误解别人的歉意,很快收回了目光,却不知马上的男子在她收回目光的下一瞬,就朝着这边望来。 等人都走了老远,卫含章挽住卫含苏的胳膊,道:“七姐,走吧。” “……啊!”卫含苏似恍然回神,面上莫名红了,她垂下眸子,眼睫微颤道:“是啊,走吧,走吧…” “……”卫含章有些纳闷,但也没问什么,挽着她过了马路。 姐妹俩进了茶馆,这儿同样是三层,不同的是楼顶都被打通了,二楼、三楼都是包厢,靠窗坐着,正好能瞧见楼下的热闹。 梅姑为她们定好了二楼包间。 等梅姑出去,卫含苏饮下一口凉茶,犹疑道:“冉冉,你可知道……方才领头的男子是谁?” 卫含章一愣,道:“你是说陈国公世子,陈子戍?” “……哎,你小声些!”卫含苏小心的望了往楼下,见没人抬头望向这边,才略微松了口气,含羞道:“就是他,我方才见他一直朝着我们这边看……你说,你说,……他会不会?” 第138章 “……什么?” 卫含苏嗔了她一眼,飞快道:“你说还能有什么……刚刚他望过来的方向,只有我同冉冉你,而你戴了帷帽,连脸都没有露出来,……我想,他应当看的是我。” 她单手托腮,眼里满是少女的羞怯,期待…… 叫卫含章看的有些沉默。 陈子戍曾向她提亲,一天之内又要回了厚礼,这事儿丢人的很,柳氏捂的紧紧的,家中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卫含苏这个二房庶女就更不会得了消息。 眼见着她这般误会,卫含章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来,这不算多体面的事儿,多几个人知道,就多几分被传出去的风险,到时候不但对她的名声不利,还会影响陈子戍和萧伯谦的君臣关系。 二来,卫含苏难得有了几分自信,如何好戳破她的幻想…… 正犹豫间,视线一直望着楼下的卫含苏却瞪着双眼道,“冉冉你看,那是不是顾家郎君?” 顾家郎君? ……卫含苏能认识哪个顾家郎君? 除了之前日日来找她的顾昀然,还会有谁? 卫含章怔了下,顺着她视线望了过去。 第119章 ……果然,物以类聚这话是不会错的。 渣男都抱团出行了,一楼角落里坐着的三名男子,卫含苏全认识。 一个是逼死柔娘的顾昀单,一个是休弃新婚妻子的赵俊生,还有一个就是她自己的前未婚夫,如今是长公主乘龙快婿的顾昀然了。 “……冉冉?”卫含苏担忧的望着她,关切道:“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卫含章笑了笑,冷声道:“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早在柔娘死时,卫含章就打定主意下次见道顾昀单,定要将柔娘跳楼的原因弄个清楚。 还有她的温柔似水的大表姐…… 思及此,卫含章扬声唤了梅姑进来。 指着楼下几人,咬牙道:“去,把顾昀单和赵俊生请上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梅姑显然是认识顾昀然的,闻言微微顿了顿,放才点头道:“诺。” 二楼包间视野开阔,只见梅姑走到顾昀单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三人纷纷抬头望向这边,卫含章躲也不躲,勾了个冷笑。 清晰可见顾昀然神情微微一怔,猛地饮尽了杯中茶。 ………… 不一会儿,包厢门被叩响,卫含章道了声‘进’。 梅姑率先进来,福身道:“姑娘,人已带到。” 她身后三人闻言,也齐齐躬身行礼,道:“见过卫九姑娘。” 卫含章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梅姑身后三人,正巧和顾昀然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她毫无波动的移开,定定的望着他旁边的顾昀单。 比起几月前那次相见,顾昀单瘦了许多,整个人瞧着的确是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难怪顾昀然当时连她托他问的话问不出口,是啊,在他看来柔娘不过是死了,自己族兄可是大受打击呢。 卫含章心中冷笑,他不问,那她自己来。 “顾昀单,你可知道我为何叫你上来?” 顾昀单恭敬的回到:“还请卫姑娘明言。” “明言?”卫含章讶异道:“怎么,你竟然真的不知吗?柔娘的死,你就已经抛之脑后了?” “也对,你如今已经娇妻在怀,如何能想起死去的青梅未婚妻被你逼到坠楼。” 她神情一冷:“你说你既然已经成婚,另觅新欢,为何还要去打扰柔娘?她从天之骄女一朝零落成泥,活着本就不容易,你却非要逼她去死?” 这是她最恨的一点! 曹心柔本是没有死志的,就算教坊司里的日子过的再苦,她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只要活下来,就总有希望能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偏偏,这位负心郎的出现,不知道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叫她…… 卫含章摔下手中的茶盏,怒喝:“给我说实话!你当日在教坊司,究竟对柔娘做了什么?” 她突然的发怒,叫众人吓了一跳,对面的卫含苏肩膀都缩了缩,唯恐被人留意,只有梅姑不疾不徐,拿了个新茶盏,给主子重新续上。 顾昀单定定的站在那儿,久未吱声。 见族兄被逼迫至此,顾昀然微微上前一步,正要开口相劝,被卫含章一眼扫过去,顿时呆立原地,止住了话头。 卫含章眸色冰冷至极,道:“我瞧着那日教坊司里客人不少,总有些人见过事情原委,你现在从实告知,我看在柔娘对你一片真情上,不为难你,若是你敢说假话,他日我自己查出实情……” 言至此处,她微微一笑,道:“虽然太子妃不掌政权,但你信不信,你的前程,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有大靠山不用白不用。 前程对一位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有多重要,她的这句话显然直中命门,顾昀单掀眸瞧了过来,艰涩的动了动唇,道:“我年初便来了京城,赴了许多诗会,结交了不少各地书生学子,那日我受几名好友相邀去京城教坊司见识世面……” 他顿了顿,艰难道:“他们说,教坊司里有许多家中父兄犯了错的高门贵女倚楼卖笑……近期来了几位江南犯官家眷,比京中贵女更添几分风韵,说带我去尝尝……” 第139章 ‘啪’的一声脆响。 梅姑不知何时走到顾昀单面前,顺手便掌了他一耳光,口中倒还算客气,面不改色的淡淡道:“我家姑娘当面,还请顾公子好生说话,污言秽语莫说出来遭了贵人耳朵。” “是,”梅姑是习武之人,这一掌的力度不轻,顾昀单被一妇人当着兄弟好友的面掌掴,唇角痛到微微抽搐,却连捂脸都不敢,涨红着面继续道:“……我进教坊司前,不知柔娘在里面。” 忆起当日,他眼眸带了些泪意,猛然闭了闭眼,“逼死柔娘并非我本意,只是……只是她性子太烈了。” “闲话少说,”卫含章不耐烦见他流鳄鱼的眼泪,冷声道:“直接说,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旁边一同进来的顾昀然和赵俊生显然也不知道当日发生的事,早已听的入神。 顾昀单定了定神,难以启齿道:“那日带我去教坊司的四名好友里,有三位都曾是照顾过柔娘生意的恩客,我们入了包厢,他们叫来了几名妓子,其中一个就是柔娘,她见到客人里面的我……” 卫含章赫然起身,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做梦都没想到曹心柔当日遇到的会是这么个境况。 她甚至想过,是顾昀单知道前未婚妻成了官妓,特意上门羞辱,也没想过……会是这样。 “她见是我,除了最开始时微微怔神外,很快恢复如常,并不同我相认……”顾昀单双拳紧握,似痛苦不已,悔恨道:“我当时也懦弱,觉得若是叫好友们知道这么个官妓曾是我的未婚妻乃奇耻大辱……” 卫含章动了动唇,却连催促他继续说都开不了口。 她的柔娘,都经历了什么啊。 “后来,几杯酒下肚,那几位好友手脚愈发不规矩,开始脱妓子们的衣裳……”言至此处,他记起梅姑的那一巴掌,谨慎的收敛后续话语,道:“柔娘不堪当我面受辱,选择夺窗而下。” 身体好了些,咳嗽没那么严重了,对了后天给大家爆更一波,求一下票票呀~~~ 你们的票票呢!!!! 票票~~~ 第120章 满室寂静。 就连顾昀然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更别提卫含章了,她呆站良久,如脱力般,颓然坐下。 卫含章知道曹心柔把和顾昀单的感情看的有多重,自然能懂她被顾昀然看见自己沦落风尘的绝望。 更绝望的是,四个人里面,有三个人是照顾过她生意的恩客,顾昀单为什么会知道? 还不是那些人拿作谈资,在那间包厢里当众说出来的。 评头论足,从容貌身段,到皮肤手感,乃至……床榻功夫,平日里再仪表堂堂,风光体面的公子哥儿,道那 种风月场所,聊的不就是这些吗? 可这些话,跟当着顾昀单的面,撕破她最后的遮羞布有什么区别。 一时之间,卫含章甚至能理解曹心柔的做法了。 她是活不下去的,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心气已经断了。 换做她是曹心柔的处境,她也活不下去。 旁人的千般折辱,都不及心上人的一个眼神。 顾昀单当时的眼神定然是嫌恶,乃至厌恨。 恨不得她不早死,非要沦落至此。 卫含章伸手捂住眼睛,缓了良久,她的嗓音嘶哑至极,一开口都是哽咽声:“梅姑,带他们出去。” “诺!” 梅姑打开包间门,道:“三位公子,请吧?” 顾昀然看着那边手心捂住眼睛的姑娘,眼里都是心疼,被族兄使劲一瞪,拉着袖子往外走。 落在最后的赵俊生脚步迟疑,在踏出房门前,似下定了决心,回头道:“……卫姑娘,可以请问一下,琴娘何时能回来吗?” 此言一出,梅姑停住了驱逐的动作,就连顾昀然兄弟二人都跟着回头。 满室寂静中,卫含章缓缓放下手,一双通红的眸子直直的瞪过来。 她微微笑了笑,道:“赵俊生,你是出于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 她的声音堪称轻柔,却让赵俊生脊背都发寒,他僵硬的露出一个笑,道:“自然是琴娘的夫君,您千万别误会,当日休弃琴娘实非我本意,若是江伯父此番能从岭南安然回归,我愿意重新迎她入门。” “是吗?”卫含章指尖轻扣茶桌,漫不经心的盯着面前的‘大表姐夫’。 她外祖母就是出身徐州赵家,身为江家老夫人地位尊崇,多年姻亲关系使得赵、江、两家来往密切。 赵俊生跟顾昀然一样,来江家就跟回自己家差不多,比起不怎么来江家走动的顾昀单来说,卫含章对赵俊生更熟悉。 印象中,这是个温驯有礼的少年人,可如今听到他说什么? 琴娘的夫婿? 真是恬不知耻,令人作呕。 卫含章怒极一笑,赵俊生见她笑了心头放松下来,却听见她道:“掌嘴!” 梅姑闻声便动,‘啪’的一声,又是一道清脆的掌鸣。 “真是大言不惭,你也不照照镜子,”卫含章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嘲道:“你当我大表姐是什么人,任你想要便要,想休便休?” 赵俊生捂住脸,眼里有着怒意,道:“……您又不是她,又怎么知道她会不愿意?她已经是我的人了,除了我,还能有谁要她一个被休……” 第140章 ‘啪’的一声。 是卫含章没忍住自己动手的声音。 给旁边随行出门的梅姑吓了一跳。 “姑娘,您何必亲自动手。”梅姑急忙捧着主子的手查看,急切道:“瞧瞧,这手都红了,惩治人的活儿,您发话就行,奴婢保准给您收拾的妥妥的,哪里用得着您吃这样的苦。” “……”卫含章满腔怒意被梅姑这么一搅合,都消的差不多了。 想当初江家大姑娘更是自幼同赵家嫡长子订婚,亲上加亲的姻缘,不说固若金山,那也是受两家长辈祝福看好的金玉良缘。 结果,这一切浮于表面的美满,都在江家入狱而告终。 三朝回门那天,江家出事,赵家当即休弃新妇,这作为何止是让人齿冷。 眼下,赵俊生口口声声说着愿意重新迎江知琴进门,有几分是念及旧情,又有几分是……看重了江知琴有她这个太子妃身份的表妹? 真念旧情,当日又怎么会将她无情休弃? ……算算日子,恩封江家为承恩伯的圣旨还未到徐州,所以,赵家还不知道江家得封伯爵,将迁回京城。 江家大房的流放之刑也免除,江知琴不日便会随父兄而归。 不过,赵俊生再无耻,他那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她不是江知琴,没办法替江知琴做主。 将万千思绪理顺的一刻,卫含章没了理论的心,面露厌倦道:“不想继续被掌嘴的话,就都给我滚出去。” ………… 赵俊生明显还有些不甘,但到底还是识时务的走了。 等人一走,卫含章再没了继续在茶馆吃茶听戏的心思,带着卫含苏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那么纯粹的伙伴们,长大了就变得这么面目全非。 顾昀单是这样,赵俊生也是这样,当年都是翩翩有礼的少年郎,长大后怎么就能对自己幼年相伴长大的姑娘那么狠心。 ……跟他们走的极近的顾昀然呢? 要是没有齐玉筱的介入,要是她没有认识萧伯谦,她跟顾昀然真的走进了婚姻,真的就能从一而终,幸福美满吗? 卫含章十分清楚的确定,不会的! 少年人心性不稳重,对太多东西好奇,或许今日能坚守她的原则,明日也能坚守,可年年月月下来,被周围好友兄弟带着,耳濡目染下,太难坚守了。 与其按照自己的要求去改变一个人,不如直接选择正好符合你要求的那个人。 萧伯谦就是最符合她要求的那个,他身居高位,眼里心里从来没有别的女子,喜欢她只因为她是她,不是她就不行,多了旁人也不行。 回府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新搬进去的国公府里,卫含苏的院子同她的雨轩阁相隔不远,姐妹俩携手朝内院走。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凶狠炙热,卫含苏知道她心情不好,轻轻握住妹妹的手,柔声道:“冉冉,莫难过了。” 卫含章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做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见见她的萧伯谦。 第121章 跟有心灵感应般,她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远处角落,就见到萧伯谦立于不远处,身边仅有宁海陪着,主仆二人的目光皆望着这边,永远那么温和沉静,包容宠溺。 被这么望着,卫含章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松开同卫含苏相握的手,快步走过去,紧紧的抱住他,将脸埋入他的怀里。 萧君湛眉梢轻挑,显然没预料到小姑娘今次这么大胆,当着家中姐妹的面就这么投怀送抱,不过手还是第一时间揽住她的肩,温柔的拍了拍:“冉冉怎么了?” “没怎么,”卫含章闷闷的不肯抬头,只道:“我就是想你了。” “想我怎么不来找我,”萧君湛略微侧了侧脸,瞥了宁海一眼,口中继续温和道:“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过来,就能看到我。” 宁海当即会意,小步走到卫含苏身边,悄声道:“卫七姑娘,您先回去吧。” 卫含苏微微颔首,朝着那头福身行了个礼,缓缓告退。 雨轩阁离这儿已经不远,萧君湛拉着卫含章的手,并肩走回去,却没让她回自己院子,而是拉着她跨过这两日才新鲜凿出来的院墙门,去了隔壁的燕王府别院。 说起来,燕王府别院的院墙,都被他开了两扇门了。 结果这位燕王也是在册封卫含章为太子妃的圣旨一下,才算明白太子殿下日日往自家别院跑所为何为。 谁能推算的到啊,往往最不敢去想的理由,反倒才是真相。 燕王的震惊不比京城其他人少,甚至他还因为自家别院可能是太子同太子妃的相见之所,而更为震惊。 ………… “上午去哪儿玩了?”午膳摆在侧厅,两人落座后,萧君湛亲自为她布菜,一面道:“瞧你心情似不太好。” “去哪儿玩了你能不知道吗?”卫含章撇嘴,不答反问道:“我身边明处暗处都是你的人,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你何必多次一问。” 她本来没太多抱怨的意思,可这些无意的话却叫萧君湛听的面色微微一怔,“冉冉…” “怎么了?”卫含章也顾不得食不言的规矩,咽下食物,笑道:“我哪儿有说错什么吗?” 第141章 “没有,”萧君湛垂眸望着她,淡淡道:“先用膳,用完膳我再同你说。” “……”卫含章顿了顿,夹了一筷子笋片到他碗里,道:“那就先吃饭。” 虽然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不过,如果他能够愿意改变她这种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半分活动自由都没有的生活,卫含章只会觉得更自在。 喜欢他是喜欢他,但不代表她会喜欢类同于‘监视中’的生活。 用完午膳,婢女伺候净手,漱口后,卫含章捧着一盏凉饮,坐在靠窗的茶案旁,看着案桌上的玉瓶。 玉佩里头插一只修剪的十分漂亮的并蒂莲。 萧君湛坐于她的对面,眸子也望着这只莲花,神情渐渐柔和。 他道:“梅兰竹菊四位女官我既给你,那便是你的人,没有你的同意,她们不会再将你的消息传给我。” 卫含章视线从莲花移到他面上,来了些兴致:“暗卫呢?” “至于暗卫……”他无奈一笑,淡声对着空气道了句:“都出来。” 悄无声息的,室内多了四道轻柔身影,皆单膝跪地,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萧君湛道:“日后,冉冉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听明白了吗?” “诺!” 卫含章头一回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暗卫,一时之间大感新奇,问道:“你们都叫什么?” “暗卫不擅交流,也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这四人是这一代的影字部前四名,代号由能力划分,分别为影一、影二、影三、影四。” 萧君湛淡淡道:“只要冉冉没有危险,她们是不会主动露面的,若你平常有什么想吩咐她们做的,可直接吩咐。” “这样啊…”卫含章起身,走到四名女暗卫面前一个一个打量,好奇道:“那她们武功肯定很高吧?” “冉冉对她们这么好奇吗?”萧君湛面色更淡了,道:“影字部还有许多这样的暗卫,哪里值得你这么喜爱?” “……”卫含章愣了会,总算弄明白他这是又莫名奇妙的醋了,不过是因为……她无奈的挥挥手,冲着面前几名暗卫道:“先退下吧。” 等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她再也忍不住的唇角抽搐:“我的殿下,你真是醋做的不成,她们不都是你选的人吗,我与她们同为女子,不过多看了两眼,问了两句,你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萧君湛如今对自己的醋意承认的倒是很爽快,他道:“我只喜欢冉冉,也只希望冉冉对我一个人感兴趣,不要多看旁人,多问旁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同为女子也不行。” 卫含章一下子怔住,哪里能想到几日功夫,他竟然大有长进,不再同那日般,吃醋都别别扭扭羞于承认,反倒说的如此直白。 萧君湛袖中的指尖微捻,面上神情依旧淡淡的:“在我心里冉冉是最好的,所以,你也要一样这么认为。” “……认为什么?”卫含章几步走近盘膝坐于茶案前的青年,攀上他的脖颈糗他:“认为你也是最好的?我的伯谦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害臊了?” 萧君湛目光严肃,道:“冉冉,不可以转移话题,也不可以取笑我。” “……”卫含章败下阵来,‘啾啾’两口,在他面颊上各自印下一吻,笑嘻嘻道:“在我心里,我的伯谦哥哥自然是最好的,我不看旁人,也不再多问旁人可以吗,哥哥乖,别醋了。” 强撑严肃的萧君湛,在这一声声‘伯谦哥哥’中,再也控制不住羞赧,他别开脸,轻声道:“那就不醋。” 这模样跟个欠欺负的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卫含章完全顶不住,跟中了蛊般,捧着他的脸将人转过来,主动把唇凑了上去,印下一吻。 第122章 1更 萧君湛微垂着眼任她亲了,等她亲够了想走时,握住她的腰将人抱在腿上坐着,握着她的双手置于掌心。 静静地望着她,温声道,“冉冉现在可以告诉我今天出门发生了什么吗?” “你真不知道?”卫含章奇道:“你的暗卫没告诉你?” “还没有,“萧君湛笑道:“不止是今天,而是从今以后不经过你的允许,她们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私自将你消息禀报给我。” “……”卫含章默了默,竟然有些感动。 心里多少也是明白的,在他这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上位者眼里,恐怕最稀缺的便是尊重。 她细细的将今日在茶楼听到的事跟他说了,还同他一并将了在徐州时,小时候同曹心柔在一起的趣事。 顾昀单大顾昀然几岁,同族弟也不一样,他十五六岁时身边就有几朵家里安排的解语花了,早识得情场之事。 他本人才华不低,跟同窗好友们去烟花柳巷携妓同游花船乃常事,是徐州有名的风流才子。 而曹心柔是真正的世族大小姐想法,根本不在意未婚夫的场面应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甚至不值得她专程留心打探,更遑论同她们计较吃醋。 她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能同未婚夫婿与烟花柳巷撞见,还是这等不堪的身份。 同行四名男子,有三名曾是她的恩客。 卫含章想想都觉得虐心,换做是她,哪怕她并没有太多这个时代对女子贞洁的看重,也决计受不了。 第142章 重温曹心柔一生的遭遇,卫含章闷闷不乐道:“其实我知道这件事真论起来,似乎也怪不得顾昀单,但柔娘太苦了,我不知道该怪谁。” 萧君湛听完也是久久不语,见怀里的小姑娘心疼的又要落泪,伸手摸刮了下她的鼻尖,哄道:“我倒觉得,她的选择并不是一时冲动,恐怕早有死志,只是顾昀单的出现,促成了她死在那天。” “这是怎么个说法?”卫含章并不认同:“在柔娘死的前几天,我还撞见过她,当时的她叫我将一方手帕还给顾昀单,说此生有缘无分,并不像要寻死的模样。” “我听你的讲述,那位曹姑娘并不是心性坚韧到那种境遇还能逆境重生之人,”萧君湛道:“让她在入教坊司后还没有寻死的原因是,同顾昀单的那段感情在支撑着她活下去。” “见到你,交待你的那些事,是她在交代此生仅有的余念,在交代完后,那时她就存了死志,遇见顾昀单只是她死亡的最后一击。” 萧君湛低头亲了亲怀中人微蹙的眉心,柔声道:“对她来说,死亡或许是另外一种圆满。” 卫含章手攀上萧伯谦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里,吧嗒吧嗒掉眼泪。 她知道,她知道曹家男丁皆死,女子入教坊司估计也死了一批,曹心柔的父母,兄弟姐妹皆不再人世,还被心上人见到她最不堪的境遇…… 死亡的确是另外一种圆满。 可她还是好难过。 那么美好的幼年回忆,终究只是回忆了。 回忆里的人,大多都面目全非,或是……死别。 “你说的对,我也想过,换了我是柔娘,我也活不下去了。”卫含章在他的脖侧蹭了蹭眼泪,抽噎道:“虽然我认为,生命只有一次应该要好好珍惜,但……到了那境遇,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萧君湛搭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她的脸从肩上捞了下来,垂眸望着她,道:“别瞎想,冉冉此生都不会到那种境遇,我也不会是顾昀单。” 他要是顾昀单,当日绝对不会眼睁睁见他的小姑娘坠楼。 卫含章吸了吸鼻子,不敢告诉他,她代入曹心柔视角时,顾昀单的角色想到的是顾昀然。 同样一起长大的顾昀然。 如今想来,如果她真遇见那种事,从小一起长大的顾昀然会怎么做她不敢保证,但她竟然相信萧伯谦,相信他不管她境遇如何,他都不会不管她,不会不要她。 她警惕心其实很强,她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可是……比起十几年感情的顾昀然,她还是更相信认识不超过半年的萧伯谦。 卫含章怔怔的望着他。 这人是有魔力吧? 萧君湛轻轻亲了她眼帘一口,温声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卫含章握住他的胳膊,转移了话题:“这次去避暑行宫,我打算带上我七姐,就是上回你见到的那个,对了,今天她也有跟我一起出门。” 萧君湛道:“好,你自己做主就行。” 卫含章讶异扬眉:“你怎么这么个反应?我爹一共就三个女儿,一个是我阿姐,她现在家庙祖父不肯放人,还有一个就是我七姐了,因为是庶出还差点被我祖父送去做了妾,她人看着怯生生的,总让我想多照顾点。” 萧君湛顿了顿,同她对视几息,低声到:“冉冉要听真话?” “怎么了?” “以我观人经验,你这位七姐……”萧君湛淡声道:“天生反骨,不似你所述那么温顺无害。” “……!”卫含章惊愕不已,攀上他的脖子坐起身,瞪大眼道:“你还懂相面之术?” “……不是,”萧君湛无奈一笑:“身居庙堂之上,见识的人多了,总有些经验,也不一定准,冉冉无需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他堂堂监国太子,说的话当然得听了。 不过…… 卫含章笑道:“天生反骨便天生反骨,谁规定女子就不应该有野心,女子就一定得卑躬屈膝,三从四德,任由旁人操控自己的人生,活的犹如提线木偶?”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看看我,是不是也能瞧出身上有反骨?” “冉冉,不是你这么理解的。”萧君湛失笑道:“你愿意照顾这个姐姐那就照顾着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总归是个聪明人,就知道什么人不该得罪。 卫含章伸手戳了戳他的面颊,追问道:“说啊,我到底有没有反骨?” 第123章 2更 “……没有,”萧君湛无奈的捉住她作乱的手,道:“冉冉是温柔大气的姑娘,心地善良,不爱与人计较的性子。” 他夸的真情实感,卫含章却听的有些不好意思。 ……真就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她自己都不敢把自己说的这么好。 天知道她有多锱铢必较。 连嫡亲祖父祖母,冷待了她,她都要大大的记仇一番的。 齐玉筱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辱她,过了这么多天她还记仇不想让她恢复郡主身份呢。 可她好喜欢这种不讲理的偏爱啊,不管她性子多坏,多难伺候,在心上人眼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的姑娘。 ……………… 真就如萧君湛答应的那样,卫家搬府后的第三天,他带着朝中重臣正式起驾去了龙州行宫避暑。 第143章 册封太子妃的圣旨虽然已经宣读,但卫含章毕竟还未出阁,所以她婉拒了萧君湛同撵的邀请。 跟卫含苏两人,老老实实地坐在卫家的马车上。 马车空间极大,又有专门的减震装置,并不颠簸,车内摆有冰瓮,凉爽不燥热,宁海还时不时亲自过来,送上几碟新鲜瓜果,冰镇饮料。 卫含章却还是坐的不舒服,连书也翻不下去,歪歪斜斜的靠着车壁,见对面的卫含苏掀开车帘不知道看着什么了,面上居然还出现了少女的羞涩。 不由挑眉凑过去一看,瞬间怔了怔,道:“七姐看的是陈世子?” 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她们马车不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陈子戍目光也望向这边,同样微微一怔后,他打马走近,询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他虽非侍卫属官,却也领了护卫队伍的差事,有此一问再正常不过。 卫含苏已经羞的说不出话,小心抬眼望了他后,便避入车内,徒留卫含章一人,不好也不理人,只得干巴巴道:“无事,只是路途久远,我姐妹二人掀开车帘透透气罢了,陈大人忙去吧。” “是!”陈子戍颔首,调转马头就要告退,不知怎么又停下轻声道:“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一处驿站,两位姑娘可下车休息一个时辰。” 卫含章笑道:“多谢大人告知。” 陈子戍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等人走远,卫含章才将车帘放下,卫含苏支吾道:“冉冉,你说……” “……什么?” 卫含苏道:“你说,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就那天在书楼门口,……他一直盯着我看来着。” “……”卫含章有些无言以对,可瞧见她眼里希冀中带着怦然心动的光芒,又说不出扫兴的话,只道:“我瞧不出什么来。” “我知道的,他望着我的眼神……”卫含苏眼中羞涩之意闪动,微微垂眸,支吾半晌竟落下泪来:“我没想过真会有那般优秀的男子,愿意看我一眼。” 卫含章见她落泪不由一怔,急忙道:“哭什么,七姐你生的这般好看,有男子喜欢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冉冉……”卫含苏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抹掉眼泪,问道:“冉冉为何对我这般好?” “……好吗?我并不觉得啊,”卫含章想了想,笑道:“七姐不知,我对江家的表姐妹们都是这样的,姐妹之间不是本就该这般相处吗?如何就能称作好了?” 卫含苏愣愣的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眸里照着对方的影子,最后又流下泪,酸涩道:“是啊,姐妹之间本就该这般相处,是我过于可怜,从没享受过姐妹之情。” 她握住卫含章的手,灿然一笑,道:“冉冉,此生你是我最好的妹妹,七姐我身份卑微,或许帮不到你什么,但我会竭尽所能对你好的。” ………… 是夜,队伍按照计划搭起帐篷,宿与野外。 卫含章坐于单人行帐内,在马车颠了一日的身子酸痛的很,她拆了钗发,乌黑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全部拢起放置胸前。 随意的梳了几下,正准备就寝,帐外却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冉冉,我可以进来吗?” 卫含章身上仅穿了一件轻薄寝衣,有些衣不蔽体,她快速套上外衫,简单拢了拢,便道:“进来吧。” 萧君湛入内便瞧见女郎乌发散落,衣衫随意的套在身上,领口松垮露出一段细嫩白皙的玉颈,甚至再细看,还能看到里头曼妙、挺拔的身姿。 他似被灼伤般飞速撇开眼,道:“……把衣服穿好了。” 卫含章早在察觉到他的视线时便捂住了胸口,见他这般反应后,又颇觉好笑。 连夜过来的人是他,难道就想不到这个就寝时间,女郎家本就该拆了头发,换好衣裳准备就寝了吗? 真是矛盾的一个人,卫含章心里想着,脚步不停走到他面前,轻声逗他:“你之前夜探我闺房,都不知道见了多少次我这副模样了,怎么还装的跟头回见到似得,伯谦哥哥真是惯会装模作样。” “……不许胡说,”萧君湛垂眸不去看她,眼睫微微颤动,解释道:“当时只知道你睡姿不雅,除了给你掖几次被子外,什么都没见到。” “是么?”卫含章瞪大眼睛,向前一步将下巴抵在他胸口,抬头望他,嘻嘻一笑:“我不信。” “……”萧君湛见不得她这么作怪的模样,箍住她的腰,将人抱起来,吻下去。 早就习惯了他这人一言不合就反攻,卫含章半点也没被吓到,顺势攀上他的脖颈,接住他的吻。 一直吻到榻上,将身下姑娘吻到软成一片,才克制着将人松开,额头抵住她的,萧君湛嗓音暗哑,道:“那几次真没对你做什么,冉冉,你信我好么?” 卫含章奇道:“你干什么这么认真解释,就算你做了,我也不怪你。” “……真的没做,”萧君湛无奈叹气,“当时的我,只是想见见你,并无对你逾礼之心。” “冉冉,”他郑重道:“我在你面前或许早没了端方君子的形象,却也不想让你认为我是个贪色小人。” 第124章 3更 ……瞧着样子,还真是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卫含章颔首,随口道:“好吧好吧,我相信你了。” 第144章 萧君湛低头笑道:“真信了?” “嗯,真……唔……” 毫无征兆的,吻又落了下来。 卫含章发现,这位朝野上下盛赞的有为明君,真的很爱亲吻她。 人多眼杂的营地,他也要连夜过来,只为了亲亲她…… 传出去,多不像话啊。 他们还没成亲呢…… 之前在燕王府别院悄悄摸摸的见面也就罢了,反正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可如今…… 他们如此亲密,若是叫旁人知道…… 一吻完毕,萧君湛周身都有些发烫,呼吸不稳,将身下的人拢进怀里,低叹道:“最迟明年初,冉冉你得入宫。” 卫含章额头抵在他的胸口,闻言轻笑出声:“伯谦哥哥,你这是不是欲求不满?” “……不许胡说。”萧君湛想起来,这副姿势叫他有些难受,可卫含章的手却攀紧了他的脖子,不叫他走。 “我哪里又胡说了?”她笑的娇俏,哼声道:“哥哥再亲亲我好不好?” 她的衣裳本就不整,在榻上闹了这么一通后,早就四散开来,里头藕色小衣都清晰可见,萧君湛呼吸猛的一滞,闭上眼道:“冉冉,让我起来,你把衣服穿上。” “就不嘛,”她早就见不得这人想亲就亲,想收手就收手的随意了,这会儿非闹小性子,不肯道:“就要你现在亲我。” 萧君湛双目紧闭,只有厚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闻言十分无奈的俯身,顺着声音方向来亲她。 他看不见,所以亲的也不准,这个吻,在卫含章有意的躲避下,亲在了她的脖颈。 他察觉到了,唇下腻滑的肤质,叫他呼吸都顿了顿,伸手谨慎的探了探,又触到了另外一处他平常绝对不会触及的地方。 软玉般的手感,叫他呼吸一烫,强行拽下脖颈的手,自己飞快站起来,背对着软榻,严肃道:“不要再逗弄我了,快将衣服穿好。” 他的声音带着十分的窘迫,让卫含章听的将脸埋在枕头里闷笑。 “冉冉…”听见她的笑声,萧君湛无奈极了,知道这姑娘大胆,不敢回头怕瞧见什么…… 他维持着背对软榻的站姿,道:“别胡闹了,我实在有些难受。” “……”卫含章原本是还想着闹一闹他的,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见他窘迫至此,心中有些不忍,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才道:“伯谦哥哥转过来吧,我穿好衣服了。” 萧君湛又再等了等,在她的第二声催促下,才缓缓转了过来。 见小姑娘的确衣衫完整,才松了口气。 卫含章的视线却朝下,毫不害臊的盯着某处,疑惑道:“这就消下去了?” “……”萧君湛无语的望着她,“这话也是小姑娘能问的?冉冉,你小小年纪,怎么胆子这般大。” “咱们是要做夫妻的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卫含章笑吟吟道:“我可是把你当夫君处着的,你难道想让我敬你为君父吗?” ……一通歪理邪说。 可他明明知道她是一通歪理邪说,却不愿意辩驳,弯腰捉住她的肩膀,笑道:“没错,我们是要做夫妻的,我的小妻子。” 卫含章不满的哼了声:“妻子就妻子,为什么要加个小字?不许加!” 萧君湛从善如流的亲她嘟起的唇,哄着她:“好,我的小姑娘。” ……虽然还是带了个小字,但这个称呼莫名更顺耳些。 帐外有梅兰二位姑姑守着,不担心有人寻过来,但也不好久留他在帐内。 卫含章推了推他,道:“你该走了。” 萧君湛笑道:“好。” 他说话十分算话,还真的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轻声叮嘱几句后,当真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卫含章盯着空荡荡的帐内,心头犹如蚊蚁在啃咬,痒的不行。 ………… 龙州不远,就在京城隔壁,路上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到了避暑行宫。 这座宫殿,比起京城的皇宫自然小了不少,却也宏伟壮观,内方外圆,接了圣旨知道太子驾临,早已经洒扫干净,设了几重守卫。 行宫最中心的承明殿是萧君湛起居之所,中间隔着太子亲卫和御林军设的一道内防线,而后才是随驾群臣们家眷所住之地,最外围有军营驻扎,日夜守卫行宫安全。 萧君湛并无妃嫔,更不会带他父皇的后妃来行宫避暑,是以,此只有卫含章算是半个皇家妇。 但两人毕竟未行大婚,礼部不知是安排她同父母一同住在外城,还是住入太子殿下所在的中心内城。 正为难间,内侍总管宁海传来太子口谕,道殿下拨了启祥宫给卫含章居住。 接旨的礼部官员们皆有些惊叹。 他们知道殿下后院空置多年,如今愿意开尊口娶妃必定是心中喜爱对方,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连寝宫这等小事都记在心头了。 更别说启祥宫离太子殿下的承明殿不远,这是恨不得安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多大的恩宠。 都是人精子,对待卫含章这位几乎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自然更为殷勤周到。 想着还未成婚,就同萧伯谦两人独居内城,有些惹人非议,江氏有意叫两个女儿一同去做个伴。 最重要的是,她这庶女的婚事既然公爹不做主了,那便该是她这个主母为她筹谋。 第145章 若之前卫含苏还是侯府二房的庶女,那便找个小门小户的,准备一份嫁妆将人发嫁了事。 可今时不同往日。 真论起来,卫含苏如今是卫国公府唯一一位尚未婚嫁的姑娘,她的婚事也将是他们家得封爵位后,头一桩儿女婚事,自然不该草率安排。 身为太子妃的庶姐,嫁的太差了,旁人还以为她这个做嫡母的多刻薄呢。 江氏叫庶女跟着女儿住进启祥宫,心里也是想着能在内城太子殿下身边当值的禁卫军们,大多都是各家优秀子弟,看看卫含苏能不能有幸觅得她的良缘。 所以卫含章问过卫含苏的意愿后,带着她一起住进了启祥宫。 第125章 4更 承明殿。 路上行走这些天,政务落下许多,萧君湛此时正在议事厅同几位朝臣商议政事。 宁海低头禀告了几句,他侧耳听了,面色不变道:“随她。” 卫恒也在厅内,等政事商议完毕,萧君湛留了几名臣子同用晚膳,以示恩泽。 席上有一碟炙羊肉,萧君湛用过后,吩咐人送一份给启祥宫去尝尝。 几名官员各自暗叹,素来不近女色道严苛的太子殿下,平日里神情淡漠,瞧着就让人有距离感,没想到一朝心动,竟也能如此温柔周到。 有官员瞧出他心情极好,不由凑趣道:“先前见殿下您似超脱世外的得道高人,老臣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您娶妻生子那日,不曾想世间也有女子能打动您的心,叫您一朝入红尘,这就对了,这样才好叫天下臣民安心。” 萧君湛淡淡一笑,对宁海吩咐道:“去给刘大人斟酒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宁海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内侍,自身也是二品官衔,老大人不敢受他伺候,微微起身双手捧着酒杯,待酒斟满后,一饮而尽,问道:“不知殿下婚期定在何时?” “钦天监还在算日子,”萧君湛也饮下杯中酒,笑道:“婚期定下后,必告知群臣。” ………… 启祥宫。 里头有十几名宫女嬷嬷早早便等候着,见主子一来,齐齐跪拜道:“见过卫姑娘。” 卫含章道了声免礼。 想着最少要在这儿住个把月,便简单的认了认人,最后又指了年纪少长的管事嬷嬷带着在宫殿转了转。 启祥宫不算太大,但胜在布置的精巧细致。 要说多富丽堂皇也说不上,可毕竟是皇家别院,连个摆件都透着皇家的尊贵。 一通逛下来,天色渐晚。 随行而来的梅姑低声问道:“姑娘可要吩咐摆膳?” 卫含章颔首道:“可。” 晚膳连冷带热一共十六道菜式,酸甜,辣口的都有。 卫含章领着卫含苏入座后,动了筷子。 吃到一半,有承明殿的宫人送来一迭炙羊肉,卫含章笑着尝了尝,问道:“殿下是同谁在用膳?” 若是他自己一人,想必这时就不是宫人送菜式,而是他本人过来了。 果然,那名宫人答道:“殿下是因为下午同几位朝中大臣商讨政事,到了饭点,便将人留了饭。” “殿下真疼冉冉,”卫含苏笑道:“同大臣们用膳,心里都惦记着你呢。” 卫含章笑而不语,心中有些甜蜜。 夏日昼长夜短,用完晚膳,天色还是大亮,避暑行宫又颇为凉爽,徐徐凉风袭来,望着一片未曾踏足过的风景,卫含章有了散步消食的想法。 想到中心内城除了萧君湛外,并无其他人居住,这一片后花园相当于是她的私人领域,卫含章心情大好,直接拉着卫含苏出了门。 姐妹俩携手游玩,梅姑在前头探路,身后也跟了几名宫女随行伺候,一路上花草鲜美,树木高大,偶尔还惊起几只飞鸟扑朔着翅膀。 沿途遇见几队正当值的禁卫军,念及江氏的交代,卫含章看见其中有样貌端正的优秀青年时,还会小心观察卫含苏的神情。 见她面色并无变化后,也不以为意,缘分这种东西,到了时候自然就来了。 至于陈子戍? 那倒是个极其优秀的郎君,其实要卫含章说起来,她同陈子戍之间并无多少交集,想来他那点子莫名奇妙的情愫也深不到哪里去,恐怕早就放下。 这样的话,他要真能跟卫含苏瞧对眼,那也不失为一对郎才女貌。 察觉到胳膊被卫含苏小心的扯了扯,便偏头去瞧她,正好看见她的目光看着一处。 不由顺着望去,很快就微微一愣,没想到心里头正想着呢,眼前就见着人了。 陈子戍一袭墨袍正从远处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位侍卫,行色匆匆。 卫含章心中一叹,这些天时不时的遇见,她都不免觉得这俩人或许还真是命中有姻缘了,更别提本就春心萌动的卫含苏。 见着陈子戍远远走来,她呼吸都憋住了。 那边似乎也终于瞧见了她们,只见陈子戍脚步微微一滞,如常般走到近前,拱手行礼道:“见过两位姑娘。” 卫含章姐妹俩也福了福身子,两方见礼后,陈子戍不好同未来太子妃寒暄什么,很快就拱手告辞。 却听见卫含苏忽然问道:“不知陈世子要去何处?” 她的声音带着些颤意,似这句话已经用了极大的勇气,但也还算大方。 第146章 陈子戍显然被她突然发问有些猝不及防,微微一愣间,正要说话,前方的梅姑却在不经意间抬头间面色大变,“姑娘小心,有蛇!” 卫含章反射性的抬头去看,只见一条手臂粗的斑斓大蛇倒吊于树上,正吐着蛇信子,朝着这边迅速的游过来。 呆愣在原地,耳边响起卫含苏‘啊!’的一声尖叫,原来她脚边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一条同草色相近的青蛇,一口咬在了她腿上。 卫含苏凄厉的叫声刺破天际,惊醒无数条各式各样的蛇顺着树干而下,朝这边游过来。 “有毒蛇!”陈子戍抽出身旁侍卫腰侧的刀,劈手斩断即将围上来的两条蛇,大喝道:“来人,保护卫姑娘离开此地。” 随他同行的几位护卫手脚灵敏,瞬息间四散开,将卫含章卫含苏姐妹俩围在中间。 梅姑也在第一时间护卫到了卫含章身边,眼神警惕的望着四周。 众人一路倒退,卫含苏脚被毒蛇咬中,勉强走了几步后,已经脸白如纸,大汗淋漓。 梅姑将她背在背上,卫含章则一手拉着自己稍长的裙摆,以防摔跤,一手的手肘处被陈子戍握住,跟着他逃。 她眼睛根本不敢往地上瞄,全神贯注的被拉着跑,天知道,她最怕蛇,怕的心都在砰砰跳。 江南蛇虫鼠蚁多,在徐州那些年她随身的荷包里都装有专门配置好的雄黄驱虫粉,从未受过被群蛇环绕的处境,如今这幕就连最可怕的噩梦中都没有出现过。 第126章 5更 卫含章强压下心中的怯意,生怕自己拖了后腿,混乱中,已经有好几名宫女被蛇咬中,尖叫连连。 不一会儿,有一名侍卫也中了招,夏天衣裳本就轻薄,一口尖牙下去,挡无可挡,这些蛇四面八方游过来,有的直接从树上掉落,诡异可怖。 “小心!”卫含章手肘一紧,被陈子戍拉着扯到一边,只见眼前青色一闪而过,原来是一条长约三尺的青色垂直落下,叫他一刀挥断了七寸,两段身子在草丛里蠕动。 卫含章胳膊冒出细密的鸡皮疙瘩,哑声道:“多谢。” “此地阴凉,又多年未有人烟,有蛇出没不算稀奇,但…”陈子戍望着越来越多的毒蛇,神色凝重,他回首望来,道:“这些蛇一直追着人跑实在不对劲,像是认准了方向。” “什么?”卫含章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嘶哑道,“你的意思是冲着我来的?” “姑娘想想看,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或者今日有没有接触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他握住她的手腕疾行,又道:“先别说了,快些跑。” 侍卫护出一条路,叫他们先退,自己留下阻截后面的蛇,但有树的地方都不容忽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蛇掉下来。 梅姑背上的卫含苏不知何时已经昏迷过去,好在内城护卫密集,跑了一段路后,遇上一队禁卫军前来营救,卫含章心头一松,顿时脱力就要坐于地上时,被陈子戍拖住手肘扶起。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脚边草丛后又窜出一条青蛇! 卫含章再也控制不住失声惊叫,那条几乎与草融为一色的青蛇,成年男子的手腕粗细,正口吐蛇信朝着她扑来。 一阵天旋地转,陈子戍抱着她一个翻滚躲开一击,惊魂未定间,那条蛇又吐着暗红的信子,对着这边。 陈子戍将她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头。 梅姑朝这边靠了过来,她背上的卫含苏似乎被尖叫声吵醒,正迷迷糊糊瞪大眼睛,就瞧见前方墨袍男子伟岸的背影,“……陈世子。” 陈子戍背对着她们站着,并未回头,也并未出声,同青蛇对峙着。 卫含章强压心头的恐惧,总觉得那条蛇在望着自己,腿都在没出息的打摆子。 对峙片刻,那蛇动了,瞬息间就扑到面前,陈子戍手中的刀已丢在半路,只能徒手去抓,蛇身滑腻,青蛇很快越过他直扑……梅姑? 梅姑反应过来蛇是冲自己来的,急忙将蛇引开老远。 这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青蛇七寸。 卫含章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身前的陈子戍单膝跪地。 “参加太子殿下。” 萧君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边跟着好几位朝臣,平静莫测的面容,正毫无波澜的望着这边。 “……伯谦…”卫含章心头一跳,本就惊魂未定的她正要扑到他怀里,可他那无波无澜的眼神却将她定在原地。 他定定的望着她,而后一声不吭将视线移到陈子戍身上,淡淡道:“这里发生了何事。” 陈子戍抱拳道:“两位卫姑娘同游后花园,遭到毒蛇围攻,此事或许不是意外,殿下可着人探查。” 萧君湛微微颔首,道:“可有人员受伤?” 陈子戍答了,如此一问一答间,卫含章忍不住插话道:“我七姐叫毒蛇咬了,殿下可否叫随行御医前来诊治?” 她忽然之间的插话,叫萧君湛挺拔的身影微微一怔,目光再度望向她,似再也忍不住,疾步走过来。 走到近前,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后,才低头对着陈子戍道:“你先起来,将伤员带下去救治,再来同我回禀今日细节。” 陈子戍领命而去。 卫含章死里逃生,情郎的态度却堪称冷淡,心中有些委屈,想耍小性子,可这是外头,几名朝臣还在不远处望着这边,细看就连卫恒也神色担忧的在人群里…… 第147章 萧君湛的目光瞥向背着人的梅姑,神色冷漠道:“带人回去。” 梅姑面色一白,道了声‘诺’。 “你别怪梅姑,是我叫她背着七姐的。”怕这人迁怒于梅姑,卫含章还要解释,突然膝窝一紧,竟然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拦腰抱起。 一时之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回到启祥宫,几名随行太医早在里头等着了。 其中有一位就是之前给柔娘诊治过的老大夫,躬身行礼后, 萧君湛将人放在塌上,吩咐道:“过来给她看看,可有中蛇毒。” 卫含章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七姐……” 声音消失在他垂下来的眸子里。 这是一个陌生的目光,就像高高在上,不容违逆的神邸。 见小姑娘眼神瑟缩,萧君湛努力放柔了目光,道:“随行太医不少,你无需操心你七姐那里。” 太医切脉时,他就坐在床沿,将她圈在怀里,如圈着最重要的宝物,小心呵护。 “脉象上看来,姑娘并没有被蛇咬伤,”老太医凝眉道:“不过,您身上似有牵虫粉的气味。” 卫含章一愣:“牵虫粉?” 萧君湛当机立断,直接将她从塌上抱起,进了侧室,冷声吩咐侍女道:“去取一套干净衣裳过来,伺候你们姑娘换下。” 经过一番奔逃,她身上的衣裳本就满是泥土污渍,还有斑斑点点的蛇血,绿珠绿兰捧着一身新衣,先让太医检查了,才入内为卫含章换下。 最后,换下来的血衣上,被太医确定沾了少许的牵虫粉。 卫含章惊诧不已:“这衣服我在京城穿了有好几次了,并不是新衣,一直放在箱子里,除了贴身婢女,和几位姑姑外,无旁人能接触的道。” 萧君湛面色冷的吓人:“那就一个一个查。” 他扬声,正要下令,卫含章却灵光一闪,“会不会是蹭上别人衣服上的。” 她想起最后那条青蛇扑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梅姑……也有可能是梅姑背上的卫含苏。 太医领命去了卫含苏那边,不一会回来,禀告道:“卫家七姑娘今日所穿的衣裙上,的确熏满了牵虫粉香。” 第127章 6更 室内顿时一静,充斥着风雨欲来的紧绷感,几名太医皆不敢抬头。 半晌,萧君湛侧眸看来:“冉冉有什么想法?” “不会是七姐害我,”卫含章眉头一蹙,道:“你不知道,七姐身上的衣服,是我娘在京城的锦衣阁专门为我定做的,一共有八套,我见七姐喜欢那套淡紫色的,便送给她了……” 萧君湛不知道其中还有这隐情,吩咐侍女:“其他七件衣裳呢?都找出来。” 绿珠绿兰听命翻出剩余七套,给太医检查,最后发现,果然七套新衣都染上了牵虫粉。 “看来,还真实有人在幕后捣鬼,”萧君湛神色冰冷,站起身静静的看着卫含章半晌,最后温声叮嘱几句后,起身离开。 卫含章瞧着他宽阔的背影,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这一刻,她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空旷的银河。 真可怕,她竟然有些不敢触碰他。 ……………… 萧君湛走后没多久,卫含章去偏殿看望卫含苏,为她诊治的太医道,她身上的蛇毒已经拔出,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卫含章大松口气,尤有些后怕不已。 她心里毛骨悚然,这叫怎么个事儿,江氏最爱在锦衣阁为她定做衣裳,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有心人一查便知,谁成想之前还好好的,成了太子妃才多久,就有人钻了这么个空子。 ……真要说起来,今日,还是卫含苏为她挡了一灾。 卫含章亲自守了这个庶姐许久,心里实在有些歉疚。 等从卫含苏房里出来,这才有心情去了盥洗室,清洗一天的暑气。 进入盥洗室,路过长身镜前时,却险些被吓了一跳。 她的面上都沾染了蛇血,想起当时陈子戍斩了无数条蛇,的确有许多血溅在她面颊和脖颈处。 ……绿珠绿兰也真是的,帮她换衣裳时,竟然也没有顺手给她擦拭血迹。 她就是顶着这张脸,出现在萧伯谦面前的吗? 想到萧伯谦,她又想到他的那个眼神。 那么遥不可及,那么孤高如雪,似乎再也不曾将什么东西放在心上,……她也没有。 真可怕。 那样子的萧伯谦真可怕…… 卫含章闭了闭眼,脱了衣裳,走入温池里,任由温柔的水流包裹住自己,不去想那个男人。 一时之间也不急着出去,她开始想,会是谁呢? 会是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了给她的新衣上面撒上牵虫粉? 行宫这边清凉背阴,诺大的面积常年无人居住,即便有奴仆修缮维护,但蛇鼠一类是不可避免的。 ……今日她要是也同卫含苏一起,穿了新衣,那被不经意间咬上一口的或许还有一个她。 卫含章第一个怀疑对象,自然是安国公府的那位? 毕竟在刘婉宁眼里,她算是截了她的胡,抢了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不过也说不准。 就如卫平所说,一道封太子妃的圣旨下来,她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第148章 有同样惦记太子妃这个位置的,也有宗室们…… 他们或许觉得,没有了她,萧伯谦就不会再有娶妻的念头,自然还是得从宗室过继子嗣。 这其中弯弯绕绕太多,卫含章想的头疼都想不明白。 倦意袭来,卫含章起身擦拭干净身子,套上了小衣小裤,又裹了寝衣,出了盥洗室。 室外无人,凉风透过窗进来,卫含章正要唤侍女进来为自己绞干头发,却见窗前摇椅上坐着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 卫含章同他对视几息,垂眸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摇椅上的男子眼眸深邃,直直的望着她,半晌起身朝她走近。 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于梳妆镜前,为她绞起了头发。 动作温柔又生疏,卫含章抿唇不去看镜中人。 心里愤愤的想:不是很冷漠吗,不是不理我吗?干嘛去而复返? 一片静谧中,她的发丝被一点一点绞干,萧君湛极有耐心的为她抹上发油,用玉梳一点一点梳到底,最后,掰过她的下巴,俯身想想吻她。 卫含章偏开脸,手抵在他的胸前,推开他,道:“放开我!” 萧君湛微微一顿,不容拒绝的她的双手拢在掌心,将人抱起来,抱到梳妆台上吻住。 一手制住她的双手,一手握住她的后颈,吻声带着些喘息,能听见彼此疯狂跳动的心跳。 那沸腾的热意,几乎能让她融化。 可是卫含章很生气,“不要、我现在不想亲!” 她没有停止的挣扎着,是真的不想亲。 可萧君湛就跟变了个人似得,分开她踢打的腿,将自己挤了进去,手顺着宽松的寝衣往里探,触及女郎细腻的腰身。 两人都怔了一怔,然后,他一边果断继续往上,一边安抚道:“冉冉乖,让我放肆一次。” 她被吓到了,被他这全副掠夺姿态吓的要死,心里委屈凝聚成一团,几乎要掉下泪来,“你、你就想着轻薄我,我今天受那么大的惊吓,我差点就要吓死了,你一点不心疼我……还、还就知道亲我、摸我……我差点就被毒蛇咬了……” 他垂眸望着她,手中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漆黑的眼眸里全是碎裂的冷意,“用不着你提醒,我亲眼看着呢,冉冉,你差点就被毒蛇咬了,就在我面前。” 若不是他用过膳,同臣子散步时听见熟悉的惊叫声,仓促赶来,或许她出事后,他才知道。 若他没有及时赶来,若那条蛇不是扑向梅姑,而梅姑当机立断躲到一边叫他有了放箭的机会,今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她会受伤,若是被剧毒的蛇咬中,或许……会死。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萧君湛握住她的手置于胸口,道:“看着你一身狼狈,满脸的血躲在陈子戍身后,看他抱着你避过危险,看着那条该死的蛇扑向你,这里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他眼里满是魔怔般的疯狂,全无往日的温煦柔软。 卫含章愣愣的看着,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128章 7更 萧君湛静静的看着她,道:“别怕,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怪我自己,有人敢对你动手,便是我无能。” “对不起…”卫含章抱住他,“对不起,叫你这么担心。” “我的傻姑娘,在我的地方让你有了危险,哪里是你的错。”萧君湛微微阖上眼,遮住凌冽的杀意,温声道:“这事若查不出原委,那但凡能有资格碰到衣裳的人、事、物、都要付出代价,先从锦衣阁查起。” 卫含章迟疑道:“……会不会有些滥杀无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查不出的线索,如果有,那便是有人故意帮忙遮掩。”萧君湛淡声道:“若真要帮着遮掩,那就都去替幕后之人死吧。” 这是真怒了,什么温煦手段都放一边,用重典。 希望锦衣阁那边能找出线索,不然……卫府都得清洗一遍。 毕竟取衣服的是卫家下人,包括把衣服装箱的绿珠绿兰都逃脱不了干系。 甚至,为她定做衣服的江氏,也碰过衣裳啊。 ……这不是要把卫家一锅端了吗? 卫含章抿唇望他,正好撞入他脆弱的目光里。 顿时心软成一片,凑过去卖乖道:“哥哥还亲吗?现在给你亲。” “刚刚不是还委屈极了?”萧君湛无奈的亲了亲她的鼻尖,一点一点帮她把衣裳整理好,道:“以后寝衣穿的规矩些,这样成何体统。” “……”卫含章默了默,小声道:“我是准备入睡了,谁想到你这么晚还能过来。” 最重要的是……那么不客气直接伸手摸她。 便宜都被他占完了,他倒好,还在这卖乖。 “你想不到我会过来吗?”萧君湛淡定的很,俯身将人抱起,望拔步床塌走去,口中道:“冉冉,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 ……所以就抱着她又亲又摸? 卫含章不断腹诽,面上倒是乖觉,并没有说什么。 可惜,那点子小心思都被萧君湛看在眼里。 将小姑娘放在榻上,他也跟着躺了下来,哄道:“冉冉怕不怕?我在这儿陪着你睡好不好?” “怕。”卫含章轻轻的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肩上,老老实实地承认:“我可怕蛇了,今天有一条蛇差点直接掉在我头上,要不是陈子戍将我扯开,我魂都要被吓掉。” 第149章 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软体动物,卫含章胳膊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紧了紧胳膊,将脸埋进他的脖颈,“真的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是谁能想出这种毒计,那些蛇虽然不是每一条都是毒蛇,但即便是无毒的蛇,密密麻麻的爬过来,吓也能吓死你。 有几个养在深闺的姑娘不怕蛇的? 这打的主意是,就算咬不死她,也吓死她的想法来的吧? 真就能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萧君湛一手揽住身上姑娘的肩,一手轻轻的拍打安抚,没有说话。 “对了,”卫含章小心的自他脖颈间抬起头,问道:“那几个暗卫怎么没有出来?” 她都被吓的连滚带爬了,四个暗卫却一个都没露面。 “她们出手了的,只是没让人瞧出来。”萧君湛轻声道:“至于不露面,那是因为暗卫的存在能不暴露最好就不暴露。” 暗卫司乃王朝开国之君一手创办,从创立那日起,它便是每一任皇帝手里的利刃。 暗卫的职责不仅仅是贴身护主,更多的是要为天子探查朝堂上下不为人知的隐秘,偌大疆土,每个州郡都有暗卫司成员的身影。 每一名暗卫,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放到明处少说也能封个四品武官的职位。 因为可贵,所以没人能想到卫含章这么个闺阁女子身边会有暗卫跟随,哪怕是卫恒和江氏都不知道。 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她们的存在能隐蔽便隐蔽。 这算是萧君湛给卫含章设的最后一道防卫底牌。 她是他的心头肉,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卫含章本人不知道其中细节,却也听过暗卫司的鼎鼎大名,几个女暗卫有多珍贵,大致能够明白。 两人静静的抱着,都没有说话。 身边人的气息好闻,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卫含章安静的睡着了。 察觉到脖颈间的吐息渐渐绵长有规律,萧君湛将小姑娘的脸捞了出来,垂眸望着她恬静的睡颜。 伸出手,自她的眉间一点一点滑落到面颊,再到耳畔,然后缓缓摩挲了下她细嫩的耳垂,引得她肩膀微微一缩。 萧君湛停住手,忽然笑了,低头亲了亲她微嘟的唇瓣,“……冉冉。” ……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疼的姑娘。 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萧君湛起身为榻上的姑娘掖好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后,走了出去。 谢立正在殿外台阶下等候。 见他出来,上前行礼道:“见过殿下。” 萧君湛并不说话,他几步走下台阶,门外的宁海轻手轻脚带上房门,又扫了绿珠绿兰两个一眼,示意她们好生守着。 三人走出启祥宫,萧君湛这才顿足,回身垂眸道:“如何?” 谢立躬身道:“臣已经查实,今日后花园的蛇并非有人恶意投放,而是本就在行宫附近,被药粉引诱而来。” 萧君湛道:“这么多蛇过来,就没有侍卫发现?” “今日才到行宫,设立的几道护卫轮值还未排好,加上内城里后花园乃女眷之所,禁卫军不好……”谢立顿了顿,又禀道:“看守后花园附近的士兵和轮管的大臣已经审查过,不会有投蛇的机会。” “看样子,这牵虫粉药效真是不错,”萧君湛淡声道:“不过出来转了转,就引动这么多蛇出没。” 谢立深深一躬,谨慎道:“臣询问过几位启祥宫的嬷嬷,两名姑娘是临时起意要去后花园,想来实在的万幸,若是她们留于殿内,等天色暗黑下来…” 留于殿内……等到天黑。 萧君湛神情一冷。 以那牵虫粉的药效,恐怕他冉冉的房间里,房梁、窗口、软榻、摇椅、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会有蛇出没。 趁着他的小姑娘睡着,爬上床都不一定。 答应大家的爆更献上,键盘都敲冒烟了,咳嗽还是没好,不过好歹喉咙不疼了,看满足了的各位,请多来点票票呀~~~ 月票,红袖票,推荐票我都很需要的 感谢一下大家的打赏啊,这段时间身边都没有好好给你们统计,现在想统计都乱了………… 不过这些天也收到了许多打赏,感谢感谢~~~~ 求票票~~~ 第129章 萧君湛垂下眼眸,道:“今夜过后,行宫内一条蛇都不能再出现。” “诺!” “明日你亲自回一趟京城,彻查此事,无论涉及到谁,都不用留有情面。”萧君湛语气寡淡,“他们既敢动手,孤便要让他们体会到何为胆寒。” 谢立单膝下跪,领命:“是,微臣遵旨。” ……………… 内城后花园遭蛇一事,有好几位大臣目睹,萧君湛也未特意封锁消息,故而此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入了外城,臣子家眷们都听到了消息。 一时之间猜测众多。 齐国公府居所。 “那人运气竟然这么好?”齐玉筱手拍桌案,怒哼了声:“群蛇尾追如此惊险的情况,竟还能全身而退?” “是啊,听说这世上有些福泽深厚之人,是有旁人没有的运道在身上的,” 刘婉宁神色平静,悠悠叹道:“想必卫姑娘,就是传说中的有福之人。” “哼,她算什么有福之人。”齐玉筱满脸不屑,“一身狐媚功夫,哄的皇舅舅一时宠爱罢了,要不了多久,皇舅舅必能识破她的真面目,看见刘姐姐你的好。” 第150章 刘婉宁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只抬手为她斟了杯茶,举手投足间优雅娴静,又生的一副好样貌,叫齐玉筱见了更是为这个手帕交心道可惜。 多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痴情守候了皇舅舅多年,郎心似铁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被不知哪里来的乡野丫头抢走了一切! 又想起自己……更是悲中从来。 她们姐妹俩,真就同病相怜,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叫她抢走了心上人。 “不怕刘姐姐你笑话,知道那人差点被蛇咬,我那素来不假颜色的夫君急的面色都变了。”齐玉筱冷笑一声:“年纪比我小,手段却了得,难道是从胎里就开始学的狐媚劲儿?她若是开堂授课,我必登门学习。” 这些日子,刘婉宁对她的酸言酸语已经听的习惯了,闻言目露担忧道:“顾家公子,还未……” “别提他了!提起他我就恼,你说我当初怎么就一根筋的瞧上了他!”齐玉筱眼眶一红,差点要落下泪来:“从成婚那日起,就没有进过我的房,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为谁守身呢。” “……这,”刘婉宁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安慰她,递了张帕子过去,柔声问:“公主殿下还不知道么?” “阿娘本就不赞同我嫁进顾家,后面不知为何同意了,却也有些恼了我……这种事,我如何好同她说?” 难道去跟她娘说,让她勒令顾昀然同她圆房吗? 就算齐玉筱再蛮横霸道,也做不出这种事。 太丢人了。 越觉得丢人,就越恨那个叫她受此大辱的人。 想到今日卫含章所遇之事,齐玉筱面上又透出一丝冷意:“我就说,她福薄承受不起浩荡皇恩,不知多少人瞧不惯她呢。” 她端起茶盏饮了口,哼笑道:“想到她被蛇追着跑,吓破胆的画面,我都要笑死了。” “成仪,”刘婉宁不认同的摇头,劝道:“你还是小心些说话吧,她毕竟是领了圣旨的太子妃,若叫人听了去,你又要挨罚了。” “我怕她做什么,只不过是只会吹枕头风的狐媚子罢了!” 齐玉筱面上有着忌惮,嘴上却硬气道:“听我阿娘说,皇舅舅答应过等我大婚时就给我复郡主位的,后面却不提此事,想必就是她从中作梗。” 说着,她恨恨一拍桌:“那些蛇怎么就不咬死她!” 真咬死了,她就清净了。 “再如何,她也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绝不容我们说风凉话。”刘婉宁面色严肃,道:“初来行宫,她便遇险,太子殿下既没有掩盖消息,想必也有敲打其他人的意思在。” 齐玉筱一怔,问道:“刘姐姐是说?” “未来太子妃受惊,若是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得了消息,大臣家眷们是肯定要前去拜见一番的。”刘婉宁笑意浅淡:“殿下这是嫌圣旨还不够光明正大,恨不得立即坐实了她的身份才好。” “什么?”齐玉筱猛地一拍桌,怒道:“我不去!” 能随行别宫的都是朝中重臣,他们的家眷无一不是诰命夫人,这些臣妇们拜见,哪里是她一个闺阁女郎能承受的起的。 真不怕福薄,给折了寿。 闻言,刘婉宁温温柔柔的一笑,没有劝她。 反倒是齐玉筱见她娴静温柔的模样,又不忍道:“要不还是去吧,我要问问她对你是个什么打算,皇舅舅既然开了先例迎妃,东宫能有她作为第一个宫妃,那必定很快会有第二个,看她是不是识趣些,主动给你个名分。” “反正我皇舅舅的后宫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的。” 说着,齐玉筱冷笑一声,道:“她年纪尚幼,都说年纪小的姑娘家不好开怀,等你入了东宫,先一步生下皇长子,到时候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更不会同她争夺什么。”刘婉宁淡淡一笑,无害道:“只要东宫能有我的容身之处,就足够了。” 太子妃的位置花落别家,她虽气恨,却也没那么难接受。 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些松口气。 那人的铁石心肠,总算有人撼动了。 她做不到成为撼动他的那道大菜,那就做一个闲暇时的点缀也未尝不可。 齐玉筱虽然蠢笨,但她说的没错,只要能入东宫,哪怕只是小小的嫔妾,也好过她之前那么日复一日无望的等下去。 至于,太子殿下的后宫只有一妇这种事,两人谁也没想过。 太荒谬了。 若东宫一直不迎人也便罢了,既然破了例,那只等殿下尝到了情爱滋味,必定同世上其他男子一般,会爱上人间各种美色。 毕竟,再爱吃的菜,也总有腻了那味道的时候,再喜爱的人,也有淡了的时候。 只要她能入他的后院,到时候各凭本事罢了,哪怕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得他一顾。 就算起跑线不一样,但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她刘婉宁,从来就不曾认输过。 当不了一时的心头挚爱,又算的了什么? 第130章 卫恒亲眼见着两个女儿遇险,一个满脸是血,另外一个已经昏迷不醒,饶是他惯来沉稳,当时也不免有些惶然不安。 不过,女儿已算半个皇家人,直接就被太子殿下带走,以萧君湛当时那气场,卫恒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敢惊扰。 第151章 回府时,江氏也已经得了消息,正在门口等着他。 夫妻俩近段时间相处其实有些尴尬,此时江氏也顾不得什么,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去,问道:“冉冉如何?可有受伤?” “我站的远,瞧着冉冉被护的很好,没有受伤,”卫恒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认真答了:“倒是七娘,恍惚是昏迷不醒。” 谁的孩子谁心疼,听见自家幼女没有受伤,江氏大大松了口气,连丈夫后面的话都自动屏蔽了。 搭着周嬷嬷的手,坐在椅子上,尤有些不安朝他确认:“可瞧清了?冉冉真没受伤?” 卫恒再次耐心的回了,又道:“夫人若是担心,明日一早就去启祥宫看看冉冉吧。” 江氏正要说话,有宫中内侍模样的仆人匆匆而来,进了室内便行礼道:“见过国公爷,见过国公夫人。” 宫中来人,江氏压下满心焦急,问道:“公公所来何事?可是我家姑娘……” “卫姑娘受了些惊吓,好在并未受伤,殿下特意打发奴婢来告知您二位一声,以免叫府上担心。”那内侍恭敬道:“贵府七姑娘也无大碍。” 闻言,江氏这才算彻底放下心。 她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送走前来送消息的内侍,江氏不由又再次感念于殿下对女儿的用心,竟连这等细枝末节都能顾及到。 ………… 卫含章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坐起身,想到昨夜入睡前…… 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走的。 绿珠绿兰听着里头动静知道主子醒了,便入内伺候她洗漱。 “姑娘,”绿珠小声道:“今儿一早就有好几位命妇递了帖子来,说是要来探望姑娘,眼下都在内殿等着了。” “什么?”卫含章先是一怔,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道:“怎么不喊醒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刁难人呢。” 绿珠笑道:“殿下专门叫了宁公公来,说是任谁来了,也不能吵着您睡觉。” “……”卫含章默了默,道:“快些吧,不好叫别人久等。” 心头却咕噜咕噜冒着甜泡泡,果然,年纪大的男人就是会疼人。 “不急这一时,咱们家夫人也来了,”正描花钿的绿兰道:“正陪着各家夫人在内殿聊天呢,您慢些去也无妨的。” “阿娘也来了?”卫含章有些雀跃,昨日那般惊险,她也想家人了。 “夫人一早就过来了,对了,安国公府那位也在外头呢,还有……”绿珠梳妆的手微微一顿,道:“还有前成仪郡主。” “齐玉筱?她来做什么?”这个是真叫卫含章奇了怪了,难道来给她这个‘舅母’请安? 至于刘婉宁来,她倒是不觉得奇怪,总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知道有江氏在替她待客,卫含章也不急着出去了。 想着她毕竟是头一回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去见各家的贵夫人,梳妆隆重些,也是很有必要的,便老老实实地坐着。 嘴里却没闲着,又问过卫含苏的情况,知道人已经苏醒后,卫含章这才放下心。 等收拾妥当,卫含章搭着梅姑的手,走入内殿。 里头的确热闹极了,各家夫人们周身华贵,钗环珠翠,艳色夺人,将不算大的内殿坐的满满当当,其中有卫含章认识的,也有不曾见过面的。 见她进来,原本正聊天说笑的夫人们皆站起来,福身行礼。 卫含章神情不变,先叫她们起身,才道:“各位太客气了。” 卫含霜的婆母,永乐候老夫人也来了,她端重道:“虽未行大婚之礼,但圣旨已下,那您便是君,我等是臣,礼不可废。” 这位永乐侯夫人一日内为内侄上门提亲,又‘毁亲’一事,江氏是知道的,不过她并不怪人家,其中内情旁人不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知道吗? 闻言,江氏含笑道:“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家亲戚,现在君臣之礼已行过,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卫含章坐于上首,垂眸望了一圈,想看看都有谁来了。 很快,她对江氏的‘都是自家亲戚’这句话,表示存疑。 除了永乐候家因为卫含霜而有了姻亲关系外,殿内也就只有卫含叶的婆家蒋国公府的国公夫人算是自家亲戚了。 不过绿珠倒是没说错,今儿递帖子的都是各家的夫人们,不过来的可不都是已婚妇人。 一眼望过去,基本上每位夫人身边,都跟着自家女郎,瞧着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同她的年纪相差不大。 刘婉宁也端坐于椅上,见卫含章望过来,微微一笑,竟然带着几分恭敬。 真是能屈能伸。 齐玉筱捧着自己的茶盏,盯着上头的花纹,根本不抬头。 卫含章也懒得多看她,只对众人道:“诸位应该都听说了吧,我昨儿个受了点惊,今日就起的晚了些,叫大家久等,对不住了。” 自然又是一番恭敬客气。 知道她在江南长大,对京城众世家情况不甚了解,更不曾认识几个人。 等卫含章一坐下,殿内坐着的诸位夫人们,开始一个个见礼,身边带着家中女郎来的,还要着重介绍一番。 卫含章始终面色不变的听着,时不时还学着长辈的语气,问上一两句。 江氏早看出这些人的来意,原本还担心女儿年纪小,沉不住气闹出事端,没想到却见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第152章 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又觉得放下心来。 刘婉宁始终不声不响,沉默的看着殿内的机锋官司。 倒是齐玉筱神情有些讥诮。 卫含章没有用早膳,正捻了块茶糕送进嘴里,就听见勇毅伯夫人又在说话了。 “您初来行宫,便遇上这等事儿,实在叫人揪心,”勇毅伯夫人道:“叫臣妇看,还是内城太冷清了些,要多些人居住,人气旺了,自然蛇虫鼠蚁什么的就不敢如此嚣张。” 第131章 “哦?”卫含章听出她话中有话,闻声望去,微笑道:“孙夫人似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勇毅伯夫人叫她笑的微微一顿,有些打退堂鼓,可话又被架在半空,不得不道:“臣妇之意是,您若是觉得孤单,可以喊咱们这些人家的女郎做个伴,无论如何,宫殿空旷,热热闹闹的总比冷冷清清的强。” 闻言,就连江氏的面色都沉了下来。 这几乎是在点明来意了,真觉得他们家冉冉年纪小,是个好哄的不成? 卫含章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闻言只是淡淡道:“这就不必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用人专门作伴。” 她斯斯文文的饮了口茶,又道:“况且我也不喜热闹,人一多就容易头疼。” “这话可错了,你怎么能不喜欢热闹呢?” 一直不曾出声的齐玉筱忽而插话道:“身为太子正妃,你需为皇舅舅广纳妃嫔,抚育子嗣,好叫皇室子息繁茂,若是东宫冷冷清清的,那可就不像话了。” 谁家不想多子多福,更何况是皇家。 后院不百花齐放,反倒还冷冷清清? 像话吗? 齐玉筱自以为抓住了卫含章的错处,面上笑意玩味,冷嘲道:“卫姑娘这么喜欢冷清,为何要嫁入皇家,皇家要的就是子嗣繁茂,后宫充盈,你总不会想着我皇舅舅独你一妇吧?” 她这番话堪比质问,此言一出,内殿安静到落针可闻。 一个是嫡长公主的独女,一个是新鲜出炉的太子妃。 都是皇家人,神仙打架,没人敢掺合进去。 卫含章也是久久不语,她拧着眉头垂眸沉默许久,抬手制止江氏欲打圆场的话头。 视线望着下方的齐玉筱,轻轻说了句:“如果我说,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她声音虽然极轻,但室内本就安静,所以这话并没有被错过。 登时,犹如热油锅里被溅了滴水进去,殿内炸开了锅。 卫含章静静的望着她们或是慌张,或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置一词。 “荒谬!”齐玉筱瞪着眼,满面惊容:“你身为皇家妇,又岂能如此善妒?东宫只你一妇,也亏你敢想!” 卫含章微笑道:“为何不敢?” 她知道自己说的这话在这个时代堪称大逆不道,本来也没打算端在台面上来说,但现在既然开了头,她也不打算遮掩了,反正这就是事实。 你们认为我想都不该想的,我不但要想,还试图去做! 正要开门见山同她们说道说道,右手却被一旁的江氏握住,卫含章侧眸望过去,瞧见娘亲神情担忧冲自己小心的摇了摇头。 江氏担心女儿一时冲动,说出狂悖之言,惹得殿下不悦,朝臣不满。 她之前倒是听女儿说过要未来夫婿只得她一个,可没想到在找了当朝太子为夫婿后,女儿的想法竟然半点没变。 这可怎么行,就算殿下爱重,女子也不可恃宠而骄。 殿下愿意给椒房独宠,那是福分,他可以给,但做妃嫔的如何能因为妒忌而索要?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无论哪方面来说,这世上都没有要求殿下只守着一个女人的道理。 卫含章满腔的话,被母亲这么一阻止,什么也说不出。 不过,她之前说的几句,已经足够震惊众人了。 就连齐玉筱都一脸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是知道。”卫含章指尖轻扣扶手,淡声道:“说起来我如今也是你皇舅舅未过门的妻子,齐小姐一口一个你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规矩。” “你还知道你是我皇舅舅未过门的妻子!”齐玉筱神情古怪,道:“你仗着几分宠爱,竟恃宠而骄到了这般狂妄的地步吗?” 她都要笑出声了,原本在册封太子妃圣旨宣读后,还曾不安过几日,担心这位卫姑娘日后吹枕边风,给她小鞋穿。 可如今才知,这哪里是什么狐媚子,根本就是个蠢货。 竟敢仗着宠爱堂而皇之说着这些大不韪的话,却不知道,后宫里再受宠爱的妃嫔,也绝对不能做帝王的主,她的皇舅舅如今虽还未登基,但早有帝王实权。 能叫四海臣服的男人,给你雷霆雨露皆只能受着,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女人做他的主。 “还拿着架子呢?”齐玉筱眉头一扬,讥讽道:“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的这番话传出去,太子妃之位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了。” “我既然敢说,自然有我的底气。” 卫含章端端正正的坐着,并无半点慌乱,反而莞尔一笑,略微颔首道:“说我善妒也好,恃宠而骄也罢,总归殿下他日要纳妃妾我是没办法阻止,但若要我主动为他选人,那我可以说,绝无可能。” 女郎嗓音清脆悦耳,那句‘绝无可能’,更是掷地有声,充满了坚定。 第153章 她本就生的美貌,今日为了接见众夫人还特意打扮的稳重了些,眉心描了繁复的花钿,殿内光线足,清晰可见她肌肤雪腻,如一尊精心雕琢而出的玉人般,晶莹剔透。 不似凡人。 殿内众人接连震惊下,竟然生出恍惚感。 只觉得,得了这等玉人,殿下真的还会纳妃妾吗? 忽而,一阵清脆的瓷器声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一直低调不曾说话的刘婉宁,失手打碎了茶盏。 “刘姐姐,你没烫着吧?”离她不远的齐玉筱恍然回神,连连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事,”刘婉宁轻轻拂开她的手,站起身深深福礼致歉:“臣女殿前失仪,望卫姑娘不要见怪。” 她神色还有些恍惚,瞧着真有几分可怜。 这些日子的相处,卫含章也算看出来了,萧伯谦瞧着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实际上是最独断的性子,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私事由朝臣制衡,除非他自己瞧上了,否则,就算她大度逼着他去接纳别的女人,他都不会愿意。 这一点,其实她们也没看错,没人能做的了萧伯谦的主…… 第132章 对这么个一心撬自己墙角的女人,还是卫含月盖章认定的毒妇,卫含章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闻言只是略略颔首,道了声:“无碍,不过一盏茶,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了老半天的话,卫含章有些不耐,心里惦记着去看看卫含苏情况,便挥了挥手,道:“昨儿受了惊,精神不济,有些乏了,诸位夫人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各家夫人原本想借着这次见面,同未来太子妃多说几句话,混个香火情最好,若能遇见太子刚好过来,瞧中自家姑娘…… 闻言,心里虽然有些失望,面上却都自然的告退,一个个领着家中女儿,退下了。 很快,殿内除了婢女们外,只剩了江氏……和刘婉宁,齐玉筱。 刘婉宁小声的说了句什么,齐玉筱便自己先出去了。 徒留刘婉宁一人站在殿内,面上似带着几分踌躇,像是有话想说。 卫含章眉梢微微一动,也不催促,端起茶盏怡然自得的饮了口。 刘婉宁终是开了口:“臣女有话想同您单独说,不知……” “此处并无外人,刘姑娘有话可直言。”卫含章微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叫我阿娘回避?” “臣女不敢,”刘婉宁微微垂下头,叫人看不清神情,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以您的聪慧,想必也该猜出我想求您何事了。” “让我猜猜看,”卫含章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缓声道:“你我之间并无私交,甚至之前还有些龃龉,你乃国公府贵女,能求上我的事……” 刘婉宁盈盈一拜,面露歉意:“之前是我莽撞,同您有过女儿家的几句口角,顶撞了您,望您莫要见怪。” 她十分能屈能伸,礼数也周到,又口口声声先前的龃龉,不过是女儿家的拌嘴,叫再有意刁难的人也挑不出错。 卫含章也没打算特意刁难她,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开门见山道:“闲话少谈,或许是我方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那我再说一次,刘姑娘这回可听好了。” 她讥诮一笑:“无论如何,要我为太子殿下选女人,绝无可能。” 再能屈能伸又如何,打的还不是萧伯谦的主意。 自荐枕席的路子都走到她这儿来了? 想什么呢,她又不是那些个喜欢图个大度名声的正室夫人。 刘婉宁微垂下头,袖中的手攥的死紧,被那道讥诮的目光扫视下的羞辱感,叫她心中痛恨难耐。 顿了好一会儿,方才苦笑道:“若不是走投无路,臣女又岂会来您面前行此等难堪之事。” “不瞒您说,我如今处境实在艰难,京城上下皆知我苦等殿下多年,除了入东宫外,再无世家会聘我为妇。” 她言辞恳切,低声求道:“我长您五岁,现下已是双十年华,即便入宫,也绝对不会是您的威胁,反倒我若是入了东宫,对您的贤名大有增益,我也将视您为恩人,会用尽毕生之力报答您的。” 卫含章听的微微一怔,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还真是舌绽莲花,说的头头是道。 换了这时代土生土长,且做好准备同她人共享夫君的姑娘,或许还真被她说心动了,比如江氏这会儿的面色比起之前都有些松动。 可惜,对这事儿,她油盐不进。 卫含章淡声道:“刘姑娘觉得你能报答我什么?” 刘婉宁只当她被说动了,忙道:“我会是您最好的帮手,此生绝不会对您有二心,日后就算有其他新人承宠……” “行了,”卫含章打断她的话,冷声道:“首先,我绝对不会给我的夫婿寻觅二色,他是我的,从头到脚,一丝一毫都只能是我的。” 刘婉宁嘴唇微张,惊愕的望着她。 卫含章神情寡淡,继续道:“其次,人心隔肚皮,有没有二心你说了不算,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人的贪欲是无限大的,今日你想的是入东宫,明日你想的或许就是更进一步了。” “我年纪的确尚幼,但刘姑娘也别真拿我当傻子哄,”说着,她垂眸向下瞥了眼,直白道:“还有,你能不能嫁出去与我何干?天底下因为各色各样理由而嫁不出去的姑娘何其多,我都要为我的夫婿选来做妾吗?” 第154章 刘婉宁面色煞白,眼里有些空洞茫然,显然没想到这个养在江南,没见过多少大场面的小姑娘竟忽然半点体面都不顾及,给她受到这么大的羞辱。 时下世家来往都讲究个体面,哪怕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的礼仪也得周全,除非真是死敌,否则谁也干不出当场撕破脸的事儿。 像忠勇侯府明明同安国公府不对付,可卫含霜的出阁宴,还是给他们家递了请帖。 “刘姑娘若还要顾及几分脸面,便自己退下吧,”卫含章道:“最后奉劝你一句话,感情还是讲究两厢情愿的,你这么上赶着自荐枕席,只会叫人看轻。” 她才回京城几月,都听说了多少次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对当今殿下的种种苦恋。 说的好听,是痴恋太子。 实际上,不就是自荐枕席吗? 不怪她明明出身不低,容貌不凡,可京城这么多世家,却无人愿意聘她为妇了。 真娶回来这么个一心攀高枝还攀不上的女郎,跟给自己戴顶绿帽子有啥区别。 刘婉宁那副温婉的面具彻底被击碎,神情中满是屈辱,她掏出帕子,一点一点拭干眼泪,缓缓站直了身子。 最后抬眸望了过来,竟是微微一笑,“卫姑娘真要逼我走投无路吗?” 她笑意瘆人,像是绝境中择人而噬的兽,叫卫含章不由坐直了些,正要说话,身后站着的梅姑却上前一步,警告道:“刘姑娘慎言。” 经过昨日毒蛇一事,梅姑行事更为果敢,几步走下台阶,扬手道:“请回吧,若是叫内侍拖下去,可就真半分脸面都无了。” “是我失言,卫姑娘可别见怪。”刘婉宁面上已经恢复平静,她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浅浅一福,道:“今日多有打扰,我这就告退。” 第133章 江氏看着刘婉宁的背影,蹙眉道:“常言道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我瞧着她是彻底记恨上你了。” 时至今日,她都坚信长女出事,同安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卫含章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阿娘放心,我还能怕了她不成?” 无论是明的还是暗的,她都不可能会怕刘婉宁。 真要因为忌惮刘婉宁的报复,而将自己男人分对方一半,那她这太子妃真就成笑话了。 “还有,你今日……”江氏愁眉不展,实在是语重心长道:“冉冉,你要嫁的是未来天子,善妒的确是大罪,莫要仗着殿下爱重,过于无理取闹了。” 知道母亲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半会根本改变不了,卫含章也没打算去靠言语说服,闻言只道:“阿娘你别管了,我心中有数。”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去看看七姐吧。”说着,她站起身,朝殿外走去:“七姐昨日叫蛇咬了脚,可吃了苦,眼下走动不便,咱们陪着她说说话也好。“ “你啊…”江氏无奈的摇摇头,知道这个女儿自己有主意,也不再多言其他。 倒是梅姑跟在身后,低声道:“韦太医说,七姑娘的腿伤的不重,好生养几日,便能行动自如。” “庆幸那青蛇毒性不重,”卫含章一面走着,一面挽着江氏的手,亲亲蜜蜜的说着话。 “阿娘不知道,此番,七姐算是因为我而受了这无妄之灾。” 她将锦衣阁定制的新衣上沾有牵虫粉的事,简单的说了,怕母亲担心,语气十分轻描淡写。 却叫江氏依旧听的心惊肉跳,上上下下打量她许久,面露忧色:“究竟是谁使出此等毒计,我儿吓坏了吧?” 说不怕那是假的,现在回想昨日那密密麻麻的蛇窝,卫含章都要起鸡皮疙瘩。 她心有余悸,却还是笑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并未受伤,阿娘无需为我担忧,倒是七姐切切实实被蛇咬了。” 交谈间,母女俩到了卫含苏所住的偏殿。 卫含苏正卧于榻上,唇色泛白,眼眶有着红意,似才哭过不久,她的贴身婢女正小心的陪着她说话。 见嫡母来了,她急忙擦拭腮边的泪,欲起身行礼。 江氏疾行几步上前摁住她的手阻止了,柔声道:“你受了伤,好好躺着就是了,无需多礼。” “多谢母亲。”卫含苏抿唇一笑,又小心的看向卫含章,关切道:“冉冉可有伤着哪儿?她们都说你无事,可我没见着人,总是有些不放心。” “七姐放心,我并未受伤。”卫含章转了个圈,笑道:“你瞧,我能走能跳,好着呢。” “那就好。”说着,卫含苏低头望着自己厚厚包裹的脚踝,苦笑道:“被蛇咬了疼的狠,万幸冉冉千金之体不用遭这罪。” 卫含章心中对她本就有些歉疚,闻言更觉亏欠。 面对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江氏细细问了卫含苏的伤情,又敲打了她的婢女们好生照看后,才低声道:“太医说了,你这伤几日便好,日后也不会对行走有影响,你遵从医嘱好好养着便是。” 卫含苏面色有些拘谨,却还是乖顺点头道:“女儿省得。” 江氏实在见不得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耐着性子陪她说了会儿化,又再叮嘱了几句后,这才领着幼女出了偏殿。 “你这七姐,脾性也不知道像了谁。”路上,江氏面露无奈,道:“沈氏虽为妾,但规矩礼仪挑不出错,举止也算大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怯生生的女儿,好似谁刻薄过她。” 第155章 天地良心,她对待庶子都尚且没有刻薄,更不用说一副嫁妆了事的庶女了,顶多没有尽心教导,却也不曾刻意打压。 怎么就能养出这种小门小户都生不出的性子? “她年纪比你还大上一岁,眼瞅着就要相看人家了,就算我遮遮掩掩给她发嫁了……”江氏神色复杂,道:“她自己立不起来,真遇上狠心的夫家,怕是连性命都得搭进去。” 大户人家的主母不是好当的,妻者齐也,出门会客代表的是府中门面,以卫含苏那怯生生的性子,连妾氏都不一定拿捏的住。 娶妻不贤毁三代,这么个泥捏的当家主母,比恶妇好不到哪里去,却占着正妻的位置。 看在她有个太子妃妹妹的份上,休妻自然是不会休的…… 卫含章凝眉思量,将这些年所见所闻的后宅阴私手段一联想,神情渐渐骇然。 “可想明白了?”江氏伸手轻点女儿眉心,似笑非笑道:“要我说,她这柔弱不能自理的性子,去给人做妾氏最好不过,可殿下发了话,为娘也只能给她寻个良善些的人家了。” 卫含章心头也十分无奈,但她对这位庶姐没什么恶感,凝眉沉吟片刻,想了个主意,道:“实在不行,从宫里请几位老嬷嬷来教导她一段时日吧?” 不管行不行,也得试试。 江氏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等回京了我就给她请俩个嬷嬷回来,不然,这副性子真嫁出去,如何能在夫家立得住。” “好在她婚事未定,还有时间给她慢慢纠过来。” 先前卫含苏不过侯府二房庶女,卫平没动送她去王府做妾前,江氏对这个庶女的打算不过是找个门楣低些的人家,一副嫁妆打发了事。 她这种性子,嫁到小门小户,人家顾及侯府还会善待一二,但凡高些的门楣,身份先不说,就这性子也难为大妇。 母女俩携手走着,就着卫含苏的事聊了许久,说着说着,卫含章忽然微微一怔。 迟疑几息,她低声道:“阿娘,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知您。” 江氏斜她一眼,道:“是何事,叫你如此为难?” 她本以为又是小儿女之间那点子事儿,没想到却听见女儿踌躇道:“是七姐,她仿佛对陈世子有意。” “……什么陈世子,”江氏先是一怔,紧接着惊愕道:“是陈国公府的世子?” 第134章 卫含章点头,快速将这些天的见闻告知母亲,末了,有些为难道:“我该不该告诉七姐,陈世子曾上门……” “万万不可,”江氏严声道:“此事本就没几人知道,你告诉她做什么,她那性子柔柔弱弱恹巴巴的,谁知道嘴严不严,若将消息传扬出去,对你大有妨碍。” “可我不说,七姐日后若是知晓了……” “这事传扬开来,不但对你有妨碍,对陈世子也有妨碍,”江氏打断道:“她要是个懂事的,即便后来知晓,也能理解你为何不说。” 想到曾经自己心目中的佳婿,竟然被完全瞧不上的庶女惦记,江氏神情有些古怪:“七娘倒是心气高,不过凭她妾室所出的身份,陈国公府可不是她能进的人家。” “我倒觉得他们还挺有缘分的,”卫含章对门楣的观念并不根深蒂固,乐观道:“缘分来了,身份地位也成不了阻碍,再说了,七姐如今也是国公府的女郎,也不算相差太多。” 最重要的还是卫含苏的性子,那见到生人都怯生生的模样,确实难当大妇,更别说是国公府的世子妇了。 江氏完全不认同女儿的看法。 她也是有儿子的人,且她的儿子如今也是国公府世子,以己度人,要让江氏为儿子迎娶这样的小家子气的女郎回来为大妇,光想想都眼前一黑。 哪怕是太子妃的姐姐也不行! 眼下说这些都还早,江氏按捺下同女儿细谈的想法,母女俩一同用了午膳,中途萧君湛遣人来,道是政务繁忙,午膳就不过来了,晚些时候得了空再过来。 卫含章早习惯了心上人方方面面都体贴周到的态度,根本不觉得萧君湛专程遣人来告知这个是什么恩宠,极其自然的将内侍打发走了。 反倒是一旁的江氏瞧着女儿这明明还未成婚,却跟太子殿下如老夫老妻一般的相处模式,而神色微动。 因为女儿的执拗善妒而提起的心,微微松了些。 午膳过后没多久,江氏仔细叮嘱了不可将她曾差点同陈子戍定下亲事的事告诉旁人后,方才告辞而去。 ………… 另一边,刘婉宁满心绝望走出启祥宫,在外头等她许久的齐玉筱见好友眼眶泛红,显然哭过,顿时关切道:“可是她为难你了?” 刘婉宁根本没有心情同她说话,抬眼时却掉下泪来,“成仪,我无路可走了。” 如果入不了东宫,那她这些年的等待算什么? 笑话吗? 凭什么她沦为满京城的笑话,而那位出生,品貌皆不如自己的卫家九娘能得殿下青睐,母仪天下。 想到方才在殿内被一个小姑娘如此羞辱嘲讽,刘婉宁袖中双手紧攥,恨欲发狂。 谁都能看她的笑话,但卫含章不行! 心头的恶念前所未有的放大,刘婉宁拉起齐玉筱的手,苦笑道:“我如今才知,你说的没错,这位卫姑娘,的确跟咱们不是同路人。” 第156章 齐玉筱冷笑,“你早说她傲气凌人的很,你非不信……” 她还要说什么,被刘婉宁抬使了个眼色阻止,她望了望周围,微微摇头,道:“我兄长今早给我寻来一副碧玺茶具,成仪可要去瞧瞧?” 安国公府在别宫所居之地,离顾家不远,齐玉筱自然不会拒绝。 回到自己的地盘,挥退周遭仆婢,房门一关上,刘婉宁一面煮茶,一面轻声道:“我兄长送上这副茶具时,告知我一事,成仪可有兴趣听听?” 齐玉筱知道好友喊自己来,必定是有事,闻言顺势道:“可是与那人有关?” 刘婉宁微微一笑,道:“你可知昨日情形如此危机,她为何能安然无恙?因为有陈国公府的世子也舍身相护,那么多侍卫们都瞧见,陈子戍一路将人护在身后,自个儿的安危都不顾,两人都抱到一起了。” “什么!”齐玉筱大吃一惊:“陈子戍?她怎么会跟陈子戍扯上关系?” 她不信道:“会不会是事态紧急,陈子戍看她是太子妃,这才费心搭救?” “陈子戍是什么人?对不上心的东西那是正眼都不瞧一眼的,”刘婉宁嘴角微勾,冷笑道:“太子妃又如何?那么多侍卫都在呢,就算真出了岔子,论责也有禁卫军担着,哪里就轮得到他舍命相护。” “但是……”齐玉筱嘴唇一张,却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 实在是陈子戍她熟啊,同为国公府的门第,两家也有着姻亲关系,真细究起来,这还是她远方表哥呢。 陈子戍的确是一个瞧着温文尔雅,实则最不近人情的性子,行事作风果决到了狠戾的地步,这样的人会在有侍卫的情况下,舍命相护未来太子妃? 还抱上了? 齐玉筱合上嘴唇,动了动:“难不成真叫我说准了?那人真是个狐媚子?” 太离谱了,勾的她夫君魂牵梦萦,成婚多日都不曾进她的房,又把她的皇舅舅勾的动了心还不够,竟然连陈子戍都不放过? “是不是狐媚子我不知道,不过…”刘婉宁平静道:“人家总有些你我没有的手段。” “还有一事,我今早听闻时也震惊不已,”她幽幽一叹,道:“你可知,那位卫家九姑娘还未及笄前,陈世子便拜托他姑母永乐候府的侯夫人上卫家,向她提亲?” “竟有此事?京中竟然不曾传出消息,你兄长从何得知?”齐玉筱惊得险些握不住碧玺玉杯,连声道:“此事我皇舅舅都不一定知道,我要去告诉他,不能叫他被狐媚子蒙蔽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被刘婉宁摁着手背阻止。 “若殿下没有插手,你以为卫家为何没有应下陈国公府的亲事?”刘婉宁面色似酸似怨,道:“殿下为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连她同你夫君的那段过往,不也忍下了吗?” 齐玉筱想起自家那位‘守身如玉’的夫君,禁不住按着心口,气怒道:“天底下的男人都叫她一个人哄去算了!” 第135章 “且稍安勿躁,”刘婉宁抬手为她续茶,温温一笑,道:“殿下能忍,可我却实在看不惯她这等作风。” “哦?”齐玉筱眼神一亮,低声凑近:“刘姐姐有什么法子能揭穿她这水性杨花的面目?” 刘婉宁掩唇轻声道:“法子自是有的,不过内城我没有人手,需借成仪你的人搭把手。” 长乐公主是当今陛下嫡长女,齐玉筱投了个好胎,自出生起便受尽万千宠爱,前些年皇帝陛下还执政时,每回来行宫避暑都带上她们母女,居住内城。 所以,内城里头齐玉筱有几个心腹,再正常不过。 两人耳语几句,很快,对视一笑。 ………… 虽在行宫避暑,但朝中大事不可荒废。 承明殿内,午膳过后,萧君湛传几名重臣正商议着政事,便见宁海奉上热茶,低声道:“殿下,赵王、齐王、肃王三位老王爷一齐在外求见。” 萧君湛神情微顿,“他们怎么来了?” 三位老王爷是现存的宗室王爷中辈分最高的几位,德高望重,乃当今陛下的叔辈,萧君湛的叔祖,早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萧君湛对这几位叔祖还算敬重,该给的殊荣从不吝啬,此次来行宫避暑也特意宣召。 除了年祭大典、特殊节日外,三名老王爷一同求见…… 宁海面有迟疑,底下几位朝臣见状,便知许是有不可叫他们听的内情,皆识趣的起身退避,自行商议起要事来。 等他们退远了些,确定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后,宁海这才低声道:“奴婢猜测,许是为了卫姑娘……来的。” 萧君湛蹙眉道,“关冉冉何事?” 今日有小朝议,朝议过后太子留了几名臣子一同用膳,宁海还没有时间将启祥宫发生的事上禀告,是以萧君湛并不知他的冉冉当众所说的那番话。 宁海小声的将上午的事一字不落禀了,道:“当时启祥宫人数不少,卫姑娘那番话并未下封口令,想来几位王爷是听说了,才……” 萧君湛听的微微一怔,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笑了。 “无妨,”他笑意舒然,似开怀极了,温声道:“传他们去偏殿觐见。” ………… 几位老王爷被内侍引入偏殿等候,神情焦躁不安。 萧君湛没让他们久等,进去后,三王齐齐见礼:“臣请殿下恭安。” 第157章 “免礼吧,”萧君湛坐于上首,神情恬淡垂眸望着下方的三位宗室族老,道:“几位叔祖所来何事?” 赵王、齐王、肃王三人均年逾古稀,不过都保养得宜,身子骨还算健朗,不然也无法随行避暑。 其中以赵王最大,在宗室中最德高望重,性子也最为顽固。 作为话事人,他见礼后,便站直身体,开门见山道: “老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能得殿下记挂,有幸随您来行宫避暑,深感皇恩浩荡,一心只愿殿下万安,可今日在家却听闻一事,思来想去实在坐立难安,不得不和几位老兄弟前来求见,有些不中听的话,想说与殿下听。” 萧君湛道:“叔祖请明言。” 赵王同两位老兄弟对视一眼,向前一步,躬身道:“这些年,殿下忙于政事,始终不曾动娶妻之心,老臣急在心里,苦于劝诫不得,直到前些时日您终于明旨封妃,才松好大一口气。” “卫氏女郎老臣虽未曾见过,但能入得您的眼,想必品貌远胜旁人,心性也不会坏,可今日……”赵王微微一顿,踌躇几息,道:“今日老臣听了些传言,……许是您太过偏爱,助长了妇人贪心……” 言至此处,他深深一躬,不再多说。 萧君湛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他多年不近女色,好容易动了娶妻心思,冉冉又说出一些惊天之语,不难让旁人猜测,他给了多大的偏爱,才将人惯的这么一副……大逆不道的样子。 是色令智昏,或者……妖后蛊政的事,前朝就有先例。 萧君湛有些感慨,他长冉冉十岁,苦等二十五年,才等来这么一个心上人,不多惯着点,亲密些,难道他舍得叫他们两人处成君臣那套吗? 想到冉冉见面便给他行礼下跪,口称殿下,萧君湛都忍不住扶额。 “叔祖也知孤这些年未曾动娶妻之心,如今终于遇上个能入眼的姑娘……”萧君湛道:“她年纪又小,所以,孤难免溺爱些。” 他用了‘溺爱’一词,简直叫殿内除了宁海之外的几人,皆悚然一惊。 都不是皇家惯用的宠爱…… 这回护之意,昭然若揭。 赵王如何能听不出,他心中更忧,直言道:“殿下,老臣要忠言逆耳了。” 萧君湛神情不变,淡淡道:“叔祖想说什么?” “您多年来未曾近女色,道一声铁石心肠不过分,可太子妃年纪不大,却能三言两语迷了殿下的心,细细想来,过于可怕了些。”说着,赵王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急声道:“殿下英明神武,不若好好想想,其中是否有诈?” 一旁的齐王也忍不住插声道:“殿下行踪隐秘,听闻卫氏女又养在江南,不知您是如何瞧中她的?” 萧君湛被问的微微一怔,想到初次见面时那个夺天地春色的小姑娘,心头不由发烫……他喉头动了动,强行按捺住不合时宜的念头,轻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因缘巧合下,老天将人送到孤面前,孤一眼瞧中了。” 他说的直白露骨,赵王却没好气道:“老臣可是听说,卫氏女之前可有婚约在身。” “……没错,”萧君湛笑意淡了些,他端起茶盏掀开盖子瞧了眼,又漫不经心的盖上,道:“长辈立下的口头婚姻罢了,同她有什么关系,如今她是孤的人。” 赵王还要说话,抬眼瞧见上方青年淡漠的神情,一阵彻骨的寒意自脊背而上,瞬间闭口不言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似触及到了青年君王的逆鳞。 也隐隐发现,他对卫氏女完全不止是男女间那浅薄的喜爱,其中的执拗,或许都有些疯魔。 第136章 震惊过后,不免忧心更甚,他现下不仅仅忧心那卫氏女日后的椒房独宠,蛊惑君心。 更忧心年轻的君王被困于这执拗中,若是…… 万幸,他是未来的帝王,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愿,再执拗,也能如愿以偿。 “殿下少年执政,为君仁厚礼贤,内政修明,四海归心,他日必是青史留名的明主。” 一直未曾开口的肃王忽而微微躬身,道:“可您而今二十有五,却还未有子嗣,实在不美,老臣想来,您既选定了正妃卫氏,是不是侧妃、良娣也该一并选了,后宫充盈方可子息繁盛。” 说起来,萧君湛这个监国太子做的的确出色,这些年来唯一让人诟病的,只有后宫子嗣这一方面,偏偏他油盐不进,不肯遴选太子妃,就算当今陛下几次相逼都没用。 可想而知,这次他忽然明旨封妃,对朝野上下,乃至天下万民造成多大动荡。 肃王忽然发声,另外两名老王爷微微一怔后,也连连附和。 想着他们英明神武的殿下大概是初次动情,所以有些失了分寸,将卫氏女‘溺爱’至此,等女人见识多了,便能知道,再美再娇俏的姑娘,也不过尔尔。 萧君湛如何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他思忖几息,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声道:“孤非重欲之辈,先前身边便无旁人,如今既得一妇,便足以。” “这如何使得……” 赵王急声开口,被萧君湛抬手打断,他轻叹口气,道:“不瞒几位叔祖,若不是她出现,孤也不会动娶妻的心思。” 从来不是为了娶妻才娶妻,而是因为是她,所以才动了迎娶的心思…… 第158章 这话如此直白,直白道叫三位老王爷齐齐语滞。 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一向清冷淡薄如世外修者的殿下,竟是个痴情种。 静默良久,终于有人开口。 肃王拱手道:“按说殿下心有成算,老臣不该妄言……但卫氏女年纪尚幼,子嗣恐不易得。” “此事随缘,”萧君湛神情微动,轻笑道:“她年纪的确小,先养两年再说。” 肃王:“……” 他想说的是这个吗! 为何总觉得被强行灌下些什么东西,噎的说不出话。 来时他们甚至想过劝殿下将卫氏女太子妃的身份作废,另选贵女,最不济也该让她懂得收敛些,不可这般恃宠而骄。 没想到,此行也不虚,至少叫他们见识了个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太子殿下。 这……简直荒唐! 萧君湛微微一笑,道:“几位叔祖请回吧,天干物燥,肝火郁结对养身有碍,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是都心宽些,别再为孤的私事操心。” 他这样云淡风轻的口吻,却叫几位老王爷心头微紧,对视一眼后,拱手告退。 至此,三位宗室老王爷欲行的劝诫之举,彻底败北。 ………… 江氏走后,卫含章又去偏殿探望卫含苏,陪着她聊了会儿天,见人精神不济,才回了正殿。 艳阳高照,实在不宜出门,况且昨日游园的阴影尚在,只能一个人在殿内翻书。 话本子的魅力在于,几页看下去,就能入迷。 萧君湛走到她身后,看着她手中的书卷,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道:“冉冉,你看的都是些什么?” 他忽然说话,叫卫含章恍然一惊,没好气道:“你何时来的,吓到我了。” “胆子怎么这般小。”萧君湛一手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另外一手去拿她的话本子,蹙眉道:“寻香记?” “杂书罢了,”卫含章夺过他手中的书,道:“你不是连我看什么话本子也要管着吧?” “你喜爱琴谱,棋谱的孤本,我那儿有许多,还有一些游记杂书,养花药草农物的书都有涉及,值得一观。”萧君湛道:“这种酸儒所著的……话本子,尽量少看。” 他说的委婉极了,卫含章却不以为意,“这本书写的是一位书生,进京赶考所遇之事,写的挺好的。” 风流书生,夜宿青楼的桥段是香艳了些,但比起他摁着她在榻上亲时那模样来说,根本算不上多露骨。 萧君湛拿她没办法,把书放远了些,道:“想看便看吧。” 卫含章忍俊不禁,想到上午的事,笑意又渐渐淡了。 “怎么了?”萧君湛轻抚她的鼻尖,温声道:“冉冉有心事?” 心事? 当然有。 卫含章心事多着呢,现在最大的心事便是面前这个男人。 今日殿中那么多女郎,都是为了他而来。 他是当朝太子,想给他自荐枕席的从来不止刘婉宁一个,甚至都不用勾手指,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叫…… 卫含章有些不舒服了,她又想到了顾昀然。 在她最信任他的时候,知道自己小竹马竟然瞒着她收了两名通房,这件事对卫含章的影响巨大。 一度大到完全不信这世道还有懂忠贞为何物的男子,直到遇上萧伯谦,知道原著剧情里,他孤独终生,无妻无子的人设,才愿意信他。 可…… 眉间被落下一吻,萧君湛担忧道:“冉冉,你到底怎么了?” “我在想,我的殿下可真是个香饽饽,你知道今早这儿来了多少夫人们‘探望’我吗?”卫含章笑了笑,道:“还带了好些个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郎,说给我作伴。” 作的什么伴? 萧君湛也思及宁海禀告的那些话,眸光熠熠生辉,轻轻道:“冉冉,再说一遍。” 卫含章纳闷:“什么?” “上午你同她们说的话,”萧君湛眸中笑意更深,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哄道:“再原封不动给我说一遍。” “……”他这副模样,叫卫含章心头有些不自在,顿了顿后,耍赖道:“我说了什么话,不记得了。” 萧君湛道:“冉冉说,想要我后宫独你一人,还说,无论如何都不会为我选人。” “不行吗?”早知道这边的事瞒不过他,卫含章抿唇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不可以吗?” “我何时说了不可以?”萧君湛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冉冉如此在意,我欢喜还来不及。” 第137章 卫含章心中满意,面上却哼了声,道:“你不觉得我恃宠而骄,善妒跋扈?” “我又不是今日才识得你是个什么性子,”萧君湛失笑道:“冉冉,你可以再小气些,千万不要大度到将我让出去。” 他爱极了她霸道赶人的样子,只恨自己没有亲眼见到。 善妒? 若不是真心喜爱,何来妒忌? 萧君湛自己便尝过妒气冲冲的滋味,又怎么会不明白什么样的心绪下,才能生出嫉妒。 越是喜爱,便越难以接受心仪的姑娘曾喜欢过他人。 若今日她对一切都浑不在意,他反倒要横生怒意了。 卫含章圈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心里微妙的不高兴被他三言两语彻底哄好。 第159章 怎么会有这么合她心意的郎君…… 她真的好喜欢啊…… “刘婉宁今天也来了。”她的脸埋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她说她等了你好些年,已经要嫁不出去了,让我替你收她入东宫……” 环住她肩膀的手臂一紧,萧君湛低声道:“你答应了?” “我有这么傻吗?”卫含章掐了把他的腰,自他怀里扬起头来,好奇道:“说起来,她生的花容月貌,对你也是一片痴情,你怎么就这么郎心似铁?” 萧君湛一脸无语的回视她:“谁的心似铁?” “……”卫含章避而不答,追问道:“说嘛,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萧君湛眸光深了些,定定的看了她许久,道:“为什么要喜欢她,生的美的姑娘那么多,我人人都要喜欢?” 卫含章眉头一扬,觉得这话实在有道理。 想到这朵高岭之花被她摘到手,不免心下有些得意,歪着头逗他:“那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我呀。” 萧君湛不置可否,淡淡道:“许是你招人喜欢。” “可不嘛,”卫含章只当他在夸奖自己,絮叨道:“我打小就招人喜欢,在外祖家,长辈们一个个都可疼我了,还有……” 还有顾昀然,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少年,在她面前无师自通的学会哄人,懂事后,更是看她看的牢牢的,生怕她多瞧旁的人一眼。 说起来,在徐州的十五年,她是一点委屈也没受过,性子这么娇气,有一半都是顾昀然纵出来的。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呢。 卫含章心头隐隐有些发闷,世事无常说的就是他们吧。 怀里的人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萧君湛微微垂下眼,淡声道:“冉冉在想什么?” “……我在想,缘分真是奇妙,”卫含章道:“那日我去曹家是想将几年前的酒挖出来,没想到遇见了你。” 那酒,还是幼年时期,顾昀然挖坑,她填土,两人埋下的。 却成了她和萧伯谦之间的‘媒人’。 几月功夫,顾昀然另娶她人,而她成了昭告天下的太子妃。 萧君湛淡淡一笑,并不说话,握住她的肩将人摁在窗柩,吻了上去。 他一早就该堵住这张嘴,省得总说些叫他杀欲沸腾的话来。 早些时日,暗卫司便将她在徐州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查探了个明明白白,那坛子酒是如何埋进曹家的,萧君湛一清二楚。 不止这些,就连那些年他们拌嘴,吵闹,那人如何哄她开心……她又是如何认认真真告诉那位顾家郎君,自己的喜恶,底线。 萧君湛何其聪明,他甚至能看出来,他的冉冉从一开始就把那人当夫君来教着。 包括最后一次他们为何事闹的矛盾,都化作卷宗,置于他御案前。 ……他的冉冉,也曾那般介意过另外一个男子收用通房。 萧君湛克制着心头杀欲,温存又肆意的抱着怀里的姑娘,结结实实吻了个痛快。 卫含章被他忽如其来的吻惊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主动攀上他的脖颈,完全没有抗拒的任他亲。 直到鬓发微乱,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才被他放开。 萧君湛垂眸望着怀里娇喘吁吁,眸光潋滟的姑娘,忽然道:“冉冉嫁给我可觉得遗憾?” 这话问的…… 卫含章紧了紧攀在他脖颈的手,没好气的嗔他一眼:“我说遗憾,你便打算叫我自己重新去选个夫婿?” 萧君湛静默不语,卫含章也不怵他,两人对视许久,他方才道:“不给。” “……?”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叫卫含章实在忍俊不禁,昂着头亲了他一口,笑道:“不给你还问。” “冉冉说的对,我不该问。”萧君湛也笑了,他道:“反正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人。” 谁还敢同他抢不成? 萧君湛笑意更深,他抄起小姑娘的膝窝将人抱至榻上,一手握住她的下巴,满意的在她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身影,随口哄道:“一天没见面,冉冉多看看我吧。” 下巴被他握住,卫含章只能抬头望着他清俊的面容,如此两两相望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没好气道:“你怎么这样。” 就算他丰神俊朗,样貌不凡也不是这么个看法吧。 萧君湛垂下眼亲了亲她,将人抱在怀里躺下,好脾气道:“不看就不看,让我抱会。” 卫含章窝在他怀里,终于发现这人有些不对劲。 ……似乎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醋了。 这人真是醋做的不成? 卫含章回顾了方才聊天的内容,实在想不出哪句话叫他酿了醋,可见他闷不吭声,又莫名有些心软,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小声嘀咕道:“不遗憾。” 萧君湛微微一怔,搭在她后颈的手扣紧,温柔的捏了捏,没有说话。 卫含章再接再厉的哄他:“伯谦哥哥不要胡思乱想,我这样喜欢你,能嫁给你怎么会遗憾?” 后颈按捏的手没有停止,但他始终不肯出声。 卫含章拿他这又闷又醋的性子没办法,主动往他怀里凑了凑,继续道:“今日刘婉宁单独同我说了话,她想给你做妾,你知道我是如何回绝的吗?” 后颈的手顿了顿,萧君湛终于出声:“冉冉说了什么?” 第160章 第138章 “我说你从头到脚,一丝一毫都只能是我的,不容许她惦记。”卫含章抬头冲着他下颚亲了口,笑吟吟的揶揄道:“我也是你的好不好?一丝一毫都是,所以伯谦哥哥别偷偷酿醋啦。” 小姑娘一心哄他高兴的样子叫萧君湛心头滚烫,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道了声好。 “我知道你吃顾昀然的醋呢。”再次提起顾昀然,卫含章小心的抬眼瞅了瞅他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瞧不出什么。 这人喜怒掩藏的太深了,卫含章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把玩他的手指,忽然放置唇边亲了口,笑道:“手也好看。” 萧君湛被她亲的一怔,哑声道:“这么喜欢?” “嗯,”卫含章把他的手抱紧怀里,“特别喜欢你。” “你知道吗?我三个舅舅后院的莺莺燕燕繁多,几个舅母都是我外祖母亲自下聘选来的,皆是叫人交口称赞挑不出错的当家主母,可我从小也见过不少次她们伤神的模样。” 卫含章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缓缓道:“小时候的我就想过,以后一定不能过跟几个舅母一样的日子,看着体面风光,实际上并不快乐,我的夫婿也一定不能同几个舅舅、表哥他们一样。”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认真同他讲小时候的事,萧君湛静静的听着,目光放在他们交缠的手上,不发一语。 “我一直是这样要求顾昀然的,”说到这儿,卫含章微微一顿,还是继续道:“但他还是说着‘长者赐不可辞’背着我收了两名通房。” “冉冉当时一定难以接受,”萧君湛忽然道:“你对他是用了心的。” “……你这么说也没错,”卫含章微微掀起眼皮瞧他一眼,小心哄道:“但我分的清楚,你们是不同的,你要听吗?” 萧君湛收紧臂弯,将她抱紧了些,一面却别过脸,不去看她,道:“不想。” “真不想听?”卫含章不肯放过他,趴在他怀里,把他脸掰过来,笑吟吟的望着他,揶揄道:“哥哥不许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想,心里其实想我哄你想的不行了。” 任由她捧着脸,萧君湛喉结滚了滚,却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不许胡说。” 闷骚! 明明对顾昀然的存在,介意的都随时随地在酿醋了,还不肯承认。 偏偏卫含章就喜欢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起来可有意思了。 他越不肯承认,她越想捉弄他。 卫含章凑近了他脖侧,轻轻道:“不想听就算了,那在我心里你们没什么不同行了吧。” 萧君湛身体猛地僵住了,僵硬了好半晌才缓缓动了动,扣住她的肩将人压在身下,面上神情倒是没什么波动,眼底却犹如墨汁在翻涌,幽深不见底。 卫含章面上戏弄的笑意还未消,就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不自在的哼了声:“……怎么了?” 萧君湛定定的看了她许久,眸光深沉,无声中带来的压迫感叫人有些喘不过气,他轻轻道:“冉冉,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你好难伺候呀,”卫含章并不怵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嘀咕道:“说你们不一样你不想听,说你们一样,你又要生气。” “我为何要同他比?”萧君湛神色极淡,带着些隐忍,缓缓道:“冉冉,我没你想的宽宏大量。” “从来也没想你多宽宏大量,”卫含章简直爱死了他为自己情绪波动的样子,根本不怕,反而笑道:“一直都知道,我的伯谦哥哥最爱酿醋了。” 看着面前这个拿自己毫无办法的男人,卫含章想着江氏她们说的太对了,她可不就恃宠而骄吗? 拿捏准了这人舍不得动她一下,总爱疯狂逗他。 萧君湛眼睫微颤,半晌轻叹口气,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可是冉冉,这滋味并不好受。” 不知道是不是卫含章的错觉,总觉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苦意,叫她听的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过分,拿他最介意的点,来逗他。 她…… 卫含章伸臂攀上他的脖颈,软声哄道:“没拿你们比,我能分的清,在我心里你们是不同的,别醋了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哄人的样子,真叫人心头发软。 萧君湛将先前的几欲疯起的杀意揭过,抚上她的肩头,将人抱进怀里,道:“冉冉日后少提这个人便好。” “……”卫含章默了默,她本来是想好好同他说说,自己跟顾昀然那些年,也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两情相悦,那么倾心相许,可他这样排斥她提及从前,她还该不该认认真真同他说清楚呢? 她没什么大志向,只是前十几年来过的太顺畅,她不想自己的出嫁后便同几位舅母那般汲汲营营于后宅斗争中,所以,她从小就试着培养一位能满足她在这个时代,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婿。 选中顾昀然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真的太好了,在两个通房事件前,对她简直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青梅竹马没错,两小无猜也没错,对顾昀然是抱着调教自己未来夫婿的想法相处的更没错。 但,这不代表她对顾昀然就是非卿不可的爱意。 卫含章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在误认为萧伯谦是燕王世子时,她都控制不住心动了,完全违背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择偶观…… 第161章 她对萧伯谦的喜欢,是纯粹到不带一点衡量的。 可这傻子,总在介意她和顾昀然的那段…… 日子还得往下过呢,不能总叫他动不动就醋上一回吧? 思量许久,卫含章还是决定同他说清楚,她往他怀里蹭了蹭,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小心翼翼的仰头望着他,打着商量道:“最后再提一次好不好?” 小姑娘眼神灵动可爱,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又乖又软…… 萧君湛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无奈道:“……说吧。” 他目光温柔,声音隐隐有些宠溺,叫卫含章莫名其妙脸热了。 第139章 奇奇怪怪! 明明她的脸皮在这些日子,被他动不动亲亲抱抱这么久早锻炼的厚了不少。 为什么还是被他一个眼神就能弄得面红耳赤! 卫含章心里十分不服气,仰头恨恨的亲了他一口,才哼声道:“我一定要告诉你,你跟顾昀然不同之处在哪。” 萧君湛神情不变,语气也平静,淡淡道:“想说就说吧,我听着。” “……”卫含章默了默,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为什么这人只是简单一句话,她都能感觉到他在无底线的纵容自己。 明明不想听,明明很不爽,但因为她想说,所以他就听着。 卫含章暗道自己没用,努力稳了稳微乱的思绪,回到正事上,一字一句解释,道:“我知道你最介意顾昀然的存在,可我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同他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跟他这么亲密过,不止是肢体接触……” “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两心相许,我不否认我曾经把他当成未来夫婿相处,但那是因为他是我那时所认为的,最适合做夫婿的人。” 是的,就是适合。 虽然通房事件,还有顾昀然对柔娘遭遇的评价,让她发现自己确实看走了眼,她悉心调教的未来夫婿,核心思想跟这个时代的世家子弟别无两样。 但在此之前,顾昀然真的是卫含章认为最适合她的人。 好笑的是,现如今,就连人也叫齐玉筱一把端走了。 萧君湛静静的听着怀里的姑娘说着其他男人更适合做夫婿的话语,神情淡漠,一声不吭。 卫含章心中叹口气,捧着他的脸,同他鼻尖相触,感受到他气息微乱才满意的亲了亲他的唇,笑道:“如果说他是我权衡过后的选择,那你就是不同的。” 萧君湛呼吸一滞,道:“……继续说。” “你还记得当时接近我时用的什么身份吗?” 说到这个,卫含章尤有些气恼,斜了他一眼,道:“我性子霸道,对未来夫婿的要求就是身边一定得干干净净,只能有我一个,偏偏你顶着个妻妾成群的身份接近我,而我明明一开始打定主意讨厌死你的,后面……” 说到这儿,卫含章顿了顿,终于有了吐露心声的窘迫。 这……算不算表白? 她良久不语,叫静待下文的萧君湛忍不住催促道:“后面如何?” “……”卫含章听出他的期待,叹了口气,似认命般的说:“后面你不是知道吗,不顾你妻妾成群的身份,喜欢上你了呗。” 她速来鲜活可爱,极难得这样垂头丧气,萧君湛见了却没第一时间去哄,而是轻声道:“我并未妻妾成群。” “我知道你实际上并未妻妾成群,可我当时不就是误会了吗!”卫含章气恼的扑进他怀里,哼声道:“打破了我自小的原则,是不是很得意?” 萧君湛倒是坦荡,闻言微微颔首,圈紧了她的腰身,直接了当道:“得意。” 此时此刻,他如何能听不出怀里这小姑娘绕了一大圈子,是想说什么了。 她瞧出他的烦闷,想解开他的心结。 萧君湛心头滚烫,一时之间情绪起伏之下,只觉得将人捧在怀里都嫌不够,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冉冉……” 卫含章正郁闷呢,她一点也不想他得意,听见他情意绵绵的声音,理都不理,还想坐起来不在他怀里待着。 结果腰间的手扣的死紧不让她走不说,下巴处还忽现另外一只手,紧接着萧君湛便翻身将她覆在身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两人互通心意后,卫含章从来也舍不得拒绝他的亲吻,这回同样是。 这些天下来,她都快吻出经验了,亲着亲着,攀在他脖子上的手就忍不住微微下滑,一点一点往他衣襟里探。 萧君湛呼吸顿了顿,第一次没有阻止,任由那只小手滑入腰腹作乱。 指腹下紧绷的肌肉,叫卫含章有些惊讶,看不出来呀,她还以为这人温温柔柔的模样,应该有副文弱的身体呢。 反正是她的人,卫含章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掌心顺势就贴上去,一面笑嘻嘻躲开他的吻,道:“伯谦哥哥有习武艺吗?” “你说呢?”萧君湛低低喘气,松开她的唇,道:“你的睡穴我都点过,忘了?” ……也对。 卫含章最爱他这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手完全不知收敛,顺着腹部往上,萧君湛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似打定主意叫她玩个够。 可已经到胸前正要揭开他衣裳的手,忽然就停住了。 “……你,”卫含章顿了顿,小声道:“你……你怎么又这样。” 第162章 萧君湛眸光满是无奈,扣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几分,垂眸道:“冉冉觉得是为何?” 卫含章自诩脸皮已经锻炼出来了,可还是被问的面颊发烫。 有些事,做是做了,可叫她承认这是她一手摸出来的,又如何好意思说出口。 萧君湛深深的望着她,问,“还玩吗?” 卫含章赶紧将他衣襟里的手退出来,乖乖道:“不玩了。” “……”萧君湛喉结微微动了动,实在拿这冤家没办法。 一时之间竟然开始反省自己,他究竟是怎么把人纵成这样的。 该给她立点规矩了,至少得让她学会把握分寸,不要这般…… 可这个想法才刚刚一闪,瞧着面前生动的姑娘,瞬间就被抛之脑后。 他如何舍得用规矩束缚她。 ……………… 除了第一天遭遇群蛇围攻外,来行宫后的日子,卫含章过的很是欢快。 不受酷暑所扰,她每日不是同情郎一起亲亲密密,就是唤上几名闺阁好友来内城小聚,都是卫含章回京这几月里相识的女郎。 她们在她退婚后还愿意来参加她的及笄礼,用江氏的话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不捧高踩低的真心人。 现如今卫含章身份今非昔比,自然也愿意投桃报李,同她们亲近,多少能抬高她们的身份。 第140章 萧君湛忙的很,即便是来了行宫这边,每日的政事也繁多,她这个年纪又最是鲜活爱玩闹,他舍不得将人拘在殿内,是以无论她去哪儿玩,哪怕是去行宫外头转转,萧君湛都由她去。 可想而知,卫含章这些日子过的有多肆意。 事事顺心的简直如在云端,要飘飘然了。 这日,承明殿那边又送来了一筐水嫩嫩,红彤彤的荔枝,道是岭南那边才进贡来的,瞧着新鲜极了。 卫含章剥了几粒尝后,眼神微微发亮,急忙唤了绿兰收拾出一半来,往外城父母院中去,准备借花献佛也去尽尽孝心。 出门时,她望向偏殿方向,侧头问绿珠:“七姐可在屋内,去问问她要不要一同去。” 绿珠低声道:“七姑娘一早就出了门,她这些天同留侯府的丽娘关系处的不错,最爱去寻她玩,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哦?”卫含章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样就对了,七姐早该结交些贵女,学着出门会友。” 她这些日子时不时就爱唤上相熟人家的贵女们来内城玩,其中也有想给卫含苏介绍些玩伴的用意在。 卫含苏如今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女郎,又是太子妃的庶姐,本就不该日日窝在后院,见个生人都怯生生的。 卫含章对这位庶姐态度不差,其余贵女们见了,自然对卫含苏也热络殷勤,这不,脚伤才好不久,都应好友相邀出门赴约了。 可见胆子也是大上不少。 问过卫含苏不在后,卫含章带着两名贴身婢女乘坐轿辇,去了外城父母院中。 卫国公府所分的院落,离内城不远,不多会儿就瞧见熟悉的院墙,卫含章下了轿辇,却正好遇见自家幼弟。 卫云培小她四岁,是个十一岁的小郎君,五官已经长开,初露少年的英俊,他在国子监读书,卫含章回京这几月,其实极少见到他。 对这位原著中死于寒冬腊月的弟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卫含章心中有些怜爱。 卫云培端端正正朝她拱手行了个礼,眼里也俱是亲近之意。 瞧这方向,卫云培是刚从父母院中出来,而卫含章是正要进去,姐弟俩并不顺路,但既然遇上了,卫含章难免关切问询了幼弟几句。 如此一问一答间,两人生疏之意驱散不少。 “阿姐,”卫云培突然悄悄道:“爹和娘好似闹矛盾了,你知道吗?” “什么?”卫含章有些吃惊,“怎么回事,你瞧见他们吵架了?” “吵架倒是没瞧见,只是……”卫云培小声道:“总之,他们不太对。” 卫含章瞅着已经同自己差不多高的幼弟,见他信誓旦旦的神情,有些半信半疑。 实在是江氏是真的贤淑大度,卫恒性情更是素来温和,回京这几月发生这么多事,卫含章就没见他们红过脸。 她简直想象不到爹娘吵架会是什么模样。 都老夫老妻了,家中近期又喜事连连,还有什么值得吵的呢? 难道原著女主作妖? 可……江氏根本就不是会介意妾氏的人。 别说是后院存在多年的沈氏了,就算卫恒现在再纳十个八个美妾,江氏恐怕眉头都不会动一下。 卫含章心念急转,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为的什么闹矛盾?” “我不知道,”卫云培摇头,道:“他们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来,就是之间的相处有些奇怪,我不好去问阿娘……” 说着,他顿了顿,更小声道:“也不敢问阿爹。” 他话语间,明明已经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却对父亲害怕的很。 卫含章听的有些好笑,没想到卫恒在儿子面前还挺有威望。 她平复了心绪,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笑道:“待会儿我去问阿娘,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好读你的书。” 同幼弟告别,卫含章跨进了江氏院子。 此时正是午膳过后,江氏正在用茶,见女儿来了,笑道:“怎么想到来看阿娘了,没去寻英娘、丽娘几个玩?” 第163章 卫含章凑到母亲身边坐下,指了指身后的半框荔枝,撒娇道:“上午才从岭南那边送来的荔枝,可甜可新鲜了,我尝过后就惦记着给阿娘也尝尝,这不,马不停蹄就来了。” “知道你孝顺,”望着娇俏可人的幼女,江氏怜爱不已:“冉冉真是招人疼,难怪你外祖母都多疼你些。” 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想也想的到她这个女儿小时候得长的多好啊,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奶团子一样站在那,什么都不用做,只朝你笑,都让人瞧了心头发软。 难怪她爹娘那么重规矩的人,愣是生生将这个外孙女养的这般骄矜。 卫含章早习惯了长辈们的溺爱,听见江氏的夸赞也不觉得害羞,反倒侧眸看向带来的荔枝。 周嬷嬷十分懂主子心意,当下便自筐中择了一迭果子端上。 江氏亲自动手剥了一颗,甜滋滋的荔枝一入口,女儿的心意叫她面上笑意更深。 卫含章三言两语将母亲哄的心情颇好,这才张口打探道:“阿娘,你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 “……冉冉什么时候还学会迂回了?”江氏将荔枝壳撂下,用帕子擦了手,轻轻点了点女儿眉心,嗔道:“同娘还有什么小心的,有什么话想问,尽可直接问。” “那我就问了……”卫含章殷勤的捻起一颗荔枝剥着,一面直接道:“您是不是同阿爹闹矛盾了?” “没那么严重,是你爹他自个儿愿意生闷气,那便由他去。” 江氏张口吃下女儿剥的荔枝,神情悠然道:“你如今婚事已定,你弟弟世子之位也稳如磐石,江家不日将再回京城,除了你阿姐叫为娘放心不下外,早没遗憾了,你爹心里想什么,我实在无心理会。” “……”早看出江氏作为原著女配从没将男主卫恒放心里,但真听明白后,卫含章还是怔了怔,“女儿虽回来不久,但这些日子也看的出来,阿爹心里是有您的。” 第141章 2 “一把年纪了,还谈那些做什么。”江氏完全不以为然,道:“为娘如今只愿你们姐弟几个皆安安稳稳的,至于其他,且随他去吧。” “阿娘!”卫含章不肯她这么说自己,认真道:“哪里就一把年纪,您还风华正茂,年轻着呢。” “好了,你顾好自个儿就行,爹娘的事别操心了。”江氏对女儿的体贴很是受用,她莞尔一笑,道:“我同你爹啊,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临老了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 “可是……”卫含章下意识道:“您将阿爹的那些个妾都打发走了,这不是变故吗?” “那是你爹作怪,可怨不得我。”江氏无意将个中细节说与女儿听,只淡淡道:“他离谱的很,谁耐烦去理会他。” 母亲漫不经心的语气,叫卫含章彻底失声。 她可算弄明白了,卫恒这是打算浪子回头,连美妾都不要,只想守着发妻恩恩爱爱。 可惜,他的一腔心意只落得江氏一句‘离谱’的评价。 卫含章是个姑娘家,天性就同母亲更为亲近,也更能共情江氏。 设身处地想想,客客气气相敬如宾了半辈子的夫婿,他妾氏繁多,庶出子女也不少,临了临了却突然抽风跟你要夫妻情分以外的感情。 ……也确实挺离谱的。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就算你是原著男主也不行啊。 再想到原著中江氏的凄惨结局…… 卫含章那最后一点对亲生父亲的恻隐之心都没了,反而认同道:“阿娘做的没错,的确不该理会他。” “……你变得倒是快,”江氏斜了她一眼,笑道:“那可是你亲爹。” “我同娘最亲,不管阿娘做什么,我都站在娘这边,亲爹也不行。” 卫含章挽住江氏的手,拱火道:“要我说,阿娘你还这么年轻,有钱有貌还有我,其实完全不用委屈自己,实在过不下去便和离,找几个更年轻体贴的郎君伺候。” 江氏没想到她竟‘体贴’到这种程度,呆了好一会儿,终于体会到这个闺女究竟被纵成多么肆意的性子。 以前只道她胆子大,性子娇,又哪里知道能胆大成这样。 按照时下风气开放程度,京中确实有好几位贵夫人因着各种缘由在夫家过不下去和离后,带着嫁妆自立门户,蓄养男宠过日子的。 但做女儿的,支持母亲和离养男宠,怕是举世罕见。 卫含章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心道:“阿娘为何这般看着女儿……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话本身倒是没什么不妥,”毕竟她自个儿也想过,但…… 江氏微微摇头,道:“为娘知道你孝顺,不过我同你爹的事,你做晚辈的不可妄言。” ………… 此时的留侯府所居院落,几位待字闺中的贵女们正在行酒令。 卫含苏面色驼红,已有几分醉意,心里却始终记挂着来意。 自从在英娘口中得知行宫所分配的重臣居所,留侯府的隔壁院子就是陈国公府家眷所居之地后,卫含苏便下意识同她亲近起来,脚伤好后,几乎日日都要来留侯府附近转上一圈,期待着能不能遇上心上人。 一门心思想看看能不能同陈国公府的人攀上些联系,同那人更近一些。 今日英娘宴请闺中密友,听说会有两位陈国公府的女郎过来,卫含苏自然不会缺席。 第164章 宴席上,为了交好陈家女郎,好能听得一丝半点心上人的音讯,卫含苏更是褪去一贯的怯懦,主动同她们搭上了话。 卫氏才出了一名太子妃,正炙手可热,卫含苏又是卫国公府如今唯一待字闺中的女郎,能跟着太子妃入住内城,想必姐妹感情不错,是以场中贵女们都愿意多恭维她几分。 一方想主动亲近,另外一方也愿意多捧着,如此一来二去间,席面上笑语晏晏,热闹极了。 其间宾主尽欢,举杯畅饮了好几轮,卫含苏不胜酒力,道想出去透透气,便扶着婢女退出雅间。 自一连在这边撞见陈子戍几回后,她便知道,现下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他自内城回府之时。 心里想着那道伟岸的身影,卫含苏本就醉意朦胧的面上,更添红晕。 也是巧了,扶着婢女的手才出留侯府院落,她抬头便看见绿柳茵茵的转角处,那潇洒俊秀的男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男子身量修长,窄袖常服,玉带勾出劲瘦的腰,整个人笔直力挺,似一截不可弯折的脆竹。 卫含苏见了许多次,却还是瞧直了眼。 他们多有缘分,来了几次,几乎次次能遇上…… 那边的青年也看见了她,脚步微微一滞后,便如往常般要拐去另外一条小道。 那条路也可回陈国公府。 ……多有礼的郎君,怕唐突了她,特意避让。 卫含苏心中甜蜜,若是往常她远远瞧上一眼便也知足了,可今日许是饮酒过量的缘故,还未等思量,便听见自己扬声唤道:“陈世子且慢。” 话刚出口,不但不远处的男子身形顿住,就连唐突出言的卫含苏自己也面露懊恼,生怕心上人认为自己不够矜持。 可又一想到冉冉同自己说的,姑娘家该大方些,畏手畏脚过于小家子气的话,卫含苏心中鼓励自己直起了脊背,坚定的朝那顿住的身影走了过去。 这边,被喊住的陈子戍缓缓回身,瞥了眼走到近前的女郎,道:“姑娘唤我何事?” 他神情平静,唇边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十分有礼,叫卫含苏看的面色更红,声音不自觉就小了些,“我是来道谢的,那日我被蛇咬伤,昏迷前见到您挡在前头,您救了我……我同冉冉,既然遇见了,便该同您道一声谢。” 女郎面露羞怯,声音几乎轻不可闻,若不是陈子戍君子六艺皆习的不错,恐怕都听不清。 他这几日回府,几乎每回都能遇见这位盛装打扮的卫府七娘,又如何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第142章 陈子戍静静的听完,并无纠缠客套之意,略微颔首,开口道:“不必多谢,姑娘若无其他事的话,陈某便先告辞了。” 没想到自己鼓足勇气的主动,换来他这个反应,卫含苏一时有些发愣。 陈子戍并不看她,话落转身便要走。 “等等!”卫含苏一时情急,伸手想抓住面前男人的衣袖,谁知他反应极快,扬手就避开。 陈子戍再度回身时,神情已然透着冷意:“姑娘请自重。” 这话对于一位素来循规蹈矩的贵女来说,过于重了,卫含苏听了脸色瞬间煞白,她慌忙收回手,僵立于原地望着青年远去。 直到男子高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还一动不动僵站着。 良久,她的贴身婢女面带忧虑,忍不住小声道:“……姑娘。” 卫含苏被酒意染红的脸早变的惨白,她微微动了动,偏头看了婢女一眼。 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婢女急忙低头避开,不敢再言。 主仆二人静立良久,卫含苏才似回过神来,僵硬的唇角颤了颤,半晌却没有发出声音。 多残忍,原来他们并不是两情相悦啊。 原来,他对她并无情意。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那他会不会觉得她今日贸然相唤是举止轻佻…… 他们的缘分都是假的吗? 卫含苏心下惶然,又酸又苦,恨不得蹲下来痛哭一场,却怕叫旁人见了传出笑料,勉强维持着体面,压下所有情绪,再无回席面同闺女们热闹的心思。 她眼下只想躲回房内哭个痛快。 哪知,才转身不经意间抬头,却见留侯府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位美貌惊人的女子,正神情怪异的望着自己。 卫含苏认得她,是今日席面上见过的,安国公府的嫡长女,京城第一美人刘婉宁。 抬起的脚步顿时一滞,被人,还是被这么一位美人撞破自己纠缠外男的一幕,才从心上人不中意自己打击中回神的卫含苏,难堪到恨不得昏死过去。 因为过于难堪羞耻,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刘婉宁瞧的明明白白,她提起裙角,一步一步摇曳生姿走近,面上笑意如春水,温柔极了,道:“原来卫七姑娘心仪陈世子?” 卫含苏并不想理她,仓惶转身就要走。 却听见身后那温柔细语的声音继续道:“你竟然不知吗?那陈世子……” ……………… 卫含章一下午都在江氏院中待着,其间还特意去永乐候府上喊了卫含霜来,她们虽是堂姐妹,但感情却极为亲近,江氏也不是拿着长辈架子的人,三人围炉煮茶,一块儿聊了好些体己话。 直到日头将要落下西山,才有些意犹未尽起身离去。 第165章 同卫含霜一同走出江氏处,姐妹俩手挽着手边走边说了会儿话,一直到了分岔口,不顺路了方依依不舍的道别。 姐妹俩说着话的功夫,僻静的宫道上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那男子远远瞧了这边一眼,并未上前问安,转眼便走出视线中。 见了他,卫含霜似想到什么,面上神情微微一顿,望着小堂妹的眼神有些迟疑。 卫含章也没想到能遇上陈子戍,她到不觉得自己跟陈子戍之间会有什么尴尬的。 在卫含章看来,同陈子戍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实在谈不上有太多瓜葛。 堂妹不愿多说,作为少数知情人之一的卫含霜自然也不会无趣到扯那些旧事,笑着叮嘱几句后,便告辞远去。 夕阳静暖,风景秀美,这儿离启祥宫不远,卫含章同卫含霜分别后,便没唤乘轿辇,而是打算自个儿走回去。 哪知道,才绕过假山,未走几步路,就看见早该走远的陈子戍长身玉立,在流水小溪旁等候久矣。 一时之间,不止卫含章,就连她身后随行的绿珠绿兰都怔了怔。 她们主仆三人停了步子,陈子戍却几步上前,率先道:“卫姑娘勿怪,陈某本无意叨扰,只是既然有幸遇见,那有几句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同您说清为好。” 卫含章道:“请说。” 陈子戍似在临时组织措辞,顿了一顿,才道:“之前的事是陈某无状,不知深浅,故而冒犯了您,在知晓其中内情后,我便同家中长辈说好三年内不谈成家之事。” “陈世子多虑了,你我之间谈不上冒犯。”卫含章疑惑道:“只是……你成不成婚用不着专程同我说吧?” 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陈子戍原本一直恭谨有礼的垂着眼,闻言他眼睫微微一颤,终于望了过来,嘴唇动了动,道:“还是说一下的好。” 卫含章不理解,但她做洗耳恭听状。 陈子戍重新垂下眼,不去看她,开口道:“近段时间我总能在路上遇见贵府七姑娘,今日更是直接被她唤住……” 话至此处,他不再多说。 卫含章面色却已经沉了下来,在这个讲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的时代,这人特意跑来她面前,指出她家里姐姐言行轻佻,半路拦男人? 被人当面说这种话,谁能有个好脸色,卫含章神情寡淡,问道:“世子此言何意?” 这是想让她管好家里姐姐? “那我就直说了,”陈子戍静默几息,直言道:“我先前唐突,不知天高地厚生出有同贵府结亲之意,如今已醒悟过来,也做了决定,此生绝对不会娶卫氏女入门。” 他语气始终轻缓,但其中的果断,叫卫含章听的一清二楚,怒意直冲颅顶。 又有些明白了这人拦住自己的用意是什么。 他不会以为卫含苏的作为,是她故意撮合吧? 还是说,见卫含苏看上了他,担心她会借势逼迫他将人娶了? 所以特意来提前同她说清楚,不娶卫家女? 这是有多看不上卫含苏? 打狗还看主人呢,卫含苏再差劲那也是卫家人,况且她这也没逼着他娶啊。 根本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紧张成这样? 一时之间,卫含章竟是气笑了,冷声道:“陈世子放心,我卫家女郎也不是嫁不出去,要赖上你。” 第143章 “这些话的确是我唐突,还请您勿要恼我。”陈子戍垂眸一笑,轻声道:“就当是我多虑吧,同您说了后,我也安心些。” 这话说的,好像还真是怕极了她帮着卫含苏赖上他。 “陈世子的确多虑,我七姐不过一时糊涂眼神不好,你当她真就死活非要嫁给你不成?”卫含章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懒得同他多说,道:“若无事,就别挡道了。” 陈子戍顿了顿,忽然抬起眼眸,看着面前女郎唇角笑意冰冷,却依旧容色卓绝的脸,他弯腰揖了个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卫含章定定的看着他背影,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对卫含苏真是怒其不争。 好端端的,拦什么男人! 再喜欢,姑娘家也不能叫人看轻至此啊! 瞧把人给吓的,生怕她们卫家姑娘真赖上他了。 ………… 卫含章回到启祥宫,远远就瞧见卫含苏纤细的身影,安静的立于院门口,待走近些,又看见她眼下红肿,明显哭过一场。 ……也对。 陈子戍对她这个未来太子妃说的话都那般不客气,对拦着他表明心意的卫含苏能有好脸才怪了。 看着这些天好不容易将胆子养大些的庶姐,卫含苏缓了面色,道:“七姐可是在等我?怎么不进去等。” 卫含苏并未答话,而是似头一回认识般,静静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方微微笑道:“冉冉怎么回来的这般晚,真是叫我好等。” 见她还能有个笑脸,想必打击应该不大,卫含章浅浅松了口气,拉着她朝里走,道:“陪阿娘多说了会儿话,便回来的晚了些。” 两人一同进入内殿,宫婢很快奉上热茶。 卫含章又吩咐择上一盘冰镇荔枝来,笑道:“七姐快尝尝,我下午特意给阿娘送了半筐过去,她也道好吃呢。” “是吗?”卫含苏轻轻捻起一颗荔枝,却并未开剥,目光一直停留在卫含章脸上。 第166章 多真切亲近的笑,多清澈干净的眼睛,谁见了不会心头发软,卸下防备,信任有加。 再配上这张国色天香的脸,也难怪能哄得那些个优秀郎君神魂颠倒。 ……这就是她的好妹妹。 谁敢相信这样美好的小娘子会是一个行狐媚之术水性杨花的贱人。 卫含苏笑了笑,指尖动作起来,道:“我有些心里话想说,冉冉可否屏退旁人。” 明白许是同陈子戍有关,的确不好叫宫婢们听了去,卫含章吩咐婢女退下。 殿内只余她们姐妹二人。 卫含章柔声道:“七姐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是我有一事相求。”卫含苏低着头,缓缓开口:“冉冉是知道我心意的……” 她顿了顿,小声道:“我想求冉冉下旨,让我能嫁给陈世子。” “……?”卫含章怀疑自己听错了,凑近些,问道:“你说什么?” “不瞒冉冉,我心仪陈世子其实已有两年。” 卫含苏望着手中白嫩的果肉,徐徐道:“两年前,我便在街头远远瞧过陈世子一眼,也同书楼那次一样,他打马而过,只是并未看我,当时的他于我实在遥不可及,我只能将所有情意全部藏于心底。” “我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并不敢奢求正妻之位,只要能嫁给他,我愿意为妾。”她眸光带泪,盈盈祈求:“还请冉冉帮姐姐一次。” “不行!” 卫含章偏头避开她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眉头蹙的死紧,断然拒绝道:“强扭的瓜不甜,陈子戍对你无意,你嫁给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至于为妾,这简直就是笑话。 萧伯谦金口玉言,不允许卫氏女郎为妾,谁敢让卫含苏去做妾? 再说了,看陈子戍今日那满是嫌弃的语气,卫含苏就算是上赶着做妾……他都不一定会要。 “冉冉怎知他对我无意?“卫含苏面色微变,袖中的手攥的死紧,道:“你说的这么确定,莫不是知道他另有心仪之人?” “他……”想起江氏的耳提面命,又看着这位庶姐通红的眼眶,卫含章实在说不出陈子戍心仪之人应该是自己的话。 正踌躇间,卫含苏却忽然起身,直接双膝跪地,语带凄楚道:“我心中只有陈世子一人,此生非他不嫁,求冉冉你成全姐姐这一次吧。” 见庶姐跪下,卫含章下意识想扶,可在听见她的话后,手又僵在原地,缓缓收回。 刚刚在路上听陈子戍的那番话,她还想着这人真是自视甚高,大言不惭,明明一点风吹草动都没,他却一副怕被卫含苏赖上的反应。 ……谁能想到,竟然还真叫他料准了。 果然,能在朝堂上混的不错的,看人都不会差。 卫含苏平日里那么柔顺,胆怯的性子,此番是受了刺激移了性情不成? 居然求她动用权势让陈子戍娶她? 室内寂静许久,卫含章实在做不到动用权势,逼着别人娶自己姐姐,她摇头道:“七姐起来吧,此事我不能应你。” “你心中有陈子戍,却不知他心中有没有你,如此上赶着嫁过去,除了让他更厌恶看轻外,又能得了什么好?” 卫含章苦口婆心,劝道:“七姐你清醒一点吧,没有人会喜欢被逼迫的感觉,更何况是陈子戍,他何等骄傲,若真用皇权逼得他娶了你,你们注定成怨偶,他是男子还可纳妾聊以宽慰,而你往后余生都不得好…” “冉冉!” 卫含苏脸色激动的打断,内心五味杂陈,愤怒、难堪、痛恨和怨毒的情绪在胸口翻涌,再也压抑不住,脱口而出道:“是,我是不清醒,我如何比得上你清醒!” “我没有你那副颠倒众生的美貌,更没有你那么了解男人,你多厉害,玲珑心窍能知道陈子戍多骄傲,能哄得太子殿下神魂颠倒,还能叫顾家郎君为了你成婚多日不曾踏足妻子房内,我是比不上你这般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但我比你忠贞节烈,即便注定成怨偶,即便余生不得好过,我也只心系陈世子一人!” 下一章晚一丢丢~~ 第144章 “哗啦”一声。 卫含章手中的热茶全数泼到了她的面上。 室内彻底静了下来。 卫含章虽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但她并不心高气傲,蛮横无理,在徐州出门会友无论去谁家都有个笑面,性子素来大方好相处,同江家几位表姐妹们感情也都不错。 回到京城,家中只有卫含霜、卫含苏、卫含玉三位姐姐,很快,其中两位姐姐又都出嫁了。 卫含玉和卫含霜都出嫁后,卫府姐妹就只剩下卫含苏一人,这位庶姐性情怯懦,又差点被卫平送去给人做妾,卫含章自己也在卫平柳氏手里受过委屈,难免对她生出一些感同身受的同情之意。 都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卫含章就是属于富极了,她长这么大除了在卫平柳氏那儿受了些委屈外,无论是在外祖江家,还是在父母膝下都事事顺心如意。 唯二两桩男女之情,一位是从小便对她百依百顺的小竹马,另外一位是几乎将她捧在手心的萧伯谦。 被一国储君那般纵宠,无论是身份地位上,还是单纯的心理情感上,她的富足程度已经到达这个时代女子所能拥有的巅峰。 时下虽风气开放,但闺阁女子始终不太容易,卫含章自己过的事事顺心,也不想见身边亲近的人不顺遂,所以,她愿意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对身边这些姐妹们顺手照拂些。 第167章 包括这位之前并不算亲近的庶姐,她也愿意施以善意,真心希望她能摆脱原著中为妾的命运。 但卫含章万万没想到,自己对这个庶姐或许算不上掏心掏肺,那至少也是关怀有加,结果她刚刚说什么? 因为没有答应她用皇权给她抢男人,就…… 说不出的失望涌上心头,卫含章放下手中茶盏,她抬手指向门口,轻声道:“滚吧,给我滚出启祥宫,从今往后你喜欢谁,要嫁谁同我没有半点关系。” 卫含苏直挺挺的跪着,胸口由于激烈喘息儿起伏不定,茶水将她面上精致的妆容冲刷了个干净,也让她终于冷静下来。 满腔愤懑消退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话,脸色由红转白。 “冉冉说的对,是我不清醒,我一时糊涂说错话了。”她膝行几步,张臂抱住卫含章膝盖,哭道:“原谅姐姐吧,我今日实在有些魔怔,说的话都是无意的。” 卫含章站起身,挣脱她的手,神情浅淡:“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不!不要这么对我!”卫含苏抱住她的腿,嘤嘤求道:“咱们是姐妹,你也知道姐姐素来就不会说话,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冉冉不要怪我。” 她满脸懊悔,泪光盈盈,情真意切:“是我犯了傻,自己都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冉冉不要赶我走。” 这些时日,她无论去哪个贵女圈子,所见都是殷切客气的笑面,为的是什么,卫含苏心中一清二楚。 越是清楚,便越是后悔自己行事冲动,真要连夜被赶出启祥宫,明日还会有人来搭理她吗? 她生的本就柔弱,现在哭的眼眶通红,泪珠一颗一颗滚落,实在可怜,瞧着真叫人于心不忍。 但卫含章却动容不起来,她垂下眼,淡淡道:“你如此忠贞节烈,那便该明白一个道理,感情之事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死心吧,我最厌恶强权压迫,不可能去逼着陈子戍娶你的。” “是,是!”卫含苏连连点头,道:“冉冉说的对,我不敢妄想了。” 卫含章眉头拧的死紧,之前只知道这位庶姐怯懦胆小,但没想到她情绪失控成这样,却还能这么快调整好心态,刚刚才口口声声非陈子戍不嫁,现在见她动了怒,深知不能得罪她,立即就改了口风。 这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反应,真是一个怯懦胆小的姑娘家能做到到的吗? 真叫人…… 想起萧伯谦对这位庶姐的断言,卫含章心头微凛,道:“你出去吧。” 卫含苏还要再求,抬眼看见她冷极的面容,微微一顿,急忙站起来,道:“好,姐姐这就出去,明日再来看你,冉冉莫要生我的气。” 总算没有坚持叫她连夜滚出启祥宫,卫含苏抬袖拭泪,心中断定冉冉心地善良,只要不赶她立刻,那她再多求一求,哭一哭,口不择言说的这些话就过去了。 室内只剩卫含章一人,她重新坐下,定定的想了许久。 ………… 夜间,忙了一天政务没露面的萧君湛,踏着月色到了启祥宫。 彼时的卫含章已经卸下钗环窝在床榻,翻看着话本子准备入睡了,听见绿珠禀告,她微微一顿,起身套了件外衫,想了想,又认认真真的系好腰带,才让人进来。 萧君湛进门就见小姑娘端端正正坐于软椅上,他眉头微扬,道:“竟还未歇下吗?” 卫含章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道:“知道这个时间点我该歇下了你还过来。” “一日未见着你,有些定不下心。”他承认的爽快,几步走近直接将椅上的姑娘抱起,就要往床榻走。 “别呀!”卫含章急忙阻止,“你要看我就好好看,不许抱着我上榻。” 萧君湛停住动作,垂眸望过来,问道:“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自名分定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都没规矩惯了,夜间见面实属常事。 衣衫不整在榻上玩闹的次数更是不少,小姑娘胆子又大的很,有事没事都爱捉弄他,若不是萧君湛强大的自制力摆在那里,卫含章手臂上那颗守宫砂还能不能存在都不好说。 今日竟这般规矩起来…… “是怪我白日没来陪你吗?”萧君湛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这几日是忙了些,等忙过这阵,我再好好陪你。” “没生气,你忙于国事日理万机,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跟你闹性子。”卫含章摸着被他亲过的地方,很想狠狠亲回去,但还是忍住了,小声嘟囔:“我是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好。” 第145章 “哪里不好?”萧君湛笑了,将她抱在腿上哄着:“同我说说吧,发生了何事。” 卫含章并不想说话,她坐在他腿上,微微抬头就撞入一道温柔明亮的眸光中。 萧君湛本就生的清冷俊秀,眼下毫无平日里的疏离淡漠,满脸是没有遮掩的宠溺之意,叫卫含章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循规蹈矩的心瞬间动了动。 想亲他想的不得了,她最受不了他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了,好在她自制力也不错,竟然能再次强行按捺下来,还低着小脑袋不去看他。 国事繁多,他从早上忙到现在才得了点空便赶来看她,她又哪里还舍得把自己这点不值一提的闺阁小事让他操心。 再说,陈子戍的存在本就叫他醋过一场,能不提还是不提了吧…… 第168章 卫含章不肯说,萧君湛又答应过她不去探查她的一举一动,是真不清楚她今日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下午回了卫家院中。 搂着怀里的小姑娘舍不得放下,萧君湛思忖了会儿,才道:“可是你爹娘说了什么?” 难道是卫恒夫妻俩,对他让冉冉入住内城,两人日日相处有所微词,而跟女儿说了些什么,才叫她今日如此拘束。 “你想到哪里去了,”卫含章惊讶于自己的敏锐,竟然从他话语里听出了些许薄怒,怕他迁怒父母,赶忙解释道:“是我自我反省了,你我还未成婚便总在榻上玩闹,实在不太妥当。” 连卫含苏都能脱口而出说出那些话…… “哪里不妥当?”萧君湛微微蹙眉,来行宫这些日子,两人几乎朝夕相处,他早习惯了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哄的滋味,今夜她却骤然变了副模样。 低头在她唇上贴了贴,萧君湛柔声道:“冉冉安心,我不做别的,别避着我。” 虽然她胆大包天作弄人时,的确恶劣到叫他想将人捉起来罚一顿,但真就规规矩矩不同他亲近了,他更难以接受。 他唇贴上来时,卫含章本想躲的,但后脑勺被扣住了,躲不掉。 第一时间没躲掉,她哪里还舍得躲。 清冷的气息靠近,才设下的心防就有些摇摇欲坠,紧接着又听见他诱哄的语气,卫含章终于再没忍住,主动仰头凑过去蹭了蹭。 吻住他唇的瞬间,卫含苏的那些话都被暂时抛之脑后,管她说了些什么。 怀里姑娘的主动亲近叫萧君湛呼吸一滞,随即低笑了声,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两个有情人吻的痴缠,很快觉得在椅上不够畅快,萧君湛抱起人就往床榻走,将小姑娘放在榻上,自己覆了上去。 卫含章乖乖的让他亲,以往总有些蠢蠢欲动爱乱摸的手,这次始终很规矩的环在他的脖颈上。 这一点,很快被萧君湛察觉出来,他喉结咽了咽,重重的吻住身下的姑娘,手牵起脖颈上的腕子,探入自己衣襟。 耳鬓厮磨间,卫含章隐约听见他说了句什么,又没听太清,感受到指下的触感,她怔了怔。 这次清楚的听见他说:“摸摸看。” 卫含章彻底怔住,之前都是她不老实爱动手动脚,被他一本正经的阻止,这次……两人的角色发生了转换。 ……她不过说了句不妥当,竟然叫他牺牲至此吗? 这可是他的腹肌呀,她也就上回浅浅的摸过一次…… 情郎都下如此血本了,卫含章深知这会儿拒绝只怕会叫他失落乱想,很快从心的抚了上去。 萧君湛垂眸望着身下的姑娘,语带轻喘:“冉冉,你我之间本就该这么亲密。” “……”卫含章默了默,从他衣襟里撤回手,道:“萧伯谦,你变了。” 从一开始清冷禁欲系,变成后面那个总爱‘情不自禁’轻薄她,不过之前亲归亲,好歹还知道阻止她不叫手太过肆意的作乱,没想到现在都会…… “嗯,变了。”萧君湛额头抵过来,笑了笑:“责任在你。” 他握住她的手,亲吻女郎嫩白的指尖,极其自然的问道:“好摸吗?” “……还行。”卫含章有点顶不住他变那么快,她是有点爱作弄人,也最爱看他羞赧隐忍的模样,但真耍起流氓,她好像耍不过他。 比如这会儿,听见她的话,萧君湛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只是还行?” 卫含章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我又没摸过别人的,我怎么知道你的算好不好摸。” 萧君湛神情一顿,笑意收敛了些,“不许胡说。” 真摸过别人的还了得? “好好好,不胡说了。”卫含章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哄道:“很好摸,手感很不错,我很喜欢。” 就算大上十岁,萧君湛也是初尝情爱一事,小姑娘夸的如此直白,刚刚还肆意极了的人,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 他眼睫颤了颤,低声道:“以后都给你摸。” “……?”卫含章奇道:“你之前不是还总不给我动手动脚吗,还说我胡闹。” “先前是我想差了。”萧君湛面露诚恳,道:“咱们之间亲密些怎么会是胡闹,冉冉是喜欢我,才总想摸我的。” ……很好。 自诩面皮挺厚的卫含章被这话莫名羞的不行,小脑袋直接缩进他的怀里。 萧君湛抚着她的长发,心头软成一片。 良久,卫含章悄悄仰头,望着他微微凸起的喉结,小声道:“伯谦哥哥,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萧君湛道:“你问。” “我同你认识才几月功夫,便抛下……跟你互表心意。”卫含章凑近些,观察他面上神情,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见异思迁?” 青梅竹马定了婚约后劳燕分飞,都是当事人,卫含苏说顾昀然成婚后都没进过妻子的房里,而她……却发自内心的恋慕上了另外一个男子。 甚至还未成婚,就同他一起居住内城,恨不得日日痴缠在一起。 对比顾昀然,她的确属于见异思迁吧? 或许还有贪慕名利之嫌,毕竟萧伯谦可是当今太子。 第146章 卫含章可以不在意外人怎么想,也可以不在意卫含苏的话,但她无法不在乎心上人对自己的看法。 第169章 萧君湛被她问的微微一怔,旋即翻身躺在她旁边,将人抱进怀里,淡声道:“为何如此发问?冉冉又不曾心悦过旁人,何谈见异思迁。” “……”卫含章一时无声。 按照她之前所说,对顾昀然只是因为合适,并无男女之情,的确算不上见异思迁。 “怎么想起问这个?”萧君湛握住她的手,道:“谁在你面前说什么闲话了不成?” “翻书看见了这个词,就记住了。” 不想告诉他卫含苏说的话,倒不是担心卫含苏受罚,主要是顾昀然没同齐玉筱圆房这事儿…… 叫他知道了,以这人酿醋成瘾的性子,还不定胡乱想些什么呢。 萧君湛也不知道信没信,闻言并未再问,而是低头吻了吻她,道:“我今晚留下来可以吗?” 卫含章吓了一跳,瞬间坐直身体:“不行!咱们还没成婚,你夜宿我这儿算怎么回事,若叫……” “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人知道。”萧君湛将她抱住,温声道:“冉冉乖,让我抱着睡一夜如何?” “不如何,”卫含章坚决不同意,指着房门道:“已经很晚了,你快些走吧,我该睡觉了。” 她坚持不许,萧君湛从来拿她都没办法,微微叹气,道:“那我走了?” 卫含章亲了他一口,笑着赶人。 ………… 萧君湛踏着月色走出启祥宫,面上神情平静,任谁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有宁海心头猛地一跳。 小心的看向身后宫门,不明白这些日子都恩恩爱爱的两位主子,又闹了什么脾气。 回到承明殿没一会儿,暗卫司首领司漭听召匆匆而来,入内便单膝下跪道:“殿下恭安。” “起来吧,”萧君湛端坐御案前,道:“之前孤吩咐你盯着的顾家,近段时日可有什么情况?” 早在知道那姑娘有个一同长大的小竹马,并且顾、卫两家正在给他们议亲时,萧君湛便下命令多多留心顾家。 后面诸事顺利,顾、卫两家婚事作罢,顾昀然又听从父母之命另娶他人,萧君湛便也没再对顾家多加关注。 直到今日。 平日色胆包天从不知收敛为何物的小姑娘,忽然对着他规矩起来,还问着莫名的问题。 见异思迁? 摆明就同顾家有关,萧君湛指尖轻轻扣响御案,垂眸望着下方。 “回禀殿下,”司漭已经起身,腰背微躬,恭声道:“顾大人回京授任来,为官秉持公正,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倒是顾家迎娶新妇后,他家内宅有些热闹。” “新妇入门当晚,顾家大郎新房都没进,让齐家姑娘苦等一夜……”司漭顿了一顿,方才继续道:“一直到现在,两人都未圆房。” 侧立于旁边的宁海听的眉心蹙起,总算明白今夜自家殿下为何见过卫家女郎后,反倒心情不好了。 殿下好不容易顺心了些日子,顾家那位郎君又闹什么事端,新妇都娶进门了,还折腾什么! 宁海尚且气怒不已,何况是每每想起顾昀然便只觉如鲠在喉的萧君湛。 轻扣御案的指尖不知何时停下,殿内气息压抑极了。 沉默了好一会,萧君湛缓缓道:“成仪就这么忍了?顾旭林夫妇对此事可知情?” 司漭回禀道:“婚后第二日,齐姑娘闹了好大一通,顾大人夫妇都知道了,顾大人对长子训也训过,劝也劝过。” 说到这儿,他神情有些微妙:“只是顾家大朗这回却始终不肯听父母的,被训的烦了,还对顾大人说,人是他让娶的,叫他爹自己去把房圆了。” 要是卫含章在这儿,估计都要笑出声,这话的确像是他那个行事乖戾的小竹马能说出来的。 但她不在,听见这话的是萧君湛,他笑不出来。 不但笑不出来,若是宁海此刻敢小心偷瞄一眼,都能发现他家殿下神情已经冰冷,下颌都绷的极紧。 萧君湛此刻在想,今夜他的小姑娘忽然变规矩了,是真的如她所说自我反省先前两人相处过于逾拒,还是因为不知从哪知道顾昀然并未碰自己的妻子,所以…… 所以,她感动于他的行为,也在有意识的为顾昀然守身? 不愿意再同他亲近了。 ………… 第二日一早,卫含章才起床,便听闻卫含苏已在外等候多时。 “不许放她进来。”听见绿珠通禀,卫含章微微一怔,道:“你出去告诉她,我日后不再管她的事,也叫她不要再来我面前。” 绿珠轻声应诺,转身出去。 留下绿兰为她簪发,主仆二人自小亲近,绿兰低声道:“七姑娘可是因着陈世子,同您起了嫌隙?” 想到昨日自己那个庶姐说的话,卫含章勾唇一笑,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想叫我强逼陈子戍把她娶了。” 至于做妾? 有萧伯谦的口谕在前,卫含苏自己也知道卫氏女不可做妾,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以退为进,想在她面前表明想嫁给陈子戍的决心罢了。 殿门外。 卫含苏一如当日般,捧着连夜熬好的鸡汤食盒,正小心翼翼的望着房门,见房门打开,绿珠走出来,目露期待道:“冉冉可是醒了?” “我家姑娘尚在梳妆,让您回去,”绿珠微微福身,道:“姑娘说,您日后也不用来了,她不想再过问您的事。” 第170章 “冉冉还在生我的气,”卫含苏面色发白,勉强笑了笑,递过食盒,道:“她不想见我,那我就不进去了,这碗老参鸡汤是我亲手熬的,小火煨了一夜,你帮我给冉冉可以吗?” 她惯来温柔,对卫含章身边的婢女仆从更是和风细雨,小心交好,从来不曾摆主子的架子。 这些时日,姐妹俩又关系亲近,绿珠绿兰作为卫含章贴身婢女免不了同她打招呼,很是积攒了几分香火情。 面对卫含苏的请求,对着她水汪汪期待的眼睛,绿珠着实为难了会。 月底了,求一下月票,红袖票~~~~宝子们,来点票票吧,熬夜码字呢~~~ 第147章 犹豫许久,绿珠还是摇头道:“不成,鸡汤不能拿进去,但您的心意奴婢会告诉我家姑娘的。” 卫含苏握住食盒的手指猛地用力,面上神情凄楚,道:“是我不好,叫你为难了。” 说完,她强自笑了笑,低头却垂下一滴泪,转身离去。 绿珠望着府上这位温柔到有些讨好的女郎背影,再度福身相送。 等不见人影,方才入内回禀道:“七姑娘走了,她来时还带了自个儿熬的鸡汤,说是小火煨了一夜呢。” 昨日室内只有她同卫含苏两人,绿珠绿兰都不在,见小丫头面露不忍,卫含章无奈道:“她真真切切的惹你家姑娘生气了,是一碗鸡汤就能讨好的吗?” 听到问话,绿珠不好意思道:“奴婢晓得的,七姑娘方才求婢子帮她给您送鸡汤,婢子都没答应呢。” 卫含章忍不住笑道:“幸亏你没答应,不然我连你一并恼了。” 绿珠抿唇笑了笑,伺候起主子更衣。 ………… 另一边,卫含苏回到自己房内,挥退婢女们,独自坐于窗前,面沉如水,再无人前柔弱模样。 静静思忖许久,她扬声唤侍女为自己上妆。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好在年纪轻,底子也不错,即便昨夜未曾休息好,面上也未带多少憔悴,京中的女郎依旧温婉动人,娇柔美艳。 卫含苏勾唇一笑,挑了件低调朴素的旧衣换上,带着心腹婢女款款出了行宫。 龙州城,摘花楼。 齐玉筱推开雅间窗扇,望着楼下来往行人,好奇道:“刘姐姐,你说她会来吗?” “当然会。”刘婉宁笑意清浅,笃定极了:“女子皆善妒,尤其是素来卑懦惯了的人,妒忌心更甚,只会记仇不会记恩,平时瞧着柔柔弱弱,一旦狠下心来,咬人最狠的就是她,这位卫府七娘就是此类人。” “那我们先前的计划就作罢了?”齐玉筱对卫含苏的为人品性毫不关心,只有些不甘道:“里里外外的人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将那贱人引出来,必定叫她身败名裂!” “暂且用不上,”刘婉宁缓缓摇头,道:“现在想想,这法子过于冒险了,太子殿下将那贱人看的如此重,难保没有安排人暗中保护她,一旦失手,咱们都得搭进去。” 同样的手段,对付卫含月成功了,不代表对付卫含章能够成功。 真要失手,即便首尾扫的再干净,也挡不住太子手下的能人探查。 朝野上下真才实干的官员不计其数,可不是人人都如卫平那般草包废物。 齐玉筱被说服了,她自小骄横惯了,却也不是真的傻,能不冒险,当然还是不冒险的好。 虽然,她是真想见见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被人践踏成泥的模样。 那多干净利落,不比现在的手段来的爽快? 但她知道刘婉宁说的对,直接安排人凌辱当朝太子妃太冒险了,现在的计谋虽然在她看来过于迂回,却安全的多。 即便她的皇舅舅真安排人在暗处保护,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叫那贱人中招。 热茶煮开两壶,日头都升到半空中时,雅间的门终于被叩响。 心腹奴仆躬身入内,手持一玉珏,道:“有位自称姓卫的姑娘在外求见。” “请她进来。”刘婉宁接过玉珏,提起的心总算放下,她还当自己这回看走眼了呢。 很快,一头戴帷帽的女郎款款入内,见到雅间中还有另外一人后,卫含苏微微一怔,很快摘下帷帽,福身笑道:“见过成仪郡主。” 齐玉筱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撇嘴道:“既然来了,那就都是我们自己人,坐吧。” 卫含苏依言落座,刘婉宁轻抬莲臂,为她斟了杯茶,口中道:“七娘肯来,应当是识破了你家九妹的嘴脸了吧。” “哼!”齐玉筱冷笑道:“小小年纪如此水性杨花,得陇望蜀,有了我皇舅舅的宠爱还不够,那贱人恨不得全天下优秀的郎君都念着她,心仪她,说起来,咱们三个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越说越恼,想到夫婿冷心冷面,看都不看一眼自己模样,恨的牙都痒痒,就连她的郡主身份莫名其妙被剥,恐怕也跟那贱人脱不了关系。 齐玉筱生来尊贵顺遂,长到这么大从未如此痛恨一人,恨不得立即叫那贱人死了才好。 “成仪郡主用词恰当极了。”卫含苏望着这位公主之女恨意汹涌的面容,眸光微动,缓声道:“我这位妹妹的确是得陇望蜀,既要太子殿下的宠爱,又舍不得叫陈世子对她死心,不许他娶妻纳妾,天下所有的好事,她恨不得一个人占了。” 第171章 思及昨日自己的哭求,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但她的那位惯来好说话的妹妹,却能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卫含苏笑意变冷。 她看向刘婉宁,淡淡道:“刘姑娘昨日说的,有关于冉冉的事同我相商,我人既已来,你直说吧。” ‘冉冉’二字,她语气还是带着几分轻柔,让人只觉亲近。 刘婉宁心中一惊,端详她的神情,试探道:“你姐妹感情竟这般好?” “刘姑娘用不着再试探我,成仪郡主不是说了,我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同你们是自己人。” 卫含苏端起茶盏饮了口,道:“昨日之前,我是真心将她当做妹妹,但她却没拿我当姐姐,如此,也别怪我对她不义了。” 她知道走进这间房门,就注定和冉冉作对。 但,那又如何? 她明面上虽是侯府女郎,但二房庶出身份,让她在卫府活的如履薄冰,言行举止谨小慎微唯恐那句话惹恼了嫡母,叫她不喜。 才过及笄不久,就被祖父惦记上送去给王府世子做妾,她原本都认命了的,是这个从江南回来的妹妹给了她新的希望。 她有了新的身份,从侯府二房庶女一跃成为国公府唯一未嫁女郎,哪怕是庶出,但她有个太子妃的妹妹。 她对她小心示好,步步为营,只为了让这个命好的妹妹能从指甲缝里漏点福气下来,叫她也能有个锦绣前程。 第148章 卫含苏心底冷笑,虽然她的主动亲近不纯粹,但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日日对着那双关切清澈的眼睛,她是真的信了自己这个妹妹是大方善良的人,最感动时也曾对她付出过一丝真心。 若不是真心信任,她如何会愿意将自己心底的秘密告知对方。 她喜欢陈世子一事,就连她的生母都不曾知道,却愿意对着这个妹妹开口。 虽然她愿意说的原因,更多的是想借太子妃身份的力,但那也是出于信任,相信这个妹妹会帮她啊! 谁能想到她的好妹妹只将她当个乐子,看着她对陈子戍情根深种,心里不定如何嘲笑羞辱她呢。 思及从前自己的种种示好,卫含苏握住茶盏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冷笑道:“我们能齐坐一堂,为的不就是同一个人吗?我对冉冉的恨意不会比你们少,若你们信不过我,那我走就是了。” “七娘性子竟如此急躁吗?”刘婉宁漂亮的眉眼微微弯起,娇声道:“不过问一问罢了,那贱人身份非凡,谋算不可出一丝差错,性子太急躁可要不得。” “是啊,我性子已经算急躁的了,怎么你比我脾气还大?”齐玉筱搭腔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愿意在这儿等你,必然是相信你的。” 卫含苏淡淡一笑:“说说吧,你们究竟想出了什么法子对付冉冉。” 刘婉宁同齐玉筱对视一眼后,她率先开口道:“法子是有一个,不过能不能用上还是有前提的,七娘你同那贱人亲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为我们解惑。” “你们想知道什么?”卫含苏并不意外,她身份地位皆不如这二人,唯一的优势便是更了解卫含章一些。 “那贱人虽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不过……”刘婉宁顿了顿,抬眸正色道:“七娘作为旁观者,能否看出她对太子殿下可有付出真心?” 卫含苏被问的一愣,虽有些不明白,却还是答道:“自然是有的,她若无半点真心,殿下又岂是好糊弄的。” 闻言,刘婉宁淡淡一笑,“既如此,那你我之计可成。” 不待卫含苏发问,她继续道:“七娘觉得那贱人能如此目中无人的底气来自哪里?” “这还用说?”卫含苏冷笑道:“若没有太子殿下撑腰,她此刻说不定都被我家祖母安排嫁给钱家四郎了。” “七娘说的不错,”刘婉宁颔首,语气不乏酸意,道:“那贱人所有底气不过来自殿下的宠爱,打蛇打七寸,殿下的宠爱就是她的七寸,只要殿下厌弃了她……” “此等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岂是你我能谋算的?” 没想到她卖了半天关子,想说的就是这种废话,卫含苏笑意彻底收敛,道:“我随冉冉同住内城这么久,太子殿下对她是怎样的真心我比谁都清楚,厌弃她?” 她冷嘲一声,道:“不如叫冉冉厌弃殿下或许来的快些。” 被一个从没放在眼里的小小庶女嘲讽,刘婉宁却半点不怒,反而笑道:“是了,那就依七娘的意见,让你家冉冉厌弃殿下吧。” “我皇舅舅能如此宠爱那贱人,想必就是沉迷于她的温柔乡。”一直不曾说话的齐玉筱也笑了,她轻摇手中团扇,道:“我就不信,那贱人不温柔小意讨好,我皇舅舅还能如此疼她。” 卫含苏愣了,蹙眉道:“你们什么意思?卫含章又不是傻的,还能听你们安排,去厌弃太子殿下?” 她那妹妹或许虚伪可恶,水性杨花,却也不傻…… 刘婉宁掩唇一笑,道:“七娘有所不知,苗疆有一种奇蛊,唤作‘欢情蛊’,与名字不同,此蛊毒就毒在,中蛊之人再无欢情。” “中蛊之前越是心仪的人,中蛊之后便会忘记之前的心意,厌恶对方,难以忍受对方的亲近。” “只怕她对殿下并无真心,但凡有一丝半点,此蛊毒必定生效,一旦她表现出厌恶殿下之举,以殿下的骄傲……” 第172章 刘婉宁笑意变冷,淡声道:“如此,我就不信,他被迷了的心窍还醒不过来。” “放心吧,我皇舅舅万乘之尊,即便真对那贱人有几分喜爱,也断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对自己并非真心,满面厌弃。”齐玉筱笑意盈盈,笃定道:“等那贱人失去宠爱,届时都无需你们出面,我一个人就能欺辱死她。” 失去宠爱的后妃,跟嫡亲的姐姐、外甥女,孰轻孰重还用说吗? 卫含苏久居闺阁,从未听过世间还有这等奇蛊,静静的消化一番后,觉得此计的确可行,忙问道:“那我们去哪里寻这蛊毒?” “哪里还用得着寻。” 刘婉宁自得一笑,柔声道:“昔年苗疆蛊师作乱,我祖父曾奉先皇之命出兵,屠无数城寨,立赫赫战功,也得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世间仅存最后一只‘欢情蛊’。” 卫含苏眼眸一亮,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沉吟许久后,道:“此蛊既这么有用,为何不直接给太子殿下用了?” 此言一出,刘婉宁同齐玉筱皆望了过来,目露不解。 尤其是齐玉筱,她眼眸瞪的老大,“你是傻了不成?我皇舅舅何等人物,他志在天下,岂会耽于儿女私情,眼下他对那贱人不过一时兴起了几分兴趣,你不会就以为他真心喜爱上那贱人了吧?” “绝无可能!”刘婉宁这些年切身体会过萧君湛有多冷心绝情,完全不信这种铁石心肠的男人会对哪个女子产生情爱,卫含章那张脸她又不是没见过,的确有几分蛊惑人心的魔力。 所以,他只是对那张美人面动了几分兴趣罢了。 两人从未见过萧君湛同卫含章私下是如何相处的,只凭借自己所见所闻中的判断,语气却如此坚决,叫卫含苏都要忍不住信了。 毕竟太子殿下来启祥宫虽频繁,但他同冉冉两人相处时,从不喜身旁有人伺候。 第149章 可……她虽不知道那两人单独相处时是何等情境,但也亲眼见过殿下望着冉冉时的眼神。 那样清冷淡漠的男子,看着冉冉的眼神却如此温柔宠溺……真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吗? “好了,”卫含苏尚在犹疑至极,刘婉宁开口道:“若是殿下真对她有一丝真情,那倒更是好办了,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男子能接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厌恶自己,遑论是当今太子。” “至于给殿下下蛊毒,亏得你敢想。” 她同齐玉筱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有些惊惶。 齐玉筱道:“你当蛊毒是那么好下的,我皇舅舅饮食起居习惯乃绝密,承明殿内层层防控,谁的人也安插不进去,更别提能在他身边伺候的皆非平庸之辈,嗅觉灵敏,但凡有一丝不对,都能察觉出来。” “若按你这么说,那冉冉身边防卫也不弱……”卫含苏说到这儿,微妙的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她道:“你们是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吧,不过,若是风险太大,我绝对不会以身试险。” 她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谨小慎微了十几年,即便再恨卫含章,也做不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 最好是既要能算计得当,又能叫所有人察觉不出,安然脱身。 不然的话,她就要慎重考虑要不要同这两人合谋了。 卫含苏的顾虑,刘婉宁同齐玉筱完全明白,她们二人神情不变,十分悠然。 刘婉宁笑道:“七娘放心,我这法子极为巧妙,绝对神不知,鬼不觉,咱们都是自己人,不会坑你的,你若是有风险,那我们也逃不过。” 说着,她轻叹一声:“启祥宫倒是有我们的人,只是不得重用,无法进入内殿,也不知那贱人的起居习惯,所以此事还是需要劳烦你亲自出手。” 卫含苏并不直接表态,只道:“愿闻其详。” “此乃欢情蛊的蛊引,是蛊虫最喜欢的味道,遇水则化,无色无味,”刘婉宁自袖中取出一支精巧的玉瓶,道:“七娘同那贱人关系亲近,可知她近日的饮食习惯?有无每日必饮之物?” 卫含苏在听见遇水则化,无色无味八字时,眼神就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快速道:“每日午膳后,冉冉有小憩的习惯,睡醒后会饮上一盏青梅汤,若能将此蛊引下入青梅汤里……” 刘婉宁大喜:“既如此,如此再好不过。” 都是聪明人,大家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很快,刘婉宁将手中的玉瓶递了过去,又问道:“七娘既然住在启祥宫,想必能进入层层看管的小厨房吧?” 卫含苏一怔,想到自己连夜熬的鸡汤,缓缓点头:“这是自然。” “那此事万无一失。”刘婉宁彻底放下心来,她面上笑意更深,道:“这里是蛊引,你找准时机下入她喝的青梅汤里,只要她喝下去,我手里的蛊虫会自己去找她的。” 无色无味,遇水即化,只要她避开人将药粉下进去,的确没有风险。 卫含苏接过玉瓶,忽然眉头微蹙,又道:“中蛊后,她可会有什么不适?宫中御医见识极广,会不会瞧出什么端倪。” “你大可放心,蛊毒蛊毒,这是蛊不是毒,御医可瞧不出什么来。” 刘婉宁自信摇头,柔声安抚道:“且欢情蛊虽是苗疆奇蛊,但比起其他蛊虫用途,它并不害人性命,所以名气不是很大,本就鲜为人知,如今那寨子都被屠戮一空,能听说过此蛊的人天下不超过一手之数。” 第173章 “中蛊之人除了对心上人厌恶排斥外,并无其他症状,这是苗疆人专门用来戏耍人心的,见一对有情人分崩离析,厌恶猜疑对方,可不比戏文好看吗?” “听起来真有意思,”卫含苏也笑了,她道:“那此蛊可是无解?” “只要母蛊不死,子蛊就无解。”刘婉宁面露狠意,道:“以防万一,母蛊我将亲自服下,在殿下彻底厌弃她之前,绝对不容有失。” 卫含苏不置可否,将玉瓶藏于袖中,告辞离去。 ……………… 明明已经来行宫避暑,但这几日,萧君湛却比在京城忙碌了些,白日抽不出空来启祥宫,卫含章也不愿意去承明殿扰他处理政务。 只有每日夜间忙完朝政,才有时间踏着月色匆匆而来,抱抱他的小姑娘后,又踏着月色回去。 怕卫含章无聊,他专门遣人送来不少姑娘家喜爱的稀奇玩意,奇巧摆件。 还有两宫女官受命前来拜见。 尚宫局女官呈上各种头面首饰、华丽发钗,奇珍异宝,东珠步摇,等饰品的花样子,供未来太子妃挑选。 尚服局女官自然也不甘示弱,从贴身里衣,到鞋、袜,再到夏装衣裙款式,都由尚服局手最巧的女官一针一线缝制而出,用料皆是云州进贡而来夏日穿着最舒爽的冰丝锦。 另外四宫的女官并未随同来行宫。 卫含章出身不低,这些年来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却也被这皇家气势所惊。 难怪各个都想爬上高位呢,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其实卫含章倒也不觉得无聊,白日里她大多时间都在江氏处待着,也是想看看父母感情进展的如何,同卫含苏口角的第二日,她便将事情原委说与母亲听。 至于那些‘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话,她实在难以启齿。 即便如此,江氏听了依旧面露厌色,怒道:“真是看不出,平日里瞧着她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小庶女,竟还学会了强权逼人那套,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怎么不是呢。 思及昨日之事,卫含章微微一顿,道:“之前我看七娘过于柔弱可欺,于心不忍想扶她一把……但经昨日一事,我对她大为改观,总觉得七娘心机颇深,不似面上那般怯懦,每每想起都深感不适,实在不愿再同她亲近了。” “听你说来,她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江氏缓缓颔首,语带讥诮:“既如此,你遣她回来吧,为娘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求票~~~ 第150章 身为二房主母,江氏对庶子女们虽说不曾刻意亏待,却也懒得同他们演母慈子孝那一套,颇有威严。 是以卫含苏在这位嫡母面前素来谨小慎微,兢兢战战。 “我当时就遣她走了,只是她又是跪又是哭的死赖着不肯离开。”卫含章无奈道:“她毕竟是卫家姑娘,我也不好真让宫人撵她走,叫外头听了去,丢的是咱们家的脸。” 高门大户里姊妹、兄弟之间因为利益争斗,感情不睦乃常事,不过,越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越是看中家中名声,就算内里都成乌眼鸡,对外时也是亲亲密密融洽极了。 她这个初封太子妃的妹妹接了庶姐一同去内城住,结果连夜将人家赶了出去,无论传于谁听,都是落入口舌,招人耻笑。 一些嘴碎的,还不定能传出什么谣言呢。 “她就是拿捏你顾忌家中名声,不会赶她走,估计还想着你心软,哄一哄事情也就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江氏也理解女儿的顾虑,她摇头失笑,道:“那为娘亲自去‘接’她回来,够给她脸面了吧?” 卫含章心里就是这个想法,闻言,她赶忙拿过江氏手中的团扇,为母亲扇风,殷勤道:“那就有劳阿娘了,我实在有些忌惮她。” “冉冉懂得谨慎是好事,不过你也别太胆怯了。” 一个养在深闺小小的庶女,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她手里,即便心中对嫡母,幼妹有着几分怨恨,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江氏莞尔一笑:“论出身,你为嫡她为庶,论身份,你更是被明旨封为太子妃,你忌惮她作甚?” “……发现七姐并非如此无害,一时难以接受罢了。”卫含章也觉得自己好像过于谨慎了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忌惮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总担心离的近了会被背后捅刀子。” 昨日之前,她对这位庶姐是怜惜居多,毕竟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的确让人很难不动容。 但在见识过她另外一面后,卫含章实在难以再产生‘怜惜’之感。 又联想到萧伯谦曾下过的评语,‘天生反骨’,让她不得不生出几分忌惮。 ……总之,她不想再亲近这么一个人。 母女俩说话间,已到了午膳时分,周嬷嬷来问是否摆膳。 卫含章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就留下来陪母亲一同用膳。 仆妇们才摆上饭食,还未入座,卫恒父子俩正好顶着烈日从外头进来。 见幼女也在,卫恒面带笑意,道:“冉冉来了。” 卫含章微微福身,唤了声‘阿爹’。 “坐下用膳吧。”卫恒口中应着女儿,目光却望向一旁的妻子,若是平时,江氏早该递过浸了凉水的巾帕,给他拭汗净手了,可现在那本该属于他的待遇,叫儿子给享受了。 第174章 卫恒面色一僵,眯着眼望向儿子,到底没好意思说什么,接过周嬷嬷递来的帕子,净手后坐于餐桌首位。 卫云培对他亲爹的心理活动浑然不知,他坐于卫含章身边,小声的道了声:“阿姐。” 给卫含章听的心头发软,她这个幼弟又俊又乖,让她想起小时候的顾昀然。 她骄纵惯了,对外人还能掩饰下爱作弄人的本性,但对认定的‘自己人’,向来是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的。 顾昀然从小到大被她作弄了不知道多少次,有一次委屈的不行,板着一张面色发黑的俊脸,质问她为何总逮着他一个人欺负。 彼时,卫含章一脸理直气壮:“不欺负你欺负谁?” 小小少年认真的想了好久,最后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默认了她的话。 如今想来,顾昀然在她面前脾气是真的好,也是真的‘乖’。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事事休。 想到顾昀然如今娶了齐玉筱,后院一团糟,卫含章心头都忍不住叹气。 她倒没有不甘心,主要是觉得,她的小竹马值得更好的姑娘。 父母之间气氛怪异,做儿女便有些束手束脚,明明是亲密的一家人,可这顿午膳用的却有些尴尬。 天气热的很,卫含章喜食酸口,江氏给女儿夹了一筷子酸汤鱼,一个转头的功夫,回来就看见自己碗碟里多了道八宝鸭。 她看了眼面色温和的夫婿,并不说话。 卫含章斯斯文文的用膳,不经意间留意到,卫恒给布的菜,江氏一口都没动。 心头暗自惊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叫江氏在儿女面前连最基本的面子功夫都不愿维持了。 午膳过后,卫恒领着卫云培离开,道是去考校儿子功课。 江氏望了望日头,问女儿:“冉冉是休憩一下,还是现在就随为娘动身,去将七娘带回来?” 正值午时,外头太阳毒辣的很,卫含章又才用过午膳,有些犯懒,闻言便摇头道:“我要睡会儿。” “成,去里头睡会儿吧。”江氏对爱女无有不依,母女俩一同进了内室,想到女儿怕热,又唤了仆婢多添了个冰瓮。 卫含章歪躺在榻上,看着母亲慈爱的面容,轻声道:“阿娘,你同我阿爹在一起是不是很不开心。” “哪儿的话,你阿爹秉性不坏,脾气也好,我同他这些年都过来了,膝下儿女皆全,放眼京城,已算恩爱夫妻了。” 江氏给女儿打着团扇,笑道:“就是这些日子他闹的我有些烦,只能让你爹自个儿闹去,我实在没功夫理会他。” 卫含章撑起手,眼眸闪闪发亮,问:“阿爹闹什么了?” “……”江氏神情一顿,抬起团扇敲了敲女儿的头,嗔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卫含章摸着被敲的头顶,委屈道:“我就是关心阿娘你嘛,同我说说吧。” “不能同你说,”江氏哪里好跟女儿讲夫妻之间的事,闻言只温柔道:“为娘此生已过半,往后不求其他,只盼儿女平安喜乐,你同殿下感情和睦,我的冉冉能一直像现在这般鲜活可爱。” 闺阁时期被长辈全心爱护,出阁后得万人之上的天下至尊纵宠,这辈子都不需要吃这世间任何一点的苦痛。 永远天真烂漫,永远鲜活可爱。 球票~ 第151章 午憩过后,卫含章同母亲两人乘坐软轿回了启祥宫。 母女俩才进宫门,正要吩咐婢女去喊卫含苏出来,就见当事人远远的从……小厨房方向而来,身姿娉娉袅袅,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看到嫡母、幼妹,卫含苏脚步微滞,很快便恢复如常朝这个方向走来,在一步开外之地停下,福身道:“见过母亲。” 她笑吟吟的望向卫含章,小心翼翼道:“知道冉冉你喜爱吃莲子糕,姐姐今儿特意去龙州城选了上好的莲子回来,这不,才刚出炉,冉冉可要尝尝?” 她的语气带着些恳求,配上满是希冀的目光,真叫人难以拒绝。 不过,卫含章并没打算再跟这位庶姐继续姐妹情深,她别开眼,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旁边的江氏上下打量了这个庶女许久,淡声道:“你收拾收拾同我回去吧。” 卫含苏握住食盒的手猛地一紧,面色发白,道:“是女儿哪里做错了吗?” 说着,她膝盖一软,就要当众跪下认错,江氏朝后瞥了个眼神,周嬷嬷一个箭步上千,眼疾手快的将人‘扶起’,笑道:“地上滚烫,七姑娘可站稳了。” 江氏是真见不惯她这副动不动就泪湿眼眶,跪下谢罪的小娘做派,难掩厌色道:“冉冉比你尚小小一岁,婚事已经定下,家中如今就你一个未议亲的女郎,许是这些年我对你疏于管教,叫你长成这么……” 她顿了顿,刻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只道:“我已请了两位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好好教你规矩,去收拾一下,随我回去。” 卫含苏怕极了这个嫡母,知道她素来说一不二,被周嬷嬷握住的胳膊生疼也不敢哭出声来,连求饶的话都只敢对着卫含章说。 “冉冉,可是因着昨日的事恼了我?”她颤声求道:“我知错了,冉冉原谅姐姐这一次好不好?” “叫你随我回去,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给旁人看见,还以为我要捉你回去沉塘。” 第175章 江氏眉头蹙的死紧,“你若是瞧不上国公府不愿意回去也成,我今日便派马车送你回京,你同你姨娘去庄子住去。” “不不不!”卫含苏急急摇头,连声道:“女儿没有不愿意回去,母亲莫要生气,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说着,她终于站直了身子,欲落未落的泪也收了回去,对着卫含章盈盈一拜,道:“我知道冉冉你恼极了我,昨日之事的确是我言行有失,你生气是对的,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她鬓发微乱,香汗淋漓,瞧着慌乱又无措,可怜极了。 卫含章虽然已经看透她这面孔大概率是装出来的,但她依旧怒其不争。 就算是装,能不能不要装出这么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 她这个庶姐,甚至连婢女都在讨好,活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用江氏的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刻薄过她。 卫含章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你姓卫,是卫国公府二小姐,为人处事可以大气些,用不着对谁都这么小意讨好,我是恼你昨日的作为,但我依旧希望你能立起来,不要总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这话卫含章说过很多次,卫含苏也听了很多次,可只有这次她听的微微一怔,直直的望着对方,眸光有一瞬间复杂极了。 在姐妹感情几近撕破脸的现在,她却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幼妹,好像也没那么虚伪。 其实仔细想来,她身处高位,哪里有必要对她这个庶出姐姐虚情假意。 ……冉冉是真心对她的。 这个念头叫卫含苏心口一紧,她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又止住。 太阳猛烈,江氏瞥了眼不发一语的庶女,对着周嬷嬷道:“去,帮着七姑娘把衣物首饰都收拾好。” 说着,她拉着女儿进了内室,嗔道:“你也是的,外头那么热,傻站在那同她说什么,她要是个受教的,性子早就扭过来了。” 卫含章的确热出一脑门的汗,只觉口干舌燥,她抬手为母亲斟上一盏凉茶,正欲给自己也满上,想到什么,止住动作扬声唤了绿珠,吩咐道:“去看看小厨房今日可有为我准备冰镇青梅汤。” 萧伯谦连饮食都要管束她,坚决不允许她生冷不忌,在讨价还价之下,她才得了每日一盏的冰镇青梅汤。 若是因为午膳不在宫里用,而让小厨房没有准备,那就太可怜了。 绿珠领命而去,去小厨房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同周嬷嬷一起回偏殿的卫含苏。 见到绿珠,卫含苏神情僵硬了一息,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绿珠脚步微顿,虽知道这位七姑娘同自家姑娘闹了口角,却还是福身行礼道:“我家姑娘想喝青梅汤,奴婢现去小厨房取。” 闻言,卫含苏猛地闭了闭眼。 绿珠见状,关切道:“七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无事,”卫含苏笑了笑,让出位置,道:“快去吧,别让冉冉等久了,她苦夏的紧,每日最爱饮这酸糖水。” 绿珠并未再问,再度福身一礼后,匆匆而去。 收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卫含苏最后看了一眼绿珠离去的背影,面色如常的对周嬷嬷微笑道:“有劳嬷嬷了,咱们走吧。” ……冉冉不能怪她,一旦说出实情,她或许将万劫不复,她不敢,也不能去冒风险,要怪便怪命吧。 一切都是命。 绿珠办差效率很快,卫含章未等多久,便见她端着一精致玉盏入内。 入手冰凉的酸梅汤一到手,卫含章孝心满满的递给江氏,道:“阿娘可要尝尝,宫里的御厨手艺真是不错,同样的酸梅汤,比家里的好喝多了。” “还没出嫁呢,就瞧不上自家东西了,心心念念就是宫里宫里。”她这么一副馋猫样,给江氏瞧乐了,对女儿的贴心十分受用,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眉心,嗔道:“你自个喝吧,为娘不爱喝这些酸不溜秋的东西。” 第152章 陪同母亲在殿内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周嬷嬷便前来复命,道是卫含苏那边已经收拾妥当。 闻言,江氏微微一笑,饮下最后一口茶,起身道:“人我领回去了,为娘到要看看,她还能作出什么妖。” 卫含章微微颔首,送母亲至殿外,还要再送,被江氏拦住:“行了,你回去吧,咱们娘俩有什么好客套的,外头热的很,别送了。” 卫含苏在殿外台阶下等候,见她们出来,眼神怔怔的望着这边。 江氏不欲同这个本就不喜的庶女多说什么,淡淡招呼一声就坐上轿辇离去。 卫含章目送母亲走远,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不知怎的,她突然很想很想见萧伯谦。 明明昨晚才见过,但她此刻却有种急切想抱抱他的冲动。 ………… 卫含章到承明殿时,萧君湛正同几位朝臣在正殿议事,听见宁海的禀报,他微微一怔,道:“可是有要紧事?” 宁海缓缓摇头,小声道:“卫姑娘道并无要事,只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您,奴婢瞧她神情平静,不似遮掩。” 闻言,萧君湛眼神闪过愉悦,温声道:“你带冉冉先去内殿,同她说,孤这边忙完了就过去。” 这是来行宫后,小姑娘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萧君湛心中欢喜,神情不经意间就带了些温柔。 第176章 叫殿内几名臣子瞧了,心中暗自惊叹。 都说卫氏女得宠,可不亲眼瞧过如沐春风的萧君湛,谁也不敢相信他们清冷疏离不近女色的殿下,真就对个才及笄的姑娘动了心思。 宁海奉命引卫含章去了内殿,这儿是萧君湛于行宫的起居所。 “您稍待,殿下正同臣工们在议事,忙完马上就过来。”宁海吩咐宫婢奉了茶点,又道:“姑娘先用些茶吧。” 卫含章在殿内转了半圈,闻言道:“不急,他的政务要紧,不用专程过来陪我。” 她又不是不懂事只会任性的小姑娘,哪里愿意叫心上人放下国事来陪着她。 宁海面上带笑,低声应诺。 卫含章端起茶盏饮了口,抬眸望向这位萧伯谦身边的贴身内侍,忽然道:“宁海,你忙不忙,不如陪我聊聊天吧。” 宁海一愣,旋即躬身道:“姑娘有何话要问,尽可直说。” 他极为醒目,用眼神示意左右内侍宫婢退下。 卫含章没想到他这么郑重其事,也是愣了,很快笑道:“我就是想同你闲聊两句,你怎么如临大敌似得。” “姑娘……”宁海无奈道:“您总爱作弄人。” “这回我可没捉弄你,是你自己会错意了。”想到这人跟在萧伯谦身边,眼力见十足,卫含章也能理解一二,她好奇道:“你今年多大了,跟在你家殿下身边有多久?” 宁海没想到这小祖宗还真就闲聊,此事并不避讳,他无需隐瞒,便答道:“奴婢今年三十有三,受陛下恩典,自幼便跟在殿下身边伺候,已有二十三年。” 卫含章快速一算,这么说萧伯谦两岁时,宁海就在身边了。 同她跟绿珠绿兰差不多。 想着,她盈盈一笑,又问道:“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可有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另眼相看?” 卫含章早就有些猜疑,心理生理都正常的少年人,在十来岁最该少年慕艾的年纪,他真就一点不好奇男女之情? 该不会受了什么情伤,导致这些年不近女色吧? 思及此,她笑意收敛了几分,定定的望着宁海,只把宁海瞧的无奈道:“这还真没有,在同您相识之前,殿下眼里心里无半点儿女私情。” ……但凡有姑娘能入殿下的眼,以他家殿下堂堂万乘之尊,还能孤寡到现在? 卫含章点点头,更纳闷了:“寻常世家子弟十五六岁尚且有家中长辈安排人通晓人事,你家殿下……” 就算皇后早逝,后宫其他妃嫔无资格操心太子的事,但当今陛下就没想到给到了年纪的儿子安排几个暖床女官? 宁海知道自家殿下对这姑娘看的极重,见她的确满脸疑惑,不像是在故意逗他玩,半点也不想叫她误会,连忙端正了神情,道:“姑娘有所不知,殿下自小主意就正,他不愿意的事,就算陛下也勉强不得。” “在您出现前,殿下一心只有朝政。”说着,他神情微妙的笑了笑,道:“您出现后……” 卫含章被他笑的面上发热,打断道:“不许再说了。” 小姑娘声音羞恼至极,叫刚到门外的萧君湛听了个正着,他脚步微微一顿,循声望了过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宁海急忙躬身行礼。 卫含章却老神在在的坐着,半点没有起来行礼的意思,伸手撑着下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眼眸闪闪发光,道:“这就忙完了?” 萧君湛垂眸望着她,两人对视许久,他抬了抬手,宁海低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他们二人,萧君湛坐到她身侧,将人揽进怀里,轻声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需要遣退宫人内侍。” 他语气平静极了,毫无半点波动,但以卫含章如今对他的了解,还是很轻而易举的听出了不对劲。 她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道:“伯谦哥哥,你不是连宁海的醋都吃吧?” “不许胡说,”萧君湛握着她的手,缓缓捏了捏,道:“我哪里有那么小气,只是问问你罢了。” 口口声声她在胡说,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 ……他是打定主意要问清楚她同宁海两个在殿内都说了什么。 卫含章有些啼笑皆非,早知道他酿醋成瘾,却没想到他连内侍的醋都吃。 这可真是…… 伸手圈住他的手臂,卫含章仰着头看了他好久,叫萧君湛有些不自在的抿唇:“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望着自家的俊俏郎君,她终于没忍住,揶揄道:“幸好我也同伯谦哥哥喜欢我一样喜欢你了,不然的话,你说你醋意这么重,若我喜欢的是旁人,你该怎么办啊?” 终于开始了~ 这个‘忘情’梗,土是土了点,但在女主控看来,真的很爽很带感的,也是我开这本书的动力~ 铺垫这么久,终于到了! 见惯了男主失忆、忘情、从而虐女主剧情的宝子们,可以期待一下不一样的反转。 追过我上本书的宝子应该都知道,本作者君是有点‘虐男主控’的呀。 当然,本书主打的还是甜宠,只有‘一丢丢’虐男主。 我很喜欢太子殿下,舍不得虐他太久,相信我。 另外,有读者说女主不够聪明,不够杀伐果断,没有直接摁死几个女配~ 第177章 我简单解释一下吧,女主人设简介写的很清楚,娇纵明艳的侯府嫡女。 她生于和平年代,穿书后也没见识过阴谋诡计,所受过的唯一委屈都是来自祖父祖母。 咱们是上帝视角但女主不是,她看不到女配们的密谋,她也没有被害妄想症,不会因为几句口角就猜疑女配们要害她性命,专程派人监视她们,而且她身边有几名女官,暗处有暗卫,在女主视角里,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安全的。 再说男主,本书男主是真正的仁君,他不是因为自己女人不高兴,就天凉王破肆意杀戮的暴君,也不会因为姑娘家的矛盾就大开杀戒,这太离谱了。 最后,本书主打甜宠,你们要的杀伐果断、冷静智慧大女主我也能写(并且已经写过),但冉冉不是这样的。 第153章 怎么办? 萧君湛垂眼看她,道:“我只喜欢过你,从没有过别人,所以冉冉你也不要喜欢别人,不然我会生气。” 听出他语气不对,卫含章也不怵,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笑道:“我这不是同你说‘假如’吗?又没说真不喜欢你。” “不许假如,”萧君湛揽住她的腰,静默良久,缓缓道:“若冉冉真喜欢旁人,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同宁海单独相处,他都满心不悦,更不要说真喜欢上别的男人。 卫含章平日里最爱逗他,此刻见他满脸肃容,更是笑嘻嘻地打趣道:“就这么醋啊,连假如都不许……” 腰间一紧,一个转身人已经被抱着坐到了他腿上,说到一半的话也被打断。 萧君湛细细端详她许久,目光微微有些冷,道:“冉冉,任你再胡闹、再娇气一些都没关系,但这种话仅此一回,以后不要再说了。” “……哦。”卫含章见好就收,乖乖点头道:“不说就不说,伯谦哥哥真是不禁逗,连开个玩笑都不许。” 心里却哔哔:她在他面前本就胡闹惯了,什么话都敢说,胆子大的一塌糊涂还不都是他一手纵出来的。 说到此处,忽然又想到了江氏和卫恒如今的相处模式,真叫一个不尴不尬,让她这个做儿女的难免忧心。 “对了,”将脸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一声一声的心跳声,卫含章闷闷道:“我阿爹阿娘吵架了你知道吗?” “……这倒是不曾听说。”话题好端端的跳转到这儿,叫萧君湛微微一怔,方道:“是因何事起的争执?” “也说不上争执吧,我阿娘温柔大度,这些年来从没同阿爹有争执。”卫含章回想江氏对卫恒那爱答不理的样子,神情有些微妙,道:“应该说是我阿爹自个儿不知怎地,别扭起来了。” “你同为男子,给我解解惑呗。”她坐直身子,双眸亮闪闪的盯着他:“前些时日,我阿爹把后院所有年轻的妾氏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两个年纪大了的,没有放出府改嫁。” 卫含章眉头微微蹙起,试探性的问道:“如今卫国公府后院只剩两个妾氏,你说我阿爹闹这一出是为的什么?” 萧君湛安静的听完,道:“你阿爹之前有多少姬妾?” “我又没在京城长大,哪里知道他这些年一共受用过多少妾氏。” 提起这个,卫含章有些替江氏膈应,只道:“反正回京后,光我见过的有名分的妾氏就有七八个,另外家里还蓄养了些舞姬,不知道阿爹有没有……” 时下贵族蓄养舞姬乃传统,相当于家妓,宴客时招来伺候宾客,主子若是看中了,也免不了自己享用。 世风如此,无论是有名分的姬妾,还是家中蓄养的舞姬,在男人眼里,都是取乐的物件,爱时拿来把玩享乐,腻了便弃之一旁,只要不为了这些‘物件’拂了妻子的意,便能称得上好男人。 察觉到小姑娘愤愤不平,萧君湛捏了捏她的腰,道:“那你阿娘对这些妾氏舞姬是什么态度?从未因为她们而恼怒吗?” 卫含章道:“从前如何我不知,不过现在我阿娘早看开了,半点都不介意,自我回京起见我阿娘对那些妾氏们,真是恩威并施,又仁慈大度,从未刻意磋磨她们,一些个懂得识字算数的,我阿娘还叫她们帮着管理账目呢。” 对于妾氏们来说遇上一个仁慈的主母,比成为郎君的宠妾更为幸运,毕竟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在卫恒后院即便不受宠,江氏也不曾亏待。 所以卫含章每每去静雅堂请安,都能看到一个个婀娜多姿的妾氏们早早就来江氏面前表现自己。 那些青春正好的姑娘们,都不能说是卫恒的爱妾,认真说起来,那根本就是江氏身边温柔小意的解语花。 萧君湛听罢微微颔首,又问:“冉冉有几个庶出兄弟姐妹?” “一个姐姐,两个弟弟。”卫含章道:“都是同一个妾氏所出,我阿娘见她多年服侍,又为家里生育了三个孩子,从未犯错,不忍将她遣走,是如今留于家中的二妾之一。” 就冲着这生孩子的数量,想必沈氏在卫恒那儿也很是得过一段时间的宠爱。 “……冉冉娘亲果真贤惠大度。”萧君湛神情微顿,面上流露出笑意,道:“我猜想,你爹许是对她这般大度不满,才闹起了别扭。” “……什么?”卫含章双眸瞪大:“他都姬妾成群了,我阿娘大度不是更好吗,他竟然还不满意?” 第178章 萧君湛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傻姑娘,你若是也对我这般大度,我必定比你爹更恼。” 卫含章蹙眉道:“你跟我阿爹比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阿爹对你阿娘的感情,应当不是夫妻相敬,互相扶持而来的情分。”萧君湛垂首,无奈的拍拍她的小脑袋,问道:“而是同我对你的感情一般,容不得你大方贤惠。” “不许你同他比,他浪荡半生,这些年姬妾成群,庶出子女好些个。”卫含章心头发堵,攀上他的脖颈,道:“你身边又没姬妾,洁身自好二十余年才只有我一个,他拿什么跟你比!” “你拿自己跟我阿爹相提并论是想做什么!”越说越恼,她恨恨的在他唇上咬上一口,“我眼里容不下沙子,你敢同我阿爹一样,去跟其他女人生孩子,那我……” 萧君湛抬手拭唇,道:“你怎么样?” “……”卫含章双臂缓缓下滑,顿了许久,低声道:“你说的对,我不能怎么样,我拿你没办法。” “我说了什么,你就说我说得对?”萧君湛握住她的手,置于唇边亲了亲,笑道:“原来我的冉冉醋意也不小。” 他眼角眉梢都是舒然,似心情畅快极了,俯首欲亲亲怀里的姑娘,被盖住嘴唇推开。 卫含章道:“我心里不高兴,你现在不要闹我。” 临近过年,睡眠钟还没调回来,我太难了…… 第154章 “冉冉乖,不要不高兴。”萧君湛温声哄道:“相信我永远不会有别人,只要你一个。” “……”卫含章垂头不语,她除了相信还能怎么办。 身份上的差距,让她清楚的明白,一旦他变心,她什么也做不了。 方才,他气定神闲的反问,只是让她更明白这一点而已。 “真生气了?”萧君湛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低头道:“你捉弄我那么多次,我只逗你一次就同我闹性子?” 卫含章缓缓摇头,“没有闹性子,只是想明白了,你我之间再亲密,实际上也是君臣关系,无法同民间有情人般,做一对平等的夫妻。” 民间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世家贵族,过不下去和离的夫妻不少,女子有嫁妆傍身的,更是可以和离后单独开立女户,自个儿关门过日子。 而她…… “我何曾是这个意思?”萧君湛面色一变,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蹙眉道:“冉冉可见过我对臣子是什么模样,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 他顿了一顿,低头覆上她的唇,小心翼翼吻了许久才放开,“我说过,在冉冉面前,我永远是萧伯谦。” 卫含章抿唇,固执道:“那是因为你现在情窦初开,满心都是只有我一个,但……”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言,两人都懂。 “冉冉……”素来娇纵任性的姑娘,忽然展露出来畏缩胆怯之意,叫萧君湛心头骤然钝痛,怪自己为何要逗她,下意识抱住她哄起来,“是我不好,没能让冉冉完全相信我。” “一定不会再有别人,”他声音低沉,搂紧怀里的姑娘,温声安慰:“我何其有幸,最爱的都在怀里了,其他的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卫含章相信他现在的话,也相信他一言九鼎,君无戏言。 不过未来漫长,一旦出现变故…… 那时候,她身在后宫连和离都不行,只能跟江氏一样学着万事不去在意。 想到江氏,她心口愈发堵的慌。 “按你的说法,我阿爹也是十分欢喜我阿娘的,但这些喜欢却丝毫不影响他这些年姬妾成群,等到现在三十好几,睡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浪荡玩乐够了,腻了,便又眼巴巴希望我娘能善妒在意他。” 卫含章定定的望着他,眼睫微微颤动,嘟囔道:“他好贪心,什么都想要。” 小姑娘眼睑因为委屈有些泛红,瞧着似要掉金豆豆,萧君湛有些心疼,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思忖半晌,指尖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脸颊,又到嘴唇。 卫含章被他捧在怀里亲了好半晌,才听见他小声劝道:“每个人的想法、选择都不同,其实按时下风气来看,你阿爹的作为并不算过,好姑娘,别愁眉苦脸了。” 理智上来讲,卫含章知道他说的对,真论起来,卫恒的庶出子嗣还算少的,她几个舅舅庶出子女更多,可她还是膈应的很,为江氏也为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子。 “我只是觉得,男子既然姬妾成群,就不要再去妄想妻子对他一片真情,谁的心也不是铁打的,无坚不摧。” “凭什么啊!”她越说越满是愤愤道:“他怎么就不想想,真要是在意他,那他浪荡成性的这些年,我阿娘得难过成什么样?” 眼见心上人抱其他女人入怀,独守空闺的每一夜他都在其他女人床上,稍微带入一下,卫含章都只觉抓心挠肝般的痛苦,更别提以嫡母身份去抚育他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不提真情也就罢了,反正这世道女子嫁给谁家都这么过,可一旦动了真情,不可能不介意,也不可能心如止水般平静。 更何况卫含章清楚的知道,身为原著女配,江氏的结局惨淡,这还是在卫恒对她有几分真情的情况下,可见男子真情多廉价。 护不住妻子,护不住女儿,护不住儿子。 第179章 这样一个浪荡多年的标准世家公子,却还不满妻子宽容大度,不在意自己! 小姑娘如此愤怒,叫萧君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他是男子,自小所受的教育来说,卫恒的作为实在算不得什么。 就算他自己这些年身边清净,没有过女人,也不代表他就认为臣子们多几个姬妾便是内帷放荡,不堪重用。 他用人从不看臣子内宅有多少姬妾,对妻子是否专情。 不过,怀里是他心爱的姑娘,爱屋及乌,便也能理解她心疼自己娘亲的心情,轻轻拍抚许久,他方道:“长辈的事由长辈自己去解决,听你所述,你阿娘性情沉稳,不似会将这些放在眼里的人,何必为她忧心?” “可我阿爹总缠着她怎么办?”卫含章恹恹道:“我阿娘估计烦都要烦死了。” 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江氏就是对卫恒很不耐烦,当着儿女的面尚且如此,若是两人独处时…… 一个浪荡半生姬妾无数的夫君,原本夫妻之间客客气气的相安无事,相敬如宾,半辈子也过来了,结果他却从某日开始突然天天缠着你,白日在你面前晃悠不算,晚上……可能还要来跟你同房。 卫含章代入一下,眉头蹙的死紧:“还不如给他多纳几个妾呢!” 省得去烦她那么好的阿娘。 许是头一回见父母闹矛盾,如此偏心娘亲的孩子,萧君湛默了默,才试探问道:“那冉冉说该怎么办?我给你阿爹赏几个妾氏?” “你敢!”卫含章横眉竖眼,气道:“我阿爹妾氏还少了吗,你有那想法,不如给我阿娘赏几个俊俏点的年轻郎君。” “……”萧君湛无语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几息,他怔了怔,道:“冉冉说认真的?” 卫含章哼了声,道:“不行吗?” 萧君湛彻底怔住了,垂眸瞧了她许久,小声问道:“真要这么做?”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冉冉是想让他们和离?若不和离,我给你阿娘送……” 他顿住没再说下去,终于发现这姑娘的想法有多惊骇世俗。 第155章 卫含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的偏开头,小声道:“我就想要我阿爹体会一下,我阿娘也有别人,他是什么感受。” 卫恒是什么感受萧君湛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难得体会到了语塞的滋味,无语凝噎良久,他道:“冉冉确定要这么做吗?” “……?”卫含章震惊回头,试探着问道:“真的可以?我阿爹阿娘没和离也可以?” 这可不是和离后贵夫人们养男宠,这……江氏还是卫国公夫人呢。 萧君湛静静的望着她,目光带着纵容,缓缓颔首,“如果这么做能叫你开心些,我可以打着送贴身侍卫的名号给你娘送几个人。” 至于……用不用,那就不归他管了。 卫含章瞳孔瞪的老大,没想到她这么胡闹的想法,他不说教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法子来成全。 从来都知道自家情郎温柔体贴,宠她无下限,可真这么没下限,还是将卫含章震惊了,怔怔的看了他许久,才道:“伯谦哥哥,你这么个宠法儿,会把我宠坏的。” 她脾气在徐州时就已经很骄纵了,这些时日被他惯的愈发无法无天…… 闻言,萧君湛笑了起来,将怀里的姑娘紧紧抱住,低声道:“不是你说的吗,我长你良多,合该多宠着你些,好姑娘,你再任性些也不要紧,我惯的,我自个儿受着。” ……怎么这么会哄人。 “油嘴滑舌,就是故意逗我开心的。”卫含章心中甜蜜,却嘟囔道:“你不怕把我惯的天不怕地不怕,口无遮拦专门戳你心窝子吗?” “不怕,冉冉尽管戳,我对你就一个要求。”萧君湛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道:“要一直喜欢我。” 卫含章眨了眨眼,领悟到什么,又缓缓睁大,“你竟然怕我琵琶别抱?” 原来不止是她会担心他以后另觅新人,他也一样吗? 可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啊,卫含章满心不解。 小姑娘灵动的双眸忽闪忽闪,整个瞳孔里都是他,只有他…… 萧君湛很喜欢这种感觉,被她瞧的心头发烫,是真的很想亲亲她,强行按捺住后,温声哄道:“冉冉答应吗?” “答应,答应,”卫含章是个大方的姑娘,半点也不小气,果断许诺道:“我会一直喜欢你,永永远远只喜欢伯谦哥哥一个。” “乖孩子。”得到想要的回答,萧君湛心满意足的低头吻她。 太子殿下亲吻姑娘的技艺见长,一整个温柔小心,卫含章握住他的衣领,很乖很乖的仰着头配合他亲。 没乖太久,手开始很不规矩的顺着衣襟往里探,萧君湛呼吸顿了顿,到底没舍得阻止。 夏日衣衫轻薄,指腹不费多大力气就触及到他胸膛,卫含章下意识咽了咽喉咙,后脑勺上萧君湛缓缓摩挲她耳后的手瞬间用力扣紧,呼吸不再平缓,开始急切起来。 这些日子,两人亲密惯了,卫含章也见惯了他各种模样,丝毫不怵,小手不知不觉就滑入腰腹。 她很小心,不再如前两次一般随意,而是一点一点的抚触,像是打定主意要摸个过瘾。 腹部本就坚硬的肌肉,随着她的作弄紧绷如铁,跟他这个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完全不一样。 第180章 卫含章好奇的紧,极具专研精神的她,小心的伸出手指戳了戳。 换来萧君湛一声低低的喘息。 ……她眉头微挑,再度戳了戳。 萧君湛喉间溢出一道短促的闷哼,再也不敢吻下去,松开小姑娘的唇,伸手拨开她颈侧的长发,将脸埋了进去,整个人看着无奈极了。 腹部的动静用尽所有自制力都忽略不掉,那只作乱的小手时不时的还要伸出手指戳一戳。 但他喜欢极了这种感觉,舍不得阻止她的作弄。 小姑娘纤细的脖颈近在眼前,萧君湛嘴唇动了动,缓缓凑近,吻住。 卫含章‘唔’的一声,急忙从他衣襟中抽出手推开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抬头怒道:“不给摸就说不给摸,做什么要咬我!” 谁知一抬眼就撞入一双炙热的眼眸中,萧君湛正直直的看着她,还有些怒意的小姑娘瞬间有种被食肉动物盯上的恐惧感。 毛骨悚然的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就要从他腿上下来,却被腰间的手紧紧勒住不许走。 ……她感受到某些动静,这回是真的有些慌了,急忙握住腰间的手,低声道:“你怎么了?” 萧君湛并不说话,用那个眼神足足看了她半晌,好在始终没有进一步动作。 殿内危险的气氛维持了许久,终于,他眸色渐渐淡了下去,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没咬你。” ……他如何舍得咬,想拆吃入腹倒是真的。 卫含章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闻言浅浅松口气,小心瞥他一眼,道:“我能下去吗?” 没有为难她,萧君湛缓缓松开手,道:“还摸么?” 得到自由的下一瞬,卫含章坐去了对面,听见问话僵了僵,立即乖巧道:“你要是很难受的话,那我以后都不摸了。” 闻言,萧君湛低笑了声,一面整理起自己的衣裳,一面笑道:“这可不行。” 卫含章被他笑的面色发热。 他抬头瞥了她一眼,忽然探身过去握住她的胳膊,掀开她轻薄的罩衫,指腹准确的抚上内侧的朱砂红,眸光明明暗暗看了许久,终究还是给她把罩衫搭上去。 “过两日启程回京,”他道:“钦天监该算出婚礼吉日了,回京后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这么快?”卫含章心头一惊,道:“才来行宫一个月不到呢,现在才八月初几。” “不快了,前些时日便已经立秋,热不了几天就该转凉了,你要是喜欢这儿,以后每年咱们都来。” 萧君湛伸手为自己斟了杯凉茶,一口饮尽后,又道:“最重要的是,我等不了太久,得先下旨确定婚期。” 他或许真的入了障,素日里多清冷自持的人,一沾上这姑娘,满心的欲念,比这世间最丑恶的男人都不差。 她若是知道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定然不会再乖巧可人的唤他伯谦哥哥。 今天还有一章,努力码字中,你们努力投票呀~~~再甜一甜,马上女主就该忘记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了,……我要看太子殿下走下神坛。 第156章 念头疯涨的瞬间,什么规矩礼仪都顾不得了,还能克制住没冒犯她,已是他最大的极限。 虽早就确定要入宫,可他这般迫不及待,还是叫卫含章有些无措,她才及笄没多久,怎么就要出嫁为人妇了? “冉冉…”萧君湛握住她的手,轻叹口气,道:“别怕,我会护着你一辈子。” 捧在怀里小心护着都嫌不够,又哪里舍得看她害怕无措。 卫含章微垂着头,小声道:“你要说话算话,永远不许欺负我。” “好,”萧君湛身量极高,目光直接就能放在她雪白的后颈上,他魔怔般的看了会,缓缓合上眼,哑声道:“不欺负你。” “……”卫含章被他这语调弄的默了默,有些不信的抬头,“真的?” 萧君湛道:“嗯,真的。” 重复确认后,卫含章放下心来,冲着他盈盈一笑,“那好吧,我相信你。” 萧君湛深深的看她一眼,不置可否的颔首,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那我去给你阿娘选人?” “……”卫含章再度默了默,看他一副当即就要行动的架势,犹豫几息后,小声道:“还是先等等吧,我细细想了,你说的有道理,长辈的事,我的确不好插手。” 还没和离呢,真给江氏送男人,卫恒就算脾性再温和,恐怕也得气的吐血。 不说江氏是他心爱之人,就算不是爱人,那也是他结发二十载的妻子,身边跟着几个‘贴身侍卫’算怎么回事? 丢人的不止是卫恒,还有整个卫家门楣。 闻言,萧君湛也不意外,温柔的笑了笑,赞道:“冉冉是个懂事的姑娘。” “别硬夸行不行?”卫含章没好气道:“我胆大包天到有些莽撞,还时常口无遮拦,哪里懂事了?” 萧君湛只是笑着看她,并不说话。 ……自家的姑娘,再骄纵再任性莽撞,那也是灵动可爱,样样都极好的。 这种无理由的偏向,身为一国之君,他对谁都说不出口。 ………… 晚膳在承明殿,两人一同用的。 用完膳后,日头渐渐西沉,光线却还十足,萧君湛吩咐宫人备好文房四宝,在殿外庭院中,给卫含章画起了小相。 第181章 早早就动了给小姑娘作画的心思,在各种变故下,推迟几月后,终于落下了笔。 卫含章坐于凉亭石凳上,手撑着下巴,眼神懒洋洋的望着亭外的男人,第五次催促:“画好了没?” 萧君湛不答,良久放下点唇的朱砂笔,侧头望向身后的宁海。 宁海心领神会,自书案拿起画像,等了几息墨干之后,小心的卷起来。 卫含章不乐意了,站起身几步就走下凉亭,道:“怎么就收起来了,给我看看呀。” 萧君湛揽过她的腰,阻止道:“还未上裱,冉冉要看以后到了宫里自有机会看。” “没上裱便没上裱,那有什么要紧。”卫含章实在好奇他把自己画成什么模样,结果好不容易挣开他的怀抱,却见宁海拿着画像已经走远了。 如何唤都不回来。 给她气的,在回启祥宫的路上,都没搭理旁边的人半句。 萧君湛握住小姑娘的手,道:“冉冉忘了,你早先就答应让我画幅小相给我私人收藏,所以那幅画是我心头之宝,不欲叫旁人瞧了去。” “……!”卫含章简直不可置信,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是我的画像,你说我是‘旁人’?” “嗯,”萧君湛一脸理所应当道:“除了我以外,都是旁人。” 这说法叫卫含章真是长见识了,她瞪大眼睛同他对视半晌,气道:“那宁海呢?他不也看见了?” “他不算,”萧君湛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行么?” 卫含章不肯作罢,追问道:“那你刚刚说等我去了宫里,有机会见,是哄我玩的?” “没哄你玩,冉冉…”萧君湛叹口气,握住她的手置于唇边亲了亲,无奈道:“那幅画像于我意义重大,我不愿示人,别逼我可以吗?” 虽然不理解,但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卫含章只能蹙着眉点头:“我本人都在你面前站着,你拿一幅画像当宝贝。” 萧君湛只是笑,“不一样。” 卫含章问他哪里不一样,他却不说了。 两人借着消食的由头,走到启祥宫时天色以黑。 梅兰竹菊四位姑姑早在宫门口等候,见两人走进,齐齐福身行礼。 萧君湛道了声起,握住卫含章的手未松,拉着她进去。 路过偏殿方向时,卫含章不经意间望过去,见里头没了往日的烛火通明,才想起卫含苏已经被江氏接卫家。 萧君湛观察力不错,顺着她偏头的功夫,就问道:“你七姐呢?” “被我阿娘接回家,学规矩去了。”踏上台阶,入了内室,卫含章一面说着,一面又好奇道:“你不是不喜欢我七姐吗,问她做什么。” “何来喜欢不喜欢?”萧君湛不赞同的斜她一眼,纠正道:“是你同她亲近,我便难免关注些。” 卫含章‘噗嗤’笑出声:“我又没说你什么,你怎么这么敏感?” 瞧他那样,好像生怕她会误会他同卫含苏一样。 萧君湛静静的看着她笑,也跟着笑道:“她搬走了就好,不然你这宫里住着其他人,我每每来找你都担心不方便。” 尤其是这些日子,姐妹俩亲近的很,夏日女郎们衣裙又清凉大胆,他每次到了正殿外,都要叫宁海先来确认里头只有他家小姑娘一个,才放心入内。 不然真撞见什么,要赖上他怎么办? 旁的人还能随手处置了,这又是冉冉的姐姐…… 卫含章这才知他竟然有这种顾虑,一时之间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到最后,忍不住笑着扑进他怀里:“我真想知道明明没有谁教你,你怎么就无师自通,这么守男德。” “男德?”这几乎是字面上的意思,萧君湛接住她的手微顿,无奈道:“我也好奇你打哪学来这些词儿。” 第157章 卫含章不理他这个问题,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心里喜滋滋的,“以后也得这样,不许给别的女人任何接近你的机会,明白吗?” “好,只让冉冉这么抱着。”萧君湛哄人哄的得心应手,低笑着问:“你七姐不在,殿内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人走漏风声,我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卫含章并不接招,立刻坐直身体,严肃道:“你快回去吧。” 萧君湛并不勉强,只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退一步道:“那冉冉明日继续来承明殿找我好不好?” 不好再三拒绝,卫含章迟疑道:“会不会影响你处理政事?” “不会,正好书房内缺个佳人红袖添香。”萧君湛微微一笑,温声哄道:“就如在燕王府别院那般,冉冉来陪着我可以吗?” 思及那些朝夕相对的日子,卫含章也有些怀念,抬头亲他一口,颔首答应了。 萧君湛伸手抚着被亲的下颌,笑意愈浓,摁着她轻轻的亲了回去,根本舍不得走。 直到被她催了好几次,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等人一走,卫含章便进了盥洗室,今日又是去了母亲院中,又是去了承明殿,早就乏了。 从盥洗室出来,绿珠绿兰已经在外等候,见主子湿发薄纱,赶忙迎上来为她绞干发丝。 卫含章双手交迭于梳妆台,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半眯着眼任由贴身婢女伺候,懒洋洋道:“绿珠,明日一早,记得遣人去母亲那里通传一声,就说我不过去了。” 第182章 “奴婢知道了,”绿珠绞发的手微顿,笑道:“若是夫人问起,奴婢就道姑娘去了承德殿。” 卫含章眼眸疲懒的掀了掀,哼了声:“不许打趣我。” 绿珠从善如流的笑着认错:“是,奴婢不敢了。” 看她那模样,很明显……她下回还敢。 卫含章无奈的斜了她一眼,实在困的很,不想多说,却见另外一边的绿兰许久没有动作,眼带羞意,正看着自己脖颈。 “怎么了?”卫含章坐直了身子,侧过脸将那处脖颈对着铜镜照了照,恍然一惊。 紧接着面色骤红。 ……难怪她明明觉得有些疼,他却说没咬她! 的确没咬,但他…… 卫含章扯过发丝遮住脖颈,道:“你们不许说出去,就当没看见,知道吗?” 绿珠绿兰齐声应诺。 “姑娘,”绿兰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唇,还是开口劝道:“婚期未定,姑娘您……” “我晓得的!”卫含章羞恼道:“他要啃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嘛。” “……”绿兰也红了脸,再不多说了。 也是,太子殿下想做什么,就连老爷夫人都拦不住。 卫含章对着铜镜照了又照,那枚印子的确十分明显,只能用头发遮一遮。 好在她如今虽婚约已定,却还是梳的姑娘发式。 不过,她依旧有些恼了,这是萧伯谦头一回在她身上留印子,之前他们闹的过分了,他也没啃过她脖子啊。 打定主意明日得找他去要个说法,卫含章躺在床榻上,抱着这个念头,困意来袭,慢慢合上了眼。 深夜,启祥宫正殿,万籁俱静。 殿内燃了驱虫安神香料,无蚊虫侵扰,內间拔步床上的姑娘睡的极香。 外间通风的纱帘被风吹动,空气中多了点甜锈味。 卫含章眉头微微蹙起,翻了个身。 ……………… 第二日,卫含章睡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撑着床榻坐起身,明明一夜好梦,却觉得脖侧发酸,浑身有些软绵绵的。 她伸手缓缓按了按微酸的脖颈,蹙着眉唤绿珠绿兰进来。 “宁海公公一早过来,”绿珠手脚轻柔的为主子梳发,口中道:“说是今儿上午殿下招了几位臣子在议事,恐怕没时间陪您用早膳,姑娘可以用了早膳再过去。” 闻言,卫含章微微怔了怔,良久才道:“你出去跟他说,我不过去了。” 绿珠吃了一惊,一旁正挑选衣裳的绿兰也一样,面露诧异看向这边,“姑娘昨日不是说……” “嗯,我改主意了。”卫含章垂眼望向妆奁里那块墨玉,淡淡道:“还是去阿娘那儿吧。” 她神情平静,却叫两名自小一同长大的婢女心头愈发惊诧。 绿兰有些担忧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昨夜还同太子殿下甜甜蜜蜜,为何一夜之间就冷了下来…… “还能怎么,只是觉得你昨晚劝说的很对,”卫含章望着铜镜里自己脖侧的痕迹,抿唇道,“尚未成婚,便日日腻在一起,过于肆意妄为了。” “可……”绿珠小心道:“可您同殿下感情好,这是好事。” “不用多说了,你们就当我之前鬼迷心窍而失了智,现在清醒过来了。” 卫含章挑了支金簪为自己插上,吩咐道:“以后他要是过来,你们都留在殿内,不许避开叫我们单独相处,明白么?” 绿珠绿兰对视一眼,低声应诺。 …………………… 承明殿内。 臣工们退下后,萧君湛在窗边静静站了会,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来,心中渐渐升起几分不安。 思忖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过于紧张。 坐回御案前,手持奏章开始批阅,目光却时不时看向门口。 没多久,便见宁海一脑门汗走进来,身后未有旁人。 萧君湛心头微沉,道:“不是叫你等着冉冉一同过来吗,她人呢?” “这……”宁海面露迟疑,微躬着身子,垂头道:“许是有事……卫姑娘临时起意去了外城。” “冉冉这么跟你说的?”萧君湛眉头微蹙,语气担忧道:“可有说发生了何事?“ “是卫姑娘的侍女说的。”宁海勉强笑了笑,道:“奴婢并未见着姑娘本人。” 闻言,萧君湛顿了顿,道,“孤是哪里又惹她生气了吗?” ……我又从何而知。 宁海小心道:“应当不是,昨日卫姑娘不还专程来看您吗?” 萧君湛垂眸不语,回想昨夜分开时,两人之间浓情蜜意,的确不曾惹着那个姑娘。 第158章 静默良久,他道:“打发个人,去看看卫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宁海躬身应诺,忙不迭的退出殿内,招来一个内侍,耳语几句。 等内侍领命而去,他抬头望了望明晃晃的日头,心中不知怎的有些惊惶。 ……才好了多长时间,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 另一边,前脚才有宫人来送信,江氏得了女儿今日不过来的消息,后脚就见着人,不免有些诧异。 卫含章恹恹的不想说话,面色也不太好看。 江氏探手抚上女儿的额头,问道:“可是同殿下又闹了脾气?” 第183章 “谁跟他闹脾气,阿娘不要提他。”卫含章心里实在不高兴,明明跟那人亲亲密密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可她却怎么也没办法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情。 当时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下得去口的! 她怎么就能那么热情的去亲吻一个年长她那么多的男人!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发自内心的厌恶。 “还真闹性子了?”江氏摇头失笑,劝道:“冉冉这脾气是愈发大了,不可仗着殿下惯着你,便愈发不成样子。” 卫含章欲言又止,最后唇瓣微抿,一声不吭。 这模样叫江氏瞧的心头一跳,抬手挥退室内仆婢,才低声道:“我儿这是怎么了,遇上了什么难事?” 她心念急转,将许多不好的事都想了个遍。 卫含章见状,正要说话,江氏却探手过来,直接握住她的胳膊,褪下外衫,动作一气呵成。 见到女儿小臂内侧的红砂痣还在,又用指甲轻轻刮了下,才微微松了口气,收回手,斜了女儿一眼,嗔道:“好端端的,做什么摆出这副为难的样子,真是吓了为娘一跳。” “……是您想多了,”卫含章将胳膊上的外衫拉上去,并无羞赧之意,只道:“女儿为难的不是这个。” 室内并无旁人,卫含章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道:“今早醒来,恍然大梦初醒,惊觉自己这段时日做错良多,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接受,故而无甚心情说笑,叫您担心了。” 女儿神情平静,再无往日里的骄矜之色,似一夜之间长大,江氏微微收敛了笑意,道:“究竟怎么了?” 卫含章捻了块莲子糕放在口中轻轻一咬,咽下后,方抬头笑道:“无事。” 萧伯谦身份贵重,就算她把自己的心理变化说给娘亲听,除了叫她跟着担忧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圣旨已下,她该做的是,像从前一样,欺骗自己去喜欢他。 江氏准备斟茶的手微顿,自己这个幼女性子娇,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般吞吞吐吐,真的很不对劲。 女儿长大了,不想说的事,强逼不得,她按捺下心头的忧虑,斟了杯凉茶,道:“多喝些水,这个糕点太甜了些。” 卫含章莞尔一笑,接过茶盏饮了口,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外周嬷嬷的声音响起,“七姑娘请回吧,夫人说了,您这些日子好好学规矩,无需来请安。” “听闻冉冉来了,我来看看她,劳烦嬷嬷通传一声。”卫含苏的声音透过门扇传来,轻不可闻。 室内,母女俩对视一眼,卫含章摇了摇头,表面态度。 江氏却勾唇冷笑,搁下茶壶,扬声道:“让她进来。” 门外周嬷嬷闻言,推开房门,卫含苏才跨门而入,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见嫡母的声音。 江氏道:“给我跪下。” 她的声音带着薄怒,叫卫含苏有些无措,很快感觉到膝窝一疼,被周嬷嬷踢了脚,直挺挺的跪倒在地。 卫含章一愣,原本别开的脸不由望了过去,正好瞧见庶姐双手攥成拳,低泣发问:“母亲何以如此,女儿只是想来看看冉冉。” “何以如此?”江氏目光一厉,冷声道:“还记得昨日接你回来,我说了什么吗?规矩些,安分些,待在你的屋子里,好好听两位嬷嬷的教诲,忘记不该有的心思,等着议亲嫁人。” “你倒好,一日还未到,就跳到我这儿来,”说着,江氏怒极反笑:“莫不是这些年我对你们太好,反倒叫你们忘记了自个儿身份。” 这是连她的生母沈氏,还有两位弟弟都算进去了。 卫含苏低泣声不知何时停了,跪伏在地的身子微微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半晌,一句辩驳的话都不敢说,只乖顺道:“女儿知错了。” 对这位庶女自认已经足够耐心,这次江氏并不心软,淡声道:“既然知错,便要认罚。” “……是。”卫含苏低头拭泪,抽噎道:“请母亲罚我。” 垂眸望着底下的庶女好一会儿,江氏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笑道:“别杵我眼前了,出去外头跪着吧,跪至晌午你爹回来,他若喊你起来你便起。” 想来,她这些年就是太好性儿,都叫庶女蹬鼻子上脸…… 真是不知所谓,江氏冷冷一笑,对着周嬷嬷吩咐道:“让七姑娘跪于庭院中间,你亲自盯着,不许庇荫,不许喝水,必须跪端正了,若坚持不住,泼杯凉茶给她醒醒神。” 周嬷嬷低声应诺,她是江氏的陪嫁嬷嬷,素来健壮有力,担心卫含苏不肯,直接拽住她的胳膊,道:“七姑娘可听清了?请吧。” 如今虽已立秋,但气温比之盛夏半点不弱,甚至更为猛烈的发散着一年里最后的余威,真要跪于太阳底下一个晌午,莫说一个娇养于深闺的小姑娘,即便是年轻力壮的郎君们,也怕是受不了。 卫含苏脸色煞白,彻底知道怕了,求饶的话都到了嘴边,抬头看见嫡母冰冷的面色,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将视线转到卫含章身上,神情期盼。 希冀这位妹妹能求求情。 卫含章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微动,却并未开口。 江氏作为主母管教庶女,连卫恒都不能轻易插手,她又有什么资格求情。 被周嬷嬷生生拖拽起来的卫含苏目露绝望,又想到自己昨日所行之事,仅有的内疚不安烟消云散,心头骤然升起极大的痛快。 第184章 且得意吧! 让我看看你们母女还能得意多久。 一月份圆满结束,全月无休~~~更新了十四万字,键盘都敲冒烟了~~~最后一天了,有票票的都满上呀~~ 第159章 房门再度合上,江氏回首看向女儿,冷厉的目光柔和了些,道:“冉冉可觉为娘狠心?” 卫含章没有迟疑的摇头,答道:“是七姐自作自受。” 她先前被顾家退婚,在忠勇侯府时受到卫平柳氏不少责难,身为嫡亲孙女,尚且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无必要从不去主院讨嫌。 而卫含苏庶女出身,在嫡母面前本就没几分脸面,这些日子却屡屡作妖,江氏此番虽严苛了些,可的的确确是她自找的。 “原先道她虽性情胆小,却也勉强有几分知书达理,如今看来全是假象。”江氏淡淡一笑,嘲道:“心比天高,恬不知耻。” 她只以为庶女上赶着凑上来,还是为了陈国公世子。 卫含章今日心绪本就不佳,一早起来思及过往便觉得嗓子眼堵着一块棉絮,闷的让她心头沉重,喘不上气来。 可见母亲不高兴,还是劝道:“阿娘何必同她计较,她再如何不好,也用不着您来操心,指了两个嬷嬷好好教导规矩,在贴上一副嫁妆,等她出嫁后少来往便是。” 她很认同江氏的话,也觉得卫含苏挺恬不知耻的,倒不是因为陈子戍的事,而是上回两姐妹闹成那样,她再没理会过这个庶姐,对方却还能一副亲亲热热的假面。 总是泪雨连连,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 ……她又不真是泥捏的,被人指着骂了通,还能起恻隐之心。 “她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谁有那功夫给她立规矩,”江氏满脸厌色:“你阿爹对膝下几个女儿素来不错,我重重罚了七娘,看看他心疼不心疼。” 本来嘛,谁的孩子谁心疼,卫恒的孩子可不止嫡妻所出的二女一儿…… 卫含章早在听江氏说等卫恒回来叫起,才让卫含苏起来时,就猜到她的用意,闻言便道:“阿爹他必然会心疼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为她出头。” “最好是心疼七娘受了苦,同我大吵一架,往后也莫要在日日来我眼前晃悠。”她揉了揉额角,似极为疲惫,道:“在这行宫,躲清净都没个地方,等回了京去定要去别院住上几日。” “阿娘记得带我一起,”听说能躲清净,卫含章顿时来了劲,嗓门都有力气了,“这两日就该回京了。到时候阿娘去哪里都得带着我。” 江氏从她话语神态里察觉出了些什么,心头微微发紧,试探着道:“别院在城郊外头,离京城有段距离,往返不便,殿下可愿意叫你隔的这么远?” ……就是要离他远点才好呢。 卫含章道:“尚未出嫁,我哪里去不得?同阿娘去别院小住罢了,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江氏何等精明,怎么会听不出自家女儿提及太子殿下,语气中满满的不耐与抵触。 “冉冉,”她怔了怔,握住女儿的手,低声道:“殿下可是做了什么事,叫你恼了他?” “也没什么事儿……”卫含章被问的一愣,知道瞒不住,干脆小声坦白道:“就是忽然发现,他好像也没我之前想的那么好,有些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 江氏像是不能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半晌没说话。 之前提及殿下,女儿满脸甜蜜娇羞,如今…… 这变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小姑娘家还不定性,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似乎也说的过去。 只是,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又岂容你一时喜欢,一时不喜欢。 所以,她家冉冉,竟是要厌了殿下? 江氏终于反应过来,瞬间抽一口凉气,目光发直盯着自家幼女。 明明还是闷热的天,此刻却莫名脊背发凉。 ……………… 烈日当空,卫含苏轻薄的衣衫早被汗湿,被晒的皮肤发红,眼前发黑,嘴唇都起了层干皮。 虽是庶出,在嫡母手下谨小慎微的活着,可她到底是侯府女郎,锦衣玉食精心喂养长大,这是她从小到大头一回受此等酷刑。 被又一次用凉茶泼醒时,她是真的后悔了。 为何得了卫含章来的消息,就想来看看她中蛊后的样子,可有性情大变。 倒叫素来严苛的嫡母抓住把柄,硬生生要折磨死她! 卫恒自内城回府时,才进院门,就瞧见庭院中间直挺挺跪着几欲晕厥的二女儿,他眉头微皱,快步上前,将人扶起,对着树荫下站着的周嬷嬷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周嬷嬷福了一礼,恭敬道:“七姑娘做错了事,夫人吩咐,让她在这跪着,反省反省。” “做错了事?”卫恒眉头蹙的愈发紧,不可置信道:“犯了何错,需要如此重罚?” 闺阁中的姑娘,本就身娇肉贵,一个不留意要是伤及根本,日后子嗣有碍…… 卫含苏抬起满是汗水的脸,用满是孺慕之情的声音,轻轻唤了句,“……阿爹。” 她被晒了一上午,没饮一口水,这会儿连泪珠都挤不出来,见到父亲,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有气无力道:“……阿爹莫要怪罪旁人,是女儿做错了事,母亲罚我是对的。” 第185章 她嗓音嘶哑,叫卫恒有些不忍,随手指了两个仆妇过来,吩咐道:“把姑娘送回房,再请医女来瞧瞧,别落下病根。” 这么热的天,就这么跪在太阳底下这么久…… 即便是对身强体壮的青年,也是一道酷刑,女子体弱…… 卫恒实在难以相信……这竟然是他贤惠大方的妻子吩咐下来的。 难道她对自己的抵触之情,已经延展到孩子身上? 周嬷嬷来的比卫恒更快一步,等他来时,江氏早便知晓了院中发生的。 见他进门,江氏手持团扇遮住半张面,率先道:“老爷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卫恒脚步微滞,望向冷淡的妻子,蹙眉道:“我并无此意,只是七娘一个姑娘家,是犯了何等大错,要叫她在烈日下跪一上午。” 江氏听他说罢,冷嘲道:“何错?老爷若是有心,自会查探清楚,哪里需要来问我。” 新年越来越近,身边年味好浓呀,一个个都到处疯玩,只有我日日埋头码字~~~心蠢蠢欲动…… 二月第一天,宝子们月票是不是都刷新了,收到的月票数量,有助于给作者加油打气~~~ 第160章 她讥诮一笑:“老爷既觉得我管教庶女过于严苛,我也不欲再做此恶人,日后七娘的事都叫她姨娘操心去吧,只要不犯到我头上来,我只当眼不见为净。” 卫恒面色微变,道:“我尚未说什么,夫人怎么就恼成这样。” 说着,他转头望向女儿,无奈道:“冉冉同爹说说,你七姐犯了什么事可好?” “……”卫含章默了默,她今日疲懒的很,实在不想废自己口舌,便道:“事情原委,周嬷嬷比女儿更清楚,不如叫她同您说。” 周嬷嬷得到示意,便有条不紊的将昨日从启祥宫接卫含苏回来后,江氏对她的安排叮嘱,结果一天未到,便当成了耳旁风。 卫恒听完,也认为此事庶女过于莽撞,不尊嫡母,但…… “七娘同冉冉姐妹情深,知道冉冉来了,想来同她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卫恒几步走到江氏身旁坐下,握住妻子的肩,柔声道:“你若有气,罚她写写闺训,女则也就是了,不好这般体罚。” “老爷倒是提醒了我,”江氏侧身避开他的手,对着周嬷嬷吩咐道:“去,叫七姑娘把闺训,女则手抄十遍,没抄完,不许出房门一步。” 见妻子神情毫不掩饰的抗拒,卫恒手僵在半空,女儿就在旁边看着,他面上生出些不自在,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江氏又道:“至于姐妹情深,我家冉冉可不敢当,谁不知道她眼巴巴跑来,为的是什么。” 每每想到一直看不上的庶女竟想着,以权势逼迫国公府世子爷把她娶了,江氏便心生厌恶。 卫恒一愣,他对内情浑然不知,问道:“不是来看冉冉吗,七娘还能为了什么?” 江氏撇过头,不愿同他详述。 还是卫含章不忍见亲爹的话无人接,简单解释道:“七姐对陈国公世子有意,前日求到我跟前,言语中的意思……是想叫我让太子下旨为她赐婚。” “我不愿意行强权压人之事,阿娘便把她接了回来,想拘着她学几日规矩,好叫她断了这个心思。”卫含章对着脸上满是震惊的卫恒,道:“谁曾想,一日功夫都不到,听说我来了,她又忤逆阿娘,寻了过来。” 说着,卫含章都觉得这个庶姐行事哪里有半分胆小谨慎的做派。 真就如江氏所说,这些日子家里得了爵位,她身份水涨船高,无论在哪里因着太子妃姐姐的身份,极受贵女们追捧,这一番造化,将她心都养大了。 卫恒丝毫不怀疑女儿的话,论身份地位,还是其他,冉冉都没有必要故意中伤家中庶姐。 ……他从没想到一向娴静的庶女,竟如此任意妄为,不识好歹。 陈国公府是什么人家? 那是世袭罔替的超品公爵府。 陈子戍又是何等人才? 太子殿下的心腹爱臣,细心栽培多年,寄以厚望,朝野上下数得出的青年才俊,几乎是整个京城贵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这也是她一个小小庶女能妄想的? 卫恒松了口气,好在冉冉没被她哄的答应下来,若真强把家里庶女嫁过去。 这缔结的可就不是两姓之好,而是世仇。 届时,恐怕朝堂上都会出现异样的声音,仗势欺人、骄矜跋扈这些帽子,冉冉是摘不掉了。 而太子殿下,也未必能答应这样无理的请求……即便看在冉冉的面上应下了,心中对卫家怕也要起几分厌烦之意。 甚至还会牵连冉冉在殿下心头的份量。 愈想,卫恒愈是心惊,素来温和的眼眸闪过冷锐,起身道:“我去瞧瞧她。”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江氏侧眸望向女儿,起了教导之意,她道:“冉冉记好了,虽说内宅由主母做主,但有些事儿,咱们是沾不得手,不能下决断的。” “……阿娘!”卫含章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面色大变。 “放心,还未到那一步,”江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低声道:“只是她若再不知悔改,对陈世子执迷不悟……” 她眼里闪过一抹决然,“那就算你爹心慈手软,你祖父也容不下她。” 卫家传承百年,这代才出了位太子妃,即便同家里有些嫌隙,但在包括卫平在内的所有卫家人看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他们绝对尽心尽力的希望卫含章能稳稳的坐上皇后宝座,这段路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出不得。 第186章 卫含苏从此以后安分下来,乖乖等着家里安排婚事待嫁,自然无事。 若她还妄想着借由卫含章的身份来攀上陈子戍…… “不要小瞧七娘是手无寸铁的闺阁女郎,依为娘看,她对陈世子的痴迷已到失了心智的地步,真豁出脸面,不要名节钻了空字赖上人家,你说陈国公府是娶不娶?” 江氏笑道:“他们大概会捏着鼻子把人娶了,当然不是顾忌卫国公府,而是忌惮冉冉你太子妃的身份,到那时无论你愿不愿意,知不知情,都成了为七娘保驾护航的踏脚石。” “……”卫含章抿唇难言,满脸复杂之色。 ……的确够膈应的。 “别管了,此事你爹既然知情,由他去出面再好不过。” 江氏微微一笑,吩咐摆膳。 她对这种事能不插手当然不插手,若后面真要将人处置了,人死万事空,自然没人再去责怪死人,反倒会思及活着时的种种。 到时所有人都是至亲骨血,只有她这个嫡母身份尴尬,一不小心反倒招埋怨没有教导好庶女,故意害家中庶女性命了。 卫含章虽不知母亲的具体想法,却也能猜出八九分。 心中暗叹江氏浸淫内宅多年而炼出的玲珑心思,卫含苏才跳了这一回,就已经看出这位庶女的心性,开始预判她的结局了。 并且撇开自身,不愿插手其中。 卫恒这一去,就并未再回来。 午膳和晚膳都是是母女俩个用的,倒是叫人来传了话,说是去检查卫云培的功课,就在那陪儿子用膳了。 在江氏院中待了一天,卫含章竟然能耐着性子跟母亲学起了刺绣,并有模有样的动手走了几针。 自早晨起来便沉闷的胸口,随着针线的走动,渐渐安定下来,不过未宁静多久,随着天色渐晚,又开始焦躁不安。 ……她得回去了。 第161章 想到要回内城,卫含章感到发自内心的排斥。 可夜幕渐渐四合,她的确该回去了。 告别面色凝重的母亲,卫含章上了回去的轿辇。 昨夜答应那人,今日去承明殿陪他,结果她食言未去,在江氏这儿待了一天,他竟也没有派人来寻。 ……难道是今日政务繁忙,他忙于朝政没工夫来寻她?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今天是不是也算躲过一劫? 这个想法在踏进启祥宫大门后烟消云散。 正殿大门紧闭,内侍总管宁海侧身站于门前,见着她后,眼眸放光疾步走过来,恭敬道:“姑娘可回来了,殿下等了您快俩个时辰了,还不许人去唤您回来,说是不能拘着您。” 可怜他见缝插针的为自家殿下说好话,就是想让两个主子和和美美,蜜里调油。 一边说着,还一边小心留意这小祖宗的神情,却发现平日里听到这些话,多少都会触动的姑娘,此刻神情平淡,毫无变化,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宁海恍然一惊,低声道:“您这是怎么了?” 卫含章垂眸,并不答话,定了定心绪后,迈步走上了台阶。 ……躲的了和尚躲不了庙,早晚都要相处的。 走到殿门口,身后跟着的绿珠绿兰向前一步推开门,卫含章跨门而入时,侧头对绿兰使了个眼神,吩咐道:“给我沏一壶凉茶送来。” 绿兰福身应诺,转身而去,并未关上房门。 天色昏暗,殿内已经燃上烛火,灯火通明。 卫含章入内小心的环视一圈,发现萧君湛正坐在她的书案前,手中翻着……她看过的话本子。 他眉头微拢,似遇上了什么难题,明明是一本坊间杂书,落于他手,硬生生让人觉得这是哪位封疆大吏上奏的国事。 卫含章好像有些明白,自己前些时日为何对这位年长她许多的男人那般着迷了。 ……生的怪好看的。 “站在那儿做什么?”萧君湛目光自书本上移开,朝她这边招了招手,笑道:“过来这边。” 卫含章抿唇,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还未至他身前,就被他长臂一揽,环住腰抱于腿上坐着。 “冉冉今日过的怎么样?”他紧了紧怀里的姑娘,温声道:“开心吗?” “……尚可。”他们贴的极近,隐隐有熟悉的气息萦绕周身,之前嗅到这个味道的欢喜之情荡然无存,卫含章却只觉如坐针毡,小声道:“我想下去,你能让我下去吗?” 声音还是一样的声音,但语气却听不出一丝情谊,只透着生疏与紧张,甚至还有些……僵硬。 萧君湛何其敏锐,温浅的笑意缓缓收敛,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细细瞧了会儿,道:“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冉冉为何这般模样?” “我想下去,”藏于衣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极力克制心头抵触之感,卫含章挣开下巴的限制,微垂着眼帘,重复道:“你能让我下去吗?” 怕伤着这姑娘,萧君湛握住她下巴的手没用多大力,很轻易的就被挣脱,他轻捻空下来的指腹,似在留恋那细腻的触感,不发一语。 室内莫名安静下来。 空气里凝聚的气氛让卫含章有些不安,她微微掀起了眼皮,却撞入他垂下来的眼眸里。 漆黑如墨,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根本没露出丝毫痕迹,却叫她心头猛地一跳,有些惊惶。 第187章 察觉小姑娘被自己吓到,萧君湛轻轻眨了下眼,面上很快流露一抹笑意,哄道:“冉冉亲我一口,我放你下去,如何?” 亲他一口? 卫含章摇头,正要说话,绿兰恰好捧着凉茶入内。 她大松口气,低声道:“先放开我。” 这人极有分寸,他们平日里再亲密,也是单独相处时。 即便是贴身侍女,也从未见过他们胡闹。 可这次绿兰都要走到近前了,握于腰间的手却丝毫未松,反倒勒抱的更紧些。 萧君湛垂眸望着怀里的姑娘,连视线都没偏移,淡声道:“将门合上,出去。” 听见‘将门合上’几个字,卫含章登时就慌了,急忙道:“不许出去!” 声音之大,叫正有些左右为难的绿兰被吓的一颤。 萧君湛也是怔了怔,静静的同她对视几息,望着她倔强的眸子,他温声道:“好姑娘,我究竟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别让我猜。” 贵为天下至尊,本是疏离淡漠的性子,独独对你一人温柔小意,声音缱绻诱哄,更别提这人还生了一副清俊至极的相貌。 任哪个小姑娘听骨头能不酥? 可卫含章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甚至能挑出这人无数缺点。 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朝野上下齐声盛赞的君子,却对着小姑娘屡动欲念,之前更是在她还未及笄时便趁着她入睡夜闯她闺房。 不重规矩,明明未成婚,却总是对她动手动脚,揉揉抱抱。 总爱打着‘情不自禁’的借口亲她,还探入衣服里摸过她。 她再三要求不坐他腿上,想要下去,他却恍若未闻。 越想越心烦,卫含章眼里闪过一抹烦躁,直言道:“你能放我下去吗?尚未成婚,你我这般相处,实在很不像话。” 等了半天,等来她这么一句话。 “你我如何相处,谁敢说闲话?”萧君湛眼睑微垂,遮住自己冰冷的眸色,强行按捺下心头骤然升起的惊疑和震怒,道:“昨夜不还好好的吗,你还答应我今日来承明殿,为何食言?” “是我一夜之间想明白了,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别人摄于你威严,自然不敢说闲话,但错就是错,”卫含章再也难以忍受,握住腰间的手,挣扎起来:“让我下去!” “一夜之间想明白了?”他似听见了个笑话,眉眼微微弯起,不再多说,而是侧眸望向一旁瑟瑟发抖绿兰,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道:“出去。” 绿兰一心为主,见他们这般争执,迟疑着不肯走,急急跪下,求道:“殿下息怒,我家姑娘……” 第162章 “不要求他!”卫含章挣了半天挣不开,早就气闷难当,见绿兰求饶,怒道:“殿下好大的威风,绿兰是我的婢女,你冲她耍什么脾气。” 萧君湛定定的望着她面容,很是轻易的捕捉到她眼里的厌烦。 被这个眼神刺的生疼,胸口似无数针一同扎过,绞痛难耐,从未有过的痛意,让他再也难以维持平静。 “冉冉今日不愿意亲我,那我来亲你好不好?”他低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原来冉冉喜欢有人看着我亲你吗?可以,无论你想怎样都可以。” 说着,他毫不在意跪在地上的婢女,握住怀里女郎的下巴,抬起,低头覆上去,动作一气呵成。 等卫含章反应过来时,齿关已经被撬开。 唇舌被迫交缠在一起。 他携带盛怒,衔住她的舌尖吻的凶狠。 下巴上的手犹如铁钳,死死的将她固定住,只能被迫承受这个吻。 室内只有急促的喘息声,和呜咽声…… 绿兰听着上方传来的声响,头一低再低,只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她知道自家姑娘同殿下单独相处时,不太像话,但从未想过,竟然是这般…… 卫含章所有的挣扎都被轻易镇压,整个人窝在男子的怀里,被迫仰着头,她的眼眸因为这个强制的亲吻而氤氲出一丝雾气,雾蒙蒙的半合着,里面满是半遮半掩的倔强与厌烦。 那点子遮掩,在萧君湛眼里宛若透明,一眼可以看透。 她厌烦他…… 这个念头才出现,心口便止不住微颤,被怀里姑娘的这个眼神弄的杀欲沸腾。 他微微抬头,唇印上她的眼眸,哑声道:“冉冉乖一点,别再这么看我。” ……就算不喜欢,也遮掩好一点,他不是真的没有脾气。 嘴唇被松开的下一秒,卫含章下意识用袖子擦拭起来。 听见这话,她微微一顿,嘲道:“殿下勉强人都成了习惯,连眼神都要管吗?” 勉强? 萧君湛细细品了品这个词,垂下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静默几息,他忽然伸手扫开案桌上的书籍笔墨,扯下她拭唇的手腕,将人摁倒在上面,握住她的下巴笑道:“还真是被惯坏了,你知道什么是勉强吗?” 他低头凑近。轻轻吻了她的鼻尖,低喃道:“冉冉想不想试试被勉强的滋味?” 后背抵在桌沿上,很疼,卫含章拼命忍住痛吟,愤怒的瞪着他。 “殿下想做什么何须问我的意见?”不知因为疼痛还是愤怒。她眸子有些水光,却还是倔强的拼命挣扎。 她讨厌自己被握住下巴被迫承受所有亲吻的感觉。 第188章 可萧君湛喜欢,他特别喜欢亲她,尤其是现在。被她这么厌恶的情况下,更想通过亲密接触来证明什么。 他指尖挑开女郎的衣带,动作微微一顿,瞥向跪伏于地上瑟瑟发抖的绿兰,“滚出去。” 绿兰浑身一颤,抬眼看见自家姑娘被摁在桌面,狼狈挣扎的模样,哪里放心出去,用力磕头求道:“殿下息怒,姑娘今早起来心情就不好,不是有意冒犯您,请您息怒。” “孤让你滚出去!” 一支墨玉笔架被随手挥下来,萧君湛眼眸通红,杀欲毫不掩饰,卫含章看的心惊胆颤。 什么也顾不上,急忙道:“绿兰你快出去,不要管我。” 绿兰心知自己帮不上忙,留下来只能让太子更生气,听见主子的话也不含糊,爬起来便疾步往外走,殿门未关,宁海同绿珠站在门外隐约能听见里头的动静,满眼担忧。 见绿兰出来,宁海大松一口气,连忙关上殿门。 伴随着殿门沉重的关合声,卫含章心头一紧,因为害怕,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此刻就如待宰的羔羊,双手被扣至头顶,腿被强制分开。 萧君湛挤进来,轻薄的衣料不足以掩盖身上男人的反应。 随着她的挣扎愈发炙热滚烫。 ……真恶心。 卫含章觉得真恶心。 可再恶心也没有办法,她违抗不了他,谁也违抗不了他。 她让绿兰出去时,就做好了自己这次在劫难逃的准备,谁能反抗当今太子呢? 若她能假装的更好些就好了。 ……若她一直喜欢他就好了。 为什么明明之前瞧着都欢喜的要命的情郎,一夜之间就这么面目可憎了呢? 卫含章苦笑,如果她还喜欢他,如果她善于伪装,不那么轻易叫他瞧出排斥之意,事情可能不至于这么糟糕。 衣带被解开,松松垮垮的露出细嫩的肌肤,因为紧张,她皮肤微微泛红。 ……嫩生生的。 萧君湛眸色暗了暗,几乎下意识的想埋头去吻。 这段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 总归会是他的人,先尝一口似乎也没多大关系。 他这么想着,手却迟迟没有下一本动作,明明欲念愈发强盛……他却不敢肆意轻薄。 因为,他身下的姑娘在发抖。 小姑娘嘴唇紧抿,因为害怕而发白,合上的眸子眼睫微颤,看着很是有些可怜。 萧君湛垂眸静静的看了会,最冲动的瞬间是真的很想不管不顾逞凶一回,可最后理智还是回归,心疼占了上风。 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鬓发,低声道:“告诉我,今早生的什么气?” 卫含章眉心微折,紧闭的双眸睁开,入目就是男人复杂的神情。 明明那么可恶的威胁她,试图强迫她,可她竟然能从他眼神里读出温柔。 ……他在哄她。 哪怕他依旧气势汹汹抵着她,但他真的在哄她。 似乎只要她给个台阶,随便找出个忽然间态度转变的理由,他就不再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卫含章心头猛的一跳,跳的很快,莫名的感觉还未升起,就被另外的情绪快速镇压下去。 难言的抵触和不喜,在胸口萦绕,知道不能再激怒他,可是这种厌恶是她拼命忍着都抑制不住的。 她久未说话,萧君湛喉结微微滚动一下,又道:“不愿意说就不说,你亲我一下,像我们之前那样亲亲我,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第163章 亲亲他这事就过了? 卫含章还真的心动了,才准备抬头,又打起了退堂鼓。 她实在做不到亲吻身上这个人,甚至都不明白之前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卫含章微垂着眼帘,避开他的目光,道:“可以不亲吗。” “你不想亲,可以不亲……给我一个原因,”萧君湛松开握住她下巴的手,缓缓摩挲她红透的眼睑,轻声道:“为什么之前可以,现在不行?” 他似乎已经摆脱震怒的情绪,恢复成那个温雅端方的萧伯谦。 ……如果忽略他们现在的姿势的话。 卫含章心里冷冷一笑,面上渐渐也恢复了平静,不再有排斥抗拒的神色。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她定了定心绪,抬眸同他对视,淡淡道:“我先前说过,你我尚未成婚,这般亲密已然太过,我不愿意再逾礼。” 这是连借口都不愿意给个走心的。 “逾礼?”萧君湛心头冰冷,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冉冉还是个讲规矩的姑娘?” 他微微一笑,徐徐道:“同我共处一室时不觉得逾礼,投怀送抱时不觉得逾礼,主动解我衣裳时不觉得逾礼,现在来讲逾礼?” 他素来温雅,此刻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有些咬牙切齿,手中握住她后颈,力道猛的收紧,怒道:“为什么现在就不愿意亲了!” 还是因为那个顾昀然是不是? 知晓他尚未同妻子圆房,便感动到不愿意再试着接受他是不是! 怒意翻涌间,萧君湛掐住她的后颈向上一提,俯身在她殷红的唇瓣轻轻摩挲,语气寡淡:“冉冉是拿捏死了我不会勉强你吗?” 他骤然用力,卫含章毫无准备,只感觉脖子生疼,忍不住痛呼出声。 第189章 刚刚后背磕上桌沿尚且能控制的眼泪,重新冒了出来,染湿了眼睫。 萧君湛微微一怔,指腹松开了些力道,垂眸望了过去,眼里很快闪过一抹懊恼。 小姑娘不但性子娇,肌肤也嫩的很,他明明都没怎么用力,却让她的后颈出现了一枚清晰的拇指印。 她的衣带被解开,眼眸泛着红,因为疼而眉头微蹙,某方面来看,这真是活色生香的画面。 ……让他心中狠狠一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将人欺负的太狠了些。 ……像受了虐待。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被‘心上人或许并不心悦自己’的猜测,而丢到九霄云外的理智彻底回笼。 “怎么就这么倔?”但凡她愿意说句软话,他再怒也舍不得这么欺负她,暗叹了口气,他小心的将人抱进怀里,手抚向她的后腰,柔声问:“疼吗?” 刚刚就看见她隐忍痛意的表情,想必这儿也磕红了。 卫含章偏头避开他的亲近,并没有说话。 刚刚还杀欲直白,怒意沸腾的人,因为她一句痛呼,又这么温柔小意,她不但不觉得感动,反而直冒鸡皮疙瘩。 或许是心中对他再无爱意,所以看到他这样转瞬间的转变,卫含章完全不能理解,只觉得可怕。 在她看来,这跟家暴后再道歉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只是威胁,还没有付诸行动。 她久不说话,萧君湛只顿了顿,便将她抱于腿上重新坐下,低头爱怜的亲了亲那枚指印,又心疼又无奈。 还夹带一些努力克制的狠怒。 “有没有吓着你?”萧君湛道:“弄疼你并非我本意,实在是冉冉今日对我之态度与平日大不相同,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他轻轻的帮她按揉后腰,耐心的哄道:“好姑娘,以后别再用那个眼神看我。” 他自小性情平和,执政后就算再动怒,也从未失控至此,若不是今天,他恐怕不会知道,原来激怒他只需要她的一个眼神。 一个嫌恶的眼神。 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小心谋划得来的姑娘,原来心底是嫌恶他的。 这些日子的甜蜜痴缠,两情相悦都是假的,她哄着他好玩的。 若真相是这样,他…… 萧君湛心头一冷。 “不是要让我尝尝被勉强的滋味吗?” 卫含章完全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淡淡嘲讽道:“殿下乃天下至尊,我自是反抗不了,尽管对我逞您的威风吧。” 闻言,萧君湛怔了怔,忽然笑道:“……你以为我不想?” “……!”卫含章抬眼瞪他,再度挣扎起来。 萧君湛没有对自己行为狡辩的意思,紧了紧臂弯抱住怀里的姑娘,笑道:“不过不急于一时,冉冉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你逞威风。” 若不是怕这么不明不白将人勉强了,以这姑娘的气性,大概后半辈子都不能原谅他,这会儿他已经抱人上榻了。 什么规矩礼仪?他便是规矩礼仪! 至于流言蜚语? 整个启祥宫,谁敢往外说半个字,谁敢议论他们!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明日便成婚。 她心里的人是谁,究竟为何对自己态度骤然大变都可以先搁置,只要将人迎入皇宫,日日放于眼皮底下,他方能安心。 “冉冉乖……”指尖轻点女郎因为惊怒而泛红的面颊,他轻轻笑了笑,温声哄道:“别恼我,跟之前一样欢喜我好不好?保证以后都不欺负你。” 卫含章愤愤的瞪他许久,妥协道:“……我试试看。” 其实她也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看他这么不顺眼。 一想起他便满是厌烦嫌弃,再无之前的欢欣雀跃。 更别提这么抱在一起。 肌肤相触的感觉,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内心有声音在叫嚣着离他远点。 就算这样,她也愿意试着再去喜欢他。 不为别的,因为他不是她能摆脱的人,她未来的大半辈子,注定要跟他相处的,只有如之前一样,发自内心的喜欢他,她才能不这么痛苦。 但她真心满满的话,却叫萧君湛听笑了。 他眉眼微微弯起,似是高兴极了,声音却听不出半点喜色:“难道冉冉是真恼我了?不然你我两情相悦,为何还需要试试看能不能欢喜我?” ……为何要试试? 说明之前就不喜欢。 第164章 这些日子的甜蜜恩爱都是假的不成? 她真的一直在哄他? 察觉到到他语气不对,卫含章低声道:“就是恼了。” 她抿抿唇,补充道:“你之前说在我面前永远是萧伯谦,不是太子殿下,今日却因为我不想同你亲近,而大发雷霆,这是不是说话不算话。” 萧君湛原本在把玩她的手指,闻言一怔,诚恳道:“是我不对。” 但那是因为她…… “你问我为何昨夜还好好的,今天便烦了你,”卫含章撩开颈侧长发,指着锁骨上方位置的一道红痕,道:“因为这个。” 那痕迹经过一夜,红中透着点微紫,瞧着有些骇人。 萧君湛一眼就看出这儿是昨日他们胡闹时,他一时情难自禁吻出来的。 他当时…… 垂眸看了许久,他忽然伸手抚向那块红,涩声道:“弄疼你了?” 第190章 “……”卫含章默了默,颇有些无语道:“是你太过分了,我一个未婚姑娘家,被你亲出这么个印子,要叫旁人看见了,那我还要不要做人?” 萧君湛正要说话,卫含章快速打断道:“是,你是太子,无人敢明面议论你的私事,或许暗地里也不敢多说一句,可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你又如何能管?” “你在满朝文武眼中一贯是不近女色,高洁若雪的君子形象,他们不会相信是你情不自禁,是你夜探女郎闺阁。” 本是临时找来的借口,她只有三分的怒意,可说到此处,竟然愈发恼了起来,三分怒意演变成了十分,气道:“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狐媚惑主颇有手段,是我不知廉耻尚未成婚就勾着你胡来,一切议论都只会落于我身上,你还是朝野盛赞的太子殿下。” “不会的!”萧君湛面色一变,道:“谁敢这么看你……”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哄我,我做不到对人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没学会自欺欺人,”卫含章冷冷一笑:“不如殿下问问自己,觉得我说的有错吗?” 萧君湛缄默不语,心里明白若真让人看到她身上的痕迹…… 定会有关于他们流言暗中四散开。 无人敢议论他,却不一定没人敢议论她! 就算事后他动用雷霆手段…… 人言可畏。 室内一片静默。 萧君湛思忖片刻,对她给出的这个理由接受了,他确实挑不出错,除了这块他昨夜留下的红痕外,实在没办法解释小姑娘今日闹的什么脾气了。 ……所以她不是真的厌恶他,只是有些恼他没分寸。 隐忍的怒意在这个结论下,彻底烟消云散。 心绪不受控制的转好,哪怕对着她气呼呼的目光,也忍不住低笑了声,低声哄道:“好姑娘,消消气,我以后注意分寸,绝对不给你留印子。” 说着,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因为这个恼我为何不说,叫我一通胡思乱想,险些伤着你。” 他伸手为她系上衣带,指尖触及腰间细嫩的肌肤时微微一顿,又问了一遍:“吓着了没?” 卫含章避开他的手,自他身上站了起来,自己整理好衣裙,垂头道:“我希望成婚之前,咱们不要见面了。” “这不行。”萧君湛望着她略显僵硬的身子,定定道:“距离你我成婚少说还有数月,让我这么久不见你,不行。” 闻言,卫含章又急又怒,抬眸同他对视,直言道:“我不愿意再同前些日子一样,日日跟你相会,那么亲密。” 说的急了,她话语间难掩的排斥再度出现,萧君湛才好转的心情蓦地下沉。 犹如被绑着石块沉下水,又酸又疼。 那痛意叫他忍不住蹙眉,痛得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恼恨。 为她对自己的影响,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决定他是喜是怒。 ……凭什么? 对面的人半晌不说话,气氛莫名开始紧绷,卫含章有些惴惴不安。 安静许久,他忽然站起身,两步走了过来,垂眸问:“冉冉先前说过的心悦我,且只心悦我一人,可还当真?” “……”卫含章攥紧拳头,答道:“当真。” 萧君湛微微颔首,目露笑意:“既然当真,那冉冉记得待我要一如从前,不可骤然变副模样,叫我误解你的心意。” 他低头将人抱进怀里,力道有些重,唇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好姑娘,我一腔心意皆给了你,你不要糟践了它。” 卫含章尚未搭话,就被拦腰抱起,直接往内室走,不由慌张道:“你要干嘛?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乱动,让我看看伤着了没。”说着,他将人放在榻上,毫不客气的扯开才被系好的衣带。 “没伤着,你要是不放心,待会我让绿珠绿兰看。”她急忙阻止,抓住他的手,道:“你别脱我衣裳。” 手被握住的一瞬间,他停住了动作。 这是今日,她除了挣开他的怀抱外,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 他爱极了她主动的滋味,一时半刻竟舍不得拂开。 久到卫含章都觉得他打消脱衣裳的决定时,他才不顾阻止继续。 萧君湛笑道:“我的冉冉不能让别人瞧了去,婢女也不行。” 他动作干净利落,外衫很快被褪下。 夏日衣裳本就少,外衫褪下后,里头只有一件束腰襦裙。 卫含章死死捂着胸口,羞怒道:“你再脱我衣裳,我……” 萧君湛淡淡瞧她一眼:“你要如何?” 那云淡风轻的姿态叫卫含章更恼了,一怒之下道:“我就自尽!” 萧君湛眼眸微微眯起,“冉冉可知皇家妃嫔自戕乃重罪?” “昨日冉冉还主动解我衣裳,今日我不过学你罢了,你便要自戕相威胁……”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朝自己这边扣紧,悠悠叹道:“你素日里最爱看话本子,是不是也学起了里头的人物?我方才翻看的那话本子里的负心人,都不及冉冉如今来的狠心。” “……我没有。”下意识就不肯承认自己是负心人,她踌躇道:“我只是不想再胡闹了。” 第165章 “不闹你,我只想看看你后腰伤着没有。”萧君湛缓缓解开她襦裙的衣带,并没有跟外衫一样直接褪下,而是掀开腰侧的衣角,露出一片后腰,垂眸望了过去。 第191章 先前便触摸过不止一回,早就知道他的小姑娘不光脸生的美,身子亦是得天独厚,纤秾合度,一身雪肤细腻顺滑,叫他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可这是他头回直接看她的身子,后背藕色小衣的细带垂落,恰好落在后腰那儿。 往上是他曾抚弄过的秀美雪峰,往下是…… 萧君湛眸子暗了暗,目光在后腰上探寻,女郎纤细的腰肢一掌可握,细嫩的肌肤上一道浅浅的青色,不算明显,却还是叫他心疼不已。 懊悔自己怎么就能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下此重手。 明明捧在手里都嫌不够的。 “看完了吗?”卫含章整个人差不多伏在他腰腹处,这个姿势叫她浑身僵硬,努力克制着挣扎的念头,小声道:“看完了就松开我。” “不急……”萧君湛伸手抚向那道青痕,怜惜道:“你磕着了,我让宁海去取药膏来。” 后腰传来的轻柔触感,叫卫含章再也难以忍受,她一下子坐起来,裹紧已经松散的衣裙,“我有手有脚,有侍女,就不劳烦殿下了。” 萧君湛这回并没勉强她,爽快的松开手,任她躲远,垂眸静静地望着小姑娘满脸抗拒的整理自己的衣裳…… 他很轻易就能瞧出她在紧张。 因为他的靠近,她发自内心的紧张和排斥,甚至是厌恶。 理智回笼后,他才深觉她态度骤然转变其实很不对劲。 这姑娘年纪小,如她自己所说,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根本做不到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 ……所以,她之前对他的满心欢喜一定是真的。 那些柔情蜜意的话,情动时满含欢喜的目光她做不了假。 她是心悦他的。 ……可现在浑身抗拒他靠近也是真的。 真离谱不是吗? 昨夜还主动亲吻他的人,一觉醒来就变心了? 他不信! 置于膝上的指尖轻扣,萧君湛静默良久,一直到卫含章把衣服穿好,才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腕子。 卫含章手腕一颤,下意识往回抽,被他微微用力收拢,“冉冉这是怕我?” “……不是,”卫含章道:“不是怕你。” 就算刚刚被他摁在书桌上肆意轻薄,她再厌烦恶心,也没有真正的害怕。 或许像他说的,她潜意识里就拿捏死了,他舍不得真的欺负他,只是自己都没发现。 萧君湛捏了捏她细嫩的腕子,克制住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温声笑道:“那为什么现在连这种接触也不行?” “……我难受,就算是这种接触我也难受。” 从进殿开始,就被逼迫,被钳制,被摁在书桌轻薄,心理防线早就到了临界点,抽了几回,发现这人不打算松手后,卫含章索性不装了,盯着自己的手腕,坦白道:“你一碰我,我就难受,浑身都不舒服,我想离你远远的。” 闻言,萧君湛怔了怔,到没有动怒,只是收敛笑意,淡声道:“所以冉冉之前表露的心意都是假的?” ……这话问的。 好像她是一个欺骗感情的人一样。 她才不是! 卫含章道:“以前也不假……我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她真的是个一夜之间变心的负心人吗? 不然她真的没办法理解自己的心里变化,可排斥抗拒的感觉让她真的难以忍受,她撸起外衫的袖子,露出胳膊上细密的鸡皮疙瘩,道:“你看看,我真的没骗你,我已经记不清从前对你的爱意,现在的我,靠近你就满心不适。” 甚至出现生理排斥。 萧君湛目光停留在她胳膊上许久,面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极度的安静下,他忽然站起身走出内室,扬声唤了了殿外守着的宁海入内。 卫含章听见他沉冷的吩咐了一句:“去,传所有随行御医过来,行事要隐秘些,不许声张,另外紧急封锁启祥宫,只许进不许出,再把李越给孤喊来听命。” 李越乃东宫亲卫军首领,这次是负责内城的防卫任务,紧急召他前来…… 还召集所有御医…… 宁海心头一紧,接连闪过几种猜测,脊背瞬间开始发凉。 不敢多说什么,急忙领命离去。 卫含章抱着膝盖坐于床榻间,听见殿门重新关合的声音,有些紧张,不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萧伯谦回来了。 他这次没走太近,而是立于床榻一步开外的距离,垂眸深深的看着她。 眼神复杂的让她读不出里面的情绪,她也不愿意一直同他对视,便撇开脸。 见状,萧君湛往前走了一步,弯腰探手摸了摸她的鬓发,道:“我这样冉冉会觉得难受吗?” 他动作轻柔的像对待什么易碎品,极度的被珍视感让卫含章眨了眨眼,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真的很在意自己。 ……也对,他们本就是恋人。 是她变了心。 这么一想,其实也不怪他发怒。 就算是普通人也不能接受自己一片真心被弃如敝履。 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当朝太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 努力忽视他靠近所带来的不适,卫含章有些歉疚道:“是我不好,我辜负了你。” 萧君湛一愣,随即笑道:“我的傻姑娘。” 第192章 他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卫含章抿唇不语,难受的缩了缩脖子。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萧君湛收回手,顿了顿,才叹道:“冉冉没有辜负我,若我判断的不错,你许是生病了。” “什么?”卫含章有些惊讶,“我生了什么病?” 什么病能让她一夜之间变成一个负心汉? “现在还不知道,等御医来为你诊治。” 距离牵虫粉事件过去才多久,她似乎又在他眼皮底下中了招…… 萧君湛杀心疯长,眸光晦暗,道:“冉冉想想看这两日可有误食些什么东西?或者新置办了什么随身物件?” 说了不会误会太久,你们咋都炸了……嘤嘤嘤~ 第166章 他神情如此严肃,表情在她面前都控制不住冷厉,似乎生病一说实在不像是随口而言。 卫含章对自己感情的变化本就弄不清原因,一时之间也有几分信了他的话,认认真真回想了许久,摇头道:“这些天我不是在启祥宫用膳,就是在阿娘院子里,从未在旁的地方用过进口的东西,龙洲城里的糖人买来也只是看看,一口都没尝呢,对了,昨儿晚膳是在你的承明殿用的。” 她一面细细回想,一面道:“随身物件也没有,几宫女官倒是都送来了花样子让我选,但无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需要时日才能将东西制好。” 说着,她想到了上回的群蛇,眉头微蹙:“你是怀疑我被人下毒了?可我这些天吃的用的都同往日并无二致……” 她有些疑惑,如果真的中毒,会是在什么时候? “不急,”萧君湛安抚的笑笑,宽慰道:“这人既然敢下毒,必定会准备妥当,要不然真叫人一眼看出破绽,那无异于来送死。” 瞧着小姑娘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乖乖回答他问话的模样,他心头蓦然一软。 这么乖的姑娘,他怎么就舍得差点强了她。 这会儿,萧君湛已经确定他的冉冉就是中了算计才会心性大变,那些排斥厌恶都不是发自她的本心。 ……一点也怪不得她。 而他第一时间非但没有瞧出来,还被妒气影响伤了她。 那么欺负人。 自责和懊悔浮上心头,很快又被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而带来的焦躁不安所取代。 忽然,殿门被轻轻叩响,宁海的声音传来:“殿下,李大人到了。” 萧君湛顿了顿,朝榻上的姑娘伸手,哄道:“冉冉好不好奇自己是怎么了?想不想同我一起去弄清楚真相?” 她当然想! 可…… 卫含章谨慎的抬头,“可以不牵手吗?” “……可以。”萧君湛深吸口气,实在不愿意让她难受,耐心等她穿好绣鞋,两人才一同走出内室。 李越一身亲卫军服饰,躬身立于门口,听见开门声,立即单膝下跪道:“卑职参见殿下。” 萧君湛道:“连夜宣你来,是孤有一件要事交给你。” 李越低头,恭敬道:“殿下尽管吩咐。” “孤怀疑启祥宫内有宫人内外勾结,意图谋害孤的未来太子妃,”萧君湛语气轻缓,瞥向自己的心腹爱臣,道:“你连夜审问宫内所有宫婢、内侍,将这些天进来过,接近过这座宫殿的所有人、事、物,全部查一遍,但有不对,无论是谁,可直接扣押待审。” 李越心头一凛,低声应诺:“卑职遵命。” 萧君湛道:“若有问出些什么,直接入内禀报。” ……这是要连夜等着审问消息了。 身为东宫亲卫队首领,太子殿下的绝对心腹,上半年因江南贪墨案萧君湛去徐、云几州时,李越也随行护卫。 那时的江南流民万千,遍地饿殍,萧君湛一路瞧着便起了滔天杀欲,从江南到京城一路斩了不知多少官员,屠刀滚滚下,朝野都为之胆颤。 ……可就算那样,他也从未连夜等着一个审讯消息。 李越抹了把额间的汗,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带领一队护卫把满宫的仆婢都聚齐到庭院中来。 正要开始审问,启祥宫紧闭的殿门被叩响,宁海亲自过去开了门,很快,四名跟随来行宫的御医全部走了进来。 四名御医齐聚,让见惯大世面的李越一时之间都有些震动,若不是他刚刚才瞧见太子妃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都要怀疑…… 夜幕笼罩的宫殿,隐约有些风声鹤唳之感。 ……………… 卫含章端坐在殿内的软椅上,手腕搁于旁边的茶几,四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正轮流给她把脉。 萧君湛立于一步开外,神色平静,目光放在正把脉的御医后背,直把人瞧得切脉的指腹都有些不稳。 宁海和绿珠绿兰三人在角落侯着,皆满面惊惶,尤其是绿珠绿兰,简直不敢相信,主子会在她们眼皮底下中了毒! 最后一位御医把完脉,跟几个同僚探讨起来,四名御医皆眉头紧蹙,愁眉不展,萧君湛也不催促,任由他们商讨。 良久,卫含章唯一的熟人,那位在教坊司前试图救过曹心柔的老御医对着萧君湛拱手道:“启禀殿下,卫姑娘除了略有些气血不足外,身体并无大恙。” 并无大恙? 内室众人一时神情万千,各有不同。 萧君湛怔了怔,听不出情绪的开口道:“确定吗?” 第193章 闻言,四名老御医面面相觑,无人敢轻易应声。 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宁海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卫含章身边,萧君湛坐下后,才继续道:“有没有可能,冉冉中的是一种你们不知道的毒?” “这……”还是那位方才开口的御医道:“殿下有所不知,世上毒物万千,奇毒不少,可但凡是身体中了毒,脉象上多多少少都会有所显示,老臣行医一世,敢担保卫姑娘并未中毒。” 所以,她没有中毒? 卫含章眨眨眼,也不知道该喜还该忧。 到底是她身中奇毒比较好一点,还是她确确实实就是一个负心人更好一点? 发现旁边的人许久不说话,她忍不住偏头瞧了瞧,正好对上他复杂的目光,温柔、压抑、还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心下一跳,尚未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握住,萧君湛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的冉冉必不可能是朝秦暮楚的姑娘。 ……退一万步说,她就算是,也不至于昨夜可以甜蜜的亲吻他,今天却连握住手腕都难以接受。 这不合常理。 察觉到小姑娘的挣扎,萧君湛顿了顿,到底还是收回了手。 咽下心头难言的滋味,他视线移到臣子身上,问道:“王御医,你是太医院首席,可有听过一夜之间让人性情大变的药物?” 王御医被问的一怔,快速的自卫含章身上看了一眼,躬身道:“请殿下详述。” 第167章 萧君湛望向角落的绿珠绿兰,沉声道:“昨夜我走后,你们姑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一句都说出来。”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绿兰较为稳重些,虽先前差点被萧君湛吓破了胆,但此刻还是定了定神,行至前列,福身答道:“回禀殿下,昨夜儿您一走,姑娘便进了盥洗室,姑娘洗浴不爱叫人伺候,里头只有她一人,出来后……” 她微微一顿,看向几名御医,似想到什么不愿开口。 萧君湛掀眸望过去,淡声道:“说完。” 卫含章知道出来后的事,她有心想阻止绿兰继续,又看出萧君湛态度坚持,他是一定要让几名御医清楚“病症”,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绿兰等了几息,没听见自家姑娘出声,只能继续道:“出来后,奴婢见姑娘脖颈……” 她声音极小的打算快速略过这一段,萧君湛却眉头一抬,问道:“当时冉冉发现了这个,是什么反应?可有生气。” 绿兰道:“……姑娘是极为羞恼,但并没有生您的气,还吩咐奴婢一早去夫人那儿说一声今儿不过去那边,她要去承明殿。” 思及昨夜姑娘提起太子殿下的欢喜,在对比一下如今的态度,身为贴身侍女的绿珠绿兰也反应过来这有多不对劲。 ……她们姑娘莫不成真的中毒了? 闻言,萧君湛偏头望向身侧的姑娘,她方才是骗他的,她并没有因为他留下的痕迹而生气。 察觉到她有些紧张,习惯性的想哄人,可手才抬起,又顿在原地,最后只是安抚笑了笑。 他望向绿兰,示意她继续。 接下来的一切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绿兰口条清晰,很快将今早自家姑娘睡醒后的变化道出。 听见昨夜睡前卫含章还决定今天来承明殿,在并未发生任何转折的情况下,一觉睡醒后却改了主意,几名御医眉头紧皱,小声交谈起来。 “几位爱卿,”萧君湛静思几息,问道:“你们行医一世,博览医书,疑难杂症想必见识不少,有没有听闻过让前一日还感情和睦的爱侣,一夕之间变得厌恶抵触,连靠近都不愿意的药物?” 他神情平静,伸手拍了拍身旁女郎的手背,望着她条件反射的抽回手,道:“昨日还能正常交谈,今日便对孤不止心里抵触,就连肢体接触也十分厌恶,过于离奇了些。” 他身后站着的宁海因为震惊呼吸声一下子没控制住,倒抽了口凉气。 总算是明白,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身为贴身内侍,宁海最了解这段时间太子同卫姑娘何等亲密。 ……现在居然连牵个手,都厌恶? 的确是过于离奇了些。 下毒之人是怎么敢投这种能叫人一眼瞧出问题的毒物? 几名御医面面相觑,各自商讨了一番后,又各自问了卫含章几个问题,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再次诊脉。 随着太子殿下愈加泛凉的目光。神情逐渐愁苦起来。 最终,还是王御医拱手道:“殿下容禀,卫姑娘身体确实并无大碍,不是中毒之像。” “并无大碍?”萧君湛面色一冷,“你们想告诉孤,她的这些变化实属正常?” “不……”四位老御医急忙躬身道:“是老臣学艺不精。” 几名御医都年纪颇大,须发皆白,被逼问道额间冒汗,神态惶恐,叫卫含章看的有些不忍。 她主动扯了扯萧君湛的衣袖,小声道:“我也觉得我没生病,你非要让他们说我有病,这不是为难人吗?” 萧君湛从不舍得拒绝她的主动亲近,如今在她的转变下,更觉珍贵的反手握住她的手,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置于唇边轻吻,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的面颊。 眼睁睁看着她面上升起了浓郁的反感,甚至不用看,他也能知道她的胳膊上必定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第194章 ……他喉结微咽,紧握掌心的手不肯松,笑了笑,方道:“既然没生病,那冉冉就变回从前的模样。” “你先松手行不行?”被亲吻的手背犹如被万只蚂蚁啃食,难受的要命,卫含章急的脸色都变了,“我又不曾学过变脸,哪里是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的?” 她挣扎的很用力,怕再伤着她,萧君湛还是松了手,垂眸看了她几息,轻叹一声:“冉冉还不觉得自己生病了吗?” 卫含章心头微动,望着自己通红的手,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两人这一通闹腾,殿内众人皆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去看。 不过就算只听见对话也足够他们了解到他们的殿下在未来太子妃面前的是什么处境。 ……都只觉得匪夷所思。 又暗道难怪连夜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片静谧中,有一名御医忽然出声道:“卫姑娘这个症状,老臣总觉得略有印象,似在哪本医术撰记上见过。” 各种疑难杂症,都伴随着奇闻广事传播,而医者学无止境,最爱猎奇。 尤其是这些已经站到这个时代巅峰的医者。 闻言,萧君湛神情微动,道:“韦卿可还记得是哪本撰记,是何病?” 韦御医年纪不小,一生博览群书,或许是那本书所记录的故事过于离奇,他对不知道多少年前看过的撰记竟还留有印象。 顶着太子隐含灼热的目光,还有几位同僚若有似无的希冀,他压力颇大,用词谨慎道:“卫姑娘得的或许不是病,极有可能是中蛊了。” 中蛊? 此言一出,举室皆惊,萧君湛面色骤变。 卫含章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蛊毒…… 只有另外三名御医流露出若有所思之状,显然被提醒之下,也想起了什么。 不待太子追问,韦御医面露回忆之色,道:“依稀记得大概几十年前老臣初入太医院,那时苗疆蛊师为患甚广,先皇明面上派兵镇压的同时,暗地里还曾指派太医院同暗卫司联手起稿了一本名为《蛊术》的撰记,专门记录暗卫司所探查到的各种苗疆蛊毒的狠辣之处。” 第168章 “此书记载蛊毒种类繁多,千奇百怪,听说原本是要推行全国,但尚未到成册之日,朝廷铁骑已踏破苗疆,那些为祸一方的蛊师几近灭绝,就算有侥幸逃脱的,也都隐姓埋名不敢再惹出事端,这本尚未成册的《蛊术》没有了用武之处,现如今未完成的孤本还置于太医院内层书架角落。” “老臣当年只是跟在师傅身边的小学徒,闲暇之余最爱在太医院书房翻阅医术,侥幸翻到过这本,其中一篇的记载,同卫姑娘眼下的症状十分类似。” 卫含章听完,问道:“所以我究竟中了什么蛊?” 韦御医恭敬道:“若老臣所记不错,您中的当是欢情蛊。” “书中记载此蛊专治有情人。中蛊者身体并无其他症状,既不影响寿数,也不会有其他不适,只一点,中蛊前的心仪之人,中蛊之后越是嫌恶异常。” 越是心仪之人,中蛊之后越是嫌恶异常…… 卫含章怔了怔,呆呆的望向身旁神情莫测的男人,回想之前两人的甜蜜恩爱,现在却怎么看他都觉得面目可憎,毫无闪光点。 ……她难道真的中了这个欢情蛊? 萧君湛察觉到小姑娘的惊疑,却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四名皆若有所思的御医身上,不疾不徐的出声道:“对于这个欢情蛊,把你们了解的都说出来。” 都是在太医院待了大半辈子的老御医,另外三位也是翻过《蛊术》的,只是这本书毕竟不是医书,他们是当杂记所看的,并没有专程去记,现在年纪渐长,一下子没有想起来。 不过在韦御医的提醒下,都或多或少忆起了一些。 便各自你一言我一语合盘脱出。 萧君湛细细听罢,问道:“越是喜欢的人,中蛊后反应越严重,对么?” 本以为他会问如何欢情蛊如何解,或者问是怎么中招的,却没想到问了这么个问题。 韦御医微微一顿,躬身道:“是这样的,书上记载若只是轻微好感,中蛊之后的变化几乎可忽略不计,只有情深义重的爱侣,才会一夕之间像变了个人。” 很好。 宁海终于知道为什么背后之人敢于下此蛊了,原来是低估了卫姑娘对太子殿下的情意,更低估了殿下对她的在意。 ……若真只是把卫姑娘当成可有可无的存在,那就算她换了个芯子,想必他们家殿下都不会关注到。 得到了确定的回答,萧君湛心里隐秘的角落升起一丝酸涩异常的痛意,他动了动唇,勾起一抹笑,侧眸望着忐忑不安的姑娘,满面温柔的笑道:“冉冉果真喜欢的是我。” ……之前他表现的再不介意,心里却始终会为他的小姑娘有一位两小无猜的小竹马而恼恨。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并没有哄骗她,她心里的人是他。 她真如自己所说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喜欢到,中蛊后一夜之间情绪大变。 喜欢到连他靠近一点,都面露排斥。 喜欢到,碰了碰她的手背,都会让她生理不适。 这得多喜欢啊…… 萧君湛应该愉悦的,可他此刻心里却并不全然是愉悦。 第195章 他更多的是心疼。 想到方才自己对她的逼迫,就觉得心疼。 他的眸光清亮,卫含章才瞧了一眼便撇开头,没有说话。 萧君湛此刻根本舍不得再勉强她半点,手用力握住椅子扶手上雕刻精致的兽首,眼眸微眯,良久良久,淡声道:“孤记得当年执掌帅印出兵平乱苗疆的人是刘伯晟?” 殿内人数不少,不知道他这话问的是谁,几位年纪大的老御医都是知情人,对视一眼,王御医便出言答道:“正是老安国公,刘伯晟。” 卫含章眼皮一跳,反射性道:“刘婉宁?” “傻姑娘,大胆点猜……”萧君湛笑着摇头,只是实在看不出半分喜色,道:“欢情蛊可不是一闺阁女子能弄到的东西。” 他语气还是轻柔的,但总让卫含章觉得透着难以言说的冷意。 ……他动了杀心,不止是对刘婉宁。 这温和内敛的模样,比之前对绿兰那直白狠厉的杀意更让人胆寒,卫含章也有些怯意,萧君湛见状本能地想抱抱她,可才抬起手,又顿在半空。 “好姑娘别怕,有哥哥护着你呢,”他缓慢收回手,哄道:“你乃我明旨钦定太子妃,谁敢对你出手……同弑储君无异。” 殿内众人齐齐一默。 弑储君…… 夷三族都算轻的。 这得死多少人? 知道这蛊毒不伤寿数,也不会有其他不适后,萧君湛继续耐着性子问道:“冉冉居住内城,饮食起居皆有专人照料,此蛊是在何种情况下才能中下,你们可还记得?” “蛊术虽千奇百怪,手段狠辣,却也有局限性,那就是蛊师投蛊必定需要或哄骗,或威逼人服下蛊引,蛊引乃蛊虫喜爱之物,有些蛊虫相隔十里都能嗅到蛊引的味道,追踪而去,自幼喂养之物便是它的蛊引,” 韦御医对蛊术明显比其他几位了解的更多些,他顿了顿,望向卫含章,道:“敢问卫姑娘,您最近可有服用什么不明之物?” 卫含章道:“我入口的东西都很小心,从来不曾用过来路不明的东西。” 她近期去哪里用过膳,萧君湛最清楚,他招手唤来宁海,吩咐道:“去,叫李越先审小厨房的宫人,所有能有机会接触膳食的人重点拷问,卫国公府那边通知简达派兵去封了,这边没审出头绪前,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包括卫恒跟他夫人。” 简达是东宫亲卫军的副统领,也是武将中的心腹爱臣之一。 一连动用两名内城护卫统领,简达领兵去的还是外城卫国公府,这动静怕是瞒不了外城那些人老成精的群臣们多久。 他们或许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知道内城出事了。 而内城满打满算就两个主子…… 宁海心里快速想着,口中恭敬称诺,领命才要退下,又被萧君湛喊住。 临近过年有些忙碌,更新时间有些不稳定,请宝子们多多体谅,不过我会尽力稳住更新的!爱你们,么么哒~ 第169章 “你亲自跑一趟陈国公府,传孤口谕,”萧君湛道:“让陈子戍领一队禁军,连夜搜查安国公府,不许放过一个角落,无论有没有搜出蛊毒相关之物,都把刘家在行宫内的所有人给孤捉回来,告诉他,蛊毒事关重大,不许叫第二个人知晓。” 室内只有几名御医,和梅兰竹菊四女官,外加绿珠绿兰。 察觉到太子凛冽的杀意,皆噤若寒蝉,低眉垂眼,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动用东宫亲卫封宫,尚且能说是太子殿下的私事,可一旦动用禁军搜查臣子住所,哪怕只是临时住所,意义那就不同了。 就算卫含章不通朝政,也知道这个道理。 这是根本不打算善了,哪怕最后查出此事跟安国公府无关,但一个被禁军搜查的朝臣,里子面子也都丢完了,上位者压根没打算给他们留体面。 不过这不是卫含章该管的事,她喊住欲领命离去的宁海,道:“我阿娘院中不会有问题,没有必要惊扰他们。” 萧君湛垂眸望她,不发一语。 “……”卫含章被他看的有些紧张。只能继续道:“在阿娘那儿,无论是茶水还是膳食,都跟家人所用相同,若我是在阿娘那儿服下的蛊引,那我阿爹,阿娘,甚至我弟弟大概也服了。” 按这个推算,江氏中蛊概率甚至比她还要大,卫恒和卫云培岂不是也中蛊了? 就算背后之人蛊虫不少,也不至于这样滥用吧? 就不怕被人发现? 她的话提醒了几名御医,韦御医忙道:“欢情蛊乃苗疆奇蛊,在蛊术兴盛的几十年前,此蛊数量就极为稀少,现在蛊师一脉几近断绝,此蛊绝对称得上稀缺。” ……所以,蛊引一定得用得慎重,确保只有卫含章一人服下,才能万无一失。 萧君湛指尖轻扣扶手,静默几息,几乎跟卫含章同时道出三个字:“青梅汤。” 他微微一怔,望向旁边的姑娘,两人对视一眼,萧君湛率先道:“是我的错,每日只许小厨房做一盏青梅汤,才叫人钻了空子。” “……”卫含章默了默,再度惊觉这人脾气真的怪好的。 哪里是他的错,明明就是她贪凉,导致血瘀体寒,来葵水时肚子疼,被他知道后,才管束起了她的饮食。 第196章 萧君湛挥退被叫住的宁海:“卫家那边就先不封了,你让陈子戍去安国公府跑一趟,另外,叫李越把能接近启祥宫小厨房的人都带进来。” 宁海离去不一会儿,李越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已经被审问过一轮的宫人。 他入内便单膝跪地道:“殿下,这几日进入过启祥宫小厨房的人都在这儿了,只除了……” 萧君湛道:“还有谁?” “只除了卫姑娘身边的绿珠绿兰两名侍女,梅兰竹菊四位女官都进入过小厨房,还有……”李越微微一顿,沉声道:“还有卫国公府的二小姐。” 卫含章恍然一惊,想到昨儿早上的鸡汤,又放松下来。 萧君湛轻扣扶手的指尖停下,垂眸道:“给孤先说说这位二小姐什么情况。” 李越恭敬答道:“根据几名宫婢口供,她经常进入小厨房亲自下厨,前日夜里曾在小厨房熬煮鸡汤,昨日中午因为卫姑娘没有在宫内用膳,小厨房便不太忙碌,这位二小姐说是要蒸莲子糕,在里头待了一段时间,那时小厨房内有卫姑娘每日必喝的青梅汤。” “是么?”萧君湛侧眸望向身侧,淡淡道:“冉冉的七姐还兼职厨娘?” “……她的确喜爱下厨,我也不能拦着不让她去厨房吧?”卫含章动了动唇,如实道:“但是鸡汤我没喝,莲子糕我也没尝,只有青梅汤……昨天的我喝了。” 萧君湛微微颔首,他虽不知道先前感情还算亲密的两姐妹闹了什么矛盾,但明显冉冉在疏远她的这位姐姐。 自己的心上人自己了解,他的小姑娘性子娇归娇,却是再讲道理不过的人,从不恃强凌弱,也不会无故对家中姐妹发脾气。 忽然之间疏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叫冉冉不愿意再理会这位庶姐。 这么一看,这位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卫家庶女,还真有些动机。 他目光落在一众小厨房宫人身上:“给太子妃煮青梅汤的是哪个?可有全程盯着?” 跪地的宫人中,一名厨娘模样的宫婢煞白着脸,叩首道:“青梅汤是主子每日必用之物,奴婢素来小心,从不离开眼皮底下,只有昨日卫七姑娘说是蒸莲子糕所需的绵砂糖用尽了,随手指了奴婢去大厨房去取,七姑娘是主子的姐姐,奴婢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她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 主子喜欢你的手艺,是天大的福分,入口之物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她却轻易被支走…… 萧君湛不欲再问,他抬了抬手,角落有亲兵将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卫含章刚想说话,被他用眼神打断。 萧君湛道:“她疏忽职守,至你中蛊,冉冉还想为她求情?” “……”卫含章默了默,小声道:“也不一定就是青梅汤的事,我跟七姐不过一点口角,她又不认识刘婉宁,不至于联合外人来害我。” “无论是不是,这个宫婢疏忽职守乃事实。”萧君湛耐心道:“你若是舍不得每日的青梅汤,我再给你送个厨子就是了,此事你不要插手,我来决断。” 至于卫含苏…… 他凉凉一笑,对李越道:“你去一趟卫国公府,把他们家二小姐请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不理会她的意见,自行做主。 卫含章一愣,又觉得本该如此。 他是乾纲独断的监国太子,在行宫内他的太子妃被人算计至此,不是打他的脸吗? 李越领命离去,带走了随他进来的十几人。 殿内顿时空了一大片,事情暂时处理完毕,萧君湛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一紧,垂眸对几名御医道:“几位爱卿可记起了此蛊如何解开?” 第170章 闻言,卫含章也从自己有可能被姐妹背刺的震动中回神。 几名御医聚在一起商讨了许久,韦御医回道:“此蛊乃蛊虫中的子母蛊,子虫影响中蛊之人,母虫控制子虫,只要母蛊死了,子蛊便可解。” “所以蛊毒其实就是虫子?”听见自己体内有一只蛊虫,卫含章只觉得毛骨悚然。 韦御医顿了顿,怕吓着她,不敢回答。 卫含章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难以言喻的膈应在心头冒气,猛地窜起来往盥洗室走:“太恶心了,我要沐浴!” 萧君湛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哄道:“蛊虫乃世间灵物,不染尘埃,不是你想的那种毛毛虫,无需太过害怕。” “……”他是隔着衣裳握住的胳膊,卫含章勉强能忍住厌烦之感,只道:“又不是你体内有只虫子,你当然不害怕。” “是我也不害怕。”萧君湛松开手,温声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中欢情蛊的人是我。” 比起被她抗拒抵触的眼神看着,不能肆意亲近她,中蛊似乎更让他好过些。 “那幸好不是你,”卫含章撇嘴:“如果中蛊的人是你,现在被拖出去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闻言,萧君湛难得愣了愣,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笑了。 所以,就算现在她打心底里厌恶他,但也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吗? 他视殿内众人于无物,笑着哄道:“冉冉信不信就算是我中蛊,也不会对你动杀心。” 他对她动情,动欲,却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伤她一点。 刚刚妒火冲天,一时情急了些,她也只需要蹙一蹙眉,他便狠不下心。 第197章 他相信自己无论置于何地,都不可能会伤她。 就算是中了这个该死的蛊。 卫含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不置可否的点头,道:“我要沐浴。” 萧君湛没有阻止的意思,自然放人。 目视那姑娘进了内室,再也见不到人,他才收回视线,对着几名御医道:“委屈几位爱卿先去偏殿侯着,今夜或许还需劳烦一二。” 四位老御医连道不敢,退出殿外后,互相对视一眼,皆有逃过一劫之感。 他们是逃过一劫了,里头的梅兰竹菊四位女官却在殿门合上的瞬间,齐齐下跪请罪。 太子指派她们来太子妃身边伺候,是相信她们方方面面能把人护好。 ……结果这才多久,先是出现群蛇围攻,现在主子又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中蛊。 几名女官脸色煞白,已经做好了最坏。 卫含章自盥洗室出来后,绿珠绿兰面上的惊惶还未褪去,极力平静下来,如往常般给她绞头发。 但毕竟自小一块儿长大,两名侍女的不对劲卫含章一眼就看出来了,以为她们是担心自己,便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御医说了,这个蛊不影响寿数,也无其他不适……” 说起来,这蛊毒唯一的用处,似乎就是让她厌恶萧伯谦。 或许下蛊之人认为,萧伯谦会因此也厌了她,从此失宠。 ……这计谋其实还蛮歹毒的。 不过……幕后之人应该想不到,才第一天,就被识破了。 虽然那人一开始确实大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卫含章拿起妆匣里的那块墨玉,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入手温凉,尊贵神秘。 明明是清冷至极的性子,怎么就…… 想到一言不合便被他摁在书桌上欺负,卫含章又将手里的玉佩丢回了妆匣。 略一抬眸,终于发现两名侍女神色的不自然。 她眉头微蹙,道:“发生了什么事?” 绿珠欲言又止,不敢说话之际,内室的房门被推开,萧君湛走了进来。 两名侍女看见他,齐齐福身行礼。 萧君湛手微抬,道:“都出去。” 房门合上的瞬间,又只剩他们两个…… 这下,卫含章也紧张了起来,脊背僵硬极了。 萧君湛站在三步开外的距离,轻声道:“别怕,我不碰你,放松些。” “……”发丝还有些微湿,卫含章一边擦拭发尾,一边淡淡道:“殿下以后可以不要未经通禀,直接进我闺房吗?” 萧君湛不答反问:“冉冉是中蛊,不是失忆,应当还记得之前是怎么唤我的吧?” 卫含章如实道:“我现在做不到那么亲密喊你。” 做不到…… 三个轻飘飘的字,让萧君湛心里五味杂陈,一面酸涩,一面痛苦。 静默几息,他平复了情绪,方道:“那冉冉愿意怎么唤就怎么唤吧。” 没关系,等解了蛊,就好了。 现在她的抗拒,就当是他没有护好人的惩罚吧。 萧君湛静静的望着铜镜中的姑娘,道:“这件事你七姐脱不了干系,冉冉可想好了怎么处置她?” 卫含章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道:“一切由你处置,我只有一个请求。” 萧君湛道:“你说。” “不要冤枉人。”卫含章站起身,回头道:“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但是不要冤枉人。” “好,”萧君湛眉眼弯弯的望着只着寝衣的姑娘,道:“冉冉放心,我让她死的明明白白。” “……”卫含章一默,是真切的能感觉到他对幕后之人的杀意。 真就是不杀不快的那种感觉。 她抿唇,小声道:“你能出去了吗?我想睡一会。” “不出去,你在哪我在哪。”他始终站在三步开外,道:“你睡,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卫含章:“……” 真奇怪,她竟然能看出他有些后怕。 两人互相僵持许久,卫含章率先败下阵来,她道:“那你不许碰我。” 萧君湛声音很轻,很温柔:“好,不碰。” 知道赶也赶不走,她干脆懒得管他,径直往床榻走,盖上薄薄的冰丝被,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或许她是真的累了,也或许是潜意识里就对他放心,总之闭上眼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萧君湛一直站在原地,等到床榻上的姑娘呼吸绵长有规律,才缓缓动了,一步一步往那边走去。 第171章 他是真的后怕,在自己的羽翼下,心爱的姑娘被人接连谋算。 尤其是这个蛊毒,倘若背后之人想要的不是他们互相厌弃,而是直接奔着她性命而来。 ……他或许已经永失所爱。 萧君湛立于床边,垂眸望着睡姿恬静的姑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动荡,微微俯身在她的眉间轻吻一口。 然后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漂亮的眉头蹙起,似有什么东西在提醒她快些醒来。 他抬手点了她的脖侧,微微一笑,手臂穿过她的后颈,将人揽进怀里躺下。 把怀里的宝贝抱的紧紧的,额头抵过去,一点一点在她的面颊,唇瓣啄吻,不带丝毫欲念,只是单纯的想亲亲她。 第198章 怎么可能不碰她? 他刚刚就想亲她了,顾忌她不舒服,才忍住的。 萧君湛眼眸不知何时已经红透,埋首于女孩子的脖颈间,很想吻她,可担心弄出痕迹叫她醒来发现,连舔舐都不敢。 把满心的后怕平复良久,他才抬起头,静静的垂眸望着身下的姑娘。 ……开始解她的衣带。 探手进去的一瞬间,他顿了顿,紧接着毫不犹豫的继续,将偷香窃玉的名头坐实了。 他只知道小姑娘是他的人,她现在只是因为一点意外而排斥他,不是真的讨厌他,这就够了。 安静的室内,男人的喘息声逐渐急促,将女孩清浅的气息彻底遮蔽。 卫含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初见时清冷卓绝,端方克己的心上人,在她所看不见的地方,究竟有多丑陋。 ………… 前些天还燥热异常夜晚,在立秋后,不知何时已经透着几分凉气。 夜幕笼罩下的行宫,庄严肃穆,皇家巍峨气势比起白日更加明显。 外城所住的都是被太子钦点来行宫伴驾的朝中大臣,勋贵名门。 所分配的居所越靠近内城,越代表受殿下看重。 卫国公府身为未来太子妃的母家,离内城极近,周围邻舍都是达官显贵,甚至王府宗亲,可以说皇朝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一茬人都在这附近。 就算是威风赫赫的禁军执勤,经过这儿都轻手轻脚,收敛气势,以免开罪贵人们。 可今夜,晚膳过后,天色暗下不算太久,许多人还未曾入睡时,却听见沉重铠甲的摩擦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同往日巡逻的不同,这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一些心思敏锐的人,暗自惊骇。 这是……出事了? 胆子大些的勋贵们,吩咐仆人拉开一丝门缝,只瞧见一队太子亲卫,肃厉而行的背影,急忙关上门,不敢再看。 李越领兵到了卫国公府,同一时间相隔不算太久,陈子戍也带着禁军到了安国公府上。 跟卫家才出了个太子妃不同,自老国公爷致仕离开朝堂后,安国公府就再未进入过权利中心,就算是超品国公府,在京城也逐渐边缘化,直到这代的嫡长女生的国色天香,才打起了入宫的主意。 陈子戍跨坐于马上,望着夜色下的红漆大门,微微抬手,身后有人前去扣门。 宁海传来的口谕是无论能不能搜查出证据,刘家人都是要带走的,殿下打心底里就没有给刘家留脸面的意思。 既然如此,他当然也不需要给这家人留脸面。 想到“蛊毒”一词,陈子戍握住缰绳的手猛地用力,他为官多年,是萧君湛的心腹,多少了解萧君湛的行事手段。 这个王朝的下一任主人,就不是刻薄寡恩的人,若不是真触及了逆鳞,他不会如此不给开国有功,世袭罔替的国公府留脸面。 ……谁是他的逆鳞? 或者说,谁中了蛊毒? 陈子戍接到口谕之时便心神俱颤,蛊毒他了解的不多,却也听说过其威名。 不受控制的担心,中蛊的那位,现在如何了? ……………… 安国公府来行宫的人不多,只有国公爷和其夫人,世子、嫡长女,其他子嗣孙辈都留在京城,老国公爷卧病在床,此次也并未随行而来。 此时正好一家子用完晚膳,在庭院煮茶谈天,灯火通明间,还有乐姬在奏乐,一派安宁祥和。 听见仆从禀告,李越领了一队太子亲卫去了卫国公府,安国公夫人对着儿女讥诮一笑:“如此兴师动众,这是又打赏了些什么好东西,宫婢都不够使吗?竟劳动了亲卫,卫家先前瞧着也是个低调的人家,自打出了一位太子妃,气焰都嚣张多了,我就看着他们能得几时好。” 对于一位超品国公夫人来说,这话说的委实刻薄了些,不过想到他们家长女……就算叫旁人听了去,也多少能理解一二。 刘婉宁面色不变,对上兄长递过来的眼神,微微颔首。 刘世子接到妹妹的反馈,端着茶盏的手明显一顿,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母亲所言极是,咱们殿下就不是耽于女色的人,眼下只是新鲜劲还没过罢了。” “不得妄议尊上,”安国公轻叹一声,对着夫人吩咐道:“等回京后,着手为婉娘议亲吧,她是嫡长女,婚事一日未定,底下的妹妹们,都得跟着耗,二姑娘可都十九了。” 安国公府一共有四房,这代的二姑娘是二房嫡女,今年已经十九,就连四房的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十八了,若是放在寻常世家,恐怕孩子都生了,可有这么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大堂姐迟迟未嫁,所有人提起安国公府,只记得这位双十之龄待字闺中的大堂姐。 哪里有几个人记得底下的一串刘家姑娘,年龄也都不小了。 前些年,姑娘们年纪不算太大,奔着家中出位太子妃的憧憬,一家人目标一致,还能拧成一股绳。 但近两年,不但外边议论纷纷,就连安国公府其他几房也有不少的话语。 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景,连累家中所有姑娘,真是…… 安国公作为兄长,也不能不顾几位弟弟弟媳的想法。 也实在是扛不住了,再不把长女嫁出去,这一代所有姑娘都得留成老姑娘。 新年快乐,宝子们 第199章 第172章 世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讲究的还是盘根错节,互相联姻,守望相助。 一个姑娘的婚事就代表一桩姻亲。 要问安国公有没有后悔为了太子妃之位,将女儿留到二十岁未议亲? 答案是有的,早在几年前,他就后悔了。 只是那时长女痴恋太子的名声太响,已经再难议到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由不得他们后悔了。 直到今年太子妃之位花落卫家,卫氏女甚至放出话来,不会为殿下纳妃。 急怒自然是急怒的,也并不认为卫氏女能受宠一生,现在颜色鲜艳,有跋扈资本,等过上几年,年老色衰,会有更多美貌小姑娘进入殿下眼里,取代卫氏女的位置。 他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可是取代卫氏女位置的人那不会是他们家长女了。 因为他们家姑娘已经等不起。 同其他人家父母商议婚事会回避女儿不同,刘婉宁从及笄起,她心仪之人便是整个京城公开的秘密。 所以安国公府提及刘婉宁的婚事,当着本人的面。也没有半分避忌,当事人自己也习以为常。 刘婉宁正要说话,看见兄长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低头不语,任由父母商议。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安国公眉头一皱,开口欲斥,就听见看守从京城带来的仆人普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国公爷,陈……陈世子带着禁军已经到了府门前,眼下恐怕正往这边来了。” 什么! 庭院内悠哉谈天的一家四口“唰!”的一声,同时站起,奏乐声不知何时也已经停下。 这个消息犹如雨后春雷,哐当在耳边炸响,安国公府几步上前揪起仆人的衣领,“你说什么?” 禁军上门,哪里能有好事? “我刘家这些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从未敢行一丝一毫逾礼之事,殿下还容不下我们吗!” “你们做了什么心里当有数,不是殿下容不下刘家,而是你们意图谋害太子妃,以下犯上类同弑储君。”陈子戍跨马而入,面沉如水,对失去所有体面,急赤白脸争辩的刘家人懒得再看,向身后禁军伸手一招,一声令下:“拿下。” 行宫内安国公府一共就四位主子,其他的姬妾之流,并不需要着重看管,却也得悉数带走。 “陈子戍!”刘婉宁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娇美温柔,惊惧道:“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刘家忠心耿耿,怎么会弑储君!” 她的计谋明明万无一失,又是对那个贱人下手,怎么就是弑储君了? 弑储君? 夷三族都是轻的。 她怎么会为家里招惹这样的祸事? 同是国公门第,年纪也相仿,陈子戍幼年时期跟刘婉宁也是打过交道的,对于她这些年痴等太子一事,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 但此时,他眼神狠厉,透着几分刻意露出的厌恶,淡淡道:“陈某奉命行事,你同我说破天,也不会有半分作用,还是省点口舌,留着在殿下面前辩白吧。” 第173章 安国公夫人原本还端着超品国公夫人的气势不肯就范,被一名士卒扯了个趔趄后,有些狼狈的冲着丈夫喊:“老爷,咱们家何时有谋害太子妃的心思,这是有人陷害,殿下定然是误会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一家四口真要被禁军拖出这个大门,叫旁人瞧见,那他们以后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安国公年过不惑,已经蓄须,自老国公爷卧病在床后,他继承父亲的爵位,引领家族已经近十年,是刘家说一不二的顶梁柱。 可此刻,他猛地跪了下去,面上流下一行清泪,痛哭道:“苍天在上,我刘家冤枉啊!” “……”刘婉宁痛苦的合上眼,她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就到了这一步? 蛊毒昨晚才中下,不过一天的功夫,竟然就事发了吗? 明明是天下奇蛊,兄长说知道这蛊的人,不会超过一掌之数,脉象上更是不会有丝毫展露。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按照她的推测,现在蛊毒才中下,那贱人本应该对殿下的亲近有些不适,随着蛊毒入体时间越久,让她本就浅薄的喜爱逐渐变的虚情假意,直到厌恶之情再也忍耐不住,被殿下发现。 那时,才是卫含章自云端跌落的结局。 难道那贱人身边有高人,蛊毒根本没有成功? 她下意识望向兄长方向,却看见对方满脸煞白,惊恐万状的被禁军按住胳膊带走。 将刘家人悉数控制起来后,禁军开始地毯式搜查,院子不大,却也搜查了半个多时辰,最后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出了刘府,陈子戍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无波无澜,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被禁军押着的刘家四口人。 他知道,无论有没有搜查出跟蛊毒有关的东西,禁军既然弑储君的罪名将人押走,那大概率从今天起,安国公府便成为历史了。 殿下若想留有余地,便不会如此不给体面,这个道理陈子戍知道,刘家人也知道。 不管这件事跟刘家有没有必然的关系,都不重要了,太子妃中了蛊毒,而苗疆是刘老爷子带兵去镇压的,这理由足够刘家倒大霉了。 禁军的动作毫不收敛,消息灵通些的人家,连夜就听到了消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第200章 自帝国建立的那天起,便被恩封世袭罔替的国公府,是真真切切的风光了百年之久,没想到说倒就倒了。 卫家离内城更近,又不用搜查,所以李越带着卫含苏来的回来复命的更快些。 人是李越审的,萧君湛始终在殿内不曾出来。 卫含苏那些矫揉造作的小娘做派,对李越虽然丝毫不起作用,但她毕竟是卫家姑娘,李越不敢跟对宫婢们一样,随意用刑。 几番问话下来,看着只会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李越头疼的去找宁海。 宁海自然也不敢做主,他叩响殿门后,推门而入,直到内室门口,方小声开口:“殿下…卫七姑娘似被吓着了,一直在哭,问不出什么来。” 第174章 宁海自然也不敢做主,他叩响殿门后,推门而入,直到内室门口,方小声开口:“殿下…卫七姑娘似被吓着了,一直在哭,问不出什么来。” 里头安静许久,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告诉李越,无论用什么法子,撬开她的嘴。” 这声音…… 听的宁海微微一顿,小声应诺。 得了宁海的传话,李越心里有了底,看来殿下对这位太子妃庶姐,也没什么面子情。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无需客气。 再次审问时,卫含苏发现这位亲卫统领没有了刚刚的拘谨,面色冷淡中透着些狠厉,心中一紧,欲落不落的眼泪都止住了。 再梨花带雨没有用,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再有效果。 李越好声好气的再问了几句,得不到想要配合后,面无表情道:“姑娘可知宫中刑法有多少?” 卫含苏被吓的一跳,道:“我乃卫国公府千金,你敢对我用刑?” 李越被她问的笑了,手一招,有宫婢送上刑具,他认认真真挑选许久,卫含苏始终不肯出声。 最后,李越目光停在一排针具上。 ………… 一声凄厉的痛呼刺破行宫的天际,却极其短促,似被迅速捂住嘴,很快消失。 睡梦中的卫含章面露不安,眼看就要被惊醒,萧君湛眉心微蹙,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头,耐心安抚。 等小姑娘再度沉沉睡去,他才咽了咽喉结,停下动作,眼角眉梢都透着些不可细说的餍足,慢条斯理的给她系好衣带,从她身上起来整理好自己,走了出去。 卫含苏一直以为自己命苦,因为是庶出,打小在嫡母手下讨生活,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招了嫡母厌烦,自懂事起便无师自通学会了藏拙。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因为不敢抢了嫡姐的风头,安分守己的做一个胆小懦弱的庶女,心里的怨愤随着时日,愈演愈甚。 去年嫡姐出事,她心中惶恐家中遭难之余,更多的竟是痛快。 瞧,多风光无限的嫡女,因为出身尊贵,便能奔着太子妃之位奋力一搏,不也沦落至此。 她恨自己出生妾室腹中,恨嫡母的冷漠无情,恨父亲不理后院之事,恨嫡姐美名传遍京城,而自己无人问津。 本以为自己十几年来所受的隐忍之苦已经是极致,直到细长的银针自指甲缝里扎进去,才惊觉人竟然能痛成这样。 痛到大汗淋漓,嘴却被堵住不让叫出声,险些晕厥之际,她回顾从前,忽然发现和她现在所受苦痛相比,庶女的日子简直称得上养尊处优。 吃穿用度上从未苛待半分,出行有奴仆随行,嫡母从不无故惩处自己,对比其他人家的庶女,她其实已经过得很好了。 是什么让她忽略了其他庶女所受的待遇,一根筋的认为嫡母苛待自己,从来不曾感恩,满心怨愤。 总认为以自己的才貌,若不是藏拙,名满京城的卫家女郎必定有自己一份。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175章 ……她的手是不是废了? 想到那一碗被自己下了蛊引的青梅汤,卫含苏眼里落下无数清泪。 萧君湛一出殿门,正好遇上李越前来禀告:“动刑后,人已经招了,卫七姑娘昨日中午下的蛊引,投入青梅汤里,蛊引是安国公府长女给的。” 一切一如推断,完全在意料之中。 萧君湛听完,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目光扫向趴伏于地上的卫含苏,问道:“陈子戍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启祥宫的宫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陈子戍回来复命了。 萧君湛略微偏头,宁海会意,亲自前去开门,小声叮嘱道:“卫姑娘在殿内休息,各位都小声些。” 最前面的陈子戍闻言,面色微动,向身后吩咐道:“步子放轻些,把刘家人的嘴堵住。” 其实卫含苏认下了是自己投的蛊引是刘婉宁给的后,这案子已经没有审的必要了,萧君湛坚持等刘家人来,不过是让他们死的明白点。 算是他们为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祖辈给子孙留下的最后余荫。 堵住嘴被禁军带进启祥宫的刘婉宁,在见到十指染上血迹的卫含苏时,浑身瘫软在地,最后的侥幸都没了。 刘世子比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欢情蛊是他在爷爷那里偷来的,之所以给妹妹,便是已经默许她对卫含章用。 甚至,刘婉宁所有的谋划,背后都有这个兄长的影子。 若没有这位兄长张目,她一个闺阁女子再心狠毒辣,也不会有这种以下犯上的胆子。 第201章 更不会有这种心机手段,欢情蛊可不是她一个女郎能碰触之物,只有刘世子这位未来爵位继承人,深受刘老爷子宠爱的嫡长孙才能轻易到手。 说起来,再场的四个刘家人,只有安国公夫妻俩还坚信自家是被冤枉的,他们是真的被蒙在鼓里。 见到萧君湛,安国公激动的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声,看着很是可怜,再无半点超品公爵的尊贵。 萧君湛神情不变,垂眸静静的望了会,微微抬手,淡声道:“宁海,给国公爷松绑。” 安国公夫妻眼神骤亮,犹如绝处逢生。 宁海心中暗叹,知道这是殿下给刘家的最后体面。 被缚身后的双手一松,安国公拿出堵在嘴里的布,哭嚎道:“殿下……请殿下明查,我刘家万万不敢谋害太子妃,此事定是有人陷害,我刘家冤枉啊。” “安静些,”萧君湛坐于椅上,提醒道:“她睡的不安稳,你不要吵醒她。” 安国公闻言一愣,急忙点头:“是,是!老臣失礼了。” 他涕泪横流,正要继续喊冤,萧君湛打断道:“君臣多年,孤信你对此事不知情。” 若不是真觉得冤枉,不会在铁证如山面前,还在喊冤。 安国公夫妇急忙点头,却见萧君湛目光落在满脸煞白,面色绝望的刘婉宁身上,他淡声道:“不过你刘家并不冤枉,手都伸到孤眼皮底下了,孤肚量委实不大,容不下这个。” 面对父母惊怒到不可置信的目光,刘婉宁连连摇头,被堵住的嘴只能呜呜出声,说不出话。 宁海一个眼色,有宫婢上前松绑,刘婉宁方能出声,她泪流满面,哑声哭道:“与臣女无关,臣女不曾认识卫家七娘,臣女冤枉!” 这罪如何能认,刘家满门几百条性命背负在她身上,她不能认罪! 萧君湛对她这番辩驳也并不惊讶,他垂眸不语。 李越道:“当年的蛊师之患是老安国公掌帅印出征平乱,屠城苗疆城寨无数,整个京城除了刘家,谁能拿的出欢情蛊?” 听说欢情蛊,安国公涕泪横流的脸上顿时一僵,他是刘家掌舵人,怎么会不知道父亲手里有什么东西。 萧君湛道:“行宫没搜出与蛊毒有关之物不要紧,京城安国公府想必干净不到哪里去,你们是现在认罪,还是等回京再伏法都可以。” 好歹是超品公爵府,他愿意给个体面,等带回京再处置。 刘家人又何尝听不出来,在太子殿下心里已经确定是他们下的手,并且不会轻拿轻放。 安国公夫人受不了打击,呆愣许久后猛地扑到女儿身边,呜呜哭嚎,可惜手被反绑在身后,不然恐怕恨不得抓花长女那张脸。 这个自小被捧在手心的女儿,怎么就……就敢害了全家! 安国公明显看的比妻子通透,最初的惊慌过后,他的目光放在了长子身上,显然已经明白了许多。 只是他不知道,这后面究竟有没有父亲的意思。 若是父亲不同意,欢情蛊长子怎么能拿到手?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国公爷当的窝囊,弥天大祸都到了眼前,他却毫不知情,良久,他深深磕头,额头触地,哭道:“不肖子孙愧对祖宗,犯下了弥天大错,不敢求殿下网开一面,万幸太子妃没有受伤,只求您看着我刘家曾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从轻处罚。” “没有受伤……”萧君湛轻声重复,眼底汇聚了一层薄薄的阴霾,视线落到刘婉宁身上,问道:“母蛊在何处?” 闻言,满面绝望的刘婉宁一愣,她还以为自己的计谋功亏一篑,现在看来…… 她心中一动,正要答话,斜边竟横插了一道声音:“我知道!母蛊就在刘婉宁体内,她说母蛊不死,子蛊便无解,未免万一,她自己服下了。” 是十个指甲盖都被掀了的卫含苏,支起瘫软的身子,抬头眼含希冀道:“我同冉冉姐妹关系向来亲密,只是被刘婉宁所蛊惑,一念之差才犯下大错,我愿意将功赎罪,请殿下饶我一次!” 刘婉宁没想到唯一的底牌被别人掀了,面色顿时扭曲起来,挣开母亲的拉扯,扑向卫含苏,她四肢灵活,也顾不上贵女脸面,跟卫含苏厮打成一团。 卫含苏十指受伤不敢使力,只能被摁着打,很快被宫婢拉开。 萧君湛静静的望着这出闹剧,知道了母蛊的下落,眼神才略微有了点温度。 第176章 他对着旁边待命的四名御医道:“有劳几位爱卿,去把母蛊取出来。” 王御医会意,在殿下眼里,刘家这位嫡长女就是母蛊的容器。 只要把母蛊取出来就行,至于用什么方法,她人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这样的话,那他们就好办了。 刘婉宁怕的浑身颤抖,又悔又恨,尖叫着求饶。 很快有宫婢上来钳制住她,堵住她的嘴,几名御医一同围了过来,就要现场取母蛊之际,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刘世子激动起来。 萧君湛见状,眉头一拧,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子戍离的近,顺手给他解了绑。 才挣脱束缚,刘世子便大声道:“太子妃身上不止是欢情蛊,还有同命蛊!跟我妹妹同命相连。” 什么! 萧君湛倏然起身,疾步下了台阶,抬脚便踹上他的肩膀。将人踹了一个仰倒:“死到临头了还在作怪!把话说清楚了,不然孤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第202章 刘世子口吐鲜血,却还在哭笑道:“殿下息怒,臣实在不敢低估您的睿智,既然决定以下犯上,那再小心也不为过。” 萧君湛望向几位御医,冷声道:“同命蛊你们可曾了解?” ……同命蛊。 顾名思义都能猜出其中作用,但他还是抱着最后希望向御医求证。 以王御医为首的四名御医面面相觑,韦御医拱手道:“同命蛊便是两人性命相连,若刘姑娘体内是母蛊,那刘姑娘性命攸关,太子妃殿下……也不能幸免。” 此言一出,四周皆静。 萧君湛垂眸望着跪于地上的刘家四人,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意,良久,陡然笑了:“什么同命蛊,死到临头想出来的拖延之计吧?” 韦御医道:“同命蛊乃苗疆奇蛊,的确多年未曾出世,比欢情蛊更为珍贵。” ……所以,刘世子所谓的同命蛊还真有可能是临时编出来的谎话。 刘婉宁眼里才冒出的生机顿时一僵,对于同命蛊一事,她自己都不知道。 至于安国公夫妇更是对蛊毒一事毫不知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刘世子身上。 刘世子原本被萧君湛一脚踹翻,他抹了一把口鼻流出的血迹,又整了整衣冠,恭敬跪下,磕头道:“殿下息怒,臣已经知道错了,若知道您对卫家女郎如此一往情深,臣决计不会有任何不甘,做出这等以下犯上之事。” 他是真的悔了,现在刘家就踩在悬崖边上,随时可能万劫不复,这是他一手促成的。 萧君湛眼神冰冷,犹如望着一个死人。 被他这种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刘世子额间冒出一层清晰可见的薄汗,他强自稳定心神,一字一句道:“臣的确下了同命蛊,就连妹妹她自己都不知道,虽说我们兄妹在此之前都不愿意相信冷漠无情的太子殿下,会真心喜爱上一个小姑娘,但此事牵连甚广,臣还是做了最后的准备,若一切按照预料发展自然好,可若是被识破了,只盼着这个同命蛊多少能让您投鼠忌器。” 第177章 他说的没错,萧君湛现在就是投鼠忌器。 同命蛊的存在只有刘世子在说,就连刘婉宁这个同命相连之人都不知情,说实话,以萧君湛的判断,刘世子极大可能是在胡编乱造。 但他不敢赌……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赌。 四周寂静,无人敢插话,哪怕是李越,陈子戍这样的心腹重臣,此刻都不敢发表观点。 这个决定只能太子殿下自己下。 除了刘世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就连因为指甲被掀而不断抽搐的卫含苏都安静了下来。 静默良久,萧君湛再次抬腿将人踹飞,冷喝道:“李越,你连夜回京,给孤把安国公府围了,逐个审问,孤不信刘家真有同命蛊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有其他知情人!” 若只有刘世子知道这所谓的同命蛊,那必定是胡编乱造而来! 不就是拖延时间吗? 不就是让小姑娘多抵触他几日吗? 他能容许刘婉宁多活几天,也能为了心上人的安危,忍上几日她的厌烦嫌恶。 萧君湛视线放在被自己一脚踢到晕厥过去的刘世子身上,眸色深深停住良久,轻声道:“刘家以下犯上谋害太子妃,罪证确凿,现革除一切职务,将其罪行公之于众,披枷带锁等回京听候发落。” 庭院众人当即跪下,领命。 刘婉宁接到兄长的暗示,急忙道:“请殿下饶我刘家一次,不然我宁可撞柱而死。” 她身边的王御医手握银针,原本是打算取母蛊的,闻言顺手扎了一针,她整个人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王御医道:“殿下放心,刘姑娘是睡过去了。” 众人心中顿时一松,对刘家人都恨的咬牙。 殿下投鼠忌器没办法今天取出欢情蛊的母蛊已经够怄火了,若还要被威胁…… 刘家人自个儿死到临头了什么也不怕,他们却不想面对殿下的雷霆怒火。 萧君湛立于夜色中,望向瘫软在地的刘家兄妹,淡淡道:“把刘婉宁看好了,明日便启程回京。” 有女官领命出列,低声应诺。 将刘婉宁四肢用细软的绳子捆好,安国公夫妇和其世子也被拷上了枷锁。 刘家四人已经暂有处置,瘫软在地的只剩下卫含苏一人。 她似也发现了自己的结局即将到来,勉力抬起头,哭求道:“我……臣女再也不敢了。” 她今晚已经说了许多遍这种话,没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作为一个养于深闺,满脑子只有那点子嫡庶之争的女郎来说,她今日所受的刑罚的确够她长记性了。 她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她绝对不敢再对卫含章有任何不敬,无论是面上还是内心。 但已经晚了。 刘家兄妹固然可恨,但他们尚且有能站得住的理由以下犯上。 他们多年期待落空,因怨而生恨,对卫含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是能说得过去的。 而卫含苏呢? 萧君湛清楚的见过他的小姑娘对这位庶姐有多好,他甚至试图爱屋及乌,愿意对这位卫家七娘一个好脸色。 第178章 谁想到换来的确是后心一箭。 身边亲近之人的背叛比起旁人出于利益和嫉妒而出手更叫人心寒。 第203章 无论是哪一方面考量,萧君湛都饶不了她。 夜风习习,深深宫墙在黑暗的笼罩下,将肃杀之气昭显的愈发浓郁。 一片寂静中,萧君湛问道:“掌刑司可有宫人随架?” 宁海躬身作答:“回殿下,有的。” 行宫避暑起码小住一个月,无论朝堂还是后宫,各司都得安排人随行其职,不然殿下需要用人之时,无人可用,岂不是乱了套? 宁海话音才落下,就有两名掌刑司内侍出列听命。 掌刑司说起来隶属于刑部,却不归刑部统辖,这是开国以来专门为皇室宗亲设立的,宗室王府,后宫妃嫔,公主驸马,包括宫婢们犯事,都由掌刑司审问。 若中宫有主,掌刑司便是中宫的权柄。 自先皇后逝去,陛下缠绵病榻,再未立后,中宫空置多年,后宫妃嫔安分守己,没有争权夺利的纠纷,王府宗亲们这些年更是老实的很。 所以,掌刑司的威名,已经许久没用武之地。 乍然听闻,庭院中除了几名年纪大些的御医外,其余人都有些疑惑。 直到萧君湛望向卫含苏,神情中隐约的狠戾叫人心头发麻,他轻声道:“冉冉待你如亲姐,你却以怨报德,害她至此,真是死不足惜。” 卫含苏泪流满面,不断摇头,试图辩驳。 却听见上方站立之人,犹如口含天宪,一字一句道:“拖下去剥皮抽骨,让刘家人亲眼看着,以儆效尤。” “……不!”卫含苏呆滞一瞬,紧接着疯狂大喊。 女子的声音凄楚绝望刺破天际,叫人脊背发凉,很快有女官上来想要堵住她的嘴。 被王御医一针扎晕捆了手脚的刘婉宁也醒了过来,她怕的浑身颤抖。 ……剥皮抽骨。 她悔之不及,从犯尚且活生生被剥皮抽骨,他们刘家作为主谋,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下场吗? 她不该不甘心的,不该贪慕权势,不该对他心存幻想,这哪里是什么端方如玉的良人,明明就是心狠手辣,杀心四溢的恶鬼。 “吱呀……”一声。 萧君湛身后的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他骤然回头,容色惊人的姑娘出现在视野中的刹那,他眼眸中似凝聚了万年的冰雪悄然融化。 “冉冉……”他眼神微亮,向着这边而来。 卫含章连忙后退一步,神情惶恐抵触。 萧君湛脚步微滞,停在原地。 或许是体内有一只蛊虫的存在,这么大的事儿,卫含章本来就睡的不太安稳,她一开始就是打算休息一会儿,做好了连夜旁听审问的准备。 她想知道所有真相。 被接连几句短促的尖叫声吵醒时,殿内只剩绿珠绿兰在外间伺候。 看着两名贴身婢女的面色,她也知道外头并不平静。 却没想到换好衣服出来,就听见萧君湛冰冷的声音。 剥皮抽骨…… 这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她还能当成是气话,可他是太子啊。 第179章 没人会把这句话当成玩笑。 卫含章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的肃杀之气,想象力丰富的她眼前似乎都出现一个被剥皮抽骨后的“人”。 如果一滩烂泥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从相识到现在,无论是旁人的评价,还是她自己的了解,萧伯谦都是毫无疑问的性情温和,宽厚仁慈的君主。 可现在,这个认知被他口中冰冷的“剥皮抽骨”给颠覆了。 自幼被娇养长大,身边所有人对她皆抱有善意的卫含章,第一次感受到封建社会的冷血可怖。 这种可怖来自于这个王朝实际上的主人。 在她愣神的几息时间里,萧君湛已经走到近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被吵醒了吗?还困不困?” 年轻君主温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悠扬传开,惊醒庭院众人。 卫含苏犹如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匍匐爬行的姿势挣扎几下,口中嘶声大喊:“冉冉救我,……救我一命,我只是一念之差,并无害你之心,我已经后悔了,再也不敢了。” 她衣裙染血,十指血肉模糊,狼狈极了。 卫含章视力不错,隔着几道台阶都能看清通明的灯火下,她的手指…… “她……”卫含章反手握住萧君湛的手,仰头望着他,瞪着那双因为惊骇而发红的眼睛,道:“她指甲怎么了?” 萧君湛垂眸和她对视,许久不发一语,眼里如繁星般幽深,静谧。 被他这么看着,卫含章下意识的想离他远些,可腕间的手犹如鉄钳,无法撼动。 随着她的挣扎,似乎更为用力,她隐隐有些发疼,恼怒和害怕席卷而来,让她愈发厌恶面前这人。 门口的宁海见状,急的一脑门汗,跨近殿内小声解释道:“姑娘可千万别误会了殿下,您有所不知,您这次身中蛊毒跟这位庶姐可脱不了关系,殿下如何能轻饶一位害您的人。” 他实在是见不得自家殿下掏心掏肺为一个姑娘,结果却换来对方的惧意疏远。 宁海道:“您这位庶姐,在您的青梅汤中下了蛊引,导致您性情大变,殿下为您出气发落她,您竟然还有恻隐之心不成?” 说到最后,这位内侍总管多少有些为自己主子抱不平的意思。 直到萧君湛瞥了他一眼,才止住了那愤愤不平的语气。 第204章 萧君湛理了理小姑娘随意挽起的鬓发,温声道:“对这种人,冉冉不可心慈手软,她犯下此罪若不死,太子妃的威严不复存在,往后还不知有多少人敢对你下手。” 以下犯上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谁还会有所忌惮。 卫含章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是心慈手软,像她之前说的,如果真是卫含苏做的,那什么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 她顿了顿,望向还在疯狂挣扎求饶的卫含苏,道:“我能跟她说几句吗?” 萧君湛松开她的手,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宁海一个手势,摁住卫含苏的几名宫人会意退下,她恢复自由的下一瞬,便连滚带爬往前爬。 第180章 年过完了,你们勤劳的作者君回来了 卫含章缓缓走下台阶,在同萧君湛擦肩而过时,被再次扣住手腕。 他的手掌顺着往下,直到两人十指交缠而握,轻轻一扯,将人拉到近前才微微一笑,捏了捏掌中软绵的小手,温声哄道:“此事我已有决断,夜来风大,冉冉回殿内休息,不要为这等忘恩之人多费口舌可好?” 在萧君湛眼里,卫含苏百死难赎其罪,为她这种人败坏心情真是不值当,可他的小姑娘打小在蜜罐子里长大,从没见识过真正尔虞我诈,血亲反目,对姐妹情谊极为看重,如今却突遭背叛。 ……他忧虑她会因此伤心。 他只想把所有的风雨都替她挡住,好叫她永远这么不谙世事,天真纯善,灵动可爱。 他这一番老父亲的心,卫含章却没办法领情,眉心微微蹙起,认真道:“我知道她做错了事,你要杀她我没有意见,我也不是要为她求情。”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庭院内还是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包括卫含苏。 原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断哭诉歉意的声音顿时就停了。 只剩卫含章还在继续道:“我和她姐妹一场,虽不是同母所出,可对她自问也很有几分真心实意,她却选择联合外人谋害我……我总得问个清楚,不然如何甘心?” 她是真的不明白卫含苏为什么要这么做,论身份她是未来太子妃,有她在,卫府才能一门两爵位,她一介庶女的身份才得以抬高,成为国公府女郎,但凡有点脑子,不也该真心盼着她好吗? 为何要联合刘婉宁来害她? 不过因为前几天的口角,她没有成全她想嫁给陈子戍的心思,就让她这么怀恨在心? 以至于明知道这事一被发现,必定不得善终,也要抱着侥幸的念头去做? 萧君湛被这番话说服了,握住她的手一顿,很快松开力道,不再阻她。 只要小姑娘不是心慈手软想叫他网开一面,其他要求,他都愿意依着她。 卫含章收回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朝卫含苏走去,一直到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几日前还称得上亲密的姐妹俩,此刻一个冷汗淋漓狼狈的趴伏在地,另一个窈窈而立,素色裙裾随着夜风摆动,如月下仙子般清冷平静。 垂眸静静的看了许久,卫含章蹲下身子,轻声开口道:“你愿意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卫含苏低垂的头始终不愿抬起,眼泪浸湿了脸下的土地,她道:“那你愿意饶我性命吗?” “此事我说了不算,没办法答应你。”卫含章眼神复杂,摇头道:“你既知道性命可贵,又为何要犯下大错?”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从没想过要谁的命,哪怕这是原著女主的女儿,哪怕她下定决心要护着江氏,护着外祖家,要改变原著走向,她也从未想过要把原著女主弄死,而来个一劳永逸。 生于和平年代,穿越后出身又不低,在徐州长大更是被外祖家护的很好,就连对奴仆的惩处也是罚俸了事,从未真正见过封建社会的冷血森严,卫含章对旁人的生命还处于前世一样的观念,极其尊重。 她实在没办法视人命如草芥,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所以也没办法理解不过几句口舌之争,怎么就到了要用蛊毒害她的程度。 “呵呵……”卫含苏哑声而笑,在寂静的夜空中有些可怖,她冷嘲道:“你不愿救我,那做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做什么,真把自己当成了普度众生的菩萨,想叫我痛哭流涕,幡然醒悟吗?” 她似恨极了自己的这位嫡妹,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干脆歇了求饶的心思,倏然抬头间,眼里全是恶意,“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无辜天真的眼神,好似天底下就你是个纯善人一般,恶心至极!” 她骤然大变的态度,叫旁边始终关注这边的陈子戍身形一动,为防止狗急跳墙临死反扑,他道了一声失礼,便弯腰握住卫含章的胳膊,要拉她起来。 卫含章挣开他的手,连头都不曾回,只定定的望着卫含苏,道:“我恶心?” “你不恶心吗?” 卫含苏似哭似笑的看向陈子戍,看着他护在别人身边,明明她十指染血无力伤人,他却视她如恶鬼,满是提防厌恶的眼神,让她胸口像被重物狠狠碾压过似的,再难堪羞辱的境地也不过如此了吧? 卫含章顺着她的视线扭头,这才发现陈子戍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身后。 ……刚刚那个握住她胳膊的人是他。 第205章 她微微一愣,回头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就仅仅因为我那日没答应你无理的要求,你便要害我?” “平日里我待你还不够好吗?怜你庶出不易,性子又怯懦,盼着你早日立起来,牟足了劲在外给你撑脸面,唯恐旁人慢待你,我这儿的东西你但凡多看一眼,哪样我没给你?” 除了萧君湛给她的那块墨玉因为意义重大,没办法相赠外,卫含章对这个庶姐真是大方到了一定境界,就算后面两人起了口角,她也希望江氏请的嬷嬷好好教她规矩,日后许个好人家。 从始至终,她对这位庶姐都没起过一点恶意,完全没有说,因为几句口角得罪了她,便盼着对方去死的心。 可越是如此,她现在越是恼恨,怒从心底起,她瞪了一眼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青年,咬牙道:“除了没有答应你强求婚事的请求外,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要你如此害我!” 陈子戍被她瞪的怔了怔,急智如他,很快明悟了什么,敛眸后退了两步。 萧君湛立于台阶之上,静静的望着背对着他蹲着的姑娘,袖中的手缓慢收紧,面上神情却半点没变,只眸色幽深。 ……所以,姐妹反目,其实是因为一个男人? 卫含苏心仪的男人是陈子戍,而陈子戍喜欢的人是…… 那,强求的婚事是什么? 今天开始,正式进入工作状态,日更两章是基本,三章是常态,四章也不稀奇,等着吧,我要卷死同行!!!!!! 第181章 卫含苏强求的婚事是什么,陈子戍大概能猜得出来。 当日他之所以主动寻她说明情况,便是被这位卫家七娘围追堵截几日后,烦不胜烦之下,不得不预料最坏的结果。 哪怕惹她恼怒,被她误会自己自视甚高,他也还是先做了预防。 毕竟,他实在不想‘妹妹娶不到,便娶了姐姐’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看来,他所料不错,这位卫家七娘果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柔顺无害。 ……而她也确实没有,强行把庶姐塞给自己。 陈子戍叹了口气,妥善压制住心底缓缓泛起的一丝波动。 无人知道这位朝堂名臣心里想的什么,泠泠月色下,姐妹俩还在对峙。 卫含苏手掌撑地,强自爬了起来,歪歪斜斜的坐于地上,目光终于能同卫含章平视。 十指连心,因为疼痛,她脸色白的不像话,却咬着牙不再求饶,只讥讽道:“收起你这副无辜的模样,我为何会变成这样,你不知道吗?” 卫含章道:“我该知道什么?” 还是这副她恨透了的无辜模样,卫含苏心中大恨,不禁脱口而出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陈世子,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他甚至曾登门求娶你为妻,你却丝毫不曾透露,每每看着我如小丑般毫无防备的向你展露自己的心意,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你已经有了太子殿下还不够吗?凭什么不让我嫁给陈世子,凭什么不让顾家郎君和郡主圆房,天底下的好事是不是都得让你一人占全了?” “住口!”卫含章霍然起身,顾不上庭院中众人大变的面色,难以理解的瞪大眼睛:“你真是这么想的?” 卫含苏冷冷一笑:“难道不是吗?” “我要怎么向你透露?提亲一事本就没几人知道,母亲耳提面命不能叫旁人知晓,再说我同他并无任何私情,为何要因此而得意?” 卫含章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翻涌的怒意,可还是被气笑了,“是我不让你嫁给陈世子?若你们两心相悦,我能棒打鸳鸯?他人就在这儿,你要不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娶你?” 被当众点名的陈子戍默然无语,连眼眸都不曾掀起,巍然不动地立于一侧,轻声道:“承蒙厚爱,不过陈某早有决断,此生不会娶卫氏女为妻。” 此言一出,周围被卫含苏的话语震惊的李越等人,面色更加复杂了。 他们是真不知道,这位同僚竟然跟太子妃还有这段纠葛。 看这情况,太子殿下应当也是知情的。 ……这算不算皇室秘闻? 萧君湛始终袖手而立望着这边,哪怕卫含苏爆出惊天之语依旧神色平静,看着实在有容人雅量。 只有他身边的宁海才能感觉得到,自家殿下分明已经怒到极致。 “听清楚了吗?陈子戍早说了,他不要卫家姑娘,你愿意一意孤行嫁给他,我却没办法强逼着他娶卫氏女,至于顾昀然他……”圆房不圆房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卫含章实在难以启齿,顿了一顿,才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没必要什么都往我头上扣。” “冉冉何须自谦,”卫含苏自然听见了陈子戍的话,她冷嘲道:“你多有本事,什么也无需做,便能叫他们对你死心塌地,陈世子哪里是不愿意娶卫氏女,他是不愿意娶除你以外的卫氏女。” 说着,她目光望向陈子戍方向,笑的恶意:“你说是吗,陈世子?” ……真是不可理喻。 卫含章觉得自己跟她说这些,的确是浪费口舌。 有些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执拗的固守自己的认知,这种人是说不通的,她没必要费心解释。 卫含章歇了谈话的心思,卫含苏却不肯罢休,或许人之将死,她言语间愈发肆意:“明明水性杨花的是你,朝三暮四的是你,我不如你什么呢?不如你那般得陇望蜀,见异思迁,自持美貌勾得男人神魂颠倒,忠贞节烈是错,一心一意是错,若有来世我定然不再循规蹈矩。” 第206章 她咬牙道:“妹妹如此良善,为何不教教我如何行狐媚之术,好叫姐姐来世也能使一使这般手段,体验一回叫男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滋味?” “……”卫含章才迈开的脚步微滞,缓缓回身看着地上这位已然癫狂的贵女。 良久,良久,忽然笑了,笑意如光华璀璨,吸睛夺目。 卫含苏怔怔的看着,静默几息后,卫含章再次蹲了下来,握住她的下颌,低低将脸凑的极近,叹息般轻声道:“是我不够好吗?七姐为什么总想着男人?” ………… ‘啪’地一声。 是再难忍受的萧君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一脚将人踹远的声音。 卫含章手心骤然一空,紧接着被扯住胳膊拽了起来,入目便是他面无表情的脸。 那双沉怒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只把人看的莫名心虚。 她眨了眨眼,小心道:“怎么了?” 怎么了? 萧君湛气极反笑,一手握住她的腰,往怀里死死的扣紧,彻底失了素日里的温然淡漠,咬牙道:“你当我是死的不成?” 谁许她用那种戏谑姿态对着旁人的! 还凑的那般近! 卫含章只感觉自己的后颈被温热的大手捏住,小脑袋不受控制的抬起,萧君湛的脸近在咫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直接覆唇而下,恶狠狠的碾磨了片刻,才勉强消了点怒意。 深吸口气,依旧控制不住,恼怒道:“你对她笑什么!” 卫含章抬起手背拭唇,奇怪自己居然能在蛊虫控制而起的满心抵触之下,感受到这位太子殿下为自己脸色大变的快意。 她发现她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却喜欢他为自己而起的情绪波动。 ……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卫含章开始回想,之前的她,也有这种隐藏的癖好吗? 竟然连蛊虫都影响不了? 她久未说话,直到拭唇的手腕被握住,发觉面前男人神色肃厉才小声辩解道:“我就是觉得她嘴里总男人男人挺没意思的……” 迟了点,不过没关系,我继续码 第182章 男人就那么重要? 为了个男人,都要死了,还在心心念念下辈子继续勾引? “……”萧君湛无语的看着她。 不止萧君湛哑然,就连周围见证了全程的宫廷内侍们,和李越、陈子戍等亲卫们都觉得这位太子妃殿下真绝。 ……男人没意思,所以自己亲自上演美人计? 卫含章小心的挣开他的怀抱,提醒道:“那是一个姑娘。” 都是女孩儿,靠的近点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就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 考虑到她体内的蛊毒,萧君湛卸了力气,任由她退开,只是目光依旧带着愠怒,淡淡道:“冉冉对这位庶姐倒是好脾气,被指着鼻子骂也不动怒,我而今才知她素日里待你是这么个态度。” 她脾气好不计较庶姐言语的挑衅,他却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姑娘又如何? 姑娘便可以得寸进尺,不知死活吗? 那厢的卫含苏被一脚踹了三丈远,吐了口血后竟然没晕厥过去,闻言甚至还能出言插话,她面容已恢复平静,没有先前癫狂之态,满是不解道:“你问我为何害你,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明明你我同出卫氏,为何你这般命好,什么也无需做,只干净体面的站在那,自有人为你扫平一切?” 她伸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十片指甲全被掀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是她做错事后受到的惩罚,她绞尽心机,孤注一掷的谋算,换来的是十指尽废,即将赴死。 这个结局,不是她所谋害的本人下令,她的嫡妹玉一般的人,自当洁净如初,手弑亲姐的事,会有人为她做。 ……让人如何不妒。 卫含章抿唇不语,移开视线,没有多看。 庭院内其余人更是早叫今夜所见所闻弄的惊惶交加,连呼吸都放的极轻,轻易不敢冒出一语,皆缩着脖子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萧君湛垂眸瞥了她一眼,难掩厌色道:“似你这种天生反骨,永不知足之人,旁人对你再好,依旧只会欲壑难填,反被嫉恨。” 只看得到别人拥有的,却不曾感恩知足于自己所得到的。 他的冉冉对这个姐姐何尝不是真心相待,不求回报? 卫含苏怔怔然许久,想起这段日子来的点点滴滴,艰难支撑起来的身子脱力般跌了下去,额头触地再没抬起来,也不再说话了。 ……她其实是知道的,知道冉冉对她的好。 她也确实后悔了,在下药的当天就后悔了。 为什么不能原谅她这一次呢…… 她求了那么久,要是能原谅她这一次,她哪里会说这些恶语伤人。 她不想死啊。 漫天星辰下,女子凄楚懊悔的哭声极为瘆人。 卫含章定定的听了会儿,伸手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 萧君湛侧身投来问询的目光。 卫含章抿了抿唇,道:“可以给她留个全尸吗?” 她总觉得将人活生生‘剥皮抽骨’的这个刑法,过于残忍了些。 卫含苏只是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固然可恨,但用丢了性命作为惩罚也就够了吧? 她本以为自己这不算求情,只是换个死法而已,相识以来几乎事事依她的萧君湛应当不会拒绝,却没想到身侧的男人反手握住她的手,缓缓摇头道:“旨意已下,君无戏言。” 第207章 连卫含苏的死法都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他打定主意要活生生将人剥皮抽骨。 卫含章醒的晚,不知道除了欢情蛊外,自己身上或许还有同命蛊,更不可能知道因为这个同命蛊而被迫只能暂时饶过刘婉宁的萧君湛心里有多恼,所以听见他说君无戏言而拒绝自己后,她只觉得不可思议,随即更是脊背生寒。 明明记忆中,他不是这么睚眦必报,恨欲其死的人。 ……不过她识人不明也不是第一回 了,看错了也正常。 或许真正的君王便该如此铁面无私,冷漠无情。 那个温声细语待她的人才是伪装,是用来哄她入情的面具。 现在她身中蛊毒,入不了情,所以他也不用伪装了…… 卫含章抽回自己的手,望向跪伏于地的庶姐,想到她即将遭受的刑法,眉头蹙的死紧,不愿意再多说,转身就要回殿。 才侧过身,却听见卫含苏再度仰头发声,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极为清晰,道:“姐妹一场,冉冉既对我依旧心存不忍,那我便告诉你一件事。” 卫含章止住动作,回眸道:“什么?” 姐妹俩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卫含苏笑了笑:“我本来是不打算说的,毕竟,我是真的见不得你好,现在我改主意了……” 她视线自卫含章面上移开,扫过庭院众人,最后停留在刘家几人身上。 下巴被卸了防止咬舌自尽的刘婉宁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美目圆瞪,呜呜发声试图阻止。 卫含苏面上笑意愈深,道:“冉冉知道吗,欢情蛊的蛊引是刘婉宁给我的没错,但当日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人也在场,这个计谋这人全盘知晓,甚至此人对你的恨意,不比我浅。” 此人对你的恨意,不比我浅…… 卫含章脑中飞快闪过一张面孔,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三字:“齐玉筱。” 萧君湛面色一凝,目光冷厉如刀般向卫含苏望去。 “不错,就是齐玉筱。”卫含苏对落在身上的视线毫不在意,只笑道:“若不是她亲口所说,我也不会知道冉冉的小竹马竟然未曾同她圆房。” 其实她从一开始是真的没打算攀扯出齐玉筱,倒不是多讲义气,这东西卫含苏根本不知道为何物,只是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考虑。 她和刘婉宁被发现,是因为有了切实的证据,而齐玉筱不同。 齐玉筱一跟蛊虫没有关系,二没有接触过蛊引,三人在龙州城的密会也无人得知,只要她跟刘婉宁不招出来,没人知道这个计谋其实是三个人共同参与的。 一旦齐玉筱撇清关系,不被牵连其中,以她的身份人脉,想继续谋害卫含章,不是没有第二次机会。 第183章 这才是卫含苏一直不愿意说出齐玉筱的原因所在,相信刘婉宁跟她的想法也是一样。 反正就算招出来,她们该死还是得死,何不留下齐玉筱,或许过不了多久,她能将仇人送下来地府相见呢? 两人心里这点弯弯绕绕,萧君湛几乎瞬间就拆解清楚。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他面色极冷,语气却愈发淡薄,吩咐道:“即刻去把人抓来,同刘家人一起关押,明日押解回京。” 这意思是连审问都懒得审了。 有掌刑司的内侍出列,恭声应诺。 望着领命离去的几人,宁海心头凛然。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今夜开始,京城怕是好一段时间都要不平静了。 昔年的蛊毒之祸何其严峻,这回更是直接用在了才被册封的太子妃身上,就连长公主的独女都被牵连其中…… 跟上次废除一个随时能复立的封号不同,殿下这明显对齐玉筱动了杀心…… 可齐玉筱不是寻常贵女,这是陛下的嫡亲血脉。 细细算来,当今陛下子嗣本就不丰茂,一共三子四女,二皇子和三皇子年纪尚幼,孙苗苗都没给他产出一根,太子殿下更不用说,若不是遇上卫姑娘,至今都不会动娶妻的心思。 可怜陛下一把年纪,缠绵病榻,却只有几个公主所出的外孙聊以慰藉,其中又属长乐公主所出的一子一女最为贵重。 昔年陛下身子骨还硬朗时,对齐玉筱这个外孙女的宠爱之甚,就到了让满京城贵女侧目的地步。 ……总之,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也不可能看着殿下手弑亲外甥女。 而以殿下对卫姑娘的看重,必定不会容许谋害她的人继续安然无恙的存活于世间。 到时候,天家父子之间…… 宁海垂下头往后退了半步,不敢再去深思。 卫含章虽然没有宁海想的那么深远复杂,但她知道齐玉筱的身份,之前她跟齐玉筱的起过冲突,那时江氏还特意对她讲述过,这位御笔亲封的成仪郡主有多受当今陛下的宠爱,卫含章也知道萧君湛自小由陛下亲自抚育长大,父子感情极深。 所以听见他这么吩咐,心下不禁有些诧异和忧虑。 早知道这人对自己情意不浅,却还是诧异于他听见卫含苏的话,几乎没半分犹豫怀疑,直接选择捉拿齐玉筱。 这可是他同胞亲姐的女儿,是他嫡亲外甥女,真正的血脉至亲。 说抓就抓了,还跟刘家一样押解进京…… 长乐公主那副霸道惯了的性子,怎么可能看着女儿受此大辱,等回京,消息传入陛下那里,知道一切皆因为她而起…… 第208章 卫含章无语的抿唇,到时候天家父子神仙打架,不会迁怒她吧。 红颜祸水? 搅家精? 还是什么娶了媳妇忘了爹? 越想越是无语,偏偏此处人多,她不好细问,便暗下不表,更不好对他的决断发表任何意见。 人家是太子,要处置自己的外甥女的口谕已下,君无戏言,而她连卫含苏的死法都扭转不了,又哪里有资格插手此事…… 萧君湛根本不知她都脑补了一出大戏,吩咐捉拿齐玉筱后,目光再次落到了卫含苏身上。 他垂眸淡漠的瞥了一眼,淡淡道:“看着你人性尚存的份上,极刑可免,赐鸩酒一杯,留全尸。” 这话要是放在半个时辰前,卫含苏听了都会觉得可笑。 都要死了,谁还管怎么个死法。 可现在听了,她竟松了口气,虽然都是死……但谁也不会愿意被剥皮抽骨。 卫含章也是这么认为的,萧伯谦愿意改了命令,有些叫她诧异。 她站在原地,看着刘婉宁被几名宫人捆了四肢,卸了下颌,带往偏殿,卫含苏也被掌刑司的内侍拖起来,紧随其后。 ……是了,萧伯谦刚刚的口谕是,让卫含苏死给刘婉宁看,以儆效尤。 刚刚还站着许多人的庭院,转瞬间空空荡荡。 深夜的秋风清凉,卫含章僵硬的站着。 ……这会儿,卫含苏是不是已经死了? 腕间被男子温热的手掌圈住,萧君湛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起风了,先回屋吧。” 今日发生太多事,卫含章有些疲惫的点头,甩开肩头的手,独自朝殿内走去。 她是直来直去的性情,就算中了蛊毒也没影响她的本性。 进了殿内,便直接转身,开门见山道:“我中的蛊毒,何时能解?” 她不知道母蛊在刘婉宁身上,也不知道同命蛊一事。 但她是真的想解掉这个欢情蛊,不止是因为她受不了自己体内有一只蛊虫在蠕动,更重要的是这人极爱同她亲近,时不时就要十指交扣,揉揉抱抱。 而她身中蛊毒,实在不喜这般接近。 萧君湛拉着她坐下,温声解释道:“母蛊就在刘婉宁体内,欢情蛊随时可解,不过还有一桩事需要确定清楚,解蛊毒得等回了京城后。” 他心底是不信这个同命蛊的,但若不确定,又如何敢轻举妄动。 她是他的心头肉,一点有可能的风险都不能冒。 听说母蛊就在刘婉宁体内,卫含章整个人都膈应了一下。 ……就没见过上赶着往自己体内引虫子的。 她没有纠结于为何现在不能直接取出母蛊,就算欢情蛊影响下,对他的满心欢喜再不复见,却也相信他对她的感情。 他恐怕比谁都希望她早日解除蛊毒吧。 想到这,卫含章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齐玉筱?” 萧君湛被问的一怔,少见的没有立即回答她,目光寸寸冰冷。 卫含章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催促,只静静的端坐一旁,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比起下午时,一靠近他便满身不自在,现在同他十指交扣竟然也能忍住厌烦之感。 ……果然,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后,这点接触也就不算什么了。 萧君湛无意识的捏了捏她的手心,垂眼看了过来,不答反问道:“冉冉是此事的受害者,对她的处置,你有什么想法吗?” 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继续码字~~~ 第184章 “什么?”卫含章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后,才道:“她是天生的皇亲贵胄,陛下的嫡亲外孙女,我初回京城时便知道成仪郡主乃京城第一贵女,我能有什么想法。” “何须说这些场面话,”萧君湛听的笑了,拉着她的手凑近,笑着睨她一眼,道:“小骗子,她对你心怀恶念,是你身中蛊毒的幕后黑手之一,你就半点不恼?” “我没有骗你,”卫含章推开他凑近的脸,头往后退了退,方道:“蛊毒的事她只是知情,蛊虫不是她提供,蛊引也并非她所投,真论起来,比卫含苏和刘婉宁两人,齐玉筱不算主谋。” 萧君湛不语,静静的看着她,笑意缓缓收敛,眸光沉静。 卫含章被这个眼神瞧的有些不自在,静默几息,没办法了,才说出心里话:“齐玉筱是长乐公主所出,是你嫡亲外甥女,打小唤你一声舅父,以后她也要唤我舅母呢……” 想到齐玉筱那眼珠子朝天,一根鞭子走哪甩哪的倨傲模样,居然成了她的小辈……卫含章话音顿了顿,继续道:“我既是长辈,胸怀自当比她大些,不好跟晚辈记仇,只要她知道错,保证以后不再犯,那小惩大诫一番也就是了,总不能跟发落卫含苏一样,发落她吧。” 明明是个方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说话的语调都会在不经意间透出少女的娇意,让人听着就心头发软,偏偏一口一个长辈。 对一个涉嫌谋害自己的‘晚辈’,她字字句句都让人挑不出错。 若是叫旁人听了,大概还要夸她一句识大体,知轻重,没将事情闹大,让殿下为难。 毕竟,此事牵连到了长乐公主,一个不好天家父子可能就会因此发生争端,到时候引起朝堂动荡就不好了。 第209章 可萧君湛静静听完,非但不领情,反倒莫名就生出了几分恼意,他见不得这姑娘委屈求全,忍气吞声的样子。 伸手握住她的后颈,猛地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低头重重的亲了她一口,方才淡淡道:“为何不能?她既然有谋害你的胆子,自该承受反噬。” 外甥女又如何? 怎么就值得她轻拿轻放,就此揭过。 他的姑娘的确年纪小,心肠软,但有他护着,就没有让她委屈的道理。 别说只是外甥女,就算是同胞亲姐胆敢起害她的念头,也得付出代价。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太子妃的威仪,不容任何人挞伐。 卫含章被他亲的浑身僵了一下,好难才忍住拭唇的动作,垂眸道:“你想如何就如何吧,只是我不想背上影响你父子感情的骂名。” “这是何意?” 萧君湛手依旧放在她后颈上,拇指缓缓摩挲她细嫩的耳垂,无奈道,“冉冉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怎么就会影响我们父子感情了?” 他语气带着几分好笑,伸臂将她抱进怀里,抚了抚她的长发,又小心道:“这么抱着你,会难以忍受吗?” “……”卫含章是真的想说让他离远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谨慎道:“……尚能容忍。” 尚能容忍…… 知道是蛊毒所控,但听到她的话,萧君湛心中依旧不可避免的发沉。 在行宫的这段日子他们情投意合,两人相处浓情蜜意,他的小姑娘胆子又大,从没一点羞怯之意,向来都是主动亲他抱他…… 毫不吝啬的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可现在…… 萧君湛目光一厉,叫他如何能轻饶造成这个局面之人! 强压下满心杀欲,语气温柔的如在哄幼童:“冉冉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卫含章尚未说话,他便自问自答道:“从出生到执政,这些年我无论是高居庙堂之上,还是微服于四方,皆有心腹随行,亲卫随侍,可这一路走来,却始终孤寂。” 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稍显空旷,让他的话语更添几分清凉,“我喜欢这种安静清冷,也明白古往今来帝王之路注定孤寂,可是……” 他紧了紧怀中之人,道:“可是,我遇见了你,爱极了你……” 男子温润的声音就在耳边,随着一字一句的吐出,热气喷洒在她的脖侧,甚至能感受到到唇瓣不经意间的轻触,卫含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大概是因为蛊虫作祟,强忍的不适叫她半边脸红了个透。 萧君湛亲眼看着唇下的肌肤是如何一点一点染上绯色,垂下的眸子也随着染上晦涩。 他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头蹭了蹭小姑娘的颈窝,低喃出声:“冉冉……你若是出了事,我便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卫含章伏在他怀里,拼命缩着脖子想躲开他的气息贴近,却根本做不到,非但做不到躲开,紧贴的身子感受到他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她再难维持平静,大声道:“你爱我什么?还不就是见色起意!”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要是初见那次,宁海掀开她的帷帽时,她是一张寡淡无奇的脸,他还能爱吗? 萧君湛听的笑了,轻轻松开她,像纵容一个胡乱发脾气的孩子,“是我不好,表现的不太有礼,叫冉冉误会了……” “是吗?”恢复了自由,卫含章立刻从他怀中起来,眸光直直朝下,半点不留情的嘲讽:“我误会什么了?你不就是爱我的容貌,爱我的身子吗?从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每每见面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动手动脚,亲亲摸摸。” 她狠狠擦拭唇瓣,气道:“殿下真会装模作样,平日里一副弃情绝爱,不近女色的样子,让朝中大臣赞你君子如玉,端方守礼,实则满肚子都是如何占姑娘家便宜!” 她就连气急骂人的语调都是如玉珠落地,清脆悦耳,让人不忍心朝她生气。 但萧君湛还是蹙起了眉头,“你误会我不要紧,但不要妄自菲薄,除了容貌身子,你的好更是独一份的。” 第185章 “???”卫含章气笑了,什么叫除了容貌身子? 这是承认他很喜欢…… 她气的别过头懒得理他。 萧君湛话语却没停下,认真解释道:“冉冉这般好,我爱你多矣……爱你的娇俏灵动,爱你明媚大胆,我若真是贪色之辈……” 他顿了顿,语气无奈:“虽在我眼里,冉冉是最好看的,但天底下绝色佳人不少……我不缺美色。” 卫含章心头微动,抬眼望去,对上他满是宠溺的双眸,顿时一噎。 他是当今太子,当然不会缺美色。 远的不说,刘婉宁能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本就容色逼人,双十之龄又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就如开的正盛的玫瑰,娇艳欲滴。 她是亲眼见过刘婉宁向他邀宠被拒的。 知道自己把他说成贪花好色之徒的确不对,但卫含章还是愤愤道:“反正你就是浪荡急色,一点也不是他们说的克己复礼,端方淡漠。” “对着我脾气还是这么坏,”萧君湛笑着捏了捏眉心,叹息着问:“我有多欢喜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若不是打从心底里就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又怎么敢在抵触他的情况下,对他没有半分惧意。 第210章 ……他喜欢她的全部,就连现在故作忿忿也爱惨了。 卫含章被他问的面色发僵,又听他含着笑意,轻声道:“冉冉说的没错,我对你是急色了些,既然被你看出来,那我也不再伪装,夜色已深,我便不走了。” “!!!”卫含章眼眸瞪的溜圆,抬头道:“你要留宿?” “是的,你遭人暗害至此,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说着,他低头在她脸颊上啄了口,笑道:“……怎么办冉冉,我真想将你拆吃入腹。” ……后面这个才是重点吧。 卫含章抿唇道:“你我还未成婚,孤男寡女共度一夜不成体统。” “我便是体统,”萧君湛微微一笑,道:“早些睡吧,明早启程回京。” “我体内有蛊毒,实在不能容忍你跟我共度一夜。”卫含章站起身,离他几步之远后,才继续道:“萧伯谦,你不要逼我。” 怕极了他留下来,她的连语气都带了几分急切。 “冉冉,”萧君湛顿了顿,挑唇露了三分笑意,温声道:“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我也算不上好脾气。” 卫含章一愣,她当然知道。 一个能在十八岁监国,将满朝重臣驾驭的服服帖帖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真是一味仁慈宽厚的人。 不过,……他在她面前倒一直都是温柔到了极致的好脾气。 她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神色却在不经意间就透出几分疏离,萧君湛静静的看着,心头压制许久的恼意鼓噪起来。 惯来气定神闲的语调,变得低沉道:“既然不想睡,那冉冉不如回答我,你是几时又同陈子戍打了交道,为了他,甚至愿意同庶姐反目。” 这话一出口,卫含章面色就变了,脱口而出道:“好端端的,你又提起旁人做什么!” 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心虚,叫萧君湛眸色一冷,坐于椅上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声音愈发寡淡道:“同我说说,你方才所说的你庶姐的无理要求是怎么个事儿。” 忽然间这么严肃的问到这个,叫卫含章有些慌乱。 转瞬又觉得自己这反应莫名其妙,她同陈子戍没有半分私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倒是这人,总是凭空拈酸吃醋,刚刚还强忍着没有问,眼下又突然发难,还不知道心里都胡乱想了些什么。 思及此,卫含章整理了思绪,干脆将卫含苏对陈子戍的心思,还有陈子戍找上她说的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身正不怕影子歪,一字一句的诉说完毕后,道:“就是这些了。” 萧君湛静静听完,眉头都没动一下,只轻声道:“冉冉不答应你庶姐的请求,仅仅只是因为不愿意强权压人吗?” “不然呢?”卫含章拧眉望了过去,“你怀疑我跟陈子戍有私情?” 私情…… 置于袖中的手悄然紧握,萧君湛淡声道:“我并无此意。” 卫含章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他又在口是心非。 她只是中了蛊,又不是失去了记忆,这人究竟有多爱酿醋,她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先前的她愿意哄他,愿意耐心解释,现在的她可没有那个打算。 正要转身回内室休息,懒得管他今夜睡哪里,就听见男子清凌的声音:“只是,他上回救过你一次,冉冉会不会因为他救了你,便心怀感激……” ……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闻言,卫含章脚步一顿,想到那日群蛇围攻时,陈子戍全程拉着她跑路,斩蛇无数,蛇血飞溅染红了她的衣裙,脖颈,最后更是抱着她躲开了致命一击。 她微微敛眸,心里实在烦这人拈酸吃醋的姿态,干脆开口道:“那日,若不是陈子戍一路保护,我可能要被蛇咬上无数口。” 萧君湛走到她面前,扣住她的下巴抬起来,抵在雕刻精致的梁柱上,神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来,“所以呢?你会心怀感激,对他另眼相待吗?” “对于救命恩人,心怀感激另眼相待不应该吗?” 萧君湛面色大变,目光的寒意几乎能化为实质,将人冻伤。 卫含章却微微一笑,道:“但这不是男女之情,当日救我的人,除了陈子戍外,还有很多士兵,宫婢,我不会混为一谈。” ……虽然,陈子戍出力最大。 “我拒绝卫含苏的请求,一是不愿意行强权逼迫之事,二是……他毕竟尽心救我一场,我不能转头就恩将仇报。”她道:“这个理由,你还满意吗?” 萧君湛垂眸望了她许久,忽然唇角弯了弯,俯身亲吻了她的眉心,道:“把那个‘救命之恩’忘掉,你是君他是臣,他护你本是天经地义,你无需放在心上……念念不忘。” 最后四个字,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下午继续更~~~ 第186章 深夜,外城顾家院中,灯火通明。 齐玉筱正辗转难眠,听见外头的动静,赶紧穿了件外衫出门,望着面前的几名内廷女官,强自镇定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不知几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另外一边又闻讯而来的顾旭林同他夫人,也面露忧色投来相询的目光。 女官面无表情拱手道:“殿下口谕,请您随我们走一趟吧。” 齐玉筱心头猛地下沉,最后的侥幸也彻底消失,面上露出一抹僵笑:“可是舅舅找我有事?能不能等到白日再容我去拜会?” 第211章 “闲话还是少说,我等奉命行事,急着回去复命,还请顾少夫人不要叫我们为难。”女官神色肃穆,半点多余的话都懒得说,手朝后一招,就有几名内监要上前来。 “几位大人有话好好说,”顾旭林急忙上前周旋道:“都是皇亲女眷,不可动粗,不可动粗啊。” 的确是皇亲女眷,思及齐玉筱身后的长乐公主,女官面色稍缓,朝着内城方向拱手道:“本官奉太子殿下口谕行事,只要少夫人配合,本官也无意为难人。” 殿下今夜虽杀心大发,但下口谕时也没说如何发落这位前成仪郡主,谁也不好说这位会不会被长乐公主捞出来。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是,是,您稍待。”顾旭林那边同内廷女官们周旋,顾夫人已拉过自家才娶进门的儿媳小声问询:“殿下连夜传召你去内城,是为何事,你可知道?” 顾家离卫家不远,太子亲卫不久前带卫含苏走的事,自然传到了他们的耳里。 没想到连夜又来请自家儿媳,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牵连不成? 这几位女官铁面无私的模样,看着就来者不善…… 齐玉筱脸色已经白的不像话,在卫含苏被带走时,她就想过可能是东窗事发了,抱着侥幸的念头辗转反侧,没想到果然…… 她急急抓住婆母的手,摇头道:“我不要一个人去内城,会死的,皇舅舅会要了我的命。” 此话一出,顾旭林夫妻震惊不已,正要多问一二,齐玉筱却看见院门口顾昀然不知何时到了。 想来也是听见内城来人,跟顾家夫妻一样被惊醒,特意过来查看。 两人成婚多日,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她的院落,还是在她张皇失措之时,齐玉筱眼神一亮,心中不由生出些感动。 果然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他平日里对自己再冷淡,见她或许出了事,也会忍不住关心。 “夫君!”她松开婆母的手,几步跑了过去,语气欢喜且焦急:“夫君救我,我不要一个人去内城,皇舅舅不会饶了我的,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殿下召传,谁敢抗旨不尊?”顾昀然侧身躲过她扑过来的身子,冷淡道:“倒是齐姑娘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惧怕成这样。” 齐姑娘…… 齐玉筱气的咬牙,明明成婚已经几月,他却从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夫人,口口声声唤姑娘。 真是郎心似铁! 她为了他,顶着满京城的闲言碎语下嫁,惹得娘亲不悦,皇舅舅不喜,换来的却是一声‘齐姑娘’。 齐玉筱气红了眼,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更多的却是翻涌而起的妒意侵袭而来,扶着陪嫁嬷嬷站稳了身子,方才恨声道:“亏心事?你觉得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叫皇舅舅连夜来寻我麻烦?” 顾昀然浑身一僵,“什么意思?” 想到今夜内城几番动静,他脑中飞快的闪过几种可能,声音都有些发颤。 齐玉筱哪里见得了他为其他女人慌张成这样,心头更是大恨,想到自己的谋划,和内城的大动干戈,又奇异的升起一股畅快。 她大声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办啊,夫君那位心心念念的卫姑娘,德不配位,过于招人恨,此刻恐怕不太好了吧。” 顾昀然面色大变,伸手扣住她的肩头,喝问:“你对冉冉做了什么?” “像她这种贱人,得罪的人何止是我一个,”齐玉筱伸手揽住他的腰,脸色不知何时已经落泪,却还是笑道:“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心心念念,为她守身如玉,你若是好好待我,我又岂会犯下此番错事。” “冉冉怎么了?”顾昀然掰开腰间的手,将她扯开,一手掐住她的脖颈,满脸戾色控制不住:“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顾公子慎言!”几名女官面色一变,急忙前来阻止。 太子妃身中蛊毒一事殿下严令禁止外传,岂能在她们这儿传了出去。 齐玉筱也没有为顾昀然解答的想法,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夫君为其他女子逼问自己的模样,脖颈被掐的喘不上气,却连挣扎都忘了。 等众人将她从顾昀然手里解救出来,她还怔了许久,直到几名内监上前要强行带她走,方惨然一笑,道:“娘亲说的对,我迟早有一日会后悔的。” 她为了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从郡主之尊变成如今的阶下囚,真是不值得。 “若是早知有今日,城门口的惊鸿一瞥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强求要嫁给你。” 那日在城门口,顾昀然一身骑装打马而过,真是人如玉树,鲜衣怒马的俊俏少年郎,那是京城妗贵公子们少有的张扬肆意。 她同娘亲一样,只一眼就喜欢上了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 却将自己置于此等险境,一旦入内城,以皇舅舅如今被那贱人迷的失了心窍的模样,她还能活着出来吗? 她已为顾家妇,但顾家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举目四望,她从京城第一贵女,成了如今的后宅怨妇,除了娘亲,就连父亲也从未关心过她…… 娘亲…… 齐玉筱浑身一震,终于反应过来,握住陪嫁嬷嬷的胳膊,急急吩咐:“嬷嬷切记去寻我娘亲,让她定要来救我,我知错了,我不想死!” 她要活着,她要同顾昀然和离,她要回娘亲身边,她不敢再强求了。 第212章 男人的心是暖不热的,她娘暖了这么多年都暖不热,她为什么还会执迷不悟呢。 赶在尾巴更新了,今天三章搞定~~ 第187章 女儿被太子殿下传召入内城的消息,连夜传入了长乐公主耳里。 就连齐玉筱走之前,喊着的会有杀身之祸的话,也一并由奶嬷嬷传达过来。 “出事了!”长乐公主听的面色骤变,自从那位卫家女郎被皇弟看中,册封为太子妃后,她就担心女儿这莽撞的性子会出事。 长女的性子跟她像了个十成十,眼里容不得沙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夫君心里另有所爱。 但卫家女郎是被她皇弟护着的人,可不是跟她爹前面那位一样,轻易就能处置了的。 同胞姐弟感情虽不亲近,但长乐公主半辈子纠结于情爱中,对男人还算了解,她皇弟那般淡漠孤绝,连父皇几番相逼都不肯妥协往东宫迎妃妾的人,如今主动下旨愿意娶妻,必定是动了十分的真心。 自古以来,男子皆薄情,从不拘泥于情爱,越是位高权重者,所见美人如过江之卿,真心愈发罕见,可往往这种人一旦动了情,才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容不得半点差错。 按照长乐公主的想法,眼下那位卫家女郎怕是皇弟的逆鳞,旁人莫说碰,那是看都不能多看一眼的。 在封妃旨意下达后,长乐公主甚至都怀疑,女儿的郡主封号莫名被封,可能都跟及笄那日刁难卫家女郎有关。 所谓的当街纵马,屡教不改都是随意寻的缘由罢了。 包括后面让她将女儿快速发嫁…… 再想到顾昀然和卫家女郎的前情,长乐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恶人都由她们母女当了,为她的好弟弟扫平道路,好叫他如愿迎得如花美眷。 眼下,却还要卸磨杀驴,也不知道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叫他如此大动干戈,连夜也要为了心头肉出气。 长乐公主对自己父皇都能仗着宠爱,娇蛮随意,可对这位淡薄无情的皇弟,她却敬畏不已,眼下得了消息,当真是心急如焚,怕极了他不顾念半分亲情,真对自己嫡亲外甥女下死手。 唤来婢女为自己换下寝衣,口中却不停道:“世子呢,他现在在哪儿?” 有婢女忙答道:“世子爷在书房,才熄灯不久。” “去唤他过来,”她又急又恼,气道:“日日躲着我,连女儿出事了都不知道,真是枉为人父!” 这对夫妻的感情纠葛了十几年,满京城皆知,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室内的奴仆们听着这话语皆神色自然。 齐世子来的很快,夫妻俩向来没有贴心话可说,见妻子急的脚底冒烟,他依旧平静如常,淡淡道:“筱儿出了什么事?” 平日里他这不咸不淡的死样子,长乐公主尚能容忍,可此刻忧虑女儿的安危,她如何能看的过眼,顺手摔了支玉簪朝他丢过去,恼怒道:“她犯了我皇弟的忌讳,眼下已被召入内城,生死难料,你若还有半分在意这个女儿,便随我入内城求情。” 齐世子接住丢来的玉簪,垂眸看了会,大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玉簪放入妆匣,道:“当日我便不同意筱儿嫁入顾家,顾家郎君再好,也并非良配,是公主说女子姻缘乃一辈子大事,坚持要顺她心意,不叫她遗憾。” “这些年来,公主恨不得事事都叫她顺心,养出这副跋扈的性子,如今苦果来了。” “行了!”长乐公主站起身,恼道:“现在说风凉话有意思吗?筱儿是你的女儿,你去不去救她?” 齐世子无可无不可的颔首,侧目吩咐仆人道:“去备车。” 长乐公主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多年冷淡的夫郎,不理女儿安危。 ……果然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么多年下来,齐郎又不真是石头,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她的。 齐府的马车连夜出了门朝内城而去,行宫不算太大,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道了内城门口。 内城大门紧闭,有负责内城防卫的士兵前来问话。 长乐公主撩起马车垂帘,露出自己的脸,道:“开门。” 士兵急忙行礼,却没有依言开门,而是道:“太子殿下有旨,今夜城门不得打开。” “好大的胆子!”闻言,长乐公主大怒道:“尔敢拦我?” 几名守城门的士兵,哗啦啦跪了一地,但却始终没人愿意听命打开城门。 忽然,城门口走出一道身影,几步走到马车前,方才笑道:“长乐公主何必为难一小小守门士兵,他不是说了吗,是太子殿下有旨,今夜不能打开这扇大门,您就算杀了他,这扇门今夜也开不了。” “简达!”长乐公主死死的瞪着来人,喝问道:“本宫的女儿在里面,她不久前才进去,皇弟何时下了旨意不能开城门?你可是假造皇弟旨意,故意刁难于本宫!” 东宫亲卫军的副首领简达对着当朝嫡长公主质问自己是否假传旨意,也半点都不急,他不慌不忙道:“顾少夫人的确不久前才进去,太子殿下也的确有旨,今夜内城城门不许再开,您真不知道太子殿下之意吗?” 长乐公主面色铁青。 简达十分贴心的自问自答道:“太子殿下是不想见您呢,更深露重,公主请回吧。” 第213章 说着,他似才发现一旁还有位始终没说话的齐世子,面上顿时就露出几分嘲意,“哟,这不是世子爷吗,您竟然也来了。” 齐世子别开眼,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倒是长乐公主气的不轻,不过一个太子亲卫的副统领,四品官衔,便敢在她面前如常猖狂,若按照往日的性子,必定要出这口气的。 可此事,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简达追随太子多年,是东宫数得出的心腹之臣,眼下皇弟尚未登基,他便是东宫亲卫副统领,一旦等皇弟登基,以他的资历,届时恐怕是禁军、乃至城防军统领都不在话下。 甚至领兵为王朝镇守一方,也不无可能。 他固然可恨,却不可能为了那点旧事恩怨假传旨意,只为刁难自己。 第188章 思及此,长乐公主明白再心急如焚也无用,若为出一时之气惹恼了自己皇弟,对女儿安危怕是更有影响,只能按下恼怒放下车帘,打道回府。 简达站在原地,望着齐府马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咬着后槽牙笑了。 ……看着这两人不顺畅,他便心情大好。 公主又如何,在太子殿下面前还不一定有他脸面大呢。 简达出身庐阳简家,紫衣侯府的祖籍也是庐阳,两家乃通家之好,关系匪浅。 简达同紫衣侯府世子相交甚笃,昔年他赴京赶考,便时常住在侯府,情谊匪浅,也就是那几年,他亲眼见证了紫衣侯府嫡女同齐世子那令人艳羡的姻缘,见证了皇家公主抢人的霸道,也见证了侯府的没落凋零。 最后因为紫衣侯一句酒后失言,全家男丁赴刑场挨了铡刀,女眷入了教坊司。 侯府被休回家的长女,在入教坊司前,便选择了自我了断。 而她留下的孩子,齐国公府世子的嫡长子,也在三年后,风寒不治而亡。 亲近人家经历了这样的灭家之祸,一切缘由皆是皇家女强抢人夫导致,皇家的行为简直叫人齿冷,简达一腔报国之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谁愿意为这样刻薄寡恩的皇室效力,若不是后面遇见太子殿下,他恐怕就要回庐阳老家做富贵闲人了。 想到齐玉筱所犯的事,简达冷冷一笑。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到要看看,这对母女能落得什么下场。 ………………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一夜难免,卫含章却不在此列。 她睡的很沉,并没有因为发生的事而辗转反侧。 一觉睡醒,睁开眼时,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她微微一愣,旋即就变了脸色:“你昨夜在我床上睡的?” 萧君湛嗯了声,笑意浅淡反问道:“除了冉冉的床,启祥宫哪里有能叫我躺的地方?” “……可你明明答应我…”她说着,就要坐起来离他远点,却被他扣住腰带进怀里抱住。 “答应你什么?”嗅了嗅小姑娘的长发,萧君湛无师自通学会了耍无赖,他道:“我答应不碰你,可没答应其他的。” 都留宿了,不躺一张床上,他留宿的意义是什么。 他握住怀里姑娘的后颈,将人的脸抬起来,低头亲了她一口,温柔缱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卫含章避无可避的叫他亲了口,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恼道:“我体内有蛊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不了你接近,你能不能……” “忍忍……”萧君湛打断道:“就像我忍住不越雷池一样,冉冉也为我忍忍不适可以吗?” 他一整个贴了上来,压抑了一整夜的欲念随着她苏醒,再度席卷而来。 哑声逼问:“我都忍多久了,嗯?” 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卫含章又羞又怒。 明明一开始这人还会不好意思掩饰一二,现在却愈发过分了! 知道她身中蛊毒,抵触他的靠近,偏偏比之前更肆意了些。 虽然记不起当时喜欢他的感觉,但记忆还在,卫含章记得以前都是她闹他,而他往往是一本正经的阻止她胡闹。 连摸个腹肌都抠抠搜搜不肯让她摸个痛快… 现在她不喜欢他,他却跟变了个人似得,再不遮掩本性了吗! 她伸手抵在他胸口,轻轻推了推,道:“该起床了,你松开我。” 萧君湛笑了,手臂非但没松,反倒扣的更紧些,再度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卫含章尚未反应过来,微微开启的唇就被撬开,熟悉的气息瞬间被吸入腹中。 她‘呜咽’了声,抵在他胸口的手握成拳,努力推开。 可这点力道根本没有用,萧君湛略微顿了顿,便将她手握于掌心,继续亲她。 原本就动情的身体,愈发难受,简单的亲吻都不能满足。 卫含章发现自己的手被拉着探入他的衣襟。 唇齿交融间,还听见他呼吸极重的声音:“向之前一样摸摸我。” ……卫含章能摸他才怪,先前她满心喜欢他,愿意亲他抱他,可现在…… 她的手飞快的抽了出来,就跟碰到什么脏东西似得在榻上擦了擦,这才捧着他的脸用力推开,怒道:“殿下真这么饥渴,不如去幸宫婢,别日日来我这儿发情。” 萧君湛身体明显一僵,垂着欲色未消的眼眸望了她一会,忽然低下头恶狠狠的咬了她一口:“你中了蛊毒,我不同你计较!” 第214章 他似恼极了,说完还不见消气,伸手用力揉散了她的发,咬牙道:“下回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便把你当宫婢幸了。” 我便把你当宫婢幸了…… 卫含章脸上被亲吻出来的热气顿消,抿着唇瞪他一眼,“你既知道我中了蛊毒,为何总这么欺负我!” 她干脆扯下自己的寝衣,露出里头妃色小衣一角,和半条细腻的胳膊,上面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瞧着非常明显。 “体内那条蛊虫让我很难受,和你一亲近就难受!”她神色厌烦道:“你不是说爱我吗,那我这么难受,你也不在意,只顾着自己爽快。” “真这么难受?”萧君湛伸手抚上她的胳膊,叹气道:“我问过御医了,欢情蛊除了叫你心存抵触外,我同你亲密不会让你身体有任何不适。” 也就是说,这蛊毒只能攻心。 是心理作用。 她心里已经忘记了爱他的感觉,要他如何能做到身体也止乎礼,如她所愿,让她离他越来越远。 以这位姑娘如今对他的心意,萧君湛完全相信,自己几日不出现在她面前,她恐怕都要把他忘了。 甚至日后解开蛊毒,她会不会对他生疏起来,都不好说。 萧君湛不能容忍她远离自己,更不能容忍就这么同她生疏。 她的心已经被蛊虫控制了,不再用那双灵动的眸子满含情意的望着他,不再主动碰触他,那至少不能把他抛之脑后。 她得念着他,哪怕不是喜欢。 他事事都能依她,随她心意而为,除了远离他这一件事。 第189章 卫含章不懂他的忧虑,只觉得这人口口声声爱她,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占她便宜。 就算知道她身中蛊毒,都不愿意放过她。 之前再胡闹好歹还留有分寸,现在她中蛊毒后,他反倒选择留宿,直接睡在她床上。 想到这儿,她心里居然莫名泛起几分委屈。 ……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更纵着她一些。 卫含章很奇怪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明明她已经不喜欢他…… 凭什么要求他事事顾忌自己感受为先…… 难道他说的真没错,她就是潜意识里认准了他爱她这一点。 所以,在他面前脾气最坏,也要求最高。 心有底气,恃爱生骄…… 卫含章唇瓣一点一点抿紧,因为用力而变白,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这种人。 萧君湛低头蹭了蹭她的唇,心里爱怜的不行,微微叹息着伸手帮她把衣裳整理好,道:“冉冉在想什么?” “……我在想,”卫含章默了一默,偏头避开他的吻,低声嘀咕道:“我其实也不是个坦荡的人。” 她会无意识借着他的爱意,拿捏他。 对一国太子没有半分敬畏,言语也时常挑衅。 之前他们两心相许,是亲密恋人没有隔阂,倒也说的过去。 可现在她打心底里是不喜欢他的,却还是潜意识里按照恋人的标准要求他。 一边厌恶嫌弃,一边又要求他要事事以自己感受为先。 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总之,在卫含章一向的感情观里,这样是不对的。 但她对他却就是这么做了。 她的嘟囔声太小,萧君湛听的不是很真切,便凑近些,道:“你说什么?” 卫含章一把将人推远些,自己坐起来,抬高声音道:“我说,我要起床了!” “起床便起床,怎么恼起来了,”萧君湛无奈的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叹气道:“冉冉真是孩子脾气。” “……”卫含章挥开他的手,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不再同他说话,一骨碌爬起来,扬声唤了绿珠绿兰。 萧君湛侧卧于榻上,衣襟经过刚刚的胡闹早已微微散开,两片锁骨和小半边胸膛都随着侧卧的姿势倾泻而出,毫无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气势,一整个风流不羁。 可他却没有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目光始终追随着卫含章的身影,看着他的小姑娘朝气蓬勃的鲜活模样,眼里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两名婢女不经意间扫到一眼,都禁不住面红耳赤。 怎么说呢,她们素日里见的太子殿下向来是高洁雅正,威仪不凡,哪里见过他这么肆意风流又温柔怜爱的样子。 卫含章正坐于梳妆台前,见婢女面色有些不对,便顺着视线望过去,瞬间就黑了脸。 拿起手中的团扇就往那边丢,声音带着怒意道:“殿下收敛些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那把团扇未到床前便落于地上,萧君湛被她突然发难弄的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她的言中之意,不由勃然变色,道:“你口无遮拦也要有限度,什么话都是能说的吗?” 绿珠绿兰见此场面,皆脸色发白,跪倒在地,垂头告罪。 卫含章目光放在他的锁骨上,直直的盯了半晌,才撇开眼,喊两名婢女起来继续为自己梳妆。 她懒得同他多说,萧君湛却不肯就此作罢,他的面色也极其不好看,满脸都写着不高兴,道:“你们都下去。” 绿珠绿兰对视一眼,又小心的望向卫含章。 见她没有其他吩咐,便微微福身退下。 房门轻轻合上,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卫含章为自己挑了根极细的金钗簪于发间,方才拿了把小镜子往榻上丢了过去,萧君湛接了个正着,微微挑眉间,就听见小姑娘依旧薄怒的声音:“照照镜子吧。” 第215章 “……”萧君湛默了默,用难以言喻的心情还真的对着镜子照了起来。 良久,他轻咳了声,拢上自己衣襟,脸上的不高兴消失殆尽,嗓音干涩道:“我不知……” 说着,他微微一顿,眸光奇异的望了过来,笑道:“冉冉如此表现,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醋了?” “……你当人人都是你,那么爱拈酸吃醋!”卫含章声音猛地拔高:“我只是看你言行不检点,提醒你一二罢了!” “好,多谢你的提醒。”萧君湛完全在意她说自己不检点,像是识破了什么,心满意足的颔首道:“冉冉面皮薄,不承认也不要紧,我知道就行。” “……”卫含章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完全无法相信这人竟然还有这种颠倒黑白的本事。 她才没有醋,她只是见不得这人衣衫不整躺在她床上的模样,勾的她贴身婢女都红了面颊。 想到这儿,卫含章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他一番,试探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日常起居……” 她没再说下去,面色却渐渐变了。 脑中已有宫婢为他宽衣解带,伺候他沐浴更衣的画面了。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了,萧君湛却也能猜到她未尽之意,面上笑意更甚,他坐起来拾起落在榻边的团扇,慢悠悠的睨她一眼,语带调侃道:“冉冉关心我日常起居作甚,不是还叫我去幸宫婢?” 他算看出来了,这姑娘就算中了蛊毒,不受控制的排斥他,内心深处却还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那点霸道脾气半点没变。 当日刘婉宁向他邀宠,他只不过瞥了一眼,她醉成那样都还在耿耿于怀。 真是醋坛子成精。 这个论断让萧君湛心情大好,从昨日下午开始面对她的低沉而产生的焦躁恼怒,在这一刻被彻底抚平。 可卫含章却见不得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听见他的话恼意更甚,道:“殿下万乘之尊,我的确不该过问这些,您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说着,她扭头朝门口走,未走三两步便被追上,萧君湛扣住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着凑近,哄道:“脾气怎么这么坏?还说着话呢就敢走。” 我食言了,还有一章,大概要过凌晨补给你们了,天气降温了,手好冷呀~~~ 第190章 卫含章挣开下巴的手,道:“我骄纵任性不讲理,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当然知道,”萧君湛笑了声,语气愈发温柔道:“我还知道你这不讲理的性子,是独独对我一人才有。” “……”卫含章被他点破,顿时一噎,不服输的脾气上来,强自嘴硬道:“也不是对你一个人。” “哦?”萧君湛眉梢微微一动,不动声色道:“冉冉还对谁这般刁蛮?” 他面上还有笑意,但眼神却渐渐平静下来,似在思忖些什么,叫卫含章瞧的心头一跳,下意识转移了话题:“你既觉得我刁蛮不讲理,还日日缠着我做什么。” 萧君湛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神情莫测地望了她一会,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抵在房门上将自己额头靠了过去,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提起了被他视为禁忌的名字:“是顾昀然?” “不是!”卫含章闻言变色,快速道:“你不要总胡乱猜疑行么。” “好吧,”萧君湛似乎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只垂眸看着她,道:“冉冉以后也只许对我一个人刁蛮任性不讲理,能做到吗?” “……”卫含章无语至极,搭在他肩膀的手,忍不住用力一掐,怒道:“殿下还有这种癖好,喜欢不讲理的姑娘吗?” 萧君湛失笑,握住她腰的手猛地用力揽紧:“你性子再霸道刁蛮,那也是我一点一点惯出来的,我自然喜欢,冉冉怎么样我都喜欢。 他愿意宠着她,愿意无缘由的偏向她,最爱她故意的不讲理,那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小性子,他乐意惯着。 甚至,不允许旁人窥视。 卫含章懂他的意思,更是不理解,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 他好像天生就懂得怎么爱人,明明是第一次心动,却能无师自通的……撩拨人心。 她因为心头乍然而起的波动而微微蹙眉,一股厌倦之感快速袭来,忍不住就要刺他几句:“那我要是一直不喜欢你,甚至喜欢别人呢,你也要喜欢我吗?” 萧君湛听她堪称故意刁难的问题,微微严肃了神情,道:“不会的,冉冉会喜欢我。” “???”卫含章见不得他如此笃定,当即就要反驳,却被他伸手捂住了唇。 萧君湛眉眼温柔的朝她嘘了声,哄道:“冉冉乖,咱们回京立刻把你身上的蛊毒解了,不许再说这些假设性的话气我。” 他只想好好将她捧在怀里,一点也不想同她置气,更不想欺负她。 那些荒谬至极的假设,他一个也听不得。 她真傻,竟然问得出这种问题。 他为了谋夺她的青睐,顶着燕王世子的名头日日望眼欲穿等她前来相会,克制一腔沸腾的情意小心接近,暗中操控那位顾昀然另娶他人,这才终于将她哄到了怀里,又怎么会容许她变心喜欢别人。 听见蛊毒,卫含章眨眨眼,见好就收道:“那我们快些回京吧。” 她多难得这么乖,萧君湛捏了捏她的耳朵,道了声好,将人松开后,思及前事,又笑道:“不是想知道我起居是否有宫婢伺候吗?那冉冉在这儿看好了。” 第216章 卫含章被他笑的有些恼火,撇开脸懒得瞧他。 门外的宁海大概一直留意里头的动静,不多时便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领着一队内侍进来。 一共七八人,全是内侍,无一宫婢,手里皆捧着物事,有条不紊的伺候萧君湛洗漱。 卫含章撑着下巴瞅了瞅,一直到萧君湛开始换衣服才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 萧君湛见了,不由勾唇浅笑,宁海看他心情不错,小声禀告了昨夜将齐玉筱捉回来后的事儿:“人现在在侧殿,同刘家人关在一起,已经闹了一夜,说是要见您,奴婢恐顾少夫人闹出的动静太大扰您休息,便叫人将她嘴堵了,殿下可要传召?” ‘顾少夫人’这个称呼不止是卫含章,就连萧君湛都愣了愣,旋即淡声道:“不见,将她同刘家人一起,枷锁拷上,待回京再做处置。” 宁海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他应了声诺,又将长乐公主昨夜被简达拦于城门外一事说出。 萧君湛听完,面色并无波澜,只道:“你亲自过去通个气,将成仪犯下的事说与她听,告诉她,孤不打算在京城之外处置她的女儿,让她这一路上安分些,不要叫孤改了主意才好。” 宁海躬身一拜,领旨而去。 他明白,殿下这是警告长乐公主回京路上少来惹他呢。 毕竟殿下执政多年,行事手腕素来果决,满朝文武无人能左右,长乐公主想救女儿唯有回了京城,进宫找陛下求情或许有几分希望,若是在路上闹出什么事儿惹得殿下不高兴,可没人能阻止殿下…… 旁边的卫含章头一回见他对自己姐姐的态度,神情有些惊诧。 这对姐弟的关系竟然这般冷淡吗? 这可是一母同胞的嫡姐啊,先皇后早逝,按理说长姐如母…… 想到这人对臣子也极其淡漠清冷,哪怕是深受重用的心腹重臣,也并无怀柔之色,卫含章眼睫一颤。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的确很受优待。 ……从初见时便是这样。 他对她恼过,怒过,甚至也欺负过她,但从没对她冷淡过。 一次都没有,永远温柔纵容,永远笑意舒然。 不知怎的,卫含章忽然想起了他昨日说的,若她出了事,他将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怎么了?”萧君湛一侧眸,见她神情恍惚,微微蹙眉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卫含章抬眼望着他,动了动唇,还是没有开口。 她该说什么呢? 说我忽然懂了你的话,懂了自己究竟有多重要吗。 就算记不起两心相许时的甜蜜,就算蛊虫作祟让她依旧看他面目可憎,但她也还是会为他对自己的偏爱而动容。 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吧,卫含章想,面前这个男人可是天下至尊,被这样的男人放在心尖尖上呵护,她……就算不喜欢,震撼震撼总可以吧? 第191章 回京的决定下的非常突然,好在立秋后随行官员们大多都做好了回京准备,该收拾的东西皆收拾妥当,所以用过早膳后,便整装待发。 来时,全是被太子选中随行的勋贵重臣和其家眷们,回京的队伍里,却多了几辆囚车。 煊赫百年的超品国公府,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自然在随行官眷中引起不小的动荡。 对此,内城传出的消息是,刘家以下犯上,意图谋害明旨亲封的太子妃,同弑储君无异,证据确凿,供认不讳,待押解回京后,再做最后处置。 ‘意图谋害太子妃’这个消息传入卫恒、江氏耳里,堪称如遭雷击,尚未缓过神来,传递消息的内侍又带来了卫含苏的死讯。 两厢一串联,江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软了身子,被卫恒眼疾手快揽着腰扶住。 卫恒亦是有些惶然,没有想到庶女竟然能犯下这等弥天大罪,冉冉她…! 他终究反应快些,一手扶住妻子,一边对着前来的内侍急切问道:“我家姑娘现在如何,可还妥当?” 内侍恭声道:“您无需担心,御医说了,卫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不宜走动,需要好生休养,回京路上颠簸,殿下不放心姑娘回来,这会儿留她在车銮里休息呢。” 夫妻俩齐齐松了口气,事急从权,他们对女儿尚未成婚便同殿下同乘一撵也无任何意见。 江氏失神片刻,理通思绪后,指甲用力掐入手心,勉强叫自己安定下来,使了个眼色,让周嬷嬷递了个荷包过去,才道:“多谢公公走一趟,不知我家庶女的……尸身何在?” 那内侍并不意外,娴熟的接过荷包,微微一笑道:“这个二位就不用过问了,殿下的意思是,贵府庶女在回京途中忽生恶疾,您二位随意择个日子传出死讯即可,至于她陷害太子妃一事不能传扬出去,叫人徒增议论。” 尸身? 哪里还有什么尸身,谋害太子妃的罪人,谁会许她风光下葬不成。 江氏问卫含苏的尸身也是恨她胆敢勾结刘家暗害幼女,恨不得鞭尸泄愤,不过既然殿下不许他们过问,她也毫无意见。 而卫恒作为当家人,在最开始惊惶后,他考虑的更多些。 比起庶女的生死,他眼下更在意幼女和卫家的安危。 家中庶女谋害嫡女,冉冉还是未来太子妃……她若因此出了事,殿下杀心起来,一个不好整个卫家恐怕都要遭株连。 第217章 在听到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后,他才彻底信了冉冉并无大碍。 夫妻俩恭恭敬敬领了旨,送走内侍后,才对视一眼,江氏便别开脸。 只要想到她的娇娇幼女此刻还不知是否安好,可有吃到苦头,本就对卫恒不算多有耐心的江氏,顿时生了迁怒之心。 是他同妾氏所出的女儿谋害了她的冉冉! 卫恒也被这消息惊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温顺柔弱的庶女为何会勾结外人来害自己妹妹。 但太子殿下既然下了论断,定然不会出错。 他的庶女,险些害死了嫡幼女,这是事实。 ………… 太子銮驾,自是宽敞舒适,卫含章坐于软榻上,望着一整扇隔开内室的四折双面彩绘屏风,有些感叹储君待遇就是好。 古代版房车就是这样了吧。 一辆马车,除了用膳、就寝的房间外,竟连浴房都有。 难怪拉车的马都要六匹。 防震功能布置的也好,卫家的马车规制本身就不差,但乘坐久了,还是会有颠簸之感,一天下来大为不适。 相比之下,储君所用的东西配置顶级,这些弊端一点都感受不到,舟车劳顿之疲乏都能减轻大半。 卫含章饮了口茶,对这人将自己拘在这儿,坚决不允许她回卫家马车的不满消散了一丢丢。 萧君湛坐于对面,十分体贴的抬手将她空了的茶杯斟满,他是真的被这姑娘屡次出事给吓到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顾着,哪里愿意将人放回去。 此时正值已是下午时分,车外下起了小雨,给原本有些燥热的天气带来几分凉意。 车队末尾的囚车上,刘家除了刘婉宁以外的三人和齐玉筱皆头戴枷锁,全身被雨淋湿,狼狈不已。 可他们顾不得其他,纷纷仰着头接雨水解渴。 将近一日滴水未进,他们早干渴不已,这场雨简直是及时雨。 看守囚车的几名侍卫,望了一眼后,继续目不斜视的赶路。 他们心里未尝没有感叹,这些达官显贵们,云端跌落后的落差之态。 长乐公主望着车外的雨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握住身边夫郎的手臂,担忧道:“筱儿还在淋雨,她一个姑娘家,身子怎么撑得住。” 齐世子翻过一页手中的书籍,随口道:“筱儿自小习武,她的九节鞭可沾了不少血,比男子也不弱多少。” “你!”长乐公主气的一把夺了他的书,怒道:“你还是当爹的吗?自己女儿蒙受大难,你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说这种风凉话!” “书书书,日日就知道看你这些书!”她将手中的书一撕两半,丢在桌案上,恨声道:“你再不喜我,筱儿岩儿总归是你的亲生骨肉,平日里对他们不甚理睬也就罢了,眼下筱儿生死难料,你竟然半点不担心,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不成!“ 这些年的冷遇,叫长乐公主收敛了骄横性子,学会了温柔示弱,上一次这般发怒,现在回想已是许多年前了。 齐世子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很快回过神来,他淡淡道:“担心有用的话,事情岂会发展成这样,太子殿下不是说了,回京后再论如何处置筱儿吗?有陛下在,她不会有事的。” 这话长乐公主到是认同,四姐妹里,父皇最是宠爱她,孙辈中,又最是喜欢她所出的一儿一女,只要回了京城,在父皇羽翼下,就没有让她的筱儿为那位没卫氏女受罚的可能。 莫说卫氏女只是中了无关痛痒的蛊毒,就算真出了生死攸关的事儿,父皇也必定不会叫筱儿为她偿命。 第192章 性命没有危险,她便操心起了旁的:“女儿如今被关在囚车里,水、米都不许送去,还叫这么多人看着她囚犯之姿,受尽羞辱,以她的性子,日后哪里还有脸面同各府来往。” 长乐公主字字句句都是一副慈母心肠,齐世子却不以为意道:“那便安分些日子,经此一役,正好收敛一下脾气,不要仗着身份张牙舞爪四处欺辱人。” 话语里都是对女儿的瞧不上,叫本就担忧女儿的长乐公主恼意更甚,冷哼道:“你就是不喜我,连带着也不喜两个孩子,筱儿身份贵重,没有半点脾气怎么行,哪里就四处欺辱人了!” 齐世子不欲同她争吵,起身便要下马车,被她抱住腰阻止。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我同你说了,辰哥儿的死与我无关,我承认我不喜欢那女人为你生的孩子,但当时我自己也初为人母,便是再心狠,也做不到对一个孩子下手。” 长乐公主端丽的面容染了湿意,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夫君,哭道:“齐郎你信我一次好不好,辰哥儿的死真的是意外,我也不想的。” 齐世子波澜不惊的握住腰间手,一点一点扯开,声音平淡道:“事情都过去了,无需再提。” “若是当真过去了,我又何必提及!”长乐公主死死圈住他的腰,语气酸涩:“我争不过一个死人也就罢了,但我的儿女不能也争不过一个死人!” “你怨我拆散你与那女人,我认,但我没有做的事,要我如何认,她有是什么好,让你心心念念记挂这么多年,我不好吗?”夫君对女儿出事的态度,彻底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乐公主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嘶声道:“我堂堂嫡长公主下嫁给你,为了讨你欢心,连带着讨好你爹娘,弟妹,自问做的并不差,可辰哥儿一出事,所有人都怀疑我,这些年没有一个人信我!” 第218章 “你当我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议论的吗?他们说我见不得辰哥儿占着你嫡长子的位子,要让他给我的岩儿腾位置,”她嗤笑了声,“真是可笑,筱儿出生当天,父皇便下旨封她为郡主,我的岩儿日后会缺富贵爵位吗?” 大凌王朝自建立起,就没有男孩无功封爵的先例,哪怕是皇子,所以长乐公主的长子现在还是一介白身,但可以料见等孩子长大些,随便混点功勋,爵位是必定有的。 长乐公主生来尊贵,眼高于顶,不愿意背上一个为了个还不知道多少年后的国公爵位,而残害幼童的骂名。 更不愿意叫心上人如此误会自己,她打定主意要说清楚,情绪几近崩溃,道:“我的确嫉恨那个女人,但我没有动她的儿子,你信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要再怨我了,你折磨了我这些年还不够吗?” 齐世子静静的站着,唇角某一瞬间似乎挑起了个细微的弧度,最后又压制了下去,他推开怀里的女人,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剖心掏肺说的话,换来的确实他清清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 长乐公主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凉透不会再更痛苦的心直直往下坠,难以置信道:“齐明瑞,你真是石头做的不成,我暖了你十八载,竟然暖不热一丝半点?” “那女人已经死了,她死了!当初放妻书不是你自己亲手写的吗,你齐家为了尚主,连夜将人休了,这可不是我逼的吧?现在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你不放过自己,不放过我,有意思吗!” “亲手休弃她的是你,向父皇主动求娶我的人是你,八抬大轿将我迎进齐家的是你,同我生下一双儿女的人也是你,你把她的死怪罪到我一个人身上,是不是过于不讲理了!” 她的话过于难听,叫从始至终情绪平稳的齐世子面色终于变了,眸光骤然升起浓烈的戾色,咬牙道:“是我不放过你吗?是你不肯放过她!” 陛下透出口风,欲将嫡长女下嫁,他能如何? 他便是能抗旨,可齐家上下三百多人能陪着他一起抗旨吗? 休弃玉娘,又何尝不是想护她一命。 若按照陛下之言,将她贬妻为妾,他们的辰儿变成了庶子不说,玉娘真落到公主手里,不但必受折辱,恐怕连活路都没有。 他不能不顾齐家上下的安危,拂了陛下心意,也不忍将玉娘贬为妾氏,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她休回娘家,这是他在皇权压迫下,所能想到护住所有人的办法。 可结果呢? 他谁也没护住,岳家倾覆,玉娘投缳自尽,就连他们的孩子在自己的家也没有容身之处。 玉娘永远不会原谅他,辰儿怪他护不住他们母子。 他沦落到妻离子散的这一步,是因为谁? 是因为谁! “终于说出来了是吧,终于说出来了!”长乐公主大笑,指着他道:“我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因为她该死!她人被休了,还能勾的你日日牵肠挂肚,同她幽会。” “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在六角胡同那专门置办了栋别院,三不五时便要出府见她,我倒是想放她生路,可她非要跟我抢人,她找死!” 说着,她扯过他的衣袖,欢喜道:“她不死,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可她一死,咱们便有了孩子,怀着筱儿时,我想着就算是怨侣也罢,咱们总得纠缠一世的。 “筱儿出生后,为了给她积福,我对那女人留下的孩子也多了几分善意,我没有害他,我真的没有害他!” 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儿,她最不愿意他误解自己。 她这么爱他,半生都在试图打动他,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执念。 可齐明瑞却只听的见她口口声声的孩子,不由冷嗤出声:“筱儿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我醉成那样,公主殿下也愿主动献身,当真豁得出去。” 第193章 长乐公主闻言面色大变,咬牙道:“不管怎么来的,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是我的夫君,我们生养了筱儿和岩儿,这是你唯二的子嗣,你再恨我,可他们是无辜的,你该好好待他们。” 唯二? 该? 齐明瑞不动声色的看向面前的女人,恍然大悟般点头,道:“原来你给我下了药。” 长乐公主微微一顿,也不否认,只道:“你心里苦,愿意在外面找消遣,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子嗣是大事,我的孩子身份尊贵,绝不能有卑贱出生的异母兄弟。” 夫君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长乐公主这个恨不得将他一举一动都了然于心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她虽也恼怒,却也能咬着牙忍了。 两个被底下人送来的瘦马,下贱坯子而已,他不过是为了排遣心头苦闷养着逗乐的,只要不是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只要不弄出庶子,她都能容得下。 长乐公主自觉自己已经一退再退,明明心里痛苦至极,却还是咬着牙忍了,哪里还有当年名动京城的跋扈。 可齐明瑞却毫无波动,他静静的站了会,忽然笑道:“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悄无声息便将绝子药给我下了,真叫人毛骨悚然。” “狠毒?”长乐公主露出一个伤怀的笑,“我的夫君从不肯同我共枕,却沉迷于两个瘦马床上,我若是狠毒,早便一杯毒酒送她们上路,还需给你寻药吗?” 第219章 说着,她勉强定下心来,道:“齐郎放心,我给你下的并非虎狼之药,是有时效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从不肯来我院中,我只能出此下策。” ………… 那边的夫妻俩吵的面红耳赤,卫含章这边却是一片安宁。 两人正在下棋,距离上回对弈,已隔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吸取了之前放水不合格的经验,太子殿下这次极其认真的‘放海’。 棋盘上的局势有来有回,最后萧君湛‘侥幸’胜了几子,艰难的赢下一局,叫卫含章输的心花怒放,还以为自己棋艺一朝顿悟,突飞猛进了。 下棋的兴致顿时就猛增一大截,连声道:“继续,继续。” 萧君湛轻咳了声,道:“冉冉棋艺进步之快,我是不是功不可没?” “……什么意思?”卫含章警惕的望着他:“你想讨要什么好处不成?” “……冉冉你…”萧君湛默然无语,看着她提防的小脸蛋,忍不住伸臂越过棋盘捏了捏她的耳朵,好笑道:“我要的好处你现在给不了,现在担心这个为时尚早。” 许是跟着他这些日子学坏了,卫含章几乎是秒懂他的意思,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你能不能正经点,不要总说这种荤话。” 宁海来奉茶时,正好听见这话,两只脚差点就忘了怎么迈步子,差点摔了一跤,好险稳住了,可面上依旧留有茫然。 ……说荤话? ……是他家殿下吗? 假的吧……? 萧君湛无视随身内侍都惊掉了下巴,闻言,眸光溢出几分笑意,道:“那就不说,不过冉冉,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一国储君什么好东西没有,还问我要好处?”卫含章给他斟了杯茶,敷衍道:“喏,给你斟茶倒水,算是好处了吧?” “……算,”萧君湛拿她没什么办法,也乐意惯着她,十分给面子的饮了口热茶,还想哄哄她,眼角余光瞧见宁海还立在一侧,蹙眉道:“可是有事?” 宁海急忙称是,道:“简大人前来禀告,道是长乐公主同驸马,不知怎地闹了起来,动静不小,有些影响队伍行进速度,请示您是不是去看看?” “吵了这些年还没有够,孤没空管这些,”萧君湛头也不抬,直接道:“跟简达说,让他们夫妻要吵便在车内吵,不要影响大家。” “是。”宁海作为宫里老人,资历颇深,也见证了长乐公主出嫁后一系列事情,颇为认同他家殿下的话,领命离去。 等人走了,卫含章才压抑不住疑惑道:“他们经常吵架?” 长乐公主这桩婚事,算得上皇室污点,她这般大咧咧问出来,萧君湛闻言便睨了她一眼,也不隐瞒,答道:“比起另外三位公主,他们这对的确算经常吵架,不过这两年消停了些。” “长乐公主……我是说…”卫含章难得有些踌躇,到底好奇心占了上风,还是问道:“当年到底是陛下逼迫齐世子休妻娶长乐公主,还是齐世子贪恋权势,为了攀上皇家公主抛弃原配嫡妻?” 萧君湛双目注视着对面的姑娘,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啊,”卫含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才道:“京城听闻过这事儿的都好奇,我当然也一样。” ……但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坦荡荡的问出来。 她对他这般直接坦荡,叫萧君湛心头不免有些发软,声音愈发温柔:“当时我年纪尚幼,对他们的事印象不深……” 卫含章撑着下巴,一脸你就这么敷衍我的表情看过来,给萧君湛看的默然无语,顿了顿,才无奈道:“冉冉许是不太明白,上位者想要什么,一般不会明言,下面总有人会揣摩你的心意,叫你得偿所愿。” “所以……”卫含章眨眨眼,得出结论:“是齐家揣摩到陛下欲下嫁公主,主动休妻?” 她蹙眉道:“我之前在齐玉筱的及笄宴上见过齐世子,看着不像为了权势而抛弃发妻的钻营之辈。” 能让皇家公主一眼倾心,不顾他人夫的身份还要许嫁,可想而知齐国公府的世子年轻时得是何种风采。 即便如今已年过三十,只远远瞧上一眼,都让卫含章记忆犹新。 之前听江氏讲述时,她就曾好奇过,这位齐世子得生成什么模样啊。 见过后…… 她话语里的情绪被萧君湛敏感的捕捉到了,他执棋子的手微顿,递了一眼过来,似笑非笑道:“冉冉对齐世子还有几分了解?” 第194章 “也不算了解吧,就是感觉,”卫含章完全没察觉出对面的人言中之意,自顾自道:“总觉得长成那样的人不应该是无情之辈。” 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看脸识人的症状。 萧君湛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敛,望着棋盘局势,没有说话。 似想到了什么,卫含章不解道:“他既然为了权势休妻另娶,那不是更应该好好对待公主吗,怎么他们总是吵架。” “冉冉为何总是这般关心旁人的事。” 萧君湛淡淡道:“世间之事不是非黑即白,齐家揣摩上意主动休妻,不代表齐明瑞就真的对发妻毫无情分,为了权势舍弃其他,得到权势后又后悔者古往今来不是没有。” “更有可能,休弃原配发妻非他所愿,或许是齐国公思虑家族前程,勒令儿子休妻。“ 第220章 卫含章听他说的这两种可能,微微有些发愣,神色复杂道:“如果是后者,那他岂不是很可怜,被逼无奈成了负心汉。” 而这一切的开端,只是因为皇家公主的一见倾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表露了点意思,齐国公府难道敢不接着吗? 想到紫衣侯府后面的结局,卫含章神色更复杂了,忍不住抬眼看向对面,正好撞入他的目光里。 萧君湛眸光微动,问:“为何这么瞧我?” “我只是在想,”卫含章再没心思分析棋局,端起面前的茶盏,低语道:“我只是在想,皇家好霸道。” 抢夺人夫不算,还灭了人家满门。 她想起了卫含苏也曾想借她的势,强求陈子戍,眉头便蹙了起来,撂下茶盏,道:“男女感情本就讲究你情我愿,用权势逼迫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如果真是被逼无奈休了原配发妻,那就难怪齐世子和长乐公主夫妻不睦,频繁吵架了。 人家幸福的一家三口,落了个妻亡子死的下场,能和睦才怪。 反正最无辜的便是紫衣侯府了,皇家这事儿做的真是不体面。 她只是听了旁人的故事,随意嘟囔了句,却叫萧君湛听的心头一跳,下意识覆住她的手,道:“冉冉为何总爱谈旁人的事。” 手被男子温热的掌心包裹,卫含章微微一愣,下意识想缩回来,没有成功。 她哪里有总是提别人,只是正巧听见宁海禀告,好奇问问罢了。 他怎么就…… 卫含章蹙眉打量他几眼,见他面色不对,不由奇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说你讨厌,当时你年纪尚幼,还未掌权呢。” 长乐公主行事霸道,抢夺人夫,都是她亲爹,当今天子纵容所为,乃至最后抄了紫衣侯府,也是他下的令,同萧伯谦又没关系。 她还不至于听了个旁人的故事,便对他有什么看法。 “冉冉有所不知,”萧君湛紧了紧掌心的手,微微一笑道:“父皇身体不好,子嗣来的艰难,长乐是他第一个孩子,她出生时,父皇欢喜的接连罢朝三天,若不是母后劝阻,恨不得大赦天下,即便后来又有几位公主出生,也无法撼动长乐的地位。” “母后在时,尚能约束长乐几分,等母后薨逝,怜她年幼失母,父皇对她更是宠爱,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长乐看上了齐明瑞……”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道:“只要不是传国玉玺,其他的东西,以我父皇对长乐的宠爱,是必定会叫她如愿的。” 卫含章瞳孔微微放大,听的有些震惊。 她知道长乐公主受宠,没想到居然这么受宠。 那他…… 卫含章直接问道:“那你这么对她的女儿,不怕陛下不高兴吗?” “父皇怎么会不高兴,冉冉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但他老人家是知道的,” 萧君湛望着她,眸光明亮温柔,笑道:“皇太孙能不能出世,何时能出世,都系于你一身,齐玉筱对你动手,便是意图撼动皇室嫡系根基,这不仅仅是动了我的逆鳞,同样动了父皇的逆鳞。” “他老人家盼着我娶妻,盼了差不多十年,这才出现一个你,”细细说完这些,他低头凑近些,哄道:“冉冉现在可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了吗?” 卫含章:“……” 上天作证,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这么重要。 皇室嫡系根基,这说的是她吗? 皇太孙什么的…… 压力是不是太大了,她才十五岁啊! 卫含章捂住砰砰跳的小心脏,怔怔的看着他道:“若我一直如初见般对你无意,你是不是也要上演强权逼人那一招了?” 闻言,萧君湛手掌猛的用力,叫她疼的下意识喊了声,这才回神道:“不许胡说,你我两心相悦,现在蛊毒作祟才待我不耐,我岂会强权逼迫你。” 卫含章哦了声,不信道:“可我总觉得我要是一直不喜欢你,你也不会放我嫁给别人的。” 当时她还有婚约在身,顾昀然来找她,他都醋意大发,严词叮嘱不许叫顾昀然握她的手,还说非她不娶。 嫁给别人…… 像是听见了个孩子气的蠢话,萧君湛忍不住笑了,他轻声道:“冉冉想嫁给谁?” 卫含章被问的一噎,望着两人交握的手,道:“没有谁,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萧君湛道:“冉冉想说什么都不要紧,只是你记好了,你只能是我的太子妃。” 强势而霸道的话,让卫含章默然无语。 她嘟囔道:“我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想起去曹家院子挖酒。” 萧君湛听的真切,眉梢微微一动,道:“自然是上天促成的缘分。” 想起初见时的那幕,又见眼前的姑娘一脸懊悔,他语气微苦:“冉冉后悔你我遇见,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叫你中了蛊毒,我不怪你。” 卫含章抿唇不语,或许真的是蛊虫作祟吧,她的确有些后悔同他遇见。 这么位高权重又非她不娶的男人,遇见就注定逃不掉。 要么她也喜欢他,那他们便是两心相悦,她欢欢喜喜嫁入东宫。 反之就是他强权逼迫,她还是得入东宫。 第195章 思及长乐公主的作为,卫含章忍不住想,她还算识时务。 第221章 若她一根筋嫌弃他年纪大,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 更或者她那日没去曹家院子,没有遇见他,而是跟顾昀然顺顺利利的成了亲,她为人妇后再遇,这位朝野盛赞的太子殿下,会不会做出君夺臣妻之事。 不过,就算她没遇上萧伯谦,顾昀然还是会遇上齐玉筱的。 齐玉筱同她的娘一样,霸道惯了,顾昀然还是会被逼无奈娶她,而她还是会被退亲。 一连串想下来,卫含章竟然得出结论。 ……她可能会嫁给陈子戍? 被这个想法吓的一个激灵,她快速甩了甩头,道:“不说这些了,你说的对,不应该假设没有发生的事。” 现在的事实就是,她遇上了萧伯谦,被他纳入羽翼之下,不许别人窥视,也不许她窥视别人。 这个清俊温和的太子殿下,骨子里的霸道,她早有所感。 她注定是他的太子妃,只要好好解了蛊毒,重新喜欢上这个人,一切都好了。 至于其他,她不应该纠结。 想是这么想,可卫含章却忽然觉得周围空气稀薄,有些难以喘气之感。 她急忙起身推开车窗,闭上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车外的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重新冒了出来,气温节节攀升,好在天色接近黄昏,车内冰块也很足,两人方才聊天时,卫含章也并不觉得热。 现在站车窗前,被晚霞照着才略有热意,不过雨后的空气太好,她顶着热意也愿意多站一会。 偶有暖风袭来,卫含章微微眯起眼,勾了个极淡的笑。 她生的极美,肌肤赛雪,似玉石般清润剔透,先前的她或许还留有几分青涩懵懂,在同萧君湛相恋后,两人柔情蜜意的相处,虽然未真正行逾矩之事,但也让她褪去了青涩。 一袭轻薄夏裙下,女郎婀娜的身姿如风吹杨柳,柔媚入骨,素手搭于窗扇上,宽口袖子下滑到了手肘处,一截雪腻的腕子都有勾魂摄魄的能力,叫人移不开眼。 少女的风情不经意间就在她身上展露,此刻就连晚霞照拂她面上都仿佛格外轻柔。 萧君湛坐于榻上定定的看了许久,眸色寸寸暗了下来。 卫含章浑然不觉,她的视线放在不远处驾马而行的几道身影上,眸光微闪,有些意动。 陈子戍感官何其敏锐,很快便转头望了过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了个正着,他微微一怔。 夕阳下,男子一身玄色骑装,身姿挺拔,如松如柏,五官极俊,略显冷硬的下颌线因为这个怔楞而柔和起来。 卫含章看见他也是愣了愣,忽然就能理解卫含苏为他癫成那样。 ……说起来,她卫家两个姑娘都因为这个陈子戍而出事。 江氏之前说过,卫含玉便是看陈国公府的世子爷而走神,才被永乐候府的丽娘推下水的。 所以,永乐候寿宴那日陈子戍也在,她回府的路上遇见柔娘跳楼,他又在! 有什么在卫含章脑中一闪而过,叫她心头忍不住微颤。 这人初见她不是在教坊司门口,而是在忠勇侯府?他究竟什么时候对她有意的。 总不会自忠勇侯府出来跟了她一路,见她在教坊司门口停下,便也跟着停下来了吧? 搭于窗柩的手被握住,萧君湛的声音自侧后方传来,“冉冉在看什么,看的入神了。” 他顺着她目光方向望过去,见到几名臣工在车銮侧方骑马跟随。 秋雨初停,又是黄昏,正值一日当众气温最适宜的时候,困在车内赶了一天路的臣子们,出来松散筋骨透透气。 陈子戍的身影在一群人里头有些显眼,萧君湛面色一顿,伸手揽住旁边姑娘的肩,低头凑近她的耳畔,笑道:“看谁呢?” 卫含章被他揽在怀里,耳边声音低沉,叫她下意识缩着脖子往旁边躲。 萧君湛早打定主意不让她同自己生疏,这会儿哪里会让她躲了,不但不松手,反倒将人往怀里带,动作霸道的很,声音却愈发柔和,追问道:“好姑娘,同我说说,刚刚在看谁?” 卫含章有些烦闷的偏头避开他缠绕耳边的气息,道:“我只是许久没有骑马,见他们骑马有些意动,没有看谁。” “想骑马同我说就是了,”萧君湛微微一笑,“我还未曾见过冉冉骑马的模样呢。” 说着,他扬声吩咐外头的宁海送两套骑装进来。 车窗外,有臣子也听见了他的声音,一道道视线望了过来,见到太子在车銮内正望着这边,皆是一惊,赶路途中,不好停下,臣子们便只马上拱手行礼。 尚未成婚,同乘一撵本就恐遭非议,卫含章哪里好同他姿态这么亲密的接受臣子请安,手抵在他肩头就要将人推开,萧君湛握住她的手阻止,他笑了声,道:“躲什么?冉冉胆子放大点,不必过于谨慎。” 闻言,卫含章抬眸瞪他一眼,正要说话,萧君湛忽然低头吻下来,唇瓣覆上来的瞬间,车帘被他顺手合拢。 她要说的话被堵住,人也被推得退了半步,后背抵在窗沿,尚未反应过来,下巴上多出一只手,两腮被温热的指腹轻轻一捏,嘴唇不受控制的微张,男子的入侵随之加深。 不同于之前缠绵悱恻的亲吻,她的唇舌几乎是在被恶狠狠的厮磨。 卫含章推了又推,根本无力撼动,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动了怒。 第222章 车外都是人,那些臣子们甚至见到了车帘拉上前他们的姿态…… 明明之前在她的婢女面前他都格外注意分寸,现在却愈发过分。 他究竟想干嘛! 推又推不开,卫含章心里恼火的很,睁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身前微合着双眸,肆意轻薄自己的男人。 直到他吻的情动不已,呼吸声慢慢变得急促,身体又开始难以言喻的变化,叫卫含章忍不住瞳孔放大,一动也不敢再动。 往日的经验提醒她,不能再挣扎。 第196章 怀里的姑娘终于乖顺下来,萧君湛动作微微一顿,压抑着轻喘掀开眼皮,撞入一双氤氲泪意的眸中。 他喉结咽了咽,下意识抬头将吻印在她的眼上,染上红晕的眼睫在唇下微颤,握住后颈的手,不自觉摩挲她耳后安抚。 往日里骄纵成性的姑娘,现在跟个小兔子似得红着眼委屈巴巴的窝在他的怀里,叫萧君湛心中难免泛起几分怜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将人欺负的狠了些。 那点子心虚还没冒出头,又被几欲沸腾的欲念打断。 ……这怎么能算欺负呢,他已经很克制了。 这箱卫含章被他一个带着狠意的吻给吻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好不容易他大发慈悲的松开唇,气息还没喘匀呢,就感觉衣襟里探进一只手。 “萧伯谦!”她直直打了个激灵,抵在他胸口推拒的手飞快握住他的手腕阻止,吓的嗓音都变了调:“你别这样!” 昨天他不知道她中蛊毒时,被她气的将她摁在书桌上解衣裳,都没真正动手呢,怎么现在却要在马车上乱来。 萧君湛垂眸望着怀里的姑娘,许是刚刚挣扎的有些猛了,她的外衫已经有些凌乱,里头轻薄襦裙的系带都有些松散,贴身小衣隐约露出一角。 ……月白色的。 他顿了顿,扣紧她的腰,伸手将她微松的裙带解了。 卫含章眼睁睁看着自己衣襟散开,看着它们滑下肩膀,挂在手肘处,最后仅剩一件抹胸小衣坦露在他面前。 女孩柔软的曲线,尽收眼底,萧君湛抚上她的腰身,感觉到掌下的姑娘在微微发颤,还是安抚道:“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 他声音沙哑的不象话,手在腰上摩挲许久,又探入她背后,似乎研究该怎么把这件月白色的贴身小衣给脱了。 “你是疯了吗?”卫含章牙关都咬紧了,死死瞪着他:“我究竟哪里惹你不高兴,叫你这么欺负人!” 萧君湛不意她会这么问,手上动作终于停了,静静的看着她许久,道:“这怎么是欺负,我之前又不是没碰过,你当时不也喜欢。” “……”卫含章真是气笑了,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宁海的声音。 骑装送来了。 萧君湛头也不抬,他沉默几息,最后低头亲了她一口,还是伸手将怀里姑娘滑落手肘的衣裳拉上去。 怎么解开的,又怎么给她系上。 为她整理好衣裙后,伸手捏了捏她红透的耳朵,道:“好姑娘别恼,我不动你了。” 卫含章低垂着头不说话。 萧君湛便再度将人抱进怀里,低头哄道:“是我的错,是我过于急色,我向冉冉赔不是。” 卫含章将他推开,后退半步,靠于车窗上,嘲道:“殿下眼下这模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你二十五了都没有碰过女人。” 室内车帘被拉上,夕阳透过薄薄的帘子刺入,晚霞光芒透红,她逆着光立于窗前,有种淡淡的飘渺之感。 明明跟个小仙女似得,偏偏嘴毒的很。 萧君湛无奈的叹气,他不想辩解什么,干脆拉过她的手径直往那还没消停的滚烫处去摸。 隐约触到什么,就跟被蛇咬了口似得,卫含章心惊肉跳的将手快速抽回,却被他握住不肯放她走,顿时急道:“你放开我!” 萧君湛捉住她的手腕的力道微微一松,将手放走的下一瞬,人也跑去了三丈开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这边。 他垂眸静静的同她对视,道:“我有多想欺负你,你摸到了吗?” 他的眼神沉静,完全看不出是欲念滚烫的状态,但卫含章却有些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像入了虎穴的羊羔,随时都会被吞吃入腹。 她急忙别过眼,不再同他对视,十分忐忑的站在那儿,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静默半晌,萧君湛扬声唤了宁海进来。 绿珠绿兰紧随其后,手中捧着迭放整齐的鲜红骑装、靴子。 有了其他人在,室内危险的气息渐渐消散,卫含章肉眼可见的大大松了口气。 萧君湛见状,笑道:“冉冉平日里胆子不是很大吗?” 他甚至都没真正做什么,怎么就被他吓成这样? 卫含章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又想到这人方才的举动,忙不迭的收回视线,也不答他的话,唤了绿珠绿兰一起到浴房换衣服去了。 那主仆三人一走,萧君湛本就不多的笑意缓缓收敛,他重新拉开车帘,目光望着外面,方才骑马随驾的臣工们已经不在。 他神情淡漠的站了会儿,忽然唤了声宁海。 他身后侧立着的宁海急忙躬身:“奴婢在。” “你说……”萧君湛握于窗柩的手不自觉用力,声音却平静极了:“冉冉对孤如何?” 第223章 闻言,见他神情不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的宁海心里的松了口气,笑道:“殿下何以有此问,卫姑娘对您的心意苍天可见,欢情蛊便是最大的证明。” 想到欢情蛊,萧君湛面色一凝,“冉冉现在对孤如此厌烦抗拒,解了蛊毒后,便能回到从前吗?” ……她会不会想不起自己是喜欢他的,而是只记得这段时间厌恶他的心情。 知道他对卫含章情意,却也没想到素来干纲独断,处事果决的殿下会如此患得患失。 宁海心头微叹,感慨情字误人,就连他清风朗月般的殿下沾上,也再没了平日里的气定神闲。 排解主子苦闷本就是内侍的分内之事,宁海轻声道:“奴婢对蛊虫虽不甚了解,但奴婢却看得到卫姑娘对您的心意,殿下何须自苦,您二位本就是真正的有情人。” 本就是真正的有情人…… 萧君湛神情微动。 是啊,他同冉冉两情相悦,那姑娘是真心喜欢和他亲近,也最爱恶意捉弄他,主动亲吻他。 ……他们是真正的有情人。 方才她不过是不经意间多看了旁人一眼而已,没有别的心思,是他过于小题大做。 像是想通了什么难题,他眉眼的郁色渐消,道:“你说的不错。” 第197章 等卫含章换好衣服出来,萧君湛已经跨于马上等她了。 见她下车,他指了指旁边一匹红棕骏马,笑道:“前面就是今夜歇息之地,冉冉上来,咱们骑马过去。” 卫含章站在地上,抬头望着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夕阳下,他清俊的五官有些晃眼,那双漆黑的眸子正定定望着自己,眉眼温柔,如潋潋清波,总能给卫含章一种他能无底线包容自己的错觉。 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她的心脏骤然紧缩,像是被重物狠狠撞击后的钟,余波犹荡,从未有过的滋味自心底泛起。 像是欢喜,又像是恼怒。 ……这该死的蛊虫,叫她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蛊虫身上,定了定神,翻身上马。 太久没骑马,心绪又十分复杂,卫含章一上马便握住缰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双腿一紧纵马疾行。 旁边几名被点了随驾的护卫面色一变,告罪后就要去追,萧君湛轻轻抬手阻止。 他微微一笑,吩咐道:“你们远远跟着即可,不用紧随。” 说着,他手中缰绳一紧,胯下宝驹顿时如流星般奔腾而去。 将队伍远远丢在身后,留下一众臣子、侍卫们面面相觑。 太阳正要落山,初秋的晚风不再那么燥热,卫含章策马奔腾一路行云流水好不快意,似要将心头的烦闷都随着沿途风景一样被丢在身后。 直到侧后方马蹄声靠近,萧君湛并驰了过来。 她侧头瞥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扬鞭加快速度,想将这人再次甩下。 却听他道:“冉冉再丢下我,那便只能同我共乘一骑了。” 卫含章恼怒的回头瞪他。 萧君湛笑问:“冉冉骑术不错,等回京后,带你去猎场狩猎如何?” 皇家猎场就设在京城郊外,占地极广,飞禽走兽种类众多,听说风景也很不错,当今陛下亲政时就算身体不好,每年也都会带领臣工们前去狩猎。 一来王朝承平日久,四海臣服,京城高官勋贵们早没了半点危机感,日日泡在富贵窝里纵情声色,猎场算是除了军营外,为数不多的增添血气的地方。 二来,也是离开朝堂政事外,君臣感情之间难得的维系。 萧君湛执政七年,避暑行宫只有今年才去了一次,猎场却每年都亲临数次。 尤其是春秋两季气温合宜,政事不忙的情况下,他最爱带着臣工们去游猎一番。 今年江南几州出了水灾,他亲自去了一趟,京中春猎便被搁置了。 眼看夏天过去,气温不再炎热,秋猎的确可以安排起来了。 卫含章长于江南,烟雨蒙蒙的亭台楼阁,春水湖泊倒是看的不少,但猎场她还没去过呢。 闻言,顿时就来了兴趣,可她本打算回京后对这人避之不及的,便又有些犹疑。 最后踌躇几息,才道:“还是不去了,我外祖家已经到了京城,等回去后,我要好好陪在我外祖母身边,不乱跑。” 不想同他亲近是其一,但她给的理由也不假,她的确想外祖母了,也想念在徐州时,无忧无虑被娇宠着的日子。 回到京城不到半年,人事皆非,昔年一起长大的同伴,顾昀然另娶她人,曹心柔跳楼死了,大表姐江知琴被夫家休弃,随父流放,现在还不知道回京了没有。 二表姐江知雪听闻回徐州后也被退了亲,不知封爵旨意到了后,那家人会不会后悔就是了。 现在想来,她两个表姐,都是姻缘多舛,就连她这个在江家长大的表小姐,不也是被退了婚。 不过她们是被家族连累,而她…… 卫含章轻叹口气,回京城后才知道在徐州的日子过的有多开怀。 只有外祖父,外祖母才是最疼爱她的。 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而她又定下了婚事,最迟明年就要嫁入宫廷,陪在他们身边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 萧君湛知道比起卫家,这姑娘对江家的感情更深,听见她的拒绝也不恼,只道:“冉冉想不想让江家在京城落地生根,一直传承下去?” 第224章 “什么意思?”卫含章只当他又在同最开始那样,拿江家来利诱自己,便蹙眉道:“我对江家亲近归亲近,但绝不会为了江家利益,而让你以权谋私。” 她三个舅舅,没有一个扶得上墙,当个微末小官也就罢了,真当了有实权的官员,对偌大的王朝来说或许不痛不痒,但治下百姓可就该受苦了。 卫含章做不出这种事儿。 她能护住江家,不让其如原著那般结局,就已经满足了。 在萧君湛眼里,卫含章一直是个骄纵肆意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呢,需要自己捧在手心宠着,但她却总会说一些叫他也为之一振的话。 就比如现在,他听的微微怔了怔,才笑道:“冉冉误会了,我给江家加恩已是优待,并不打算再提拔你几位舅舅。” 两人此刻并驾齐驱,有侍从远远跟着,周围并无旁人,他的声音被秋风送来,卫含章听了,颔首道:“那就好,你要真抬举他们,我怕他们德不配位,再惹出抄家之祸来。” 那她到时候求情还是不求情? 萧君湛想到自己曾翻阅过的关于江家三代的卷宗,内心十分认同小姑娘的看法。 他话归原位,道:“我的意思是,江家爵位只能承袭三代,自你外祖父开始,你表兄这代结束,冉冉认为你几个表兄,有哪一位能带领江家在京城立起门户,传承下去。” 卫含章张了张嘴,倒是想说出个一二来,但最终还是开不了口。 表哥她熟啊,舅舅是长辈,外祖母在她面前极少提及长辈的不是,可几个表兄都是同辈人,一起长大,都是什么性子,学问好不好,能力如何,她都是清楚的。 她半天没说出话,萧君湛微微一笑,继续道:“江家后继无人,又离京多年,早无根基,这次能回京也是因你之故,冉冉想要让江家在京城快速站稳脚跟,便得给他们多撑撑脸面。” 第198章 至少不能让江家在三代爵位没了后,又灰溜溜的回徐州老家。 家中有爵位,但男丁官位却不高,那打入京城世家圈子,就只能靠女眷姻亲了。 卫含章也听江氏讲过这个。 江家举家搬回京城,除了卫含章外,最高兴的莫过于江氏,她接到江家自京城发来的信后,避暑行宫都要待不住了,恨不得立即回去为娘家打点好一切。 不过,江家这一代已有败落之相,卫含章两个舅舅都是低品小官,这次举家来京城,两个舅舅官身还在,只能留在徐州。 在徐州还算数一数二的江家,刀了京城这点子底蕴就有些不够看了,已身为卫国公夫人的江氏,自然会帮着娘家打入世家圈子,带着几位江家夫人多出门交际是必须的。 可即便赴一百场宴会,江家也不一定能入的了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的眼。 卫含章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她身为未来太子妃,对江家多关照一二,都会叫旁人不敢慢待。 而最好的关照,便是事事都带上江家一份。 比如他方才提及的秋猎。 ……果然,绕了一圈,还是想哄自己出去。 卫含章心里无语,偏偏又知道他的话没错,便开口道:“那我还是去吧,到时候带上我外祖家的几个表姐妹,她们骑术也不错呢。” 萧君湛笑着颔首,道:“江家子弟不拘男女,都可随行去凑凑热闹。” 她亲近江家,那他也愿意爱屋及乌给江家额外的体面。 这人生性淡薄,对自己外祖家尚且没有几分恩泽,却为江家考虑这么多,叫卫含章不免有些感动。 眼神才微微柔和了些,又忆起方才他在车上那般轻浮的举动,顿时就是一僵,急忙撇开脸去。 什么君子如玉,高洁克己,全是假的。 这是一个色欲薰心的臭男人! 萧君湛不知道小姑娘在心里这么编排自己,他忘了一眼已经进入视野的营地,似想起什么,道:“前方就是驻扎地了,我记得这片儿有一方天然温泉,舟车劳顿,冉冉要不要去解解乏?” 避暑行宫建立多年,历经好几位帝王,从行宫到京城这段路途,不过几日,沿途夜宿之地,有驿站,有营帐,皆是皇家所属,早已规划成熟。 久未骑马,卫含章的确有些酸乏,但还是警惕的望着他,道:“不去。” 萧君湛被她这一眼瞧的忍俊不禁,心道还真把这姑娘吓坏了。 他一扯缰绳翻身下马,笑着走到她马前,卫含章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抱下马。 营帐前,有此地的官员、侍卫早早在等候,见萧君湛前来,皆躬身行礼,正要开口问安,见到这一幕,顿住动作,齐齐低头不敢再看。 这么多人当前,卫含章不好同他闹,便僵着身子任他抱下马。 萧君湛遣退众人,带她入了自己的营帐。 里面宽敞整洁,陈设不多,只有简单几样基础的桌、椅、书架。 案桌摆了新鲜的茶点,果子,还有一壶正咕噜咕噜煮的正沸的茶。 萧君湛拉着她坐下,见她神情僵硬,不似平常那般自在,不由笑道:“别怕,方才在马车上是我不对,我没想你会吓成这样。” “……”卫含章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萧君湛又道:“别不信啊,你之前胆子那般大,我这也没做什么,你却怕了。” 第225章 胆子那般大…… 想到之前自己色胆包天那样,每次都是他一本正经的阻止她的亲亲摸摸,卫含章面色顿时就不好起来,“我以后不会那般了,你也不许再……” 话还没说完,萧君湛便打断道:“不行。” 她瞪大眼,这人刚刚不是还在表达歉意,怎么现在又! 萧君湛被她瞪的轻叹口气,怕再吓着她,没有试图再教导她男女之事,只无奈道:“冉冉,我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 卫含章隐约明白,她不自觉红了脸,实在不想跟他讨论男女的生理区别,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当着几位臣子的面,故意同我亲近?” 他明明不是多放荡的人,在她婢女面前尚且不曾孟浪…… 萧君湛没有答话,抬手为她斟上一杯热茶,又捻了块茶糕递过来,笑道:“此地的薄荷糕,配着热茶味道尚好,午膳你就没用多少,尝尝看。” 卫含章瞧出他不想回答,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忽然道:“陈子戍年纪是不是比你小些?” 听着她口中提及旁人的名字,问的还是这种问题,萧君湛唇边笑意顿了顿,缓缓消失变成一条直线,道:“是小几岁,冉冉想说什么?” 卫含章也察觉自己问的唐突,不自觉捻起一块薄荷糕缓解尴尬,再抬手时,看着他泛着冷意的眸子,愣了愣,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君湛嗯了声,淡淡道:“冉冉知道我想的是哪样?” “……”卫含章默了默,无语道:“我只是觉得你故意当着臣子的面那样做,是因为陈子戍。” 萧君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垂眸几息,方道:“那么多臣子都在,你为什么只看到了陈子戍,,是因为觉得他同其他人不一样吗?” ……因为自己觉得不一样,所以才下意识认为他该介意。 卫含章被他的话唬了一跳,哪里敢认,急忙道:“你别乱说,我深知自己身份,就算因为蛊毒不愿意同你接近,却也不会对其他男人有意,你真当我是水性杨花之人不成。” “再说,我也没有看陈子戍,只是那些人里,我就单单认识他一个罢了。”没想到他还真是介意陈子戍,卫含章蹙眉解释道:“你放心,我就算胆子再大,也知道什么不该做。” 萧君湛听的笑了,他放下手中茶点,抬眸望了过来,笑道:“冉冉不如说说看,是什么不该做,好叫我评判一二。” “……”卫含章没有避而不答,而是坦荡的同他对视,道:“我会时刻谨记自己是你钦定的太子妃,不会对其他男子有意,你不用总吃莫名其妙的醋。” 还有两章,打算睡醒后码,最近时差日夜颠倒,下个月跳回来,这个月最后几天,多给大家更新些,下个月我得兼顾老书了。 说起老书,前几天老书评论区突然出现一个起点读者,一路吐槽,骂骂咧咧,我当时心想,‘卧槽,又来了一个黑子’。 结果这位读者一边吐槽,一边订阅,一百多万字,好像是全订了…… 更绝的是,看完老书,她好像爱上了本作者的文风,这本新书我看她现在也在追,这或许就是大家说的爱之深责之切? 我当时觉得她好可爱啊,比起默默追读的读者,这种骂骂咧咧的读者似乎更有意思…… 话说,老书的确有点魔力,去年更新时,好几个读者,从七月份开始吐槽女主海王,一边吐槽一边追,追到十二月还能在评论区看到她们的吐槽(跟剧情愈发炸裂有关)……可每次催更都有她们。 喜欢的就很喜欢,不喜欢的就一边骂,一边喜欢~~~ 下个月把它完结了~~~ 第199章 她语气严肃,一字一句的保证,样子认真极了,萧君湛却毫无满意之色,他神情有几分怔忪道:“是身份束缚了你?若你现在不是我钦定的太子妃呢,会对他有意吗?” “……”卫含章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却还是回答道:“不会,我卫家已经有姑娘为他连命都搭进去了,我岂会对他有意,天底下又不是就他一个男子。” 说着,她有些无语:“……萧伯谦,我同陈子戍都没见过几回面,你为何总提起他。” 为何总提起陈子戍? 萧君湛想了想,道:“是我想差了。” 他的冉冉这么乖,他年长她许多,本就该好好疼她,而不是无故拈酸吃醋,惹她郁闷。 思及此,他更觉自己方才在车上过分了些,便握了她的手,温声道:“是我不对,不够彬彬有礼,总是唐突你。” 卫含章抬眼看他,对上他温润的眸子,微微一愣,旋即哼声道:“知道就好。” 萧君湛爱极了她这小表情,捏了捏她的掌心,笑道:“冉冉方才真被吓到了?” 想到车上这人一言不合脱她衣裳,还那么……,卫含章抿了抿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冉冉,”萧君湛伸手越过桌案抬起她的下巴,端详几息,道:“你若是有何不开心的,你只管说给我听,不能不理人。” 卫含章不喜欢他靠近,便推开他的手,大声道:“你话说的倒是好听,明明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改。” 总是变着法儿的亲近她,越来越过分,一次比一次过分! “我有时失了分寸,冉冉若不喜欢,可以直接跟我说,”萧君湛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收回被推开的手,似乎在同她商量,道:“我或许能收敛一二。” 第226章 收敛一二…… 还是或许! 他怎么就能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 谁要同他一起商量到什么程度她才不喜欢! 她同他独处一室都就不喜欢了! 卫含章被他的话气坏了,站起身连退几步,气鼓鼓的瞪着他,“我今夜歇息的营帐在哪儿?” 她不要待在他这儿了! 萧君湛被她瞪的笑了笑,没有为难她,神情宠溺道:“就在隔壁,我带你过去。” 出了营帐,才发现宁海不知何时已经在外头候着了,看来后面的队伍也都到了。 他亲自将她带到紧邻的一座营帐里,绿珠绿兰已经在里面收拾细软,见二人来,赶忙福身见礼。 萧君湛脚步不停,牵着卫含章的手绕过一扇六折金娟彩绘屏风,再行几步,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只见烟气袅袅间,有一眼嵌了玉砖的温泉。 萧君湛道:“你知道我为何临时将营帐换到这儿?” 卫含章脚步一滞,不肯再走了。 萧君湛看出她的窘迫,微微笑道:“怕什么,我说了冉冉若是不喜欢,可以同我说。” 说着,他将人打横抱起,径直走了过去。 卫含章慌的要命,捏住他胸前的衣裳,快速道:“我现在就不喜欢,萧伯谦,我不要同你一起泡温泉,你出去!” 萧君湛并不意外她的话,脚步停都未停,最后将她放于温泉旁的软椅上。 旁边一个案桌,上头摆着几盘新鲜的水果,几碟菜肴,另外还有一壶酒。 他松开手,弯腰定定的看着她,笑道:“……泡温泉?冉冉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卫含章看着面前这一桌子佳肴,又看向不远处的温泉。 再听他倒打一耙的话,真是气笑了,正要刺他几句,又听他道:“咱们的晚膳就摆在这儿了,我只是想同冉冉用膳,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低头亲了她一口,才道:“你若是不喜欢,同我说一声,我都不做。” “……”卫含章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假,可除了信他没有第二个选择,默了一默,伸手将他推远些,道:“君无戏言,储君也是君,你不要骗人。” “不骗你……”萧君湛微微挑眉,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口,才顺着她推拒的力道站起身,嘴里还在哄道:“饿了没?先用膳吧。” 他离远了些,卫含章才觉得自己能喘上气。 ……明明看着是挺温柔的人,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对她冷过脸,可偏偏气场强的可怕,一靠近就让她满心不自在,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深吸口气,正要坐直身体,却忽然发现这座温泉营帐的顶并不是封闭的,此时天色已暗,抬眼便能看见漫天星辰。 “如何?”萧君湛温柔的声音在侧方传来,他道:“冉冉若是喜欢,可在这儿多住几日。” 卫含章顿了顿,搭上软椅扶手,坐直了身子,才道:“不必。” 萧君湛也不勉强,抬手给她斟了杯酒,笑道:“这儿是大宛进贡的青稞酒,微甜味醇,还有点淡淡的清香,冉冉要不要尝尝?” ……酒? 还是贡酒? 卫含章拿起酒杯嗅了嗅,眼神微亮,浅浅品了一口,紧接着便一饮而尽,赞道:“比我外祖母家的桂花酿还好喝。” 盛世太平,百姓日子过的不差,是以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升斗小民,皆有宴饮的习惯。 酒文化盛行,尤其是高门大户,基本上都有自家独有的酿酒方子。 徐州江家的桂花酿名声就不小,卫含章从记事起被外祖父喂了第一口酒开始,就成了品酒专业户。 江南几个州,有点名气的酒她都尝过,有时候几个表姐妹不跟她喝,她便寻顾昀然一起,两人一人抱一个酒坛子畅饮。 卫含章还记得有一次她酒瘾上来,不肯停杯,顾昀然是劝不动她的,反而被她嫌烦,摁着他灌酒,正巧外祖母撞见,把老人家气的直乐。 年少时期百无禁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卫含章回京后,除了上回在卫含霜的出阁宴上畅快饮过一回外,基本上滴酒不沾。 这么久没有沾过酒味儿,一沾还是这种宫廷贡酒,哪里还停的下来。 除了捡几个爱吃的菜吃了几口外,酒杯就没空过。 第200章 萧君湛握住她还要举杯的手,温声劝道:“仔细喝醉了,别看这酒味道清淡,实则挺烈,易醉人的。” “不要小瞧人,我酒量很不错的。”卫含章面色微酡,一根一根掰开他握在自己腕间的手指,严肃道:“你别碰我,我不喜欢的。” 她说不喜欢,萧君湛微微一顿,依言将手撤回,面上笑意不变,看出这姑娘已有几分醉意,便将酒壶拿远了些,轻轻道:“那冉冉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 帐内烛光明亮,印得他清浅的笑意愈发温柔,都说灯下看美人,其实这美人也不拘性别吧。 卫含章忽然有些心猿意马,很快又皱着眉捂住胸口,嘴硬道:“反正不喜欢你。” 他顿时不做声了,就那么瞧着她。 卫含章原本就不怯他,眼下已然半醉,更是胆大包天,她举杯饮尽杯中酒,命令道:“你出去,我该沐浴了。” 萧君湛理她才怪,她这般说话,他能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已经是看着她醉酒且中蛊毒的份上了。 第227章 可卫含章不懂这些,她只看到他还在坐着不肯走。 他说话不算话! 顿时就不高兴了,撇嘴道:“还说君无戏言呢,你就是无赖!” 被说无赖,萧君湛也并不恼,而是轻声道:“你喝醉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沐浴。” “我才没醉!”卫含章撑着下巴瞅他一会,不满道:“萧伯谦,你有没有反省过你自己,你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来占姑娘家便宜,之前就爱借着‘情不自禁’,轻薄我。” 他摇头微笑,答道:“你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反省?” 为何要反省…… 卫含章当即就有些悲愤,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的拍案而起,“能是什么关系,谁家未婚夫像你这样的!” 醉鬼力气还蛮大,一碟摆在桌沿的果盘在她的动作下,摔到了地上。 这是自打记事起,头一回有人在他面前拍桌,萧君湛先是愣了愣,旋即起身将人抱离了案桌,以免她被瓷片划伤,口中道:“怎么恼成这样,你当时也没少轻薄我,忘了?” 卫含章当然记得,她痛心疾首道:“我那是一时糊涂,头回见你这种类型的男人,被你迷了心窍。” 这话挺新鲜,萧君湛垂眸望了怀中人一眼,见她醉意愈浓,试探性问道:“冉冉此言何意?” 什么叫一时糊涂? 听起来她很懊悔? 什么又叫头回见他这种类型的男人,好似她见过很多男人。 卫含章顺势揪住他的领口,微微凑近了些,认认真真的望着他的脸。 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没看走眼,人家长的确实好看。 她敢做且敢当道:“你知道我见你第一眼在想什么吗?” 不等他回答,卫含章又道:“我在想,你到底是徐州城里哪家的公子,我不应该没有印象的。” 萧君湛将她抱于腿上坐着,听见她的话,下意识道:“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卫含章回答的斩钉截铁,捧着他的脸,苦恼道:“第一眼还好,我尚且能将你抛之脑后,等回京城再见,便被你迷了心窍。” 萧君湛默了默,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神情,又低头贴近亲了亲她的唇,始终不见她面露不适。 他眸光微微一顿,蓦然回头看向案桌上那接近空了的酒瓶,手发狠的抱紧她的腰,哑声道:“冉冉现在不觉得我面目可憎?” “怎么会,你多好看啊……”卫含章并不介意腰间的手,她抬手抚上他的眉眼,重重点头,下定论道:“我就是被你这张脸勾的色迷心窍,才总爱轻薄你的。” 萧君湛:“……” 这状态…… 像是不敢确定,他喉结咽了咽,道:“冉冉乖,不喜欢就告诉我。” 说着,他伸手到桌案拿起那壶酒,用不符合他一身气度的豪迈姿态,仰头痛饮一口,俯身抱住怀里的姑娘,低下头覆唇轻轻吻住她,卫含章蹙着眉下意识想避开,被他捏住下巴阻止。 清凉的酒液渡过来的瞬间,卫含章下意识的吞咽,还嫌不够的捧着他的脸,吻的更深。 萧君湛抱紧她,任由她唇舌痴缠,终于确定这姑娘体内的那条欢情蛊,此刻在消极怠工。 或许是此蛊不胜酒力醉了? 还是说这壶青稞酒,克制此蛊? ……无事,他有的是时间来做论断。 现在…… 萧君湛垂眸望着怀里消停了的姑娘,轻声道:“冉冉跟我说说,什么叫‘一时糊涂’?” 本就有几份醉意的卫含章,又被渡了口酒,脑子早就不清醒了,闻言便眨了眨眼,终于想起自己说的话。 她找回了方才痛心疾首的心情,继续道:“我那是头一回见你这种温柔宠溺,模样又俊,还如此体贴的郎君,一时糊涂被你迷了心,现在我才明白……” 萧君湛道:“现在明白了什么?” “明白那都是假象!”卫含章控诉:“实际上再也没有比你更霸道的人了!” “……”萧君湛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他轻咳了声,难得有些心虚,正准备想个法子哄哄她,就听见小姑娘娇蛮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夫君吗?” 闻言,萧君湛脑中瞬间出现那位少年的身影,止住了想要哄她的话头。 他看得出这姑娘是真醉了,已经醉的没有任何忌讳,思忖几息,就势开口问道:“顾昀然那样的?” 这是她清醒的时候,他绝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可卫含章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提起顾昀然有什么不对,闻言便点了点头。 这是她从小就为自己培养的夫婿,完全按照她的心意调教的。 萧君湛捏住她的下巴,不许她继续点头,微微笑道:“说说看,他是哪样的?” “得事事以我为先,不能管着我,还得听我的话,”卫含章说的极其认真,完全不像个喝醉酒的状态,最后还补充道:“只有我能欺负他,他不能欺负我。” 两百章整啊,一个里程碑,写到两百章了,感谢一路追读过来的读者们~~~ 第201章 而不是像这人一样,总是欺负人…… 忆起车上的片段,卫含章气鼓鼓的准备瞪他一眼,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第228章 萧君湛下意识眉眼微弯,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安抚道:“小醉鬼还知道害怕?” 说着,他顺手将她发簪取下,又一点一点拆开绿珠为她挽好的发,语气平静的问:“你是怎么欺负他的?” “……”卫含章不说话了。 萧君湛心头刺痛难耐,打定主意要知道答案,他静静等了几息,见这姑娘似恢复了点清醒,便伸手拿起酒壶依样画葫芦再度饮了口,对着她的唇哺了过去。 卫含章瞪大眼,没想到这人还有灌酒的癖好,将清凉的酒液咽下后便控诉道:“你想让我喝酒可以直接给我呀,我又不是不喝,为何要灌我酒,我只喜欢灌别人酒,不喜欢被人灌。” “你灌他酒?”萧君湛徒然听见这话,脑子里似有轰鸣声作响,再难控制住怒意,厉声道:“你灌他酒!” 下巴上的手太过用力,卫含章眉头微蹙,被他忽然发难唬了一跳,嘟囔道:“你不也灌我酒了吗?” 萧君湛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视线缓缓下移到她的唇上,目光中隐隐透着滔天血色,卫含章呼吸微窒,下意识开口解释:“不是你这么灌的。” 他静静的看着她,两人都被旁边温泉泛起的雾气包围,按理说她应该感到热的,可卫含章却觉得脊背泛起一阵凉意,像是被食肉动物盯着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 她动了动唇,脑子都清明了几分,再度解释道:“真的不是你这么灌的,我就是让他自己喝,没有同他这么亲密。” 察觉到她的惧意,萧君湛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轻声道:“酒醒了?” 卫含章尚未说话,一口酒液又被渡了过来。 她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他竟然这么恶劣,哪里有这样灌酒的,这是恨不得她醉到不能思考! 被酒意侵袭的大脑都能隐约猜到他的目的,愤怒的瞪着他:“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闻言,萧君湛垂眸对着她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睛看了一会,将酒壶丢到一旁,伸手摁住她的嘴唇,轻声道:“真想……” 他什么都没问,而是伸手抱紧她,步入温泉池中。 池水轻柔,水位线恰好没过她的肩膀,卫含章扶住岸边的玉砖才站稳,萧君湛便自身后抱住她,缓缓脱下她的衣裙,轻薄的外衫落下,再是里头的襦裙。 马车上他未曾动过的腰带也被毫不犹豫的解开,卫含章本就醉的晕乎乎,在这池子里一泡,大脑更是彻底罢工,竟也不知道去阻止。 修长的手指最终搭上她的小衣系带,轻轻一扯,两人终于赤诚相对。 “冉冉…”他自身后拥着她,轻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欺负他的?” 卫含章醉的很,勉强撑着池壁站稳了,听见他的话也不想动脑子回答。 困顿的眼睛才微微合起,就被胸前的一阵酥麻闹醒,顿时不耐道:“你少烦我。” 萧君湛停下动作,将人转过来,抬起她的下巴,深黑的瞳孔印着她的倒影,“想好好睡觉,就回答我的话。”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把她捏的困意消散,再重复的问了一遍。 卫含章被他闹的没办法,睁开醉眼才发现这人竟赤身裸体在自己面前,她被惊的轻轻啊了声,差点就要站不稳,好在被萧君湛握住胳膊扶住。 她眨了眨眼,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最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腹肌,喃喃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萧君湛:“……” 他闭了闭眼,满腔的杀意被她这句话搅的稀薄。 温热的池水,薄雾笼罩下的赤裸男子,卫含章甚至能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正静静的看着她,神色不明,似没有情绪的神祗。 醉意侵袭的脑子恍然的想着,这模糊又魔幻的画面……的确是置身梦境吧。 ……天啊,她真色迷心窍成这样吗? 她已经忘记今日在马车上对他的抵触,只记得那些浓情蜜意的相处时,他是怎么一本正经的拒绝自己了。 一边震惊于自己竟然是这种人,手却极其自然的顺着面前男人的腰腹往下,想要摸摸他平日里不让碰的地方。 然后……被死死扣住。 她抬头不满道:“梦里也阻止我是吧?” 萧君湛扣住她的手,将人压在池壁上,问:“你想做什么?” “想欺负你啊,”卫含章嘟囔道:“……梦里也不给我欺负。” “你就是这么欺负人的?”他制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声音因为压抑而带了一丝颤意,“冉冉,你究竟是怎么欺负他的!” 卫含章被问的有些发愣,道:“你是说顾昀然吗?” 她顿了顿,抬眸感叹道:“萧伯谦,你怎么来我梦里也这么能酿醋。” 萧君湛不语,垂眸同她对视。 两人目光交汇几息,卫含章试探道:“我要是也这么欺负他,你会怎么做?” 他眼睫一颤,定定的盯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卫含章咽了咽口水,暗道梦里这个怎么如此吓人,莫名有些紧张,便不再逗他。 认认真真解释道:“我同顾昀然一同长大,年少不懂事时会亲密些,等长大了,我们之间最出格的举动就是握握手。” “至于欺负他,不是你想的这种欺负。”卫含章顿了顿,干脆坦然道:“是我纯坏,我就喜欢故意气他,刁难他,折腾他。” 第229章 想到前事,卫含章也觉得自己过分,可当时她真的就想让顾昀然知道她究竟有多恶劣,性子有多坏。 那么多年,一点一点调教出她百依百顺的小竹马。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她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伸手攀上面前男人的脖颈,低声道:“你别生气呀,我只同你这么亲密过,也只喜欢你。” 萧君湛静默片刻,扣住她的肩头,道:“不是一时糊涂?” 第202章 卫含章眨眨眼,奇怪道:“怎么会是一时糊涂,我可喜欢你了。” 他轻笑了声:“比喜欢顾昀然还喜欢?” 被这笑声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卫含章打了个激灵,愣愣将人推开些,“这不是梦?” 她目光直直往下,薄雾升腾的水中,两人不着寸缕,四肢交缠。 真是…… 想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她登时就红了脸。 后颈被握住,萧君湛的清俊的眉眼近在眼前,望着她的眸色极淡,语气柔和追问:“比喜欢顾昀然还要喜欢吗?” 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后,卫含章酒意都要被吓醒了,她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把我衣裳扒了?” 说着,她推开人就要往岸上爬,被萧君湛扣住腰阻止。 他道:“把话说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从未有过的亲密让卫含章浑身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酒意消退后,再也无法接受跟他这么亲近,闭着眼颤声道:“我求求你,你让我穿衣服吧,我难受。” 萧君湛终于发现她面上又出现了极度的厌恶、排斥。 他微微一僵,手不自觉松了些力道,卫含章提着的一颗心落地,赶紧往岸上去,还未转身,就被他捉住手臂扯了回来。 他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抵在池壁,垂下的眸子并不去看她恼怒的面容,而是在她身上一寸一寸的巡视。 他要靠肉眼寻找出那该死的欢情蛊。 他要把那只蛊虫弄出来。 他要她变回刚刚的模样,就算说的话叫他绞痛难当,但她是喜欢他的。 她会主动攀着他脖颈,会想触摸他的身体。 ……他必杀刘氏全族! 疯起的杀意让萧君湛双目赤红,最后的理智使他将脸埋进小姑娘的颈窝,他不想吓到她。 可卫含章已经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整个人因为紧张在微微发抖,他低头下来时,还以为他要干嘛,大声惊叫:“你不要这样!” “别怕,别怕。”萧君湛低声安抚,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道:“我不做什么,冉冉不喜欢的我都不做。” 他将怀中人拢紧,抱着她上了岸。 卫含章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这儿。 第二天醒来时,怎么也没办法忆起昨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敲了敲尚有些昏沉的头,想到什么,撸起袖子低头看想胳膊内侧,浅浅松了口气。 “头可还疼?” 清凌的男声骤然响起,卫含章才发现自己旁边竟然躺着个人,急忙将衣裳拉上去,脑中飞快的闪过昨日温泉帐内的一幕,面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 萧君湛侧身躺着,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伸手去为她揉太阳穴,温声道:“若是不舒服,今日就不动身了,在这儿留一天。 脑中画面过于可怕,卫含章根本没办法面对他,默不作声的推开他的手,坐起来便想下床,被身后的人握住腰侧阻止。 萧君湛道:“冉冉可记得昨日之事?” ……他竟然还敢问! 卫含章用薄被裹住自己,声音中的怒气清晰可见,她道:“殿下无需提醒,我记着呢。” 想到她那么信任他所谓的‘君无戏言’,可这人却趁着她酒醉,把她扒光了去泡鸳鸯浴,想到这儿,卫含章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愤怒,回身拿了绣枕就往他身上砸:“趁人之危的混蛋,你堂堂太子之尊,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恶事!” 萧君湛一时不察被她砸了个正着,随即便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口中道:“……我并未碰你。” 卫含章气笑了:“没碰吗?” 要怎么样才是碰? 她讨厌他做出这种事还云淡风轻的态度,低头狠狠咬向腕间的手。 她并不是做做样子,咬的极为用力,萧君湛微微蹙眉,探出另外一只手捏住她两腮,让她松了口,方道:“你醉成那样,我不放心你自己沐浴。” 卫含章看着他腕间的隐隐有些血印子的牙痕,心里的愤怒才略微消了些,冷嘲了声:“绿珠绿兰是死人不成?” 萧君湛垂眸看她一眼,道:“你是想主仆三人共浴?” “……”卫含章一噎,被他堵的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气极反笑:“依殿下的意思,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她愈发恼怒,伸手狠狠戳弄他腕间的齿痕,恨不得叫他流出血来才好。 “我会疼。”萧君湛动了动,将她的手握紧,又松开,淡淡道:“不要闹了,起床吧。” 卫含章抽回自己的手,最后瞪了他一眼,麻溜的下床,结果宿醉才醒的脑子一晕,险些跌倒在地,被萧君湛握住胳膊扶住,蹙眉道:“不是说酒量很好吗,怎么这么不禁事。” 他还敢说! “要不是你拼命灌我酒,我能醉成这样?”卫含章甩开他的搀扶,自己站稳,气怒之下竟然有些委屈:“我还从未一醉醒来,记忆都不齐全过。” 第230章 说着,她瞪着床榻上的男人,“你把我从温泉池中抱起来后,还做了什么!” 萧君湛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记不起来了,神情略微一怔,有些踌躇道:“……喂了你一些酒。” 卫含章勃然变色,“你竟如此禽兽,我都醉成那样了,你还喂我酒!”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她恼成这样,叫萧君湛也没办法安然的躺于榻上,才坐起身准备下床哄哄人,就见小姑娘一连退了好几步,只能无奈的停下动作。 静默几息,顶着她喷火的眼神,开口解释道:“冉冉若还留有半点记忆,就该知道你醉后的状态已不受欢情蛊控制,我……” 说到这儿,他没有再说,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卫含章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他舍不得那个不受欢情蛊控制的她,所以见不得她恢复清醒,顾不上她醉后不适也要把她灌醉。 或许还趁机审问了她一些问题。 一些她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同他说的问题。 比如……她跟顾昀然的前事。 卫含章恍然一惊,想到温泉池内…… 她下意识别开眼,再也问不下去。 第203章 尴尬的要命… 只要想到这人不知道趁她醉酒从她口中套了什么话,卫含章就尴尬的要命。 果然,书上说的‘喝酒误事’,没有一点错。 她打定主意以后饮酒需适量,再也不会被他哄醉! 她不再咄咄相逼的质问,萧君湛也不会主动说起那些她不记得的事。 很快,绿珠绿兰进来,伺候卫含章梳妆。 萧君湛淡淡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了另一边的隔间。 卫含章这才发现,这儿竟然是太子营帐。 ……他昨夜竟然把自己抱到他营帐来睡了! 见自家姑娘面色不对,绿兰察觉到她的心思,轻声道:“姑娘放心,殿下营帐方圆百米设立了数道防护,无人能探看得到此间的事儿。” 闻言,卫含章险些心梗,干巴巴道:“探看不到,更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绿兰动作一顿,露了个讪讪的笑。 显然,也很是认同主子的想法。 倒是一旁挽发的绿珠道:“姑娘您在徐州时肆意惯了,从不在意无关之人如何想自己,回京后身份愈发尊贵,奴婢却见您反倒开始束手束脚起来。” 卫含章愣了愣,抿唇道:“京中规矩大些,那么多眼睛盯着我,自然该规矩些,不能叫旁人挑出错处。” 说是这么说,可她心里也在纳闷,怎么回京后再也找不到在外祖家天不怕地不怕的肆意了。 总担心这儿,顾忌那儿。 想到被顾家退亲的那段时间,外头的流言且不说,就连家中长辈也口口声声的‘名节有失’。 明明初回京城,遇上柔娘坠楼时,她会完全没有顾及后果冲上去,为了救柔娘一命,她甚至想闯进教坊司。 可她现在却这么在意旁人的看法。 ……这是被卫平和柳氏言语打压后,留下的后遗症吗? “京城规矩哪里大了,奴婢瞧着风气比咱们徐州更开明呢,”耳边,绿珠的声音还在继续:“何况圣旨已下,您是周告天下的太子妃,宫里的娘娘都未必有您尊贵,谁敢挑您的错处?” 皇后早逝,后宫数得出名字的妃嫔不过寥寥几人,陛下又缠绵病榻,不理朝政,鲜少宠幸后妃。 太子地位稳固,就连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妃,都不曾作过半点妖,整个后宫跟个空架子似的安分极了。 ……论尊贵,卫含章这个未来皇后,的确属于独一份。 绿兰听的也直点头,她们家姑娘的确就该随心所欲,何须这么小心翼翼,唯恐落人口舌。 绿兰道:“说起来,就连平常人家未婚夫妻尚且可以携手同游,日日相会,培养夫妻感情,您和殿下也是未婚夫妻,却连同乘一撵都不自在,实在过于谨小慎微了。” 若说寻常人家的未婚夫妻还有可能因为各种变故而退了亲,那皇室的婚事就稳固的多。 大凌王朝开国三百载,就没有哪位太子妃尚未成亲就被废过。 主仆三人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两名婢女的一番话卫含章非但不觉得逾矩,反而还觉得她们说的有几分道理。 她现在是太子妃,等萧君湛登基,她就是当朝皇后,跟他再亲近些又有何妨,臣子们见了应该欣慰才是,毕竟帝后和睦又不是坏事。 ……她就是被卫平和柳氏一句句‘名节有失’,给洗脑了,不自觉间总束缚自己! 这两位卫家掌权者,就是最古板最谨慎的性子。 她不过在忠勇侯府待了几月,就被影响成这样,若真是在京城长大,那她就是另外一个卫含霜! 十来岁的年纪,没有半点少女的娇俏,从来都是沉稳端重,对自己的婚事也无一点意见,就算未婚夫出了那样的风流韵事,也能毫不在意的许嫁。 婚后似过的也不快活,卫含章几次瞧着她同沈瑜相处,都是不假颜色,完全没有半点新婚夫妻的甜蜜恩爱。 卫含章一股脑的想了许多,最后,想到那人一日比一日过分的举动后,又觉得绿珠绿兰真是天真。 哪里就只是同乘一撵了,他…… 他都同她共浴了! 第231章 卫含章深吸口气,没有说话,站起身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这种事她没法跟旁人说,哪怕是贴身婢女。 营帐外,几名太子亲卫立于两侧,站姿如一杆长枪,笔直坚硬,见她出来,齐齐行礼。 卫含章道了声免礼,想到那人总爱莫名其妙的酿醋,根本不敢多看,而是抬头望着前方宽阔的行营,良久,她蹙了蹙眉,终于发现从昨日起,自己就没见过梅兰竹菊四位姑姑。 明明平日里,她们都会立于一侧,静待吩咐的。 ……………… 早膳是卫含章自己用的,萧君湛一早处理完几桩要务,又吩咐宁海几句后,终于踏上马车时,她已经在里头等候许久了。 车轮缓缓转动间,萧君湛行至她对面坐下,看了她一眼,见她轻摇团扇,一双眼睛垂下有些倦怠的模样,便蹙眉道:“可是哪里不适?” 昨夜被他灌了酒,醉的不省人事,今早又同他吵了几嘴,动了好大的怒…… 萧君湛眉头蹙的更深,探手想摸摸她的额,被她灵活的避开后,无奈收回手,就要吩咐宁海去唤御医。 被卫含章抬手打断,她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梅兰竹菊四位姑姑就跟绿珠绿兰一样是我的人,可还作数?” 萧君湛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她们乃内廷女官,食三品禄,或许要过上几年才能真正归你管。” 宗室王府、出嫁公主、和后宫妃嫔、宫婢内监所犯之事,除了涉及前朝的大事外,皆由内廷管制。 自开国起,内廷便是皇后的权柄。 他这一笑,叫卫含章很不自在,好像她在讨权一样。 很快便道:“你是怎么处置梅兰竹菊四位姑姑的?” “我将她们派到你身边,所为就是护住你,但你先是遭遇牵虫粉之祸,又中苗疆蛊毒。”他神情恬淡,并不像动怒的样子,语气更是平静道:“她们护主不力,冉冉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第204章 “这怪不到她们头上。”卫含章拧眉道:“牵虫粉之事现在还没查探出来,本就防不胜防,至于蛊毒……” 想到那该死的蛊毒,搞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尴尬,卫含章也有些恼怒,但她不是迁怒的人,便开口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把卫含苏留在身边,给了她机会下蛊引,跟几位姑姑没关系。” 萧君湛微微摇头,他怎么会怪她呢。 小姑娘方才及笄,蜜罐子里长大,连后宅阴私或许都没见过几桩,哪里能懂人心险恶,又怎么会想到以诚相待的庶姐,会害自己呢。 他温声道:“冉冉年纪小,待人过于真诚,易信旁人,但她们可不一样,都是内廷老人了,见过的内宅手段之多,足够她们练就一身识人之术,对宫廷规矩也都如数家珍,我派她们来你身边本就有让她们在你识人不明时,为你分辨身边忠奸,以作提醒之意。” 卫含章知道这四名女官品阶不低,绝非常人,本以为他指来是为了给她在尚未成婚时,不叫卫平和柳氏他们借着长辈的名义为难她,能没想到还有这层用意。 ……真就方方面面都为她安排好。 真奇怪,这人是真把自己当她爹了吗? 既担心她受伤,又怕卫家给她受委屈,还怕她受身边人蒙骗。 她心头微微一跳,嘴下意识的张了张,最后还是静静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萧君湛以为这姑娘还在不满自己处置了她的人,耐心道:“她们当差并没上心,连一个小小庶女,对主子是否怀有恶意都察觉不到,冉冉叫我如何能宽恕?” 他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她身边自然也当如此。 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他身上,那碗被下了蛊引的青梅汤,根本不会有机会到他面前。 卫含章只觉得这人的确能言善辩,她竟然被他说服了。 上位者思维便是,自己永远没有错吗? 就算错了,底下奴仆也该提醒,不然要他们何用? “不说这些了,”萧君湛见她面色不是很好,蹙眉道:“昨夜宿醉,冉冉还是睡会吧。” “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处置她们的吗?”卫含章想到他对卫含苏动辄‘剥皮抽骨’的刑法,不自觉道:“她们还活着吧?” 这话才落地,萧君湛便面色一沉,“在冉冉眼里,我就是肆意要人性命的暴君吗?” 他如何能让自己在她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不是的…”卫含章也察觉到自己误会了,小声道:“我没觉得你是暴君。” 萧君湛瞧她一眼,不置可否道:“她们当差不力,渎职罪并不冤枉,你身边她们是留不下了,从三品降为五品,内廷自有五品女官该去的地方。” 卫含章听了,虽觉得连降两品惩罚有些重了,却也没有开口求情。 人家是太子,都已经下了处置,她动不动求情的确不妥。 想到人家方方面面为着想,而自己方才却误会了人,卫含章略显殷勤的为他斟了杯茶,道:“你昨夜也饮了不少,会不会难受,快喝杯茶醒醒酒吧。” 她方才就发现今日的茶,有醒酒之用。 两杯茶一下肚,宿醉的头疼,都减轻了不少。 萧君湛拿了她放在案桌的团扇,轻轻的为她打风,另外一手端起茶杯饮尽,口中却道:“你当人人都同你一般,不禁事。” 第232章 卫含章眨眨眼,真是奇了,这人真生气了不成。 多难能在他嘴里听见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她再度为他斟茶,略有些不服道:“你酒量很好吗?” “尚可。”萧君湛睨她一眼:“若以你为参照的话,那就是很好了。” “……你能喝多少?”卫含章听的心里不爽,她放下茶壶,目露不满同他对视:“昨日那壶酒都被我喝了,你还说我不禁事。” 萧君湛微微一笑,道:“咱们来日方长,你总有机会知道的。” 想到昨日这人给自己灌酒那样,卫含章心头一堵,生怕一不留神中了他的激将法,急忙扶额道:“我头疼,我去休息了。” 萧君湛信以为真,起身要抱她,卫含章却先一步唤了绿珠绿兰进来搀扶自己。 且,还当着二位婢女的面,对他道:“尚未成婚,殿下不可再如昨日那般妄为。” 知道这姑娘不是好相与的,萧君湛并不介意,静静的望着她去内室休息。 良久,他唤了宁海进来,吩咐道:“从今日起,一直到回京,路上不许给刘家人食一粒米。” 宁海听的愣了愣,小心的看了眼自家殿下的神情,急忙低声应诺。 ……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家殿下,亲自吩咐虐待囚犯,还是尚未判决的囚犯。 回京路上还有两日,这两日都不给饭吃,叫人见了,不免有稍显刻薄之嫌。 至于水,那是押解的侍卫怕麻烦,昨日一天,也只有晚上将人放出囚车时,才喂了半碗,并不是萧君湛吩咐的。 不过想到刘家所犯的事,殿下每同卫姑娘相处一刻,对刘家的痛恨怕就要深上一刻。 ………… 接下来的路程,萧君湛再未同那日温泉帐内般,失了分寸的轻薄人。 就连握她的手,都极为克制,夜间休息时,也不再同处一室。 他懂保持距离分寸,她便也逼着自己习惯白日里两人在马车上的独处。 直到回京那日,卫含章望着车外的风景,心里实在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同他朝夕相处,能过上清净的日子了。 心里欢喜,面上也遮掩不住,萧君湛一眼就瞧了出来。 他定定的望着对面欢欣雀跃的姑娘,道:“我回去找你。” ??? 卫含章发愣的抬头:“你说什么?” “一墙之隔,冉冉若是不来,那我便去找你。”萧君湛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捏,面色温柔道:“燕王府别院,你会来吗?” ……会来吗? 她已经打定主意回京后离他远些了,会去才怪! 萧君湛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便轻笑道:“冉冉不来也无事,待我处理完政务,便来寻你。” 太子銮驾停在卫国公府外。 卫含章下车时,人都还是懵的。 ……怎么就一点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呢? 难道他不知道她中了欢情蛊,同他相处心里是十分难受的吗。 江氏同卫恒正在大门口等她,见女儿下车后一副呆呆怔怔的模样,暗自一惊,还当被刘家人所害,当真伤着哪里了。 外头人多眼杂,一家三口入了府。 卫含章同父母去了正院,一家人几日未见,自有一番话说。 奴仆们在院中拆箱笼整理行装,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内堂,婢女热茶还未上好,江氏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女儿上下打量后,道:“我儿可有伤到哪里?” 外头只知道安国公府谋害太子妃未遂,并不知卫含章身中蛊毒。 听见江氏关切的问话,卫含章便掐头去尾,又将欢情蛊之事隐了,道:“并未有皮肉伤,七姐伙同刘婉宁想对我下毒,并未得逞。” 她这几日面色养的红润有光泽,瞧着不是病容,江氏见了,便彻底放下心来。 随即不免又骂了一通:“那黑心肝的玩意,真是待她再好都不晓得好歹,瞧着不声不响,害起我儿来胆子倒大。” “她已经付出了代价,阿娘勿要再恼了。”想到那日踏着晨光,拎着食盒来拜谢她的姑娘,卫含章叹道:“都是男色误人。” 庶女痴恋陈国公世子一事,卫恒两口子本就知晓,在听闻她伙同外人谋害自己女儿时,便猜测必是因为此事。 眼下确定了,江氏顿时恼道:“不知廉耻的东西,见过上杆子嫁人的,没见过嫁不过去便要害自家姐妹的,她以为害了你,陈世子便能娶她过门不成?” “是刘婉宁不知从何处得了陈子戍曾向我提亲之事,说与她听了……”卫含章道:“她嫉妒心过盛,便动了害我的心。” “此事你祖父已经下了封口令,刘家竟然知道。”卫恒蹙眉道:“正院伺候的都是家生子,消息如何透露出去的。” “家生子又如何,谁家后宅没有几个别人的探子。”江氏道:“况且这事儿又不止是卫家知情,陈世子既然来提亲,陈国公府岂会不知情,还有永乐侯……” 她一个一个的数过去,这才发现知道这件事的人的确不少,就算一时不察走漏消息也无从查起。 卫恒道:“无论如何,也得同爹娘说一声,今时不同往日,还有牵虫粉一事,我之前书信回京,也不知爹可有查出些蛛丝马迹。” ……就那位连卫含月被辱走一夜,震动京城的大案,都找不到幕后黑手半分证据的祖父,这个过了无数层人手的牵虫粉,他能找出来才怪。 第233章 卫含章心里腹诽,面上到是如常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倒是卫恒看向她一眼,道:“离京月余,既然回来了,必定要去祖宅拜见长辈的的,冉冉可要随爹娘同去。” 卫含章还未答话,江氏瞥了卫恒一眼,不冷不热道:“你这爹当的,冉冉本就受了惊,又连着赶路回京,你不说请府医来看看,叫她好生休息就算了,还要她同你去请安。” 闻言,卫恒苦笑不已,他只是想改善一下女儿同爹娘的关系。 都是一家人…… 他还要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奴仆的禀告声。 说曹操曹操到,卫平和柳氏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世子卫洹同其夫人钱氏。 他们本就没有随驾前去行宫避暑,被留在京城的勋贵里,属忠勇侯府最丢人。 毕竟,家中才出了个太子妃,随驾却没他们的份,可想而知旁人会想什么。 偏偏这月余时间,在家里也不消停。 先是行宫那边传来牵虫粉的事儿,卫平得了消息自是大怒不已,开国三百载,他们卫家才出了第一位太子妃,竟差点被蛇咬了,他如何能忍。 就算这个小孙女同家里不甚亲密,但只要她姓卫,她便是卫家人。 她一日是太子妃,卫氏便一日不会没落下去。 他日太子登基,卫氏便是后族,卫含章若是生下子嗣继承大统,那卫氏便是皇上外家。 皇族嫡系血统,有了卫氏血脉混入。 这对卫氏这等传承百年的家族来说,无异于免死金牌。 卫平绝对不容许这个小孙女出事,接到消息便探查起来。 不过,比他更快的是太子殿下派回来的长门候谢立,轮不到他出手。 谢立此人能力不凡,早年曾下放一方任知州,回来后又在刑部历练过一段日子,审案手段卫平还是放心的。 结果这颗心还未放下多久,几日前东宫亲卫军统领李越忽然提前回京,一回来连夜就带兵把安国公府给围了。 刘府上下几百人,浩浩荡荡全部入了大狱,动静之大,另世家扎堆的北城,当夜灯火通明。 ——全是被惊动的勋贵们。 百年国公府说倒塌就倒塌,望之叫人胆寒。 对此,李越给出的理由是,刘家意图谋害太子妃。 谋害太子妃! 太子妃是谁,那是他卫家人啊。 卫平笑看仇敌倒台的好心情彻底熄了火,当即去向李越打听具体情况,想探听刘家谋害计划成功与否,自家孙女可还活着。 可李越既然能成萧君湛心腹,口风不知道有多紧,又知道忠勇侯并不得殿下脸面,便只道了一句,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探此案外,再不肯多说一字。 这下连带着世子卫洹都提心吊胆。 就怕听闻噩耗。 这不,今日听闻二儿一家回来,卫平最爱摆的一家之主老父亲的架子都端不住了,立即就领了嫡系一脉过来探望。 堂内,卫恒听见禀告顿时止住话头,起身前去迎接。 江氏就算对公婆再多不满,面子功夫也不能叫人挑出理来,不过她起身时,特意交代幼女:“我儿若是身子不适,可回自己院中歇息。” 她知道女儿心里对那两位长辈的隔阂,自然不愿意勉强她全了晚辈礼节前去相迎。 她的冉冉如今身份贵重,再也无需受那府里的‘长辈’拿捏。 卫含章倒没有身子不适,但她知道这是娘亲给她找的由头,她当然没有去同卫平柳氏他们打机锋的心思,便顺势应下。 起身带着绿珠绿兰,回了雨轩阁。 这一边,卫平和柳氏在正厅等了许久,只等来了儿子儿媳,他面色微变,急道:“娘娘如何了?” ……娘娘? 卫恒当真是愣住了,他疑惑道:“爹说的是冉冉?” “当然是冉冉,”柳氏也没了平日里慈爱端重,面上急的在这用冰十足的厅内都有了层薄汗,她一把扯过儿媳的手,道:“咱们家冉冉可还好,哪里受了伤?” 江氏微微一笑,客气道:“冉冉并无大碍,只是舟车劳顿,加上之前受了惊,身子有些疲乏,已经回了她院子歇息,没有来拜见,还请您二位不要责怪。” 闻言,卫平大松口气,他并不介意已经是半个皇家人的孙女没有来给自己请安。 在卫平眼里,小孙女既然入了皇室,的确该端着皇室的尊贵,不可叫人小瞧才好。 第205章 听说小孙女受了惊,卫平便沉着脸问了其中细节。 李越不肯同他说的,难道身为嫡亲祖父,还不能在自己儿子嘴里问出来吗? 卫恒自然没有隐瞒父亲的想法,江氏面对婆母的询问,也是将方才自女儿口中知道的实情全盘托出。 卫平和柳氏这才知道家中竟然还有庶女牵扯进了此事。 卫平对这位差点被自己送去做妾的庶出孙女没有印象,倒是柳氏毕竟是后宅主母,对卫含苏比他还是多了几分了解。 乍闻此事,柳氏当即就变了面色,要将人提来审问,又听说人已经被太子处置后,才只能作罢。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怒意难消,她冷着脸望向二儿,问到:“你那位妾氏可知此事?” 柳氏印象里的这位庶出孙女是个逆来顺受,怯懦的性子,她自然不会相信这么个人,竟然敢犯下毒害嫡妹的大错。 第234章 浸淫内宅一辈子的侯夫人,脑中第一反应便是妻妾之争。 万幸没有成功,不然若是冉冉真出了事,那现在阖府被捉拿下大狱的就不止是安国公府了。 他卫家必定首当其冲,讨不了好! 母亲的话叫卫恒微微一顿,道:“沈氏并未随行,对此事应当不知情。” 他倒不是护着妾氏,而是说出实情。 柳氏还要说什么,被卫平抬手阻止,他面色微沉,道:“不管她知不知情,都留不得了。” 说着,他扬声唤了自己的贴身侍从,吩咐道:“卫凉,你亲自走一趟,送她上路,让她们母女俩有个伴。” 卫恒垂着眼,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江氏神情一变,出口道:“何须要她性命,沈氏多年伺候有功,不如将人打发去庄子里去,也眼不见为净。” “妇人之仁!”卫平鲜少同后宅妇人对话,若是平常江氏敢当着众人质疑他的决定,怕早就要受一通发难,眼下顾忌她乃卫氏贵女的生母,冷斥一声后,还算耐心道:“你想再起祸事不成?” 卫含苏的真正死因被太子殿下下令封口,除了几人外,包括在她生母沈氏在内的所有人,都只会知道她是病逝。 女儿在家里生病,却直到病逝都不让她见一见,最后甚至尸骨都看不到,沈氏会不会以为是别人害了她的女儿。 ……卫府可不能再起祸事了。 能生出犯下这等大错的女儿,沈氏想必也不是个良善人。 卫平下了决断,就连卫国公府实际当家人卫恒都不曾反对,江氏被斥责过后,也不再多说了。 只是视线不自觉的望向旁边的卫恒,心里莫名有些发凉。 她尚且能念及沈氏多年服侍周到不忍叫她就此丧命,而她这位素来温润的夫君,对这位同自己生下二子一女,有无数场床笫之欢的爱妾的生死,却能置之不理,默认了父亲的处决。 沈氏如今年老色衰,可她当年也风光过,抱着孩子入门的妾氏,后面的多年里还能生下卫恒所有的庶出子嗣,可见多受宠爱。 江氏心中有些冰凉。 明明身为主母,却因为夫君对妾氏的态度,而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她忍不住想,若是今日换做是她的儿女出了事,她的存在也成了卫氏发展的拦路虎,她的夫君是不是也会任由父亲将自己发落了。 卫平可没有心思去关注儿媳的心绪,他吩咐完侍从后,沉吟几息,又道:“冉冉受了惊吓,还是请府医去诊个脉,开个方子养养神,不可大意。” 江氏没有搭话,卫恒察觉到妻子的不对劲,只是当着父母兄长的面,不好问询,听闻父亲的话,笑道:“父亲多虑了,以殿下对冉冉的关心,必定有御医亲自调养身子。” 整个王朝,有几位医者的医术能高过御医的。 卫平抚须而笑,对自家孙女的受宠倍感开怀,连带着世子卫洹的面上都恢复了笑意。 堂内气氛一时竟也和乐融融。 ………… 卫含章是第二日自江氏口中得知原著女主的死讯的。 闻言打扇的手都停了,愣愣道:“怎么会如此?” 知道原著剧情大崩,却也没想到能崩成这样,女主都死了…… 江氏没有瞒她,将昨日之事悉数说了,口中叹道:“我也是昨日才知,你父竟然如此狠心。” 这是成婚二十载的枕边人,就算近段时间夫妻感情有些莫名尴尬,但卫恒面对妻子略显冷淡,且时不时的挤兑,从未动过怒。 甚至嗓门都不曾大声,素来都是温润好脾气的模样。 结果…… 卫含章也想到了原著中江氏的下场,眉头蹙的死紧,她娘跟沈氏的差别在哪? 不过就是一个留有性命,被休弃后在家庙里残度余生,一个已经命丧黄泉。 原著中,为了给新皇生母抬身份,卫平让儿子将沈氏扶正太有可能了,这事儿他绝对做的出。 甚至以他的心狠,在江家已经倒台的情况下,哪里会愿意给江氏休书,一杯毒酒送她上路,岂不是更好? 毕竟,休弃一位成婚多年,并无大错的主母,总归落人口舌。 有谄媚皇室之嫌。 虽然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但面子功夫能维持,当然会想办法维持。 可是,最后江氏还是拿了休书,同卫含月一起入了家庙。 ……这结局,卫恒是如何说服卫平改了主意的? 或许是卫恒能为妻女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卫含章心里盘算一通后,一边觉得原著中江氏太惨,娘家倒台,长女失节入家庙,长子落水身亡,自己还要给妾氏腾位置,一边又觉得卫恒在这么个父亲的压制下,也是为难。 原著中的卫恒,不是如今的卫国公,他只是侯府二公子,上头有父母,兄长,身为五品小官,在遇到家族大事时,哪里护得住妻子呢。 到了此刻,卫含章才觉得自己算是将原著理清楚了。 而原著女主沈氏,同她所生的女儿都已死,江氏的结局是不是也已经改了? 她的幼弟卫云培呢? ……还会落水身亡吗? 第206章 应该不会了吧,他们都搬了家,不在忠勇侯府住着了,幼弟所住的院子,卫含章亲自过去看过,连池塘都没有。 第235章 总觉得自己除了护下江家外,还什么都没做,原著剧情便全部崩裂了。 心里一直隐隐压着的石头彻底消失。 女主已死,所有人都不会受剧情限制,无论是江氏还是江家,他们都会有另外一种结局。 卫含章心情竟然有丝轻快。 抬眸看向母亲,见她神思不属,毕竟是姑娘家,略微一想,便能体会江氏的心思,便开口劝道:“阿娘不必多想,您已经是京城数得出的慈善主母了,沈氏之死是受七姐牵连,同您无关。” 江氏何尝不知这一点,她神情有些感慨道:“沈氏育有一女二子,如今她同七娘已死,只剩你两位庶弟,他们已经记事……生母忽然暴毙,你说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这…… 卫含章眉头微蹙,她对两位庶弟并不亲近,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说姐弟之情未免虚伪,听到娘亲的话,她甚至有些厌烦。 真是厌烦这些妾氏、庶子之流! 受卫含苏背刺的影响,总觉得隔了层肚皮的兄弟姐妹们,都是近则不逊远则怨,一不留神便会背后捅你一刀。 “管他们怎么想,阿娘你有我和弟弟,两个庶子如何想你有什么重要,难不成还要仰仗他们过日子不成。”她面露厌色道:“按规矩划个院子养着他们,到了年纪分出去就是了,何必费心神。” 江氏也是这么想的,她对两个庶子并不虐待,却也没有什么慈母之心,可听见女儿如此说,她却忍不住吃了一惊,道:“为娘还以为冉冉见他们失了生母,会动恻隐之心。” “在阿娘心里,女儿竟如此愚善吗?”卫含章瞪大眼睛,有些恼道:“他们的姐姐害了我,我还要对他们动恻隐之心?” 再说,有两条人命在中间隔着,真善待他们,或许换来的又是被反咬一口。 卫含章可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不愿意同这些庶出姐弟有太多瓜葛。 “这样才对,”江氏笑着抚上女儿的鬓发,温声道:“我儿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心当狠则要狠,一昧的良善,反倒叫人觉得好拿捏。” “……”卫含章有些受不了娘亲看纯稚幼儿的眼神看自己,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多良善,只是她没有害人的心罢了。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便见周嬷嬷挑开帘子入内,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先是同卫含章行了礼,才道:“夫人,礼都备好了,您过过目,看看可还要增添哪样。” 江氏放下手中的团扇,接过册子看完,又持笔添了几样,吩咐周嬷嬷退下后,对女儿道:“这是给你外祖家备的礼,冉冉可要随为娘去外祖家探望。” 自然要去的,就算江氏不问,卫含章也是要去的。 外祖家多年未回京,早些年的亲朋故旧怕都已经生疏,虽为新晋伯爵府,却并无底蕴。 她这个未来太子妃亲自登门,也算给江家长长脸。 ……………… 江家同卫家离的不算太远,府邸由太子殿下亲自赐下。 江氏带着女儿才下了马车,便有早就接到消息的江家两名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承恩伯府’四字门匾字迹苍莽有力,气势十足,卫含章望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姑嫂三人一顿寒暄,江二夫人见到一旁的卫含章,眼神顿时一亮,拉过她的手,欢喜道:“冉冉也来了,快些进去吧,你表姐可念叨你多日了。” 江家现有的五个女儿,大房的大表姐江知琴和三表姐江知棋随父流放,赦罪圣旨下达后,一家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四表妹江知仪是二房庶出,今年十岁,五表妹江知语是三房嫡女今年才七岁,卫含章同她们年纪并不相仿,极少玩到一块儿去。 江二夫人所说的表姐,便是二房嫡女二表姐江知雪了。 卫含章跟几个表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闻言便笑着应了声。 江三夫人见状,拉过她另一只手,嗔笑道:“你表妹也这些日子也一直想着你呢,一直惦记这你曾答应她,要带她去江边垂钓,还欠她两坛子竹叶青。” 卫含章微微一噎,自己诱哄小姑娘的话被人家长辈知道,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时五娘她总爱缠着我,我哄她好玩的。” “那冉冉亲自同她说吧,我们家五娘啊,可喜欢你这个表姐了。”江三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将母女二人迎进了大门。 “……”卫含章敏感的发现,两位舅母虽然没有特意提及她同太子的婚事,但待她却热情了许多。 之前自然也是热情的,可那时并没有这般……殷勤。 她还发现,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两月左右,两个舅母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角眉梢都带着风采,再无当日牢狱之灾时的惶惶不安。 可见一朝得了爵位,对江家众人有多大的影响。 她心情有些复杂。 就好像,心里最看重的一块净土,不知何时已经蒙尘。 ……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见到亲人的满心欢喜,被两位舅母过于热情的态度打消了个三四分。 卫含章安静的听着母亲同舅母一路寒暄,偶尔被提及时,便有些僵硬的凑了几句话。 直到在正院见到了外祖父母,才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她膝盖一弯,就要给久未见面的外祖父,外祖母规规矩矩的行个大礼,却被两个舅母急忙扶着制止。 第236章 江老爷子年过花甲,前段时间又受了牢狱之灾,眼下瞧着精神倒很矍铄,见女儿来了,也是微微一笑,顾不得多寒暄两句,便见到外孙女的举动,急忙起身道:“冉冉要做什么?你如今身份贵重,我们依仗身份没有出门相迎已是不敬,岂能受你跪拜之礼。” 卫含章道:“我同太子尚未成婚,哪里就身份贵重到给长辈行礼都不行了?” 第207章 江老爷子最是重礼,无论如何也不肯受外孙女的跪拜之礼。 卫含章没得法子,便望向外祖母。 老赵氏握住外孙女的手,笑道:“你外祖父说的有里,礼不可废,你已是半个皇家人,哪有君向臣行跪拜之礼的。” 见外祖母也这般说,卫含章只能作罢,挽着老人家便坐了下来,亲昵道:“您二老身子骨可还好?” “好,都好。”老赵氏拍着她的手,望向满厅的子孙,笑道:“你们都过来见礼。” 江府三房,除了大房尚在未回京外,另外两房的子嗣都在这儿了。 明明是一个府里长大的,此刻对着这位养在家里长大的表小姐,却有些不敢认了。 实在是卫含章这半年来变化有些太大,尤其是及笄后,更是犹如脱胎换骨般,就像一株被人精心浇灌小心培育而一点一点绽放的牡丹,妍丽且大气,哪里还有在徐州时的青涩懵懂。 看着就过的顺心如意,没有受过半点怠慢的模样。 两房子嗣不多,也不是单单给卫含章见礼,主要是给江氏这位姑母。 江氏早有准备,笑着一个个的都给了见面礼。 江知雪磕头过后,便坐到了卫含章身边,眸光发亮的看着她,凑近道:“冉冉,你现在变的我都不敢认了。” 卫含章持扇的手微顿,小声道:“我记得,咱们两月前才见过。” ……不过两月的时间,她今日又没盛装打扮,咱们就到了不敢认的地步。 江知雪性子有些内敛,只在几个姐妹间放得开,正待说话,却听见老赵氏道:“既见了礼,就都出去玩吧,不要在这儿守着了,让我们祖孙说说话。” 江家的公子和女郎们,除了几位序齿靠前几位公子已经娶妻外,剩下的都年纪不大,她们都想同这位未来太子妃的表小姐多亲近亲近,可老赵氏发了话,连同江家两位少夫人在内,都不敢将失望表露出来。 福身行礼后,领着自己房内的子嗣退下了。 江知雪同娘亲离开前,一脸不舍的拉着卫含章的袖子,道:“冉冉同祖母说完话可记得来寻我,我……” 她欲言又止,卫含章见状,笑着拍拍她的胳膊,“我知道了,表姐等我即可。” 她既知道江知雪被外家退亲一事,姐妹一起长大,怎么能不亲自关心一二。 不多时,内厅只剩下老赵氏、和卫含章母女二人。 江老爷子不擅参与妇人叙话,便起身去了书房。 仆婢们不知何时也已经退下,只留了两位心腹嬷嬷在旁伺候。 “这是你自幼最爱的桂花糕,徐州时你娘催的急,竟忘了打发这厨子随你来京。”老赵氏捻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外孙女,道:“吃吃看,可还是那个味儿。” 嫩白的糕点上几片新鲜花瓣点缀,晶莹剔透,卫含章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急忙接过糕点送入嘴里掩饰,咽下后才忍下了泪意吗,道:“就是古嬷嬷的手艺。” 老赵氏道:“冉冉喜欢就带回去,想吃了便她给你做。” “不了,您也喜欢古嬷嬷做的核桃露,还是您留着吧。”卫含章摇头道:“我想吃了就来您这儿吃就行。” 老赵氏笑了起来,看着外孙女气色不错的面容,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温声道:“我听你阿娘说,你同殿下是在徐州时就见过?” 卫含章正端着茶杯,闻言手微微一顿,道:“就是在曹家那个樱桃园子,就见了一面……” 老赵氏见她提起情郎,面上并无半分少女的羞涩之色,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笑意缓缓收敛,望向自己长女。 江氏接收到娘亲的问询之色,神情无奈道:“姑娘家家心思变快,明明前些时日还是欢喜的,不知怎地就变了心意。” 老赵氏凝眉望向外孙女,关切道:“冉冉,殿下待你不好吗?” ……殿下待你不好吗? 萧君湛初回京城,这些日子同心上人朝夕相对,忽然见不到人心里空的难受,下朝后,干脆同未来岳丈一同出了宫,直奔江府寻人而来。 微服出宫,除了卫恒,江府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无人接驾,一路走到正堂外,听见的便是这句话。 他脚步微滞,下意识用目光阻止了门外奴仆的通禀。 随即就听见里头小姑娘略微有些沉闷的声音。 卫含章道:“他对我挺好的。” 平心而论,萧伯谦除了总爱亲吻她的毛病外,对她确实很好。 可她面上的表情却并无一点甜蜜,老赵氏如何能信,抚了抚她的发丝,声音也带了些严肃:“殿下真的待你好吗?在外祖母面前,可说心里话。” 这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孩子,她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冉冉的状态不似女儿所说心仪殿下。 卫含章无奈的瞥了满眼担忧的外祖母,道:“心里话就是他对我真的很好,就算是亲爹都没他对我好。” 第237章 为了让老人家放宽心,卫含章继续道:“方方面面都为我考虑的十分周到,您就放心吧,他真的对我很好。” 她只是中了蛊,但她没有失忆,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那人对自己不好。 老赵氏有些信了,她们祖孙情深,从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外孙女也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 外面,萧君湛只感觉心里像是被蜜水浸泡,满心的甜蜜让他这些天酸涩难掩的胸口舒服极了,神情也柔和起来,叫一旁提心吊胆,唯恐女儿说出什么言论的卫恒大松一口气。 这口气还未松完,就听里头岳母又道:“既如此,冉冉为何变了心意。” 卫恒惊的险些叫出来,被宁海眼疾手快点了穴道制止。 连带着,守在门口的两名婢女也被点了哑穴。 萧君湛对此视而不见,全副心神都在留意内室动静。 很快,卫含章沉默许久后,盯着外祖母和娘亲关切的眼神,迟疑道:“是发生了点事影响,不然我应该还是喜欢他的,并没有变心意。” ……应该? 萧君湛细细品了品这个词,神情不见半点变化。 第208章 老赵氏只以为‘发生了点事’是小两口拌了几句嘴,便没有细问,而是笑了起来,道:“那就好,我自从知道冉冉是为了救江家,才同殿下有所来往后,便担心极了……” 能担心什么呢? 还不是担心,这位千娇百宠的娇娇女,为了救他们两个老骨头,违背自己心意,将后半辈子搭上了。 卫含章诧异道:“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同殿下一开始便是两情相悦,已经胜过旁人许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是啊,两情相悦是多少人盼不到的福气,”老赵氏的目光望向一旁的长女,神情柔和道:“只希望我的冉冉守好这份福气,不要同你娘一样,半生都在将就着过日子。” 江氏见话题忽然扯到自己头上,纳闷道:“娘,当着孩子的面,你说什么呢?” “哪里还是孩子,”老赵氏眼神老辣,早看出外孙女身姿情态的细微变化,微微眯起眼,温声道:“婚期可定了?不要闹出孩子来才是真的。” “外祖母!” 卫含章又惊又羞,蹭的一下站起来,又被老赵氏握着手臂坐下,老人家笑道:“现在知道害羞了?你同殿下……” “没有!”卫含章脸红的似火,飞快道:“什么也没有,尚未成婚,他不会做不该做的事。” 老赵氏神情有些诧异,“果真如此?” “……”卫含章默了默,甚至有些羞愤了,干脆撸起袖子,抠了抠那粒朱红色的小痣,方道:“我怎么会骗您,他……他……他也就……” 她实在说不下去,索性闭了嘴。 老赵氏见外孙女还是完璧之身,只道自己看走眼了,又听见她头后的话,便笑了起来:“既如此,我才信了殿下待你是真的好。” 男子,尤其是手握生杀大权,万人之上的男子,独断专行惯了,哪里懂的隐忍,克制。 又哪里需要他隐忍,克制。 不要说是堂堂太子殿下,便是这京城任何一家的世家公子,恐怕自十五六岁起,就没有在男女之事上受过欲求不得的滋味。 自古以来,男子皆重欲,寻常男子多了几贯钱都要去花街柳巷徘徊几日的,但凡有些身份的更是娇妾一房一房的往后院抬。 可殿下对冉冉…… 这般小心爱护,隐忍克制,如何能不算爱重呢。 她神情柔和下来,以为外孙女变了心意是同殿下闹别扭,起了一时之气,便温声教导道:“殿下待你如此珍视,你不可一昧的娇纵任性,也要试着对他好一些。” 闻言,卫含章不知该说什么,干脆抿唇不语。 老赵氏还在徐徐道:“殿下长你十岁,过了年便二十六,冉冉等得了,殿下可不见得等得了……” 卫含章隐约明白她的意思,面上红晕更甚,恼道:“怎么就等不了了,先前二十五年不也过来了吗!” 怎么一个个就形容的,不做那点事,就会多痛苦难耐一样! 江氏原本正剥着果子旁观娘亲教女儿呢,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幼女的眉心,“你个没良心的,先前殿下一心朝政,眼里心里都无旁人,如今又怎么能一样。” 她早已笃定殿下一颗心都掏给了自己女儿,见不得这冤家半点不在意的态度,提点道:“你可知你爹在这个年纪,妾氏都好几个了,殿下却满心只有一个你是多不容易的事?” “……”被外祖母和母亲轮番说教,卫含章索性不言,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了。 老赵氏却忽然道:“早些年我也看走过一回眼。” 这话有些莫名,卫含章连同江氏都目露诧异。 江氏将剥好的果子分给母亲,口中:“都道阿娘眼光独到,生有一双慧眼,何时竟然也看走过眼吗?” “是啊,看走过一次,把我好好一个姑娘给搭上了。” 老赵氏接过女儿递来的果子,捻了一粒放进嘴里,慢慢嚼碎咽下,才对外孙女徐徐道:“你娘当年是家中嫡长女,她的婚事得为底下弟弟妹妹起个头,是不能嫁的太低的。” 她已年过花甲,双鬓发白,微微眯起眼时有老者的睿智,此时却露出几分感念:“彼时你外祖父已任二品中书令,江家在京中门楣不算低,你娘及笄后,贤名远扬,有意同江家议亲的人家,险些要踏破门槛,卫恒这个侯府非承爵子的二公子,委实不算最佳人选。” 第238章 在女儿面前提起当年,叫江氏有些不自在,“我都这个年纪了,啊娘还提这个做什么。” 老赵氏瞥她一眼,叹道:“是我看走眼,憋了这些年,无人好说,现下你还不让我说与冉冉听吗?” 江氏不吱声了。 卫含章眨眨眼,也不敢插话。 老赵氏道:“当年你爹生了一张俊俏的脸,在一众人选里出类拔萃,又来江府来的勤,我是认认真真考校过的,我是真看错了,竟认为他是所有人里,对你娘最真心的。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停,方才继续道:“谁知婚后不到一月,正该是蜜里调油时,你娘提出要为他抬个妾,他竟然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就笑纳了。” 时下男子虽然纳妾成风,但正经人家婚后三年不纳妾的规矩还是有的,也算是给正妻的脸面。 若是遇上贤惠的,新婚时期便主动提起为夫君抬妾,男方是心里再欢喜,面上也会婉拒一二,几次三番后,才受用下来。 不管虚伪不虚伪吧,这就是世家大户中,门当户对婚事的常规情况。 卫含章对新婚抬妾的事略微知晓一点,便为父亲弱弱辩驳道:“那仿佛是先前就有的通房。” 老赵氏冷哼一声:“后头几个不也没见他推拒,成婚半年,后院三个妾氏,这还嫌不够,下放地方两年,你娘还安排好了婢女随行伺候,他却自己纳了个妾,还是抱着孩子进门,这真是我看对眼的好女婿。” 但凡有点规矩的人家,纳妾都得经过主母点头,妾氏想生得子嗣也得由主母同意停了避子汤。 第209章 卫恒这事做的的确不厚道,不怪这么多年了,老赵氏还在耿耿于怀。 幸亏沈氏头胎是女儿,若是庶长子先出生,那江家恐怕就不会这么忍了。 可是…… 卫含章面色古怪道:“我总觉得您没看走眼,我阿爹对我阿娘……” “看走眼了!”老赵氏长叹道:“当日我见他温润有礼,望着你娘时眼神却饱含情意,还当他是个多机敏的后生,懂得珍惜这福气,我将女儿许给他,两人未必不能两情相悦,后福绵延。” 未成想,明明是有情人,却能走到‘相敬如宾’的这一步。 卫含章一时也说不出话,她一直以为卫恒对江氏是多年夫妻感情,却没想到原来这么早,早到从一开始就对人家动了心,连丈母娘都看出来,才将女儿许嫁。 结果…… 江氏察觉到女儿的视线,温然一笑:“做什么这么看着为娘。” “我只是,”卫含章眉头蹙的很深,闷闷道:“只是不知道阿爹怎么想的,就算对妻子不喜,也没几人会在新婚期抬妾,何况他明明就……” “不可妄议长辈,”江氏微微摇头,不认同道:“妾氏都是我做主抬的,你阿爹并无错处,若说有错,那也是私纳沈氏,将人带回京城,我才知庶女都已经出生了。” 只有这件事,叫成婚不久的江氏有些措手不及,现在回想起来,都记得当时的愤怒。 她安排的妾氏他睡的还嫌不舒坦,非要去外头自己找。 在沈氏之后,江氏对卫恒就再难有怒意了。 已经看透了这是个什么人,她一应安排妥当就是了,后面许多年,她按照沈氏的样子,抬进了不少女人。 只要不作妖,妾氏三五个,还是三五十个有什么区别呢。 卫含章光听着都觉得恼火,开口道:“阿娘在京中伺候公婆,料理庶务,养育孩子,他却在外另有美妾庶女,您会觉得伤心吗?” 江氏好笑的摇头:“哪里有什么伤心的,世上夫妻千百种,有的琴瑟和鸣,有的两看相厌,我同你爹已经算很好了,他喜欢什么样的我便给他寻来什么样的,只要后宅安宁,不闹的我头疼就很好了。” “……”卫含章一噎,还是无法相信原著中的恶毒女配,对男主真就半点不在意。 倒是老赵氏冷哼了声,“若是这样,左右都是将就,那我儿嫁于谁会过的不好。” …… 外头听了全程的萧君湛忽然侧眸望了未来岳丈一眼,看着卫恒僵硬的神情,眼神有些复杂。 他喜欢冉冉,从见到那小姑娘第一眼起,便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怎么哄人,如何溺爱都嫌不够。 对男女之情萧君湛了解不多,他总觉得自己做的不算好,却没想到,世上还有如卫恒这般迟钝的人。 既然喜欢,又是怎么能做到不好好待对方呢。 像他就根本舍不得欺负他的冉冉,只想着同她再亲密些才好,哪里愿意因为别的女人,叫两人渐行渐远 卫恒的想法无人能知,内厅,静默许久的老赵氏忽然伸手握住卫含章,道:“冉冉可知,外祖母同你说这些,不是挑拨你父女感情的。” 卫含章隐约明白老人家的意思,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赵氏点了点她的眉心,继续道:“你不要跟你爹学,既然得了两心相悦的郎君,便好好珍惜,不可过于蛮横任性,叫殿下伤了心。” “……他乃万乘之尊,心怀天下苍生,一言可定万千生死,哪里会拘泥于世间小情小爱,因为我对他不好而伤心。”卫含章不服的嘟囔道:“而且我对他也没不好。” 他都同她共浴了,她也不是拿他没办法吗? 第239章 门外,以萧君湛的耳力,小姑娘的嘟囔听的清清楚楚,他微微一笑,侧头轻声对卫恒道:“孤就不打扰了。” ……无意间听了这么久墙角,的确有些失礼了。 卫恒的穴道已被解开,他怔怔的站在门外,都忘了先行一步。 直到里头的祖孙三代聊完,老赵氏精神不济,准备歇息片刻,卫含章同江氏母女方才出来。 一开门,就看见木桩子般杵在台阶上的卫恒。 神情怔忪,恍若失了魂一般呆呆的站着,江氏见了眉头一紧,“夫君何时来的,为何不叫人通禀。” 说着,她目光看向门口守着的两名婢女,见她们面色涨红,似紧张到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有些纳闷。 倒是卫含章嗅到了空气中一股熟悉的气息,偏头问了声:“阿爹,你是一人来的吗?” 卫恒终于回神,他扫了眼两名婢女,道:“为夫下朝后就来了,只我一人。” 听说是下朝后过来的,卫含章便不问了。 ……许是在大殿上,带了点那人身上的味道? 见爹娘神情皆有些不对,做女儿的如何好掺合进父母感情纠葛中,反应过来后,便开口道:“二表姐约我去同她说说话,女儿先告退了。” 江氏微微一笑:“去吧,她才被退亲,家中又没适龄姐妹诉说苦闷,你去陪陪她也好。” ………… 长吉殿。 萧君湛出了趟宫,虽并未亲眼见到心上人,但听了她几句心里话,内心也极为舒畅。 ……只望他的冉冉能听听她外祖母的,日后对自己好些。 宁海端茶入内是,见他面色虽没甚变化,但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心里也不禁他替主子欢喜。 他奉上茶盏,低声道:“殿下,长门候来了,在外头求见。” 萧君湛持笔的手微顿,道:“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谢立微躬着身子入内,进门后下跪行礼道:“见过殿下。” 萧君湛放下手中笔,道了声起,“子仪此时觐见,可是牵虫粉一案有了进展?” 谢立站起身,闻言答道:“微臣探查发现,此次牵虫粉同御医了解的有所不同,寻常牵虫粉只能引动百米内的蛇虫,一些毒性甚重的也无甚效果,而卫姑娘那次,几乎整个行宫的蛇都来了。” “卫姑娘所遇的牵虫粉乃苗疆所出,苗疆山林密布,瘴气十足,蛇虫之物遍地,同蛊毒不同,牵虫粉有驱赶蛇虫之效,也是一些蛊师用来养蛊的必备之物。” 萧君湛眼神一冷,道:“又是刘家?”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苗疆,线索又回到了刘家? “牵虫粉是来源于苗疆,且微臣还探查到,锦衣阁乃安国公夫人的陪嫁……” 谢立躬身道:“为卫姑娘量身制衣的绣娘,在衣裳送去卫府的第二日便离奇暴毙,生前曾是刘家绣娘,后被放出府,入了锦衣阁。” 所有证据都指向安国公府,萧君湛思忖几息,道:“问过刘家人了吗?” 除顾忌刘婉宁或许真有同命蛊而单独看守外,刘家三百多口人,俱已打入天牢, 谢立想起煊赫百年的国公府,心中一叹,答道:“刘家人已经招了,除了安国公夫人念叨不知情外,刘婉宁,刘世子连同安国公都招了。” 萧君湛神情不变道:“刘伯晟呢?他可知情?” 刘伯晟是卧床多年的老安国公名讳。 这位铁骨铮铮,手染无数鲜血,镇压苗疆的大帅,老年苦于旧疾,已多年没有出来见客,本该享誉百年,在大凌王朝的史书上也能留有姓名,如今却潦倒于天牢,晚节不保。 谢立微微摇头:“老国公爷年事已高,家族出事情绪激动导致旧疾复发,入狱后便人事不知,李大人请了太医去诊治,道是就这几日的事儿了。” 萧君湛沉默几息,起身道:“刘家有意谋害太子妃不假,却不会频繁出手,牵虫粉才过了几天,又动起了蛊毒,就算所有证据都和刘家有关,孤也不信就这么凑巧。” 至于刘家人为何招认? 有道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本就罪无可恕,多背一个也无所谓。 ……更或者,刘家同真正的牵虫粉幕后主使有关系。 他几步走下台阶,行至谢立面前停下,道:“继续查,刘家人想替幕后人背这口锅,必定有缘故,你从这方面去查。” 谢立面颊冒出一层薄汗,急忙应诺。 萧君湛又道:“依子仪看,是谁会想要孤的太子妃出事,有动机对冉冉下手?” 两人自幼相识,君臣感情深厚,谢立闻言,不过略微迟疑,便道:“您这些年从未动娶妻之念,宗室之间未尝没有意动,而今忽然降旨册封太子妃……” 他停了一停,继续道:“或许会让许多人的盘算落空。” 至于什么盘算,萧君湛懂,谢立也懂。 无非就是从宗室中过继继承人,来继承大统。 这也是萧君湛所怀疑之处,刘家不傻,不会一个劲的来他面前跳。 就算跳,也不会在自家铺子里,用这种浅显意见虽已便能查出的手段下手。 “那就从宗室开始查,看看谁同刘家关系匪浅,或者刘家可有漏网之鱼。”萧君湛道:“平王、燕王、誉王……” 他忽然一顿,眼神微暗:“其实,论过继子嗣,血脉亲近,孤两个皇弟才是最佳之选。” 第240章 谢立听的浑身一僵,急忙下跪,不敢对此事作答。 萧君湛不是多疑之人,但事关他的冉冉安危,调查的再小心也不觉得多,便吩咐道:“起来吧,此案就此了解,你的查探从明转暗,不可叫第三人知晓,明白么?” 谢立起身,郑重应诺。 臣子走后,偌大的殿内空旷寂静,萧君湛立于窗边,望着殿外的参天梧桐,不知想了些什么。 良久,他转身踱步上了御案前,吩咐道:“去,宣李越觐见。” 李越奉命赶回京调查蛊毒一案,已有好几天,本是证据确凿的案子,因为同命蛊的出现,陷入的焦灼。 殿下投鼠忌器,他身为臣工,自当为殿下解忧,查清同命蛊的真伪。 可…… 李越满心忐忑的踏进长吉殿,萧君湛并未审批奏疏,而是坐于茶案前,正焚香煮茶。 见他来了,萧君湛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吧。” 眼看要长谈,李越心中愈发忐忑,他只坐了小半边软榻,神情拘束极了。 萧君湛见状,内心微微一凛,持握手中茶盏,饮尽后,才道:“同孤说说,刘家案子调查的如何了?” 李越很有眼色的将他空杯斟满,口中道:“臣回京后,连夜围了安国公府,搜出许多稀奇古怪之物,其中就有牵虫粉,和《蛊记》中所记载的几样蛊虫。” 两个不同的案子,他同谢立都是殿下心腹,彼此也有竞争关系,搜查出牵虫粉一事,自然不会告诉对方。 所以,谢立并不知晓,萧君湛初听闻刘家也有牵虫粉,不但不觉得此案和刘家有关,反倒愈发觉得凑巧。 幕后若另有黑手,此人行径可比刘家小心多了。 不过眼下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萧君湛道:“同命蛊呢?” “没有搜到同命蛊,不过……”李越停了停,方道:“微臣审问了刘府奴仆,总管,其中有许多是昔年同刘伯晟一起平定苗疆的将士,他们说,同命蛊确有其事。” “同命蛊跟欢情蛊一样,乃苗疆奇蛊,刘伯晟斩杀一作恶多端的蛊师时,两种蛊各得了一只,被带回了京城。” 带回了京城,却没有搜到…… 萧君湛面色徒然狠戾起来:“这么说,刘婉宁还真跟我的冉冉同命相连?” “殿下息怒!”李越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单膝下跪道:“臣从几名去过苗疆战场的刘伯晟心腹嘴里撬出几条讯息,同命蛊有可能早就不在了。” 萧君湛眼睫微颤,垂眸望向他,“说。” “跟欢情蛊不同,同命蛊听说极难供养,需要世间奇珍,这也是苗疆蛊师不断作乱的缘故,养蛊,尤其是养奇蛊太难了,就算是传承百年底蕴深厚的国公府,数十年下来也有些捉襟见肘。” “钱财都是小事,可世间奇珍许多有价无市,根本寻不到。”李越快速道:“根据刘府总管口供,同命蛊可能在五年前,就因供养不够,灵气匮乏而亡。” “……可能?”萧君湛重复了一遍,忽然抬脚踹向李越肩膀,道:“你调查数日,给孤的交代便是一句‘可能’?” 第210章 李越被踹的翻了个跟斗,他迅速爬起来,再度跪下,满脸苦涩道:“刘府总管之所以认为同命蛊可能不在,是因为五年前刘伯晟派他去岭南那边寻一株奇珍无果后,刘伯晟在他面前叹了一句,这或许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同命蛊,却要亡在他手里了。” 所以,刘伯晟手里的同命蛊,可能五年前确实死了,但事关重大,李越不敢保证,他只能说可能。 或许,只有刘伯晟一人能确定,五年前的事。 这也是李越会为注定要被处死的刘伯晟,请太医的原因。 “把刘伯晟抬出天牢,请御医去救治,无论如何将人给孤弄醒了。” 萧君湛神情淡漠,静静的站立良久,忽然挥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扫下,瓷器的碎裂声在空旷的殿内响起。 李越忙不迭的低头叩首,心里惊慌失措,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为官多年,身为萧君湛心腹,这是头一回见他情绪失控至此。 就算那晚行宫审出欢情蛊一事,殿下尚且能神情自若。 思及此,他福至心灵般想了个通透。 大概是因为,当时卫姑娘在殿内休息,即便再怒,殿下也能控制自己,不去吵醒她。 ……更有可能的是,殿下不愿叫卫姑娘瞧见他动怒的样子。 他,怕吓着她。 李越早在启祥宫那晚便知道他家殿下对卫氏女爱若珍宝,但他出身行伍,一糙汉哪里能想到,殿下竟然柔情至此。 诧异自己竟然还有闲情想这些,察觉到殿内杀意消散了些后,李越急忙定了定神,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可有审问出欢情蛊如何在不伤母蛊的情况下解开?” 同命蛊的真伪一日不能确定,刘婉宁便一日动不得。 可欢情蛊一日不解开,那姑娘便一日躲着他,不许他亲近,不再欢喜他。 萧君湛受不了这个,这才几日他便受不了了。 若是解蛊之日遥遥无期,他该怎么忍? 李越办差细致周全,在不能确定同命蛊的真伪后,当即就审问了欢情蛊的解法,闻言,他抬头道:“欢情蛊的解法有二,其一是母蛊死,子蛊必亡,其二便是,它自己出来。” 第241章 它自己出来…… 萧君湛神情微动,垂眸望了过去。 李越呼吸一滞,急忙继续道:“子蛊入体后,想要它出来,必定得有它喜爱之物引诱,听闻欢情蛊最喜食苗疆一种名为‘枯木藤’的奇珍药材。” “此物生长于十万大山深处,极其罕见,与寻常草木差别不大,非多年采药人或蛊师不可识。” 说着,他小心抬眼,见萧君湛神色不明,以为他对寻求此物的艰辛不满,又小心道:“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法子……” 萧君湛正思忖派谁去苗疆呢,闻言瞥向臣子一眼,见他神色便知另外一个法子更加虚渺,却也道:“说来听听。” “此法子跟欢情蛊真正作用有关,”李越微微一顿,神情也是有些古怪,道:“其实‘欢情蛊’之所以能成为苗疆奇蛊,作用并不是只有控制有情人,挑拨他们感情之用。” 第211章 “此番审问刘府大总管时,微臣从其口中得知了欢情蛊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李越不敢卖关子,飞快道:“除了叫一对有情人分崩离析,两看相厌外,传闻中欢情蛊还号称能考验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因此才得了这个名字,也正是因为此,它才能成为苗疆十大奇蛊之一。” 说着,他又面露迟疑之色:“……不过欢情蛊出世几百年,所害之有情人多不胜数,可它的另外一种效用只有培育它出来的那位蛊师留下的传记上有零星记载,从未真正被验证过,渐渐地,这个用途便只当是误传,在蛊师一脉几近断绝的如今,除了当年前往苗疆平叛的将领,恐怕已无人知晓。” 考验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萧君湛听的眉头微蹙,指尖短暂的扣响桌面,思忖几息,轻声道:“是怎么个考验法儿?” 李越道:“您知道,欢情蛊的广泛作用便是挑拨有情人感情,叫其先前越是喜爱谁,服下欢情蛊子蛊之后,便越是对其感到难以自控的厌烦,嫌恶。” 闻言,萧君湛目光一冷,淡淡的垂下视线,直把李越瞧的心头一颤,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讪讪一笑后,赶紧道: “可蛊毒毕竟是蛊毒,欢情蛊再能蛊惑人心,叫卫姑娘对您的满心欢喜转变为厌恶嫌弃,但那都不是卫姑娘的真心,她只是被蛊惑了,而跟据记载,真正的有情人,会摆脱蛊虫的影响,认清自己的真心。” 李越道出一切后,神情恭谨的跪倒在地,连呼吸都放的轻缓了些。 ……他有些拿不准,殿下是否会恼怒于这个从未被验证的传闻,认为自己不该将这一通无稽之谈道出。 殿内一时寂静极了。 萧君湛负手而立,身姿笔挺,宛如青松,面容冷清看不出一丝情绪。 ……也就是说,需要身中蛊毒之人,顶着体内蛊虫的影响,重新找回对心上人的喜爱之情,认清自己的真心。 这就是欢情蛊的另外一个作用? 所谓的考验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静立许久,他忽然问道:“叫你去查欢情蛊是否喜酒,有没有饮酒后,蛊虫之效临时减轻或消失先例,可有了消息。” “此事由暗卫司同太医院联合所著的《蛊术》上就有所记载,”昨日萧君湛回京后,便将此事吩咐了下来,李越不敢怠慢,闻言颔首道:“不止是欢情蛊,据记载,凡是蛊惑人心之用的蛊虫,在宿主饮酒过量后,都会受到影响。” “哦?”萧君湛似有些诧异,微微一顿后,又问:“依爱卿之见,为何会如此?” 李越奉命调查蛊毒一事,这些天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有关蛊毒的记载,接连审问了安国公府几百号人,在翻阅到这条讯息时,惊讶过后,也有自己的猜测。 故而,被问看法,他也并不迟疑,只道:“依臣拙见,蛊虫虽乃世间灵物,但毕竟不是人类,没有人类的智慧,不通世情,它们想要蛊惑人心,必定是依据宿主本身的心理情况来做出判断,比如欢情蛊……” 第212章 “比如欢情蛊,之所以越是喜爱之人,中蛊后越是厌烦嫌恶,反倒是只有一点细微好感的情况下,欢情蛊几乎无效,或许是因为无论男女,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必定心绪有所波动,越是喜欢,满心欢喜的情绪波动越是大,欢情蛊想必就是依据此来判断的。” 李越停了一停,愈发觉得自己想法无误,方继续补充道:“而人饮酒过量后,思绪并不清明,有的甚至都分不清眼前人是谁,自然没有了对心上人的情绪波动,因此也就影响了蛊虫判断。”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眼瞧向上方,又急忙低下了头。 萧君湛垂眸静立,面上神情无波无澜,思忖几息后,道:“孤知道了,你起来吧。” 李越依言起身,迟疑道:“殿下,‘枯木藤’是否要……” “‘枯木藤’孤会另外派人去苗疆寻,”萧君湛道:“你现在首要任务是把刘伯晟的命救回来,至于刘家其他人……” 话到此处,他声线带了一丝凉意:“明日午时,先斩刘家第三代,叫刘婉宁前去观刑。” 刘伯晟尚且在世,那第三代便是刘世子和刘婉宁的兄弟姐妹们。 闻言,李越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微怔,萧君湛瞥他一眼:“爱卿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李越躬身一拜,“殿下误会了,微臣并无此意。” 第242章 现在满京城也没有人会怀疑,刘氏一族必死的结局,他又岂会为刘氏求情。 他解释道:“只是微臣想起去岁时,家中母亲有意为内侄聘刘家二房嫡女为妻,不过……” 不过,刘家以长房嫡长女还未出嫁的原因,婉拒了这段婚事。 说起来,刘家第三代姑娘及笄的不少,可全部因为这位嫡长女而至今未曾婚配,眼下又要因为长房犯事而被处斩刑。 李越却没有心思为这些刘家未嫁女感到可惜,他心里直呼万幸,李家没有跟刘氏一族扯上关系,不然刘氏被夷三族,他李家或许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夷三族具体包不包括外嫁女的夫家,各朝各代都没有具体的标准,全由掌权者心意决定。 而大凌王朝开国以来,被夷三族的官员凤毛麟角,也没有几个可循的先例。 李越不会为刘氏未嫁女感到可惜,萧君湛更不可能会,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他,刘氏传承百年枝繁叶茂,姻亲不少。 思及此,萧君湛目光一冷,下令道:“刘氏一族所有外嫁女全部缉拿,打入天牢,等候处置。” “诺!” 李越暗松口气,好歹刘氏女的夫家和子嗣没有受株连,不然,这京城世家局面,恐怕要重新洗牌了。 ………… 刘家人明天要被处斩一批的事情传到卫含章耳里时,她正在江知雪院子里同这位表姐说话,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处置来的这么快。 好歹是国公爵位,她还以为怎么着也得经过三堂会审,查无遗漏后,才有决断。 这才回京第二天,竟然旨意就下来了。 犯了懒病,明天争取把这个病治好…… 第213章 “殿下对冉冉真是好,”一旁的江知雪掩唇笑道:“听说安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年轻时战功赫赫,在军中颇有威望,如今年老多病,本该颐养天年,殿下为给你出气,说杀便要杀了。” 她并不知道蛊毒一事,见卫含章没事人一样能说能走,以为刘家人计谋落空,又道:“刘家自食其果,真叫人解恨。” 卫含章立于湖边凉亭栏杆旁,将手里的饵料撒向湖面,听见表姐的话摇头失笑。 “刘家第三代……”江知雪念叨了一句,忽然兴致勃勃问禀告消息的仆人:“那岂不是京城第一美人明日也要被当街斩首?” 家中封爵迁来京城后,她似乎性情活泼了些,不在同之前那般敏感小气,也没有太受被外家退亲影响,她拉过卫含章的袖子,凑近问道:“我还没见过这京城第一美人呢,她好看吗?” 卫含章脑中闪过刘婉宁那张妍丽的面容,真是让人一眼惊艳难以忘记的程度,她客观评价道:“好看,论容貌,论身姿都不愧第一美人的称号。” 若不是家中出了这么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安国公府恐怕也不会牟足了劲想送女儿上位。 ……连累一家子全搭了进去。 江知雪闻言眼神一亮,“比冉冉你还好看?” “……”卫含章默了默,有些不好意思夸自己,便道:“这个见仁见智吧。” 江知雪哦了一声,忽然道:“那咱们明日也去观刑呗,这次不去,日后就没机会见识这位美人了。” “这可是菜市口砍头,你不怕?”卫含章真是惊了,两月不见,她这位表姐变化太多,“而且舅母她们定然不会允许你去的。” 江知雪还要说话,那位前来通禀的仆人额间已经大汗不止,躬身道:“两位姑娘有所不知,刘家大小姐不在明日行刑名单里,陈管事在菜市口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看见刘婉宁的名字。” 卫含章一愣,刘家第三代是刘世子这一辈,兄长和弟妹都要砍头,刘婉宁却能逃过此劫? “这……”江知雪挥退仆人,迟疑道:“殿下莫非对这位美人动了恻隐之心不成?竟然饶过她死罪?” “这里是京城,祸从口出,表姐不要揣测尊上心思。”卫含章提醒了一句,心情却莫名低沉了下来,她又想到卫含霜出阁宴上,刘婉宁千娇百媚邀宠的那幕。 抬头望向天边渐渐落幕的夕阳,她拍了拍手上残余的饵料,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府了,改日再来同表姐玩。” “我不过打趣了句,冉冉竟生气了不成?”江知雪扯住她的袖子,不肯让她走,嘟囔道:“不许走,咱们好久没有同眠了,冉冉今夜留下来陪我吧。” 卫含章见她这副娇态,心下又感叹几月不见她变化太大,面上莞尔一笑:“我怎么会同表姐生气,不过今日确实没法留下来,改日吧。” 今日没打算留宿,她一早随江氏过来时,连备用的衣裙都没带,和表姐身形又不一致,没法穿她的新衣。 出了江知雪的院子,就遇上江氏身边的婢女来寻问她可要回去。 江氏如今是卫国公府当家主母,没有留宿外府的道理,好在两家隔的近,抬脚功夫便到,她也没什么不舍,明日再来就是了。 卫恒去了吏部当值,马车上只有母女俩,卫含章正小心抬眼想瞧瞧江氏面色,就见她也在小心看向自己。 母女目光撞在一起,江氏握住女儿的手,温声道:“刘婉宁之事定然另有隐情,冉冉若有不解,可以向殿下问询,不可随意误会了殿下。” 卫含章一愣,没想到母亲担心这个,不禁微微一笑,摇头道:“阿娘想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爱拈酸吃醋的人,不会将这事儿放心上的。” 第243章 江氏满腔安慰的话顿时一噎,她的女儿她还不知道吗,那股子霸道劲都不知随了谁,莫说殿下特例留下刘婉宁性命了,就算是多看了一眼,她都是要不高兴的。 可细细端详女儿的面色,见她的确如常般淡定,心中一下子不知是喜是忧,良久叹息道:“殿下待你的情意为娘半点不疑,只是再深的情意叫你这么冷淡相对,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她不知女儿身中蛊毒,只道女儿还是孩子心性,情意转变太快。 卫含章也没法跟她解释,只道:“女儿晓得的,阿娘不用为我操心。” 马车进了府门,江氏道:“我儿今日起的早,午间也没睡上会儿,为娘就不你留饭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卫含章本就有倦意,闻言微微一福,辞别母亲,回了自己院落。 踏进院门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只疑惑今日院中奴仆怎么一个都没看见,待推开房门看见里头手持书卷的男子时,才顿悟。 ……太子光临,清空闲杂人等是应该的嘛。 她心头直叹气,昨日才分开,今天就寻上门了,真就一点喘气的空隙都不给了吗? 萧君湛的目光从话本上移开,见小姑娘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模样,微微一笑朝她招手道:“冉冉过来。” “……”卫含章默了默,艰难的抬起脚步走了过去,很怕他一言不合就把她抱腿上的习惯,距离两步开外便停下道,“殿下怎么又来了。” 怎么又来了…… 萧君湛起身,拿了书卷轻敲她的额头,没好气道:“我若是不来,怕用不上两天,你都要不记得我了。” 卫含章手抚向被敲打的额,蹙着眉道:“打我做什么!” “疼了?”萧君湛拿开她的手,凑过去看了看,没瞧出什么红痕略微松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又笑道:“真是娇气。” 卫含章:“……” 牵着她坐到长榻上,萧君湛展开手里的书卷,指着一处问:“冉冉做此标注是何意?” 卫含章目光递过去,不过一瞬,脸颊飞速升温,她一把抢过来,恼怒极了:“姑娘家闺房擅闯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总爱乱动别人东西!” 懒病好了一丢丢,至少多更了点…… 第214章 “就摆在书桌上,我等你时闲来无聊,随手翻了翻,”萧君湛任她夺走书卷,见她满面羞恼,不由笑道:“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姑娘家面皮薄,瞧见了也不该直接问你。” 卫含章根本听不得他这宠溺的语气,一把捂住脸,恨不得掐死从前那个自己。 怎么就能如此不知羞耻,瞧瞧她在这本艳情话本子里,都写了些什么…… “别一直捂着,该喘不上气了。”萧君湛拉下她的手,捧着她的小脑袋低头亲了亲,小声哄道:“冉冉乖,告诉我还标注了哪些,等成婚后我一样一样的跟你试。” …… “!!!”卫含章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要脸。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多看她一眼,都还会羞涩窘迫的。 怎么现在就能说出这种…… 萧君湛被她瞪的有些久违的不自在,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咱们婚期定下来了,就在腊月初。” 这消息过于突然,卫含章吃了一惊,都顾不上羞恼了,望向他的目光有些怀疑,“不是说婚期会在明年吗,怎么这么快?” “这是钦天监推算了一个多月才算出来的好日子,经由父皇亲自批奏,已经定下了。”萧君湛拉过她的手,微微一叹:“满打满算还有三个多月,哪里快了?” 他恨不得今日就将人拐回宫才好,行宫里两人朝夕相对亲密无间惯了,回了京却要分开,他哪里愿意。 卫含章满脸写着不高兴:“我年初才回父母身边,还未陪他们过一个除夕节,就要嫁入皇宫……” 萧君湛拍拍她的小脑袋,失笑道:“若只是因为这个,那等除夕那日,冉冉在宫中开个宴,请他们入宫一同守岁可好?” 当然不好! 卫含章低着头,强忍泪意,她才十五岁呢,刚刚及笄的年纪,婚期竟然就定下了。 她舍不得江氏,舍不得外祖父外祖母,舍不得所有亲人。 等嫁入皇宫,她成为皇家人,再想同他们亲近都很难了。 她低着头太久,久到萧君湛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见这姑娘眼睑红了一片,无奈道:“……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 “我太小了…舍不得离开家人…”卫含章不看他,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你当时说好了会慢慢等我,不会逼我的。” 闻言,萧君湛也记起了当时哄这姑娘的话,难得有些无言以对。 他当时说的倒是真心话,可…… 一开始的确是抱着徐徐图之的心在哄人,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心态早变了。 就当他食言吧…… 心中暗叹口气,萧君湛抚了抚她红透的眼帘,温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保证一点也不让你受委屈,婚后冉冉若是想家人了可召他们进宫小住,也可以随时出宫,都由你心意可好?” 骗子! 一开始哄她,说她年纪尚幼,提及婚事无措害怕,他会慢慢等。 没过多久,又说他等不了太久,婚期会在明年。 第244章 现在又忽然提前到十二月,叫她毫无准备。 卫含章内心愤愤,是一点也不肯信他了。 萧君湛哄了又哄,见小姑娘红着眼睛就是不吱声,最后没办法低头狠狠亲她一口:“你这是跟谁学的不理人?” 他似也恼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说话!不过是让你提前几月嫁我,就这么委屈?” 卫含章掰开他的手指,别过脸道:“殿下现在才知道我性子不好吗?” “的确不好,脾气大的很,动辄不理人,”萧君湛低头凑近些,看她冷着脸不理人的样子,无奈道:“愈发恃宠生娇了。” 说着,他又好笑的摇摇头,忽然握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脸转过来,覆唇吻下去。 跟方才的一触即离不同,他吻的很认真,很动情。 寻到她袖中攥紧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分开,轻轻捏了捏她慢是指甲印的掌心,挤进去,同她十指相扣后,将人抵在软椅上亲。 空旷的室内,只有女孩呜咽的挣扎声,和男子情动的喘息声。 亲了不知道多久,等萧君湛自觉略微解了点渴,将人松开时,卫含章已经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他垂着幽暗的眸子,望着怀中气息还没喘匀的姑娘,抚上她微肿的唇瓣,笑道:“冉冉只有这个时候才最乖。” ……就该这么乖乖窝在他的怀里,任他为所欲为才好。 别总想着同他疏远,他就不会将人欺负的太狠的。 卫含章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真是受够了这人动不动就要亲她的行为,好不容易喘过气恢复了点力气就将人一把推开,自己站起来连退好几步,恼怒的瞪着他。 萧君湛斜倚在软椅的扶手上,再无人前的端方模样,眼含笑意的望着她道:“别恼我,也别用尚未成婚的话来点我。” “……”卫含章深吸口气,对着这么个明显耍流氓上瘾的男人只感觉满腹憋闷,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跟你闹了。”萧君湛坐直身子,朝她招手道:“用过晚膳没?” 卫含章当然没有理他。 萧君湛再度问了一遍,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人答话,面上的笑意终于缓缓收敛:“不想今晚跟我回宫的话,就不要不理人。” 卫含章心头一跳,恼道:“你为什么总爱逼我,不想说话也不行吗!” “不行!”萧君湛几步上前,面上笑意全无的盯着她,“等你望向我的眼神里,什么时候不再有厌烦之色,我便不逼你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因为蛊……” “可以摆脱它的,试试看行么?”萧君湛伸手捧住她的脸,打断道:“试试看,蛊虫影响不了你真正的感官,你试试不受它的影响,重新喜欢我行么?” “摆脱?”卫含章蹙眉道:“你不给我把子蛊取出来,我如何摆脱?” 萧君湛道:“暂时取不出来。” “怎么会取不出?”卫含章有些诧异:“不是说只要母蛊死了,子蛊必亡吗?” 话音刚落,她瞬间想到刘婉宁,想到她体内的母蛊,又想到菜市口贴出的刘家明日斩首名单。 她微微一怔,试探道:“是取母蛊会让刘婉宁受伤吗?” “是!”萧君湛垂眸和她对视:“你体内的子蛊暂时没办法取出来,除了取出子蛊的法子外,还有一个办法……” “为什么没办法取出来!”卫含章扬声打断他的话,一股莫名怒意简直要冲破颅顶:“因为刘婉宁会受伤,所以不能取她体内的母蛊?” 方才被摁着亲她都没气成这样,眼下突然发难,叫萧君湛眉头略微动了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打住了想哄她的话。 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开口道:“我若说是呢?” 闻言,卫含章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就先感觉到自己心脏狠狠一缩,不受控制的气闷感溢满胸口。 她难受的蹙眉,抬眼问他:“你舍不得她受伤,是也喜欢她吗?” “……”萧君湛沉默下来,不知是不是该违心继续试探。 可他的沉默在卫含章眼里,已经是答案了。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雨滴敲打在敞开的窗扇上,卫含章闻声侧头看了眼,忽然觉得没劲透了。 “算了,随殿下心意吧,我饿了。”她转身唤门外的婢女摆膳。 萧君湛一怔,握住她的肩将人带回来,郑重道:“不是的,我不喜欢她。” 卫含章哦了声,并不去看他,而是对着推门进来的绿兰道:“摆在偏厅吧,那儿地方大些。” “你好好听我说话!”萧君湛实在怕这姑娘又乱给自己扣什么罪名,揽了她的腰低声道:“只你一个都叫人头疼死了,我还能喜欢几个?” 他们俩人相处从来不喜旁边有人伺候,绿兰哪里见过太子软着声音哄人的样子,闻言羞红了脸,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萧君湛对身旁动静置若罔闻,认认真真对着怀里姑娘解释道:“之所以不能动刘婉宁,是因为……” 他顿了顿,将同命蛊的事说了出来。 卫含章一开始只是不置可否的垂眸听着,随着他的话瞳孔渐渐放大,最后抬头道:“你的意思是,若是刘婉宁死了,我也会……” “不许胡说!”萧君湛捂住她的唇,道:“你不会有事。” 第245章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惧意太明显,让卫含章才平静的心绪又是一阵莫名波动。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有些怀疑这么下去,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患上心疾了。 不解自己为什么总会因为这人的一言一行,而心生波动。 萧君湛伸手抚平她的眉心,笑着问:“方才误会我喜欢旁人时,冉冉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卫含章道:“我在想,殿下若能移情她人,其实也挺好的。” “是吗?”萧君湛笑意微顿,却并不见怒意,沉默几息,方道:“我若真的移情她人,你蛊毒解了之后,会难过的。” 这个小姑娘之前喜欢他喜欢到在艳情话本里看到那些东西,都要标注下来,想着日后同他一试…… 他若移情旁人,她该多难过啊。 “难过吗?”卫含章不置可否:“或许吧。” 似想到什么,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移情她人,可以放我走吗?” “没有如果,我只会喜欢冉冉一人。”萧君湛眉梢微动,问:“你想去哪?” 卫含章深吸口气:“去浪迹天涯,现在太平盛世,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 “这简单,以后我去哪儿都带上冉冉,无论是游玩还是查案,无论是烟雨江南,还是荒凉大漠,只要我去,必定带着你。” 他温声道:“太平盛世也会有危险,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独自走动。” 卫含章闭着眼忍了忍,实在忍受不了他温柔宠溺的语气,一把将他推开,径直往偏厅走。 萧君湛不明所以,还当她饿狠了,好脾气的跟在身后。 两人一同用过晚膳,天色已经漆黑。 雨后的夜晚连月亮都消失不见,透着凉意。 萧君湛怀里抱着人,实在舍不得松开,轻声哄道:“想不想跟我入宫住段日子?”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卫含章本就有些不适,闻言真是吓了一跳,急忙道:“不想。” 他遗憾的叹口气,道:“初回京城,有一些政务堆积,近些时日,恐怕没法日日出宫来见你了。” 卫含章眨眨眼,还未来得及感到惊喜,就听他又道:“所以冉冉你现在想想该如何哄我。” 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她小声问:“我哄你?” 萧君湛嗯了声:“见不得你,我会相思成疾的,冉冉不该哄我吗?” 卫含章:“……” 她再度感到震惊,当日那位时不时红了耳根的俊秀青年,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久未答话,萧君湛还以为她想不出好办法,舍不得太为难她,便自顾自道:“这样吧,冉冉每日手书一封,我派宁海来取如何?” ……不如何。 可比起日日相见,写封信似乎不算什么。 思及此,她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好几天,萧君湛果真没突然出现在她的闺房等人。 卫含章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江府,夜里才回来写好第二日要给他的信,过的自在极了。 这日一早,她照常用过早膳后,准备同母亲说一声后便出府。 才踏入江氏院中,周嬷嬷就迎了过来,“姑娘来的不巧,侯府那边世子夫人刚刚过来了,正在里头跟夫人说话呢。” 卫含章脚步微顿,长辈们说话,她不是很想去凑热闹,正想着是不是叫周嬷嬷转告一声,就听见房内江氏的声音传出:“是冉冉来了吗?进来吧。” 周嬷嬷笑着帮她挑开帘子,道:“姑娘请。” 卫含章跨门而入,就瞧见江氏端坐在上首,大伯娘钱氏则坐于她身侧。 虽然上回钱氏为娘家那么个侄子保媒一事,叫江氏有些恼怒,但到底多年妯娌情谊,私下关系到还算过得去,钱氏时常也会上门寻她说话。 四千字,没有分章,但这是两章的量呀~~~ 第215章 可眼下,钱氏脸色却并不不太好,见卫含章进来挤了个僵硬的笑,客气道:“冉冉来了。” 卫含章有些疑惑,这可不符合她大伯娘和煦的性子。 有心想问问,又怕是长辈的私事,正踌躇间,就听江氏道:“我同你大伯娘欲去永乐候府一趟,冉冉可要随行探望一下你六姐姐?” 卫含章一怔,问道:“六姐怎么了?” 不年不节,又没有喜事酒宴的情况下,哪里需要江氏和钱氏两位娘家人这么郑重其事前去探望。 钱氏掏出帕子拭泪,“昨儿个沈家传来消息,你六姐小产了。” “什么?”卫含章惊的站起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世家高门里夫人们孕育子嗣,由上至下都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极少会出现话本里动辄小产的事,卫含霜身边也有陪嫁嬷嬷,虽是新妇,却也不可能会出现怀孕自己不知道而不小心掉了孩子的情况。 “……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昨儿我得了消息,还只当一切都是意外…”钱氏冷笑道:“带了补品去了沈家,竟得知我的六娘小产,沈家那位表小姐却又有了身孕。” “那不要脸的东西,竟还有脸扶着肚子来请安,若不是被我撞见给打发了,我的六娘还不定要受多少闲气。” 表小姐有了身孕? 闻言,卫含章下意识算了算。 第246章 行宫避暑一个多月,沈瑜是没有带妾氏随行的,回京后还不到半月,所以…… 那位表小姐是在去行宫内前怀上的。 新婚回门时,卫含霜提过这位表小姐再难有孕,因此动了恻隐之心,要给她个良妾身份,被江氏提点请府外大夫确认,再做决定。 那时卫含霜给了她妾氏身份吗? 还是说,沈瑜又是同这位表小姐无名无分苟合,珠胎暗结。 ……卫含霜小产,跟这俩个贱人究竟有没有关系! 卫含章压抑住怒意,问道:“六姐可有说自己小产,是否跟这表小姐有关?” “你知道你六姐,她是个能藏住事儿的,在家做姑娘时就是个闷葫芦,从来不爱诉说委屈,我也是在她身边的嬷嬷嘴里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从行宫回京的路上,她就被诊出有孕,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回京当天,那表小姐却拜倒在她院中,言说腹中有孕,求个妾氏名分。” 钱氏似恼极了,咬牙道:“沈家人竟都劝我儿大度,要她接纳这么个怀着奸生子的贱人进门,你六姐才坐胎,本该最当心的时候,受那么一大家子的气,当夜就见了红,偏偏她也能忍,愣是谁也不说,等到第二日起不来床,嬷嬷瞧出不好了,才请大夫来看诊。” ……她好好一个外孙就这么没保住。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竟也不知道派个人来家里报信,沈家人巴不得咱们不知道,更不会主动提及,还是我见她回京这么些天,竟一次都没来娘家看看,觉得有些不对劲,派了人去问,沈家见瞒不住了,这才……” 话说到这,钱氏闭了闭眼,道:“我儿身子向来康健,这回看上去却是吃了大亏,小产已经半月有余,竟还起不来床,偏偏又是个锯嘴葫芦,怎么问都说没事,叫我急的一夜难眠。” 出嫁的女儿发生这种事儿,总是做母亲的出面关心的,只要还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就不好让家中男人出面,甚至连长辈都不方便登门讨公道。 毕竟两口子还要过日子呢,真要将事情闹的太难看,两家大动干戈还怎么过日子。 所以,钱氏这才大清早的来了卫国公府上,寻江氏这个地位不同往日的妯娌去给女儿撑撑门面。 江氏明白她的来意,她对卫含霜这个侄女感官不差,早在钱氏说话时便冷了神情,冷笑道:“这沈家也是真叫人开了眼,一家子为了个无媒苟合的‘表小姐’,委屈正经娶进门的媳妇儿,连累嫡子都没了。” 拍了拍妯娌的手,她柔声道:“走吧,咱们去沈家走一遭,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当咱们卫家姑娘好欺负。” 嫁出去的姑娘受了此等委屈,身为娘家人,江氏岂能不出头呢。 “我也去!”卫含章一拍手中团扇,跟着起身道:“我去瞧瞧六姐。” 才说了以后‘难以有孕’的表小姐,一转头又怀上了。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恐怕就连‘难以有孕’,都是骗人的吧。 新婚才多久,这沈瑜半点不闲着,愣是又同这位表小姐搞出个孩子。 光听着,卫含章都要被恶心死了。 可想而知,身为当事人的卫含霜得多怄的慌。 连孩子都被这两个恶心的贱人气掉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 这是卫含章第二次上永乐侯府,身份已今非昔比,才进门,得了消息的沈家人便迎了上来。 沈家男人们这个时间点,上衙当值的当值,出门会友的出门会友,故而为首的是曾上卫家为内侄提亲的永乐侯府老夫人,她领着阖府女眷屈膝行礼。 卫含章定定的瞧了会,实在看不出这幅恭敬模样的老夫人,会是这么没有规矩的人。 纵容儿子屡次同府上表小姐无媒苟合,奸生子都造出两个,还要正经儿媳妇接纳下来。 她久不叫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让沈老夫人面颊冒出一丝凉汗,深蹲的身子微微打颤。 卫含章垂下眼,道了声起,目光望向站在母亲身后的沈瑜。 看上去比行宫时憔悴了些,也不知道是因为嫡子没了,还是为了心爱的表妹没有得到名分而忧虑。 没有过多客套,拒绝了去正院喝茶的邀请,卫含章直接道:“不知府上‘表小姐’何在?” 沈老夫人面色微变,讪笑道:“在她院子待着呢,不过一卑贱之人,哪里有资格来拜见您。” “的确是自甘卑贱,”卫含章望着沈瑜,微微笑道:“大抵是我这些年过于孤陋寡闻,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下贱之人。” 这下贱之人,究竟是说那位表小姐,还是包括这位沈家二公子在内,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 沈瑜也明白,他嘴唇发白,没有出声。 卫含章见状冷笑,还要发作几句,却被江氏扯了手,回头便见她微微摇头低声劝道:“不可这般兴师问罪,有什么事问过你六姐的想法再说。” 江氏冲着沈家众人淡淡一笑,又对女儿道:“冉冉先去六娘院中看看她吧,我跟你大伯娘随后就来。” 卫含章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江氏说的对,一切还是问过卫含霜的想法再说。 她能出一时之气,但后面的日子还是卫含霜在过。 虽然,卫含章总觉得,卫含霜明知自己有孕,腹痛却忍了一夜,未必不知道后果。 第247章 ……她或许是有意不要这个孩子的。 轿辇停在一座僻静的院落,卫含章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院子虽然安静,但并不荒凉,院中仆婢们也都轻手轻脚的麻利忙碌着后,才跨门而入。 屋内门窗紧闭,在尚留有余热的初秋,显得有些闷热。 卫含章绕过屏风,目光才触及榻上的女子,脚步瞬间顿住,失声道:“六姐!” 也就半个多月没见,她险些都要认不出病榻上这个面容枯槁的妇人,是她秀丽恬静的堂姐。 “冉冉来了,”卫含霜微笑着朝她招手:“过来坐。” 卫含章快步走近,握着她的手,细细瞧了几眼,猛地起身道:“我去找沈瑜算账!” “回来!”卫含霜急声喊住她:“这是我自个儿的决定,你找他算什么账。” !! 卫含章赫然转身,问:“六姐是故意不想要这个孩子对吗?” 卫含霜握住她的手,同她对视良久,始终不曾答话。 “……”卫含章深吸口气,答案一目了然。 在这个以子嗣为重的时代,后宅妇人几乎一生都在求子。 没有女人会嫌自己儿子多。 卫含霜作为土生土长的原住民,竟然会选择不要孩子。 这哪里是不要孩子,这是连沈瑜一起都不想要了。 她想和离! 沈瑜究竟差劲到了什么地步,叫卫含霜这么个堪称世族女子典范的姑娘,动了不要孩子也要和离的念头。 她面色变化过于明显,卫含霜见状,笑道:“我乃卫氏女,受家族养育之恩,婚事自当听长辈安排,我并无半点怨怼。” 没有半点怨怼…… 卫含章心头微颤,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怨怼。 “如今,婚事已成,我先是沈家妇,再为卫家女,沈瑜他虽优柔寡断,实则品性并不坏,原也想过就这么同他相伴一生……” 她停了停,无奈道:“可这内宅之事,太叫人心神疲惫,他既有自幼长大,舍不得背弃的表妹,我自当成全,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困在这四方天地。” 卫含章见她眼神露出明亮的光,小声问:“六姐想作何打算?” “我想和离,跟京中几位夫人一样,自立门户。” 卫含霜道:“但我知道家中长辈们定然是不会允的,就算同意了,也只会招我回去,过一两年再将我另外发嫁,不会让我自个儿在外头,败坏卫家门风。” 时下风气开放,卫含章知道京中有好几位贵夫人同夫君过不下去和离后,没有回娘家,而是守着自个的嫁妆,自立门户养几个男宠过日子。 不过,卫含霜想过这种日子,卫平那个老顽固怕是能为了卫家清名,做出清理门户的事来。 她对卫含霜能有这个念头感到震惊,一直以来,她总觉得她这位堂姐是卫平、柳氏养出来的木偶人,循规蹈矩,沉稳端重,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没想到人家内心的叛逆不比自己差。 卫含章心里有些莞尔,她重新坐下,看着床榻上堂姐惨白的面容,柔声道:“六姐若真不想在沈家过了,我帮你和离。” 卫含霜微微颔首,对于堂妹的好心,她没有拒绝,身份摆在那儿,她费劲心思都办不到的事,小堂妹只需要一句话。 孩子都没要,她当然下了决心不想过了。 卫含章道:“六姐真的想好了吗?一旦和离,卫家你不能回去,也不能留在京城。” 她也算对卫平十分了解,真让和离的孙女回家,卫含霜估计会落个卫含玉一样的下场,被发嫁到千里之外,最好满京城的人都忘记他们家还有这么一个和离的姑娘。 卫含霜点头笑道:“在闺中时,我翻过几本游记,也曾幻想过自己带着婢女,养几个护卫,一路游览山河大地,若能实现年少时的梦,才真叫人不虚此生。” 卫含章默了默,听的她自己都心动了一瞬,艳羡的看了姐姐一眼,方嘟囔道:“那你还得带上一个人。” 卫含霜蹙眉,满脸不赞同:“你不能去,你若随我走了,殿下岂能饶我。” 卫含章一噎,无奈道:“六姐想到哪里去了,当然不是我。” “……那还能有谁?” 卫含章轻声叹气,卫家五姑娘入家庙不到一年,家中姐妹竟然将她已经忘的七七八八了。 她轻声道:“六姐若是愿意,我将我阿姐一并捞出来,江南烟雨也好,名川大山也行,你们做个伴,她不能一直在家庙里关着。” 闻言,卫含霜一怔,终于想起了那位被卫平下了死命令不能提起的禁忌。 她的堂姐卫含月。 从前忠勇侯府没有人能挑战卫平的权威,他下的命令,无人能违抗。 现在却不好说了,卫含章铁了心要捞人,卫平真能跟这位未来皇后对着干? 他若有这样的骨气,就不会因为没有被钦点随驾行宫儿急赤白脸的举办家宴,给自己小孙女陪不是了。 思及此,卫含霜面色一喜:“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有五姐姐作伴,就算不能回京,我也不会孤独。” “是暂时不能回京,”卫含章道:“等过个几年,大伯成了当家人,六姐你想回家没人会不顾你意愿将你发嫁。” 她大伯和大伯娘虽然也有些势利眼,对子女却还是真心疼爱的。 第248章 至于卫含月,她也想好了。 换个身份,开始新的人生。 对外便说,卫府五姑娘死于家庙就是了。 还是四千多字,两章合一~~ 第216章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没有继续拖着的道理。 于是,在江氏和钱氏来了后,卫含霜当即表明了想要和离的想法。 江氏只是眉梢微抬,显得有些惊讶,却并没有说话。 身为亲生母亲的钱氏却做不到处变不惊,她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动了和离的心思,骇得低叫一声,“绝对不可!自古以来,女子和离有几个能讨得了好的!” 和离后再嫁高门? 那是闺阁小姐们爱看的话本子里写的,实际上,莫说是和离,就算是退了亲的姑娘,想再嫁更好的,都艰难。 她的女儿如珠似宝的长大,岂能和离回家,改嫁低门小户。 亲娘如此反应,在卫含霜的意料之中,她沉默几息,再度开口时嗓音已经染上沙哑:“我若继续留在沈家,才真是讨不了好下场。” “娘知道你孩子没了,对沈家有怨,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真和离岂不是如了那贱人的愿?你好好的侯府嫡女,还给那两个无媒苟合的东西腾位置不成?” 钱氏自个儿就出身永昌侯府,嫁入卫家后又是世子妇,体面了半辈子的人,如今言语却难掩刻薄,略微顿了顿,又安抚女儿道:“孩子没了,你婆母和夫君的难过也不似作假,方才沈家同你婶娘和我做了承诺,那贱人的孩子得为我外孙陪葬。” “等她落了胎,再送去外头庄子里养着,你这个正头夫人一日未能诞下嫡子,她便永远只能养在外头,做妾都需你点头,才能给她这个名分。” 钱氏说的解气极了,显然对沈家这个处置还算满意。 可卫含霜却不见半分喜色,闻言只摇头:“我若永远不能诞下嫡子呢?” 未等钱氏反应,她微微一笑,继续道:“大夫说了,我此番小产伤了元气,以后恐难有子嗣。” 此言一出,钱氏、江氏面色皆变,就连一直低头把玩腰间香囊,没有打扰母女俩说话的卫含章都惊的抬头。 “你身子素来康健,小产虽伤神,但沈家又不短缺补药,怎么就能伤了元气。”回过神后,钱氏并不信女儿的话,沉了面色道:“你可知子嗣有碍对妇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何须为了和离,说出这样的话。” “女儿不曾说谎话,”卫含霜轻叹口气,张口唤了自己的陪嫁嬷嬷进来,又道:“杨嬷嬷是母亲您的人,她知道内情,您不信女儿,杨嬷嬷的话您总信吧。” 她如此态度,叫钱氏慌的帕子都要捏不稳,冷了面色去问跪倒在地的老嬷嬷。 卫含章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听那老仆一字一句的诉说,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不想生,和不能生可不一样。 卫含霜可以不想生,却不能因为被两个贱人气到小产,并且从此不能生。 沈家如此糟践人,好端端的姑娘嫁进来才几月功夫,竟然落了如此下场。 钱氏气的当场就要去找沈家人算账,被江氏劝了几句后,方才冷静下来。 房内又一次陷入安静,只余沉重的喘息声。 “三年…”半晌,钱氏开口道:“大夫只说子嗣有碍,并没有说死了你不能再生,三年内若真不能有孕,再抬几个妾氏过门,她们生下孩子,你抱养过来,去母留子。” 第217章 说着,她又道:“一个大夫的诊断或许有误,你爹同张太医有几分交情,明日让你爹请他来为你诊个脉,此事不宜声张……” “若我儿真叫那贱人害成这样,为娘定不能叫她好过!”钱氏眼里已经流露出几分杀意,“侯府不好动手,等人去了庄子里,死的悄无声息可就简单了。” 外头庄子里能有几个能干奴仆随侍,真想动手要那位表小姐的命,不算难。 钱氏也没把她们母女当外人,话说的直白到这份上,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却还是没有想过让女儿和离这条路。 她缓和了神色,给病榻上的幼女理了理鬓发,柔声道:“我儿受了委屈,娘定会替你讨回公道,那贱人再也不会碍你的眼,就算沈瑜日后知道了,叫他只管来寻我的不是,你万万不可再动和离的心思。” 在沈家,女儿出了事,她还能出面维护。 一旦和离回家,以公爹的性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她的这个女儿便会被发嫁的远远的,到时候,相隔天南地北,她想护都护不着了。 她这一番慈母心思,真叫人看了动容,卫含章终于没忍住插话:“六姐不愿意留在沈家,大伯娘为何不成全她的心愿?” “……!”钱氏怒意一起,想到这位侄女如今的身份,收回已到嘴边的喝斥,缓声道:“终身大事,不容儿戏,你们姐妹年纪尚幼,还不懂和离的妇人日子有多难过。” 能有多难过? 卫含章心里冷笑,面上却平静道:“有钱财傍身,有权势可依,能难过到哪里去?” 看到她的眼神,钱氏心头一片恍然。 ……权势可依,自然不是指他们忠勇侯府的势。 而是这位日后注定要成为皇后的侄女。 皇权为天的时代,只要她在一日,又有谁敢动她要护着的人。 第249章 就算是嫡亲祖父,也不敢。 这么简单的道理,钱氏懂了。 正因为懂了,她面色渐渐变了。 终于反应过来,女儿和离的事,恐怕会成真。 卫含章微笑追问:“大伯娘还担心什么,不如说出来叫我听听,看看可有好法子解决。” 钱氏久未说话。 卫含章又道:“既然如此,那我……” “不不不!”钱氏慌的站起身,打断道:“兹事体大,不可草率决定,总要告知家中长辈,问问他们的看法。” 接收到卫含霜不着痕迹的点头,卫含章无可无不可道:“……也行。” 她淡淡一笑:“那大伯娘记得将我的态度转达给祖父和大伯,并告诉他们,六姐和离的事,决定权在六姐自己,他们只有知情权,并无质疑权。” “等六姐和离后,她可自立门户,无人能随意将她发嫁。” 钱氏面色一喜。 卫含章继续道:“说起来,卫家这代姑娘里,仅剩我一人未完成婚仪,我不觉得她和离会影响到我什么,也叫他们少抱着迂腐古板的观念,来逼迫拿捏家中姑娘。” 她话说的不客气,钱氏却一点都不介意,她用手帕拭了泪,道:“冉冉待你六姐好,大伯娘心里都知道,你放心,她是我的女儿,我如何能不盼着她好。” 只是,就算真要和离,将她女儿害到如此境界的沈瑜跟那‘表小姐’,她如何能轻易放过! 第218章 一旦决定护人,卫含章只感觉自己手里人不够用了。 若是梅兰竹菊四位女官还在,她便可以留一个在沈家,免得等她们一走,沈家人又来作妖。 最后还是钱氏将自己身边的得力嬷嬷留了下来,照看女儿。 屋内又闷又热,钱氏、江氏两位过来人正对着卫含霜谆谆教导小月子注意事项,卫含章听了几耳朵后,干脆不再打扰,起身退了出来。 看着才初秋已见荒凉之色的庭院,卫含章心头愈发不畅,想去侯府后花园转转,才出院门,就看见沈瑜立于门口,面色憔悴,嘴唇因为缺水而发干,没有初见时那彬彬有礼的风流世家子模样。 想到自家六姐如今的惨状,见他如此,卫含章只觉装模作样。 渣男! 死渣男! 本欲上前痛斥几句,又不想和离的事节外生枝,干脆懒的理会,绕过他而行,没想到沈瑜却主动上前拦住了她。 他躬身深深一拜,顶着卫含章不善的眼神,哑声道:“她怎么样?” “她是你的妻子,你问我她怎么样?” 卫含章冷嘲道:“沈瑜,先前我虽觉得你为人风流,行事拎不清,无担当,但还算个聪明人,至少该知道妻者齐也,不可辱之,可现在……” “自回京后,霜儿就不肯再见我,也不让我进她的院子,”沈瑜没有在意她的嘲讽,而是垂下通红的眼道:“她没有用府医,从外头请来大夫,不肯透露她的情况。” 他面露祈求,“你是她的妹妹,她脾气倔,你别由着她折腾自己,告诉我,她身子怎么样?” 瞧着满脸的急切,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是哪里来的痴情人。 卫含章内心腹诽,根本不会被渣男表面迷惑,也没有打算跟这么个渣男在姐姐院门口细聊,她大步朝前走。 沈瑜不敢再拦,望了眼院门,踌躇几息后,跟在了她后面。 一直走到那日卫含玉落水的九曲亭,湖面微风习习,让人本该让人心生平静,可卫含章面上讥讽之意却更浓,续上方才的话题道:“我六姐为什么不用府医你不知道吗?” 沈瑜神情一僵。 卫含章冷笑道:“你们沈家行事,也真叫人开了眼,府医都能说假话,我六姐真请他来开方子,怕是好好的人,都要被害了。” “不是的,”沈瑜张了张口,艰难解释:“当日表妹身体的确……” “行了,谁耐烦知道你们那点污糟事,听了都叫人耳朵脏。”卫含章飞快打断,厌道:“你既对你那表妹痴情一片,为何不直接娶了她去,要连累我六姐搅合进你们之间。” 沈瑜摇头苦笑:“……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你害了两个姑娘,你的表妹因为你成为无父族可依的孤女,无名无分的跟你有了两个孩子,就算她自甘下贱,但你若为她考虑过半分,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卫含章咬牙切齿:“而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被你们这对狗男女恶心的孩子也没保住,作孽太多是有报应的,沈瑜你小心这辈子命中无嗣!” 这算是极为恶毒的诅咒了,沈瑜面色更苦,他不敢动怒,也无心去动怒,只小声道:“我已经知道错了,现在我只想让霜儿快快好起来,半个月了,她不肯见我……” “那你表妹呢?”卫含章一手撑着栏杆,忽然问道:“你担心我六姐,就不担心那位同你无媒苟合,合了又合,再度怀了个奸生子的表妹吗?两个孩子都保不住,好好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落到你手里,连个贱妾都当不了,你不怕你表妹想不开?” 她的话实在难听,叫沈瑜顿时哑了音,面上再度流入出纠结之色。 显然也是放心不下表妹的。 “……”卫含章默了默,可算知道卫含霜那句,‘沈瑜本性不坏,只是有些优柔寡断’是什么意思了。 第250章 ……更让人恶心了。 她简直没眼看,伸手一指,道:“给我滚远点,我见不得脏东西,真难为我六姐竟然同你相处这么久,难怪她现在不肯见你,也是她好脾气,若换了我……” 卫含章别开脸,目光终于发现九曲亭台阶下不知来了多久的青年男子,话音不自觉顿住。 沈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瞧见自己那位玉树临风的表哥立于亭下,见证了自己的笑话,本就被妻妹一通辱骂而涨红的脸,都要红成猪肝色。 他不再好意思多说什么,对卫含章作揖行礼后,几步走下台阶,跟陈子戍僵硬寒暄几句,急急忙忙告辞而去。 脏东西走了,卫含章觉得清净之余,也有些不自在,不管怎么样,沈瑜还是她堂姐夫呢,她刚刚说的话,似乎真的挺难听的。 叫人听见,会不会觉得她跋扈不讲理,仗势欺人…… 卫含章叹了口气,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去看,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惊诧。 这人竟然没走,反而不知避嫌上来只有她一人在的观景亭。 陈子戍见她惊讶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怎么了?” “……”卫含章默了默,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头继续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倚栏静立,背对着他,裙裾随着微风拂过而轻微摆动,瞧着颇有几分恬静模样。 完全没有了方才训斥人的气势。 陈子戍看了几眼,告诫自己该离开了,偏偏却始终迈不动步子。 最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姑娘体内蛊虫解了吗?” 卫含章一愣,想到这案子萧君湛是交给李越在查,陈子戍不知具体情况很正常。 她犹豫了会,还是摇头道:“尚未。” 闻言,陈子戍眉头微蹙,没有再问,沉默几息后,突然上前一步同她并肩立于围栏旁。 卫含章心头一跳,总觉得两人独处有些不妥,下意识就想离开,却听他道:“那日永乐侯寿宴,九曲亭内宾客众多,我就站在这个位置……”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 卫含章发现自己竟能心领神会。 他的意思是,他初见她时,就是在这个位置。 当时她见卫含玉落水,同卫含霜两人急匆匆而来,陈子戍在观景台上,居高临下能在拥挤的人群中看见她很正常。 卫含章心头微跳,不自觉偏头,视线落在他的面上,瞥了一眼就急忙收回,道:“那你知道我家八姑娘为何落水吗?” 虽不知她为何问这个,但陈子戍还是道:“京中流传,是沈家嫡女为……” “不仅仅是这样,”卫含章抿唇道:“跟你也有关系。” 陈子戍恍然一惊,瞬间明白了什么,当即转头道:“我不知情。” 卫含章哦了声,不再说话。 “我真的不知情,”陈子戍继续道:“平日也极少赴酒宴,永乐候府乃我姑母夫家,姑父寿宴,不得不亲临,对你家八姑娘,我未有一丝印象。” “……好,我知道了。”卫含章颇感无语,他解释的如此认真,难道她还该感到高兴吗? 她两个姐姐,都被这人迷的神魂颠倒,一个远嫁他乡,一个连命都丢了,他却没有一丝印象。 能猜到她想的什么,陈子戍沉默了会,忽然道:“你其实不必替她们不平。” 卫含章惊讶自己竟又秒懂他言下之意,不自在的抿唇。 感觉他的视线投了过来,她下意识用团扇遮住侧脸,提醒道:“陈世子应该明白,你我二人不适合单独相处。” 若叫萧君湛瞧见,以那人的醋意,就算面上遮掩,但心里还不知道要恼成什么样。 陈子戍听见她的提醒,视线都不曾移开,略微顿了顿,方道:“明白的,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叫姑娘为难了。” “我有什么好为难的!” 本来就被沈瑜那个渣男影响了心情,眼下真见不得这人的情态,她终于忍不住了,恼道:“世子如此模样,真同你那表弟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情圣来了。” 方才沈瑜问起卫含霜时,不也满脸担心,情意不似作假。 后面提到自己表妹,又变了脸色。 这种世家子,能懂什么是真情。 同卫恒一样,就算心里有自己妻子,不也照样受用妻子为自己纳的妾吗。 既然如此,就别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来恶心人。 卫含章是有些迁怒的,她放下团扇,不再回避同他对视,冷嘲道:“听闻世子双十之龄未曾娶妻,为人洁身自好,是京中贵女们的春闺梦里人,就是不知你院里会不会也藏着个‘表妹’。” 顾昀然不是说了吗,除了正妻外,妾氏、婢女之流都是物件,既然不把她们当人,所以当然不会影响他的‘洁身自好’。 陈子戍垂眸望着她,久久不语。 卫含章大感没趣,转身就要走,才行两步,就听见他道:“陈国公府没有借住的表妹,我院中也不会藏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说了,你不必替你两个姐姐不平,卫氏再不满,该出的气,你也已经……” “住口!”卫含章转身,平静的望着他,道:“你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很多事,双方或许都有所感,但说出来就不妥了。 第251章 说出来能改变什么? 陈子戍神色微怔,忽然笑道:“是我失礼,只是不解释清楚,有些不甘心罢了。” 他上前两步,轻声道:“起风了,姑娘回去吧。” 方才还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似要变天了。 夏日的余热终将散去,秋冬随之而来。 卫含章最后看了他一眼,无语的转身离开。 ……甘心不甘心,有什么重要的,世上几人能拥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 回府的马车上,江氏在感念侄女出嫁后的遭遇。 “女子嫁错人,当真比投错胎都可怖。”她望着面前的娇娇幼女,面露笑意道:“万幸我的冉冉好福气,为娘瞧着再也没有比殿下更好的夫郎了。” 身居至高位,又温柔宠溺,满心爱护,为了她家冉冉,连亲外甥女都圈了起来。 当日多嚣张的郡主,刁难人甚至都不需要理由,鞭子一甩险些让她家冉冉破了相,如今却被打入天牢,等候处置。 听说长乐公主这段日子,日日往宫里跑,求见当今陛下,想让这位弟弟饶女儿性命。 现在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将自己未来太子妃看的有多重。 卫含章不自在的避开母亲的视线,忽然问道:“我记得阿娘以前不是很喜欢陈世子吗,还说他是最好的佳婿人选。” ……这变的也太快了。 “还挤兑起你娘来了,”江氏笑着睨女儿一眼,轻点她的额头,道:“陈世子固然好,但咱们也只能看见表面,真正相处起来,谁知是个什么样,当日沈家上门议亲,我瞧那沈瑜也人模人样,怎么也看不出竟会如此不着调。” “殿下却是同你实实在在相处过的,待你如此真心实意,还有谁能比他更好呢?” 卫含章点点头,哦了声,道:“有没有因为身份差距的原因。” 她们母女俩素来亲近,江氏听了也不觉得如何,反而轻叹道:“其实比起皇室,为娘反倒觉得国公府的门楣已经足够了。” 皇家规矩大,子嗣压力更大,毕竟太子殿下过了年可就二十六了。 先前未曾娶妻自不多说,娶妻压力都是殿下自己担着。 可如今既然迎娶了太子妃,那子嗣便是国之大事,生子压力向来都在妇人身上。 届时,恐怕从新婚起,就不知多少人开始盯着她家冉冉肚子呢。 就连当今陛下,盼孙子估计也盼的望眼欲穿。 真论起来,还是国公府最好。 门楣够高,嫁的体面,子嗣压力固然有,却远没有嫁入皇室大。 ……不过,这俩也不是她们能随意挑选的。 殿下是什么人,他多难得看中一个姑娘,就算他愿意由着冉冉自个儿选,当今陛下也不会允许,儿子的心上人,他用尽手段都要给人娶回来。 卫含章若是知道江氏在想什么,估计会忍不住感叹萧君湛在外形象确实好了。 好到竟然让江氏认为,他会愿意由着她选别的男人。 她多看陈子戍一眼,那人都醋到恨不得当场宣誓主权,他会由着她嫁给别的男人? 两章合一~~~ 第219章 想到萧君湛动辄就要亲她的架势,卫含章抿了抿唇,心中庆幸好在那人这些天忙于政务,已经好几日都没有来寻她了。 不愿再想自个儿的事,她转移了话题,将自己打算把卫含月从家庙里捞出来的打算跟江氏说了。 又道:“六姐和离后也打算离开京城散散心,两人正好做个伴,您看怎么样?” 江氏面色大喜,“只要你阿姐能出家庙,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自从家里得了爵位,她们夫妻二人就有心将长女接回国公府,只是公爹坚持不肯卫氏一族两个家庙。 就算已经分府而居,卫平依旧是卫氏一族的实际掌权人,他做的决定,卫恒江氏没有反驳的余地。 整个卫家,能让卫平退让的,也就只有卫含章了。 “咱们这就去家庙,同你姐姐说这好消息。”江氏欢喜极了,掀开车帘对着外头的仆妇吩咐了两句。 才回过头,似想到什么,神情又有些犹疑道:“只是你阿姐真从家庙出来,再听京城流言,不知……” 京城流言原本已经消停下去,随着前段时间卫含章被封太子妃,这个被匪寇凌辱过的嫡亲长姐再次被提及,眼下好不容易又消停了点,这时又将人放出来…… 卫平虽然为人过于谨慎,但他的顾虑也并不都是庸人自扰。 流言蜚语,卫含章倒不怕自己被牵连,但她担心卫含月听了会想不开。 毕竟,卫含月只要背负这个身份一天,流言蜚语就不可能消失,伤口被日复一日的割开,撒盐。 卫含章将自己想让卫含月死遁改头换面的打算说出来,道:“阿娘若是不舍,可以等过几年,再让阿姐换个身份回京。” “卫家五姑娘名节有损,若能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对你阿姐是一件好事,冉冉考虑的很周到。” 江氏对此并不执着,也不认为女儿换个身份后就不是自己女儿了,她道:“你阿姐从家庙出来,留在京城的确不妥,不过若是叫她一人离京我还有所忧虑,如今有六娘作伴,再没有比这更叫我放心的了。” 卫含章见她高兴,也笑道:“这只是咱们的打算,具体如何,还是让阿姐自己做主,若是她不愿隐姓埋名,咱们也不要勉强她。” 第252章 卫含月是个坚强的性子,或许并不在意京城的流言蜚语。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人生,卫含章尊重她的想法。 马车在忠勇侯府门口停下。 卫含章下车,正同江氏往里走,未行几步迎面撞上一队内侍打扮的队伍,亲自相送的竟是世子卫洹本人。 见母女二人,卫洹神情一喜,唤住她们,又低声冲领头内侍说了几句。 那内侍躬身快步过来行了个礼,笑道:“奴婢在卫国公府没寻见您,便想着来忠勇侯府瞧瞧,这不,还真遇见您了。” 这个内侍瞧着眼生,没在萧君湛身边见过,卫含章瞥了眼,随口道了声起,“公公寻我有何事?” 那内侍微微一笑,道:“陛下有召,请卫姑娘随奴婢入宫。” 召她入宫? 卫含章恍然一惊,陛下不是缠绵病榻,需要静养吗,封她为太子妃时,都没有召见,怎么忽然间相见她了。 心念急转间,她想到了齐玉筱,想到了长乐公主。 难道还是因为外孙女的事,迁怒了自己? 卫含章道:“可否容我沐浴更衣,再面见君上?” 内侍摇头道:“陛下急召,不可让他老人家久等。” 卫含章抿唇,这是她第一次在内廷来人的面前遭到了拒绝。 偏偏从这内侍神情态度,根本瞧不出一点端倪。 ……不知道陛下召她究竟所为何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卫含章告别面露忧色的江氏,上了进宫的马车。 头一回进宫,还是这么突然,卫含章难免有些忐忑。 她倒是不担心皇上对她发难,只是马上要面对这个皇朝真正的主人,紧张在所难免。 这点紧张,在走过长长的宫道,见到在路旁似乎等候她许久的宁海时,顿时消散一空。 宁海几步迎上来,望向不远处的宫殿,轻声道:“殿下接到消息就过来了,已经在里头等着呢,您只管进去吧。” “……”不知为何,卫含章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停顿几息才勉强颔首,迈步上了台阶。 正殿门口站着两名内侍,见她来了,躬身行礼后,为她推开殿门,卫含章跨步而入,殿内正对坐煮茶的父子二人闻声皆回头而来。 室内空旷,隐隐有些药味弥漫,卫含章低眉垂眼,不敢东张西望,步伐稳稳的行至中央,口称圣上,屈膝规规矩矩的行了叩头大礼。 萧君湛微微一顿,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望向对面的父皇。 皇帝微靠在软枕上,接到儿子的眼神,放缓了神情,道了声起。 卫含章依言起身,略微抬了抬眼皮,就见萧伯谦正看着自己,见她望过来,他眼里迅速漫起了笑意。 “……”卫含章被他笑的心头发紧,瞪了他一眼,慌忙低头,不敢多说什么。 皇帝将两人的眼神戏尽收眼底,慢声道:“朕前脚才下了口谕,你后脚就过来,这是怕朕将人给吃了?” 萧君湛道:“父皇要见冉冉,儿臣自当陪同,她年纪小,您不要吓她。” 说着,他起身几步下了台阶,走到卫含章面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察觉手心的湿濡,蹙眉道:“真吓着了?” “……没有。”当着皇帝的面,她有些紧张,根本不敢同他亲近,努力抽了抽,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无果后,小声道:“你先松开我行么。” 这姑娘多难得这么好的脾气,竟然还懂得问‘行么’,萧君湛心道,他父皇在场,还是有些好处的。 想着,他不但没有松手,反倒牵着她上了台阶,口中哄道:“冉冉别怕,我父皇对你并无恶意,他只是想见见你。” 早知道他家太子动了凡心,皇帝原本也做好了准备,一开始还能不动声色的看着,可见自家这淡泊成性的儿子,哄小姑娘哄的这么熟练,还是被惊的不行。 还有一章,看看能不能在十二点前写出来。 第220章 被牵着坐下,卫含章正有些局促呢,就听见对面皇帝道:“你可猜到朕传你入宫,是为何事?” 声音苍老,带着久病之人所有的气短无力。 萧君湛坐在她身边,抬手为她斟了杯茶,温声道:“她年纪尚幼,父皇有话直说,别再吓着人了。” 开口一个年纪小,闭口一个年纪尚幼,叫皇帝终于抬起眼皮认真瞧了眼儿子护在身边的姑娘,不冷不热道:“这么小,你不想着多养两年,急着娶回来做什么。” 萧君湛闻言就道:“我亲自养也是一样的。” 皇帝呼吸一滞,显然被他的话给堵的不轻,连连咳嗽几声,方道:“这如何能一样。” 萧君湛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旁观父子对话全程的卫含章端着茶盏的手一歪,好险没将茶杯打了,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想提醒他别把他父皇气坏了。 ……本就常年卧病了,真气坏了可怎么好。 萧君湛只当她是被茶水烫着了,蹙着眉用帕子轻轻擦拭她手上的茶水,口中道:“小心些。” 皇帝简直没眼看,挥手道:“带着你的小姑娘出去,别在这扰朕清净。” “父皇不是有话想问吗?”萧君湛道:“成仪的处置,是儿臣的决断,同冉冉并无干系。” “并无干系?”皇帝冷哼道:“成仪欲害之人若不是她,你会半点亲情都不顾念吗?” 第253章 “长乐跟你一母同胞,成仪是你嫡亲外甥女,只要不是谋反,又有什么罪值得她丢去性命。” 闻言,卫含章忍不住抬眼,终于看清了当今圣上的面容。 年近花甲的老人,缠绵病榻多年,面容苍白,眼窝深陷,只是眼神依旧睿智。 匆匆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没有打扰父子二人的对话。 萧君湛手揽上她的肩,安抚的拍了拍,口中不急不缓道:“父皇觉得,成仪谋害太子妃不算什么,那谋害儿臣又算不算谋反?” 皇帝道:“这怎么能一样。” “在儿臣眼里,没有不同。”萧君湛抬手为父亲斟茶,温声道:“成仪绝不能留,若谋害太子妃可以全身而退,那皇室威严将成为空谈。” 明明语气温和,却半点都没有留余地。 皇帝深陷的双眸望向他,这是他年过三十才得来的长子,年幼丧母,由他亲手抚育长大。 作为王朝继承人,他的太子做的比他更优秀。 以宽厚仁慈之名为朝野盛赞,是真正的礼义仁君,也不乏为君者的威严。 可他现在却能对着自己亲外甥女杀意凛然。 这一切都是因为…… 皇帝的目光如寒星般望向捧着茶盏乖巧模样的姑娘。 “父皇!”萧君湛何其敏锐,几乎瞬间将面前姑娘揽进怀里,倏地抬眸望向对面。 “安心,朕还等着抱孙子呢。”皇帝收回目光,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感慨:“先前瞧着你六根清净的恨不得遁入空门,不成想竟有这般模样。” 护人护的比眼珠子还宝贝,真就把一个女人当成命来护着了? 皇帝是不信的,同是男人,不过就是从未尝情爱一事,新鲜劲没过罢了。 不过,只要儿子愿意娶妻生子,管他是真将一个小姑娘爱若性命,还是图个新鲜都随他去吧。 他老了,年轻时的锋芒狠辣早就在缠绵病榻的这些年渐渐磨灭,王朝被治理的很好,用不着他再去教儿子如何做一个好君王。 为君者,怕什么弱点,有弱点,护好点就行了。 如今的他就跟普通老人一样,盼望儿孙绕膝。 这对父子的交锋,卫含章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一点明悟。 她呼吸都放的很轻,直到离开大殿,才深吸口气。 萧君湛抬起她下巴,细细端详她的面色,笑道:“怎么怕成这样,在我面前胆子不是很大吗?” 卫含章别扭道:“……那不一样。” 萧君湛哦了声,故意逗她:“哪里不一样?” 卫含章:“……” 见小姑娘脸色有些发红,萧君湛怕她又恼了自己,轻声哄道:“胆子再大也是我惯出来的。” 现在这人的甜言蜜语真就张口就来。 卫含章也分析不出自己什么心情,深吸口气扯下他的手,“陛下急召我入宫,是为了齐玉筱之事吗?” 萧君湛嗯了声,牵着她往御花园里走,口中柔声道:“你不要听我父皇的话而有所压力,认为她是因你而死。” “她的死因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谋害太子妃,类同弑储君。” 卫含章抿唇道:“陛下会不会因此对我不满,还有长乐公主……” “别担心这个,父皇知道是我动了杀心,与你无关,至于长乐……”萧君湛捏了捏她的脸,哄道:“你嫁给我,就不用担忧会得罪谁,没有谁是你不能得罪的,也没有人敢对你不满。” ……我会护好你。 他心里暗自补了一句,微微一笑,抱住面前的姑娘,低头亲了下去。 多日不见,思念早就成灾,他早在父皇宫殿就想动手了。 卫含章尚在品他的话,就被拦住腰抵在连廊处的红漆柱上,唇瓣被覆住,眼眶蓦然睁大。 他们身后还跟了那么多宫婢内侍啊! 这人怎么就能在室外,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嘴呢! 卫含章努力推了推,就是推不动,唇瓣上的触感轻柔。 唇齿相交间,还能听见他溢出嘴边的话:“冉冉乖一点……别乱动。” 卫含章对他可谓极为了解,闻言瞬间不敢在推拒了,只睁着眼睛瞪人。 良久,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萧君湛眼睫微颤,终于移开唇,缓缓睁开眼同她对视,眼里浓黑的情欲之色根本来不及收敛,也或许是根本不想收敛。 卫含章瞧的毛骨悚然,别开脸道:“派马车送我出宫吧。” “出宫?”萧君湛笑了声,像听见了什么蠢话,哑声道:“冉冉头回来宫里,我怎么能就这么放你出宫。” 卫含章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萧君湛牵着她的手,上了一旁等候多时的御撵,才道:“带你认认路,总得记住以后要住的地方长什么样吧。” 嘿嘿,做到了~~~如果有错别字,宝子们帮忙点一下纠正 第221章 “可是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卫含章警惕之心并没有放下,认真道:“等婚后我再熟悉也不迟的。” 见她那提防的小表情,萧君湛心中想笑,面上却道:“天色晚了,那就留在宫中一日。” 卫含章瞪大眼,正欲严词拒绝,就被他捧着腰抱于腿上坐着,御撵两边都是低着头随行的宫婢们,她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你我尚未成婚,我留宿宫中不成体统!” 第254章 萧君湛握住她的腰肢,面上勾起一丝清淡的笑意,道:“冉冉需要我说几次,没有什么不成体统,我便是体统。” “……”卫含章可算领教到了他噎人的本事,僵硬的坐在他腿上,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萧君湛几日没有见着她,眼下好不容易将人抱在了怀里,一时之间怎么舍得撒手。 这会儿天色的确已晚,偏斜的夕阳透过御撵的薄纱照在两人身上,温度正好,他紧了紧怀中姑娘,只觉得这些天空落落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萧君湛握着她的手轻轻把玩了一路,一直到御撵停在他的长吉殿前,小姑娘还是闷不吭声。 他轻轻捏了把她的掌心,见她尚未反应要起身,便笑道:“冉冉是要抱吗?” 卫含章这才察觉到御撵已经停了,赶忙火急火燎的从他腿上窜起来,又被他握着手腕扯了回来。 “慌什么。”他垂眼看她,语气有些淡了:“冉冉不要总一副急着逃离的样子,我会不高兴。” 红透的晚霞落在他的面上,却丝毫没有让他染上余热,他神情淡漠,嘴唇轻抿,有着说不出来的凛然,不容侵犯之感。 卫含章心头微动,尚未品出味儿来,就蹙眉道:“你做什么又不高兴了。” 她抬头看他,面上也是明晃晃的不高兴:“非要将我带来这儿的是你,如今冲我摆脸色的还是你,萧伯谦,你不觉得你有些喜怒无常吗?” 她的声音并不小,让几丈外的宫婢内侍们听的清清楚楚,本就低垂的头不自觉弯的更深,只恨不得原地消失。 萧君湛瞥她一眼,没有说话,牵着她踏上大殿台阶,一直走入殿内,才叹了口气道:“敢说我喜怒无常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哪里说错了吗?你本来就很爱莫名其妙变脸色。”卫含章才不理会他这话,目光复杂的盯着他道:“看着很好说话,其实比谁都强势霸道。” 萧君湛正了神色:“……不许胡说。” “好好好,我胡说,那你放我走,我就承认我是胡说。”卫含章根本不怂他,作势就门口走。 萧君湛下意识将她拽回来,卫含章低头看着他握的死紧的手腕,挑眉道:“……我说你强势霸道,还是胡说吗?” 萧君湛身体僵了一瞬,知道说不过这刁蛮的姑娘,索性不跟她说了。 握住她的腕子朝自己这边一扯,将人抱入怀里,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眼底却已经染上幽暗。 卫含章被他抱在腿上坐下,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努力朝外挪了挪腰,嘴上却不肯服输道:“你承认了吧,你就是喜怒无常,就是强势霸道。” 萧君湛深深的看着她,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细不可闻,才开口道:“冉冉想知道真正的强势霸道是什么样吗?” 这话刚说完,卫含章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摁在软榻上,唇被结结实实的堵住。 说实话,自打中蛊之后,两人亲吻的次数与日俱增,卫含章都不记得最开始蛊毒影响下,对这人厌恶到连靠近都极为难受的感觉了。 好像,亲着亲着,她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就想他说的,蛊毒只能起到心理作用,一旦发现自己的控制无效后,似乎也就这么作罢了? 至少,这会儿,她只是下意识的躲了下,并没有如一开始那样,浑身起鸡皮疙瘩。 直到他握住她的手,牵着朝那滚烫处而去。 卫含章指尖触到什么,微微一怔,再也淡定不了,脸上飞速升起一团红晕,努力想将手抽回去,死死的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萧君湛捉住她的手腕,半分力道都没松,眸光晦涩的同她对视:“做冉冉所说的事。” 卫含章难以置信:“我说什么了!” 她说的强势霸道指的是这个吗! “你先前不是还一本正经不让我摸,现在是不掩饰本性了吗!” 她说话语速快极了,就像是被烫了舌头似的,面上也涨的通红,萧君湛静静的看着,一直到她说完,握住她的手都没松,反倒将自己往里头送了送。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卫含章被烫的指尖都在发抖。 两人对峙半晌,萧君湛方才轻声道:“对,之前不让你碰,就是不想吓着你,不过冉冉既然看出了我本性,自然不必遮掩了,你之前不是想摸吗,现在摸摸它吧。” “……”卫含章心头猛地一跳,旋即满脸懊恼,只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软下声音求道:“可以不摸吗?” 萧君湛眼睫微颤,垂眸望着她,过了半晌,终于松开她的手腕,低头亲亲她的唇:“好姑娘,别再激我了。” 卫含章大松口气,勉强扯了个笑,算是怕了他了。 天知道他刚刚想干嘛。 两人闹了这一通,夜幕已经真正降临,见她时不时望向窗外,萧君湛伸臂抱住她,将人带进怀里低声哄道:“别担心别的,我让人去卫国公府递了消息,你在宫里待几日都不要紧,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卫含章有些气闷:“我要出宫!” 萧君湛恍若未闻,低头吻上她的唇,似要将这几日的相思之苦一次性补回来。 卫含章被他亲的完全没了脾气,伸臂推了他许久,才将人推开些,赶紧道:“我不出宫了,我要用膳总行吧。” 第255章 她偏头细细喘气,努力缩了缩肩膀让自己离他远些,可怜极了:“我真的饿了。” 萧君湛哪里见过她乖成这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下意识低头哄了她两句,就扬声唤宁海摆膳。 尽量十二点前更新下一章~ 第222章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一同用膳,卫含章才入座,就闻道一股甜香四溢的酒味儿。 她顺着味道就看见摆在餐桌上的酒壶。 萧君湛瞥她一眼,道:“宫廷玉液酒,冉冉要试试吗?” 卫含章心头一跳,有些警惕,可这酒的味道太香了,她根本舍不得拒绝。 又馋又怕的小模样让萧君湛心里忍俊不禁,抬手为她斟了杯酒,笑道:“想喝就喝,别怕呀,我不会趁人之危的。” 卫含章端起面前的酒杯,暗自告诉自己,就喝两杯,尝尝这宫廷玉液的味道过过瘾就行。 她酒量其实还行,也没那么容易醉。 再说,面前这人笑意温然轻哄的模样是真的很唬人,她都要忘记他方才的孟浪了。 下意识就愿意相信他不会舍得动她一下的。 他是太子啊,真想对她做什么,哪里用得着等她醉了再动手。 这么想着,她简直是心安理得地饮尽杯中酒。 甘甜的滋味,让她酒虫醒了个彻底,第二杯酒眨眼又喝下。 萧君湛十分贴心的给她再度满上酒杯,还提醒道:“冉冉用些菜,空腹饮酒伤身。” 他自己倒也喝的不少,两人言谈间,一壶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卫含章捧着下巴,侧头望着空掉的酒壶,眼神氤氲了层薄薄的雾气,“……没酒了。” 萧君湛看着她,凑近轻声哄道:“嗯,没酒了,咱们不喝了好不好?” 夜色已深,殿内烛火通明,他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温柔,目光看着她,明亮且深情,还隐隐含着些不知名的期待。 卫含章定定的看着他,被他温柔所惑,眼睫眨了眨,点头道:“好,不喝了。” 那模样真是乖的不得了。 萧君湛喉结不自觉动了下,眼神顿时就有些幽深。 卫含章浑然不觉,放开捧着下巴的手,站起身道:“我想沐浴了。” “才刚用过膳,先歇歇吧。”萧君湛拦住她,见她走路有些不稳,便将人扶到软椅上坐着,细细端详她的面色,失笑道:“这就是你说的自己酒量好?” 上回是他失了分寸,灌的有些多了,可今日满打满算两人才饮了一壶酒,她竟也能醉。 卫含章伏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夹杂着酒意,本就醺然的大脑,愈发有些昏沉,听见他的话,都忘记了反驳,只闷闷道:“你又想让我喝醉。” 萧君湛温柔地拍小姑娘的背,不肯被冤枉:“统共一壶酒,我喝的也不比你少,哪里料到你这般无用。”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深深地望着她,问:“真喝醉了?” 卫含章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看了很久,最后想了很久,才说:“没喝醉,我能认出你是谁。” 烛光下,萧君湛任由她捧着脸,眸光闪闪发亮,笑的如沐春风:“冉冉亲亲我好不好?” “……”卫含章蹙着眉,亲了他一口。 萧君湛喟叹了口气,扣住她的后颈,低头深吻了下去。 果然,只有这姑娘喝醉之时,才不会抗拒同他亲近。 卫含章被亲了个晕头转向,最后伸臂将人推远了些,抱怨道:“那酒尝着味道不重,实则烈的很,我醉的有些难受。” 她喊着醉了,整个人也跟没骨头似的,歪倒在他的怀里,萧君湛见她难受有些忧心,伸手为她轻揉太阳穴,又吩咐人备醒酒汤。 他纵然再想两人亲近,但也不该是让她难受的情况下。 有宫婢端了醒酒汤前来,又扶了卫含章去梳洗。 她并没有如上回般醉到不省人事,从盥洗室出来,看见床榻上已经散了玉冠,还带着沐浴过后而浑身湿意的男子,便开口问:“我今夜又是跟你同居一殿吗?” 她问的坦然,叫萧君湛一时都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想法,犹豫了会,脸不红气不喘道:“自当如此。” 卫含章闻言一点也不含糊,抬脚往他那边走,还十分妥帖的将帷幔解下。 萧君湛眉心一跳,问:“你酒没醒?” “怎么?”卫含章诧异地望着他:“我愿意同你亲近也不行吗?” “……没事。”萧君湛顿了顿,挑起帷幔就要下榻,被卫含章攀住脖子抱了回来,“不是说同居一殿吗,你跑什么?” 萧君湛被勒的有些不舒服,脖子动了动,将她抱入怀里,叹道:“我没跑。” 卫含章脸埋入他的脖颈,嗅到他沐浴过后的气息,手愈发抱的紧了些:“伯谦哥哥,陪我睡觉吧。” 萧君湛眼睛极其缓慢的眨了眨,呆滞几息,方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卫含章极其自然道:“我说,让你陪我睡觉。” 她说的这样理直气壮,叫萧君湛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出声反驳。 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为何要反驳? 几层帷幔堆迭而下,将烛光拦截在外,床榻上光线昏暗,萧君湛喉结咽了咽,将人抱进怀里躺下,口中轻哄道:“好,我陪冉冉睡觉。” 第256章 卫含章这才心满意足的窝在他怀里,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道:“明明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就爱端着,装模作样,还不许我胡闹。” “是我的错,”萧君湛垂眼看她,目光隐隐有些苦意:“我不该总爱管教你,拘着你坦露本性。” “……”卫含章不高兴道:“怎么就坦露本性了,难道我本性就是爱闹你吗!” 萧君湛似乎有些困惑:“难道不是吗?” “是吗?”卫含章有些生气了,在他怀里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伯谦哥哥的本性又是什么?” 肩上轻柔拍抚的手微微一顿,萧君湛身体僵了僵,忽然低头含住她的唇。 卫含章下意识握住他的衣襟,仰头启唇接住他的吻。 她原本就醉了,又爱极了他身上的气息,两人贴的这么近,全身都被他气息包围,卫含章莫名有些想哭,支起身子从他怀里钻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努力眨了眨眼睛,忍住泪意道:“那个蛊毒什么时候可以解开?我不想过会儿,又不由自主的讨厌你。” 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让萧君湛心头钝痛,伸臂抱将她抱紧,哑声道:“快了,我保证,不让冉冉难受了。” 嘻嘻~~完成任务 第223章 卫含章一动不动让他抱着,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再不帮我把蛊毒解开,我就去喜欢别人。” 闻言,萧君湛身体瞬间僵硬,“你说什么?” “我说,”卫含章根本不怵他,大声道:“这个蛊虫在我体内一天,我就会不由自主讨厌你一天,到时候我喜欢别人了,你不要难过。” 萧君湛呼吸微滞,握住她腰翻了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面色还算平静道:“跟我说说,冉冉想喜欢谁?” 卫含章抿唇不语。 那一脸倔强的小模样让萧君湛心头再无半点欢喜,他嗓音微颤,“说啊!你要喜欢谁?” “……”卫含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眨了眨眼,有些难过的嘟囔:“不是我想讨厌你的,你不要凶我。” 她处于半醉不醉的状态,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讨厌面前这个人,可事实上,她现在的感觉就是复杂的。 复杂到有点难过。 萧君湛面色一变,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卫含章蹙了蹙眉,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腕,却没有用力阻止。 直到他的手掌覆上她的心口,认真感受她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他目光还是那般明亮,却隐含锋芒,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卫含章,你告诉我,你现在喜欢的是谁?” 这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 卫含章心中一乱,本就不齐的心率跳的更快了些,她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悻悻认怂:“没有喜欢别人,我是就是有些难受,想叫你也陪我不好过。” 萧君湛看着她的眼睛,卫含章也不回避,两人对视半晌,他视线慢慢下滑。 她衣襟早就被解开,甚至左心房都被他拢在掌下微微发颤,眼见着他眼神变了,卫含章下意识伸臂挡住自己:“别看我。” “……很漂亮。”萧君湛握住她的手挪开,神情莫测的看着身下的姑娘,喉头一滚,低头亲了下去。 卫含章惊的低叫出声,下意识挣扎起来,又被他摁住腰不许动。 等他再度抬起头时,眼里已是一片幽暗的欲色,卫含章又慌又羞,不止是面颊,就连脖颈都泛起了浅浅的粉色,被他这么看着,整个人慌成一团:“萧伯谦,你不要胡来啊。” 萧君湛道:“冉冉不是要我陪你睡觉?” “……不是这么睡的,”卫含章结结巴巴:“我说的睡觉是,你抱着我就好了,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他眼神晦涩,似乎能看透人心,手慢条斯理地抚弄掌下的软玉,轻轻道:“你不是也喜欢吗?” “谁喜欢了!”卫含章急的想哭,“你不要摸我了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萧君湛一直静静看着,确定这姑娘只有着急和羞窘外,并没有真的厌恶他后,将手松开,一面替她整理衣裳,一面轻声道:“冉冉不要移情他人。” 话题又回到这儿,卫含章脑子有些懵,“我没移情他人。” “嗯,以后也要这样,”萧君湛动作一停,抬眸望着她,声音清淡:“受蛊毒影响而抗拒我不要紧,我不会因此怪你,但你不要对其他人动心。” 帷幔内光线昏暗,他又居高临下背着光,卫含章看不见他的面色,只听他语气还算温和。 可她分明能听出警告之意,莫名就有些委屈:“若我控制不了自己呢?” “这好办,”萧君湛缓缓笑了:“谁让你控制不了自己,我便要谁的命。” 这话明明是笑着说的,可却杀气凛然。 卫含章听的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瞪着他道:“你不是仁慈讲理的明君吗,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怎么会是无辜,”萧君湛低头亲她的眼睛,哑声道:“不无辜的。” 听出他声音有些不对劲,卫含章不再说话了。 萧君湛给她整理好衣裳,系好衣带,最后将人拥在怀里,如此安静许久,他忽然道:“其实欢情蛊还有一种解法。” 第257章 卫含章原本埋头在他怀里,闻言将脸抬起:“什么?” “你体内的欢情蛊还有一种解法,”萧君湛握住她的后颈,拇指缓缓摩挲她的耳后,道:“中蛊之人,若可以无视蛊虫控制,重新喜欢上他的恋人,欢情蛊就无效了。” 他顿了顿,垂眸望向她,道:“冉冉觉得自己能再喜欢我吗?” 虽然李越说这个解蛊之法,除了培育此蛊的蛊师所记外,再没有出现过先例,但萧君湛心里是有期盼的。 他期待着这个小姑娘,能够不在醉酒状态下,再用那双亮闪闪的眸子看着自己。 最好,主动亲亲他,摸摸他…… 那时,他必定不会故作正经叫她不许胡闹。 他会由着她作弄。 哪怕知道她没出息,知道她瞧着胆子大,真动起真格的又会退缩,也由着她去。 这个消息叫卫含章有些讶异,她消化了几息,从他怀里抬起头,枕到他手臂上,手极其自然的搭在他腰上,道:“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喜欢你的。” 萧君湛轻笑了声:“现在的喜欢不算。” “因为我喝了酒吗?”她仰着头亲了口他的下巴,语气严肃极了:“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好,我听见了,”萧君湛心软的不成样子,低头吻上她,唇齿痴缠了会,他道:“要一直喜欢我,知道吗?” “我刚刚真的是故意气你的,没有喜欢别人。”卫含章捧着他的脸,笑着解释:“我就是被你惯的,知道你舍不得欺负我,总爱故意逗你。” “我很坏,见不得你清冷淡漠,好像什么都没办法叫你动容的模样,”她一脸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最喜欢你酿醋的样子了。” 喜欢他为她而起的情绪波动,为她变了脸色。 喜欢这个在满朝文武眼里高洁若雪,最是温和守礼的太子殿下,为她染上七情六欲。 她说的坦然,可萧君湛听的连牙关都咬紧了,定定的看着她娇蛮的小模样,忽然伸手将她拎到了身上。 卫含章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尚未反应过来,又感受到他的手掌狠狠的落在她屁股上。 疼的她喊了声。 都已经抬起的第二掌就这么停在半路,轻轻给她抚了抚,问:“知道疼了?” 卫含章趴在他身上,恼怒的抬头瞪他:“你打我!” “让你这么作弄人!”萧君湛难得对她真的恼了:“什么玩笑都是可以说的吗?” 这姑娘如此恶劣,偏偏总能精准拿捏他最在意的点。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见她说喜欢别人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自幼性情平和,连动怒语气都是轻缓的,可自同她相识以来,情绪屡屡失控,竟连患得患失的情绪都体会了个遍。 他被她一句话搅的杀心四溢,短短时间在脑中把她能接触到的外男都过了一遍,连带着护卫都没放过。 可她却说,一切都是故意逗他玩的。 “方才有句话忘记说了,”他抬手掐住她的下颌,气急而笑:“给我记好了,你敢对其他男人起一点心思,我……” 卫含章才不怕他,抬眸和他对视:“你怎么样?” 难不成还舍得杀了她? 她一脸有恃无恐的神情,让萧君湛觉得牙痒痒,狠声道:“你放心,我总有手段叫你懂什么叫后悔。” 卫含章眨眨眼,是真想体会一下他口中那个让她懂得后悔的手段。 她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遇上他后,更是被纵的胆大包天,他语气再凶狠,她也根本不怵。 可见他气成这样,还是略微反思了下自己。 于是就小声凑近他哄道:“伯谦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待他说话,她居高临下的冲他笑了笑,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下去。 还担心他不配合,吻的认真极了。 方才两人闹那一通时,萧君湛就有些情动,虽然面上不显,但他真的是用尽了自制力才给她把衣带系上。 这会儿哪里经得起她这么撩拨,呼吸顿时就有些急促。 卫含章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微微顿了顿。 退堂鼓才要敲响,就被他掐着腰压制在身下。 “好姑娘,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萧君湛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道:“撩起来的火,得自作自受。” 他浑身滚烫,眼神炙热,卫含章羞窘之余,又有些欢喜。 她一点也没骗他,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人为了她‘堕落’的模样。 平日里多清俊洁净的人,怎么就会有这样的眼神。 觉得喉间干涩,她咽了咽口水,探手而下,隔着寝衣,轻轻碰了碰。 萧君湛呼吸停了一息后,变得更重了,连身体都有些僵硬,却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层层帷幔的光影下,他低头吻了下来,唇齿交缠间,卫含章听见他喉间溢出的轻颤声。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鼓励,意乱情迷间,尚有些犹豫的心,顿时就坚定起来。 没有作弄,没有退缩,她伸手探入他寝衣里,大着胆子,帮了他一回。 第224章 萧君湛头靠在她肩颈旁,气息灼烫,卫含章感觉自己耳朵都被他的吐息烫的通红,她羞的朝他怀里躲,手腕有些酸痛时,才听见他绵长的吸了口气。 第258章 伸臂抱紧怀里的姑娘,萧君湛唇一点一点轻轻啄吻她的脖颈,吐息愈发滚烫灼热。 “我…”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我手上沾了点东西。” “……”萧君湛呼吸一滞,拉过她的手,坐起身来,用帕子为她擦拭干净,又收拾了一番自己,俊脸不知何时也已经微红。 卫含章本来有些羞怯,见他这样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瞪着水灵灵的眸子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伸手盖住眼帘。 “乖,别这么看着我,”他俯身而下,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手腕,声音有些不真切:“……手酸不酸?” 他嗓音不如平常清凌,带着点不可细品的餍足,脸埋在她颈窝处,时不时蹭一蹭,好似在撒娇。 “…还好,”卫含章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心都要被萌化了,一手圈住他的脖颈,温柔的拍抚他的后脑勺,像哄孩子似得:“我们可以睡觉了吗?” 萧君湛没说话,只是继续给她揉着手腕,没多久又牵着她的手往下探,语气含糊不清:“……再为我做一次好不好。” 卫含章:“……” 之前多端着的一个人啊,简直把隐忍刻进了骨子里,可这会儿,他像是打开了什么禁忌的门,她手抽都抽不回来,只能苦哈哈的任由他操作。 夜色已深,帷帐内的两人亲密无间,卫含章双颊绯红,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要注意节制。” 萧君湛轻轻嗯了声,细细吻她的脖颈,哑声道:“冉冉劝说的很对,我听你的。” 嘴里哄的好听,说听她的,可最后又过了许久,才松开她的手。 等他缓过余韵坐起身收拾时,卫含章闭着眼根本不敢乱看,直到萧君湛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她才忙不迭的抽回来,急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究,这……” 她这手只是用帕子擦了擦,根本都…… 萧君湛听的笑了,笑着看她并不说话。 卫含章有些顶不住,伸手捧着他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他一口,语气揶揄:“对比初见时,现在的你真是变了。” 萧君湛嗯了声,坦然承认:“变了。” 他答的自然,卫含章心头一动,想到这人一开始那不近女色,淡漠疏离的人设,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萧君湛拥她入怀,闭着眼享受她主动亲近,应道:“你问。” 卫含章凑近了点,小声道:“你自己有那么做过吗?” 萧君湛:“……”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卫含章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促道:“告诉我啊。” 她仰着脸,像个求知若渴的孩童,十分好奇的等着他的答案。 萧君湛半晌没说话,最后伸手将她头摁进怀里,“睡觉。” “我不睡!”卫含章就不是个老实孩子,她不停转动自己脖子,努力挣扎出来,怒气冲冲瞪着他:“你让我问的,我问了,你倒是说啊!” 萧君湛拿她真的没有办法,垂眸看着她道:“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卫含章被问的一愣,清了清嗓子:“就是想知道。” 她想知道,这个高高在上,清润淡薄的太子殿下,有没有自己…… 她倒是勇于承认自己的恶癖,可萧君湛还是不做声。 卫含章等了又等,终于反应过来,“你这是害羞了?” 萧君湛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有些躲闪,轻轻嗯了一声:“所以冉冉别问了行么?” 卫含章几时见过他这个小媳妇模样,心里欢喜的要命,圈住他的腰就,啾啾亲了他两口:“好,我不问了。” 反正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萧君湛拍拍她的背,哄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你刚刚那个问题没回答我,我换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睡。”卫含章握住他的头发,笑嘻嘻道:“是认识我之前就那么做过,还是认识我之后?” 肩头的手微微一顿,萧君湛许久没有说话,卫含章喂了一声,笑着逗他:“这个又不能说吗?” “冉冉若是不想睡,可以同我说一声,”萧君湛扣住她的肩,不答反问:“今夜的确是良辰美景,咱们再做点其他的?” “你耍赖…”卫含章不肯服气:“这也不肯说,那也不肯说,就会威胁人。” 萧君湛道:“睡不睡?” “……”卫含章默了默,悻悻道:“睡就睡!” 说着,她重重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入他怀里。 担心闷着她,萧君湛捞了捞,她就是不肯出来,蹙眉道:“仔细喘不过气来。” “……生气了?” “冉冉…” 一连喊了好几声,怀里小姑娘就是不吭声,最后,他无奈道:“哪个小姑娘像你这么不知羞,总想知道这个。” 卫含章没中他的激将法。 萧君湛实在没办法了,长叹口气,道:“做过。” 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探了出来,追问:“认识我之前吗?” “……”他大概是气极了,连笑都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认识你之后。” 卫含章心满意足的哦了声,见好就收,赶紧道:“睡吧,睡吧。” 第259章 萧君湛低头狠狠的亲了她一口:“你就招惹我吧,有你哭的时候。” 卫含章从来都只当他是纸老虎,根本不怵他,闻言笑吟吟道:“你才舍不得。” 她窝进他的怀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抱着我睡觉吧。” 萧君湛一声不吭抱紧她,轻哄道:“冉冉睡醒后,不许对我变脸。” “……我尽量。”卫含章含糊的答了句,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带着微醺的酒意,说睡就睡了过去。 萧君湛垂眸思忖了会,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轻轻合上眼,抱着怀里的姑娘也睡着了。 第225章 第二日。 卫含章醒来时萧君湛已经不在了,她养尊处优惯了,向来没做过什么精细活儿,故而一觉醒来只感觉手腕酸的不行。 她一面揉着酸痛的手腕,一面回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脸颊慢慢红透。 果然! 就知道那人憋着一肚子坏水,故意让她喝醉,好叫她…… 她懊恼的恨不得捶自个两拳,怎么欢情蛊一旦失效,她就这么不矜持! 外边守着的宫婢听见动静,低声问了一句,卫含章随意整理了下寝衣,便唤了人进来。 一列宫婢入内,齐齐福身行礼后,各司其职伺候她洗漱,更衣。 卫含章本来被绿珠绿兰伺候惯了,原本还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没想到却也觉得这些宫婢们伺候的不错。 她抬眼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离开时,可有吩咐人送我出宫?” 领头的宫婢恭敬道:“殿下只吩咐伺候好姑娘您,旁的一律未曾吩咐。” 正巧此时有宫人送来早膳,卫含章没法儿离开,便只能等萧君湛回来再说。 早膳就在殿内用的,她心里有事,就用的不多。 等用过膳,这才有功夫打量当今太子殿下的起居殿。 大凌王朝建国有三百余年,这座皇宫随着王朝而建立,经过多代帝王龙气蕴养,天家气派庄严肃穆。 长吉殿的前殿便是萧君湛接见重臣开小朝会之地,怕撞见哪位外臣,卫含章不敢轻易走动,便只能在后殿转了转。 走到书房门口时,她侧头问向身后跟随的宫婢:“我能进去吗?” 宫婢低头答道:“殿下说了,长吉殿内,您无处去不得。” 闻言,卫含章心头微动,下意识收敛了神情,推门走了进去。 萧君湛的书架,卫含章早有见识。 孤本繁多,涉猎范围也广,随意一本都足够让她细细品悉半月了。 等萧君湛下了朝回来,先是细细问询了宫人几句,就径直进了书房,一进门便见那牵动心肠的小姑娘捧着本书,读的入了神。 他静静的看着,眸光不知不觉变得幽深。 想到还要等个几月,才能过上这种下朝回来,就可以看见她的日子,心中不由升起几分难言的情绪。 ……真想将人拘在宫里,不让她回去才好。 他轻吐口气,走了过去,瞧了眼她捧在手里的书,温声道:“在宫里多留几日可好?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找来,不会叫你无聊的。” 他突然出声,让看书看入神的卫含章吓了一跳,捂住胸口道:“你怎么总是忽然窜出来吓人。” 完全没理会他的话,站起身道:“既然回来了,那派辆马车送我出宫吧。” 萧君湛定定的她几息,忽然伸手抱住她,道:“冉冉真是个坏的姑娘,说好睡醒不许对我变了脸色,又反悔了是不是?” “……你不要这样!”卫含章感觉自己都要分裂了,恼火道:“你难过,我也不比你好过到哪里去,做什么非要为难我!” 她伸臂用力把他推开,大声道:“你倒是想办法帮我把蛊毒解了啊,这样我不就不会变脸了吗!” 她性子虽娇气,却极难这般动怒,萧君湛见她这样,哪里舍得再逼她,几乎下意识就放柔了声音;“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 为难她? ……也要他狠的下心才行。 卫含章气闷道:“我见到你就烦,你不要想着让我摆脱欢情蛊控制重新喜欢上你这个解法了,没有用的。” 话音落下,萧君湛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那双眼眸里明晃晃的情意让卫含章看的愈发心烦意乱,推开他就往门外走,口中念叨着要出宫。 萧君湛轻声叹气,吩咐人备车。 几步上前伸手拉住她道:“几日后秋猎之行,承恩伯府也在随行名单上,冉冉可要随我同行?” 卫含章都不用怀疑,他说的同行,必定是如行宫那儿般,两人起居一起。 她摇头道:“我自有父母和家中姐妹相伴,就不同殿下一路了。” 萧君湛并不意外,他笑了笑,又道:“你大舅一家今日该到京了,届时将他们一房也带上可好。” 他突然说起这个,叫卫含章有些发愣,旋即反应过来道:“终于回来了,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着收到的消息,萧君湛眉头微蹙,神情有些变化,叫卫含章瞧了个正着,她瞪大眼:“真出事了?” “你表哥的长子在流放途中染上恶疾……”萧君湛道:“不治身亡。” 第260章 表哥的长子… 卫含章眨眨眼,她大舅一共四个儿子,两个已经娶妻,其中又只有三表哥一举得男,取名江智裕是江家大房嫡长孙。 那孩子才两岁。 江家第三代子孙不少,但众多表哥里,卫含章只跟三表哥江盛文处得来,他长子出生时她才十三岁,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奶团子,很是稀罕的抱着舍不得撒手。 离开徐州时,那孩子已经会喊姑姑了。 那日城门口相送时,她还抱了他。 ……死了? “不会的,”卫含章不愿意相信:“那孩子身子素来健壮,外祖母都说壮的像头小牛犊子。” 萧君湛抿抿唇,一言不发伸臂将她抱进怀里。 等她略微平复了情绪,方道:“我陪你一起回家可好?还是你要直接去江府?” “不用了,”卫含章眼睑发红,却还是冷静回绝道:“我大舅本就是被开恩赦免流放之刑的罪臣,他们一家回来,你便亲自登门太不像话。” 他可以爱屋及乌给她亲族脸面,但绝不能是现在。 虽说给皇后母族加恩乃惯例,但她眼下还不是皇后呢,他却抬手就给了卫恒国公爵位,又加恩给了她外祖家,连贪赃枉法的罪臣都赦免了其罪。 这也就罢了,毕竟她大舅是个芝麻小官,论罪过也不是罪大恶极。 可身为监国太子,如此亲待贪赃枉法本该全家流放的罪臣,让满朝文武怎么看? 两章,踩着尾巴搞定 第226章 -” 她婉拒的理由全然在为他考虑,让萧君湛双目湛湛,定定的望着她好一会,最终,缓缓点头妥协,不再坚持陪她一起。 他的姑娘这么聪明,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只要她略微对他好点,他就无计可施这件事。 两人一同用了午膳,直至午后时分,卫含章才独自离开皇宫。 随着心上人离去,萧君湛眼底的情意缓缓收敛,他侧目瞥向一旁的宁海,道:“天牢那边,如何了?” 宁海微微躬身,低声道:“一个时辰前,掌刑司大人来复命,说是成……顾少夫人选白绫,人已经去了。” 萧君湛颔首,又问:“长乐还在宫门口?” “昨日下午就在那儿跪着了,今儿个早膳、午膳都没用。”宁海顿了顿,禀道:“陛下那边遣人送了吃食过去,却没有许她入宫觐见。” “你亲自去一趟,把成仪已死的消息告知她,”他垂眸沉默了会,神情瞧不出端倪,几息后,道:“掌刑司那边也去打个招呼,将成仪尸身送到齐国公府,准许以郡主之礼下葬。” 生前不愿饶这位外甥女一命,却愿意给予她死后尊荣,没让她以罪妇之身草草裹尸丢入乱葬岗,也算全了姐弟之间最后的情分了。 宁海恭敬应诺,领命离去,心中感慨万千。 放在一个月前,满京城里不会有人能想到尊贵跋扈,眼高于顶了半辈子的嫡长公主,有朝一日竟然会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偏偏是同胞弟弟亲自下令,宠爱了她半辈子的父皇默许的这个结果。 自行宫回京的这些天,长乐公主日日来宫里求情,皇帝年纪大了,心愈发软,对这位爱女更是狠不下心,便试图劝儿子留外孙女一命。 于是这些天,齐玉筱该如何处置,结果迟迟未定。 所有人都认为这位皇家外孙女,受尽宠爱长大的前郡主,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毕竟皇朝的掌权者可是她嫡亲外祖父,和亲舅舅。 可昨日,皇帝召卫含章入宫后没多久,长吉殿内就传出一道旨意,齐玉筱的处置结果已定。 意图谋害太子妃,择令处死。 这个结果,当真叫朝臣权贵们,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胆寒,什么叫君威不可犯。 甚至就连半点缓和时间都无,掌刑司今儿一早就得了令,带齐了鸩酒、白绫、匕首去了天牢。 任长乐公主身份再尊贵,也无法扭转余地。 此刻她还不知道齐玉筱已死,还在跪着为女儿求情,试图让自己亲弟弟收回成命。 就算曾领教过这位嫡公主的跋扈,对她略有微词的宁海也有些唏嘘。 谁能想到呢,就算成仪郡主是对殿下本人动手,或许都能留下一命。 可她偏偏是对殿下都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姑娘有恶意。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经过此事,他家殿下的逆鳞是什么,恐怕没人不知。 谁敢再对那位姑娘动心思,先掂量一下自个有没有长乐公主面子大吧。 ………… 卫含章出了宫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承恩伯府。 这些时日,她几乎日日登门,门房识得她身份,殷勤的迎她入内。 还未行至正院门口,这一路遇见的仆人们,皆不见半点喜色,叫她提了一路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也对,萧伯谦提供的消息,又怎么会有假。 这会儿正是用完膳,午休过后的时间。 正院里,江家几房除了小辈外皆齐聚一堂。 今儿江家大房回京,江氏这位外嫁女得了消息也回来看望自己的长兄。 卫含章进门时,一眼便瞧见坐于江老爷子下首的江大老爷,神情顿时一愣。 她险些没认出来,这位鬓发花白,形容枯槁之人就是她那位极爱美色,在徐州青楼楚馆中都留有美名的大舅。 第261章 流放几月的江大老爷瞧上去很是吃了大苦头,原本保养得宜面容跟两个弟弟比起来,起码老了二十岁有余。 干瘦,憔悴,一眼看过去如同乡野间苦于生计的老翁。 他旁边坐着的是自己妻子万氏,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她自个儿夫君似乎还要显得凄惨。 卫含章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大舅母是多爽利的人,端庄贤惠,持家有道,就算夫君贪花好色,风流多情,后院娇妾众多,也被她一个一个管教的服服帖帖,不敢闹半点幺蛾子。 这些年随着儿女长大,大舅人到中年似乎也浪够了,渐渐收心顾家,两人少年夫妻老来伴,正该过安稳日子的时候,却遭此劫难。 嫡长女新婚遭弃,嫡长孙又没留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就是在坚强的妇人,也扛不住了。 江氏劝慰长嫂许久,神情略有些倦意,揉着太阳穴抬眼时,便看见本该在宫里的女儿来了,面上有些惊诧。 这一眼的功夫,江家其余人也发现了卫含章的身影。 连江老爷子在内的众人都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卫含章无奈的很,却早见怪不怪,淡定的叫了起,几步走到江老夫人身边,扶着老人家坐下后,转头对着正殷切望着自己的大舅、大舅母,吸了吸鼻子道:“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哎!”江大舅极快的答应了声,讪讪的挤出个笑:“冉冉瞧着愈发光彩照人了。” 他笑的极为拘谨,甚至带了些清晰可见的谄媚,卫含章瞧的心头微梗。 她这个大舅才干不足,眼高手低,不是个好官,为人浪荡,风流多情,也不是个好夫君,但对她这个外甥女却是实打实的好。 应该说,她的三个舅舅对她都是实打实的好。 可这会儿,他的这个笑让卫含章感觉,她好像不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而是能决定他生死荣辱的贵人。 胸腔升腾而起的一股酸涩之感,叫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万氏毕竟浸淫内宅多年,又是看着她长大,知道这位外甥女的人品性情,见她神情便能猜出一二,急忙扯着夫君坐下,又笑道:“冉冉怎么没同你阿娘一起过来。” 第227章 女儿入宫一夜未归的事儿,说出去毕竟不好听,江氏连娘家人都未曾告诉。 卫含章心知肚明,便笑了笑,随口扯了个理由答了,目光自几位表兄,表姐妹身上一一扫过,面露关切道:“途中几月颠簸,大家身体可都还好?” 万氏神情一怔,强笑道:“除了你小侄年幼福薄,没能全须全尾回来外,我们这些人都无大碍。” 有萧伯谦提前告知,卫含章虽也难过,但没有在宫中时那么失态,闻言只是微微抿唇,开口劝慰了几句。 可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紧,解下宫牌递给周嬷嬷,吩咐道:“拿这牌子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府一趟。” 万氏一惊,急忙劝道:“已经有府医诊过脉,冉冉无需劳动太医院的大人。” “遭了几月的罪,身子亏空,细小顽疾,眼下不显,却极易留下后患,累及日后就不好了,仔细些不为过。”卫含章坚持道:“还是请太医来一趟吧。” “冉冉担心的不错,嫂子不必如此谨慎。”江氏知道长嫂的顾虑,劝了一句。 周嬷嬷接过宫牌,微微一福便退了出去。 厅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江老夫人拍拍外孙女的手背,道:“你们几姐妹感情深厚,几月不见想必有的是话想说,都不用在这儿待着了,出去玩儿吧。” 卫含章早就看见坐于角落的江知琴、江知棋、江知雪、三姐妹了,闻言姐妹几人对视一眼,辞了长辈退了出去。 时隔近半年,姐妹几人终于再次聚在一起,境遇却已截然不同。 才出了正院,未行几步,江知琴、江知棋两姐妹便齐齐对着卫含章一福,郑重道谢。 卫含章急忙将人扶了,蹙眉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江知琴微微一笑:“恩就是恩,怎能因为是自家姐妹便理所应当了。” “阿姐说的对,我们此番能从岭南安然回京,都是冉冉你的功劳,”想着一路穷山恶水所吃的苦,江知棋泪光盈盈:“爹娘说了,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卫含章默了默,大恩人什么的,有些太羞耻了。 可一想到,若不是为了江家,她一开始根本不会跟那位太子殿下走近,真要说起来,江家的恩人,她是当的起的。 不过,江家对她又何尝没有养育之恩。 天气晴朗,微风徐徐,江知棋提议就在后院花簇间,围炉煮茶。 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彼此情意都不浅,几月不见的生疏,没多会儿就消弭于无形。 都说起了这几月的经历。 江知棋善谈,将流放途中所遇之事一一道出,让性子有些内敛的江知雪都听的变了面色,捂住心口连道好险。 她分别给几位姐妹斟茶,柔声道:“老天有眼,咱们姐妹又能聚在一起悠闲品茗,算是苦尽甘来了,让我们以茶代酒,敬过去的自己。” “没错,”卫含章持握茶杯,莞尔笑道:“往日种种都当是历劫吧,咱们只看日后。” 第262章 她发现自己这位三表姐是真的变化很大,之前多敏感小气的性子,竟也能劝解人了。 四姐妹碰了下杯,各自饮尽茶水。 江知棋放下茶杯,看向自己的堂妹,目露关切道:“三娘你性子变化好大。” “二姐不用担心我,”江知雪道:“先前我就是过于在意旁人的看法,自打被外家表哥退了亲,我算是彻底醒悟了,这世间没什么值得咱们为难自己的。” “我若还是同从前那般爱钻牛角尖,恐怕在被退亲后,就该羞的无颜出来见人了。” 甚至一根绳子上了吊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那段日子,她爹娘都是这般担忧的。 “我还发现,比起事事小心,以求得旁人的赞扬,还不如站得高位,那才能叫旁人真心敬畏,不敢轻视,” 似想到什么,她讥诮一笑:“你们可知道,从京城回徐州后,我外祖家便差人来登门退亲,唯恐被咱们江家这破落户给扒上。” “可封爵圣旨到的当天下午,我那退亲都没露面的舅舅、表兄,却叩响了江府大门,想继续亲事,每每念及此,都叫我忍不住想笑。” 卫含章早听她说起过,闻言便握住她的手,温声劝道:“别想了,既然是这样的人家,那咱们没嫁过去反倒是一件幸事。” 江知棋今日刚回来,初初听闻堂妹之事,却也道:“是啊,退了亲也不打紧,不是我说,就你外家那门楣,在京城闭着眼都能挑个远胜于他的。” 江家二夫人出身徐州商贾人家,嫁入江府算是高攀,若不是长女性子实在立不起,她也不会让女儿低嫁回去,没想到阴差阳错,绕一大圈,竟然反被嫌弃。 其实江知棋是想说,商人本是趋利忘义之辈,做出这等事,也不足为奇。 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自家亲姐的遭遇。 赵家可是实打实的官宦世家,比起徐州顾家也不差到哪里去,不也做出了休弃新妇之举吗。 这厢,卫含章也想到了赵家,早在几月前,她就在茶楼偶遇了赵俊生,当时对方还不知道江家封了爵位一事,只知道她将是未来太子妃,便恬不知耻的问起江知琴。 江家封爵回京,赵家当然得知了消息,这段日子她来江家次数不少,遇见过赵家父子好几次,都是提着厚礼专程前来拜访,缓和两家关系。 比起致仕后便人走茶凉的官场,能保三代传承的爵位的门庭当然更显赫些,更别提江家还有个自幼养在家里的外孙女不日就要等上后位。 江家眼看就要成为京中新贵,赵家却发现不但亲自悔了这桩姻亲,还将人得罪的死死的。 这可怎么行! 得罪了江家,不就等同于得罪未来皇后吗? 虽然这样的行径的确失了脸面,但很多时候,比起脸面,还是家族前程更为重要。 而江家这边,江老夫人毕竟是姓赵,也不能将侄子和侄孙驱之门外,可到底记得他们对孙女的凉薄,没办法热脸相对。 江家自上到下待这对父子,都淡淡的,懒得过多客套,可赵家父子却浑然不觉,隔三差五上门,明显是想挽回这段姻缘。 第228章 赵俊生同江知琴自小就有婚约,在徐州时,跟顾昀然一样,来江府来的很勤快,他们几个年纪相仿,一起长大,彼此都非常熟悉。 这也是卫含章听到赵俊生在江家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立刻翻脸休妻撇清关系而震惊的原因所在。 毕竟,比起那些父母之命的婚事,他们情分真的不一般。 也正是因为情分不一般,江家长辈们在没问过江知琴想法时,才不会妄自替她决定。 赵家所为固然可恨,但对他们却不能跟对江知雪外祖家一样,毕竟一个尚未成婚,而另一位已经出嫁了。 就像赵俊生在茶楼里说的一样,江知琴已经是他的人了。 能破镜重圆,似乎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而该不该接受赵家挽回这段姻缘的诚意,江家长辈们各有看法。 但最重要的,还是看江知琴自己的意愿。 所以,卫含章几次见到赵家父子,虽心底厌恶至极,却也还勉强维持体面,没有言辞讥讽,叫人难看。 见小表妹若有似无的看着自己,江知琴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冉冉这般瞧我作甚呢?” 她梳的还是未嫁姑娘发式,可经历流放之苦,一身细皮嫩肉变得粗黑,没了贵女该有的精致,跟徐州时的江家大小姐已判若两人。 卫含章心中轻叹,摇头道:“只是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可不么,不过半年功夫,现在回想起在徐州的日子都恍如隔世,”江知棋性子活泼些,她看向卫含章,好奇道:“尤其是冉冉你,回京才多久,是怎么跟太子殿下相识的?” 江知雪闻言插了句话,嗔道:“这问题我先前也问过,冉冉却不肯细说,只道是因缘巧合。” 话题一下转移到自己身上,卫含章微微一顿,见姐妹们均面如好奇之色,倒也坦然,“在徐州就见过了。” 她将那日在别院,一时兴起去曹家园子里挖酒坛,遇见特意来江南查案的萧伯谦的经过说了出来。 江知雪听的有些入迷,喃喃道:“竟然是这样吗?” 卫含章微微颔首:“是啊,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后面京城来信,我急匆匆离开徐州,都将他抛之脑后了,结果……在京城又遇见了。” 第263章 “先前我们都以为你会跟顾家郎君修成正果,谁能想到竟发展成这样。”江知棋叹道:“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缘分吧,正缘出现的晚了些,也终究是正缘。” 此言一出,园中几人都有些唏嘘。 跟他们一同长大的顾昀然另娶她人,并且妻子因为嫉恨而意图谋害夫君前未婚妻,而被太子殿下下旨处死。 不过几月,他就要从公主殿下的乘龙快婿,成了即将丧妻的鳏夫。 大概是许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卫含章一时有些愣住了,张了张嘴,正想着说点什么,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声响。 姐妹几人闻声望去,只见花木丛中隐约露出一片衣角,面上均有些迟疑。 卫含章眉头下意识蹙起来,这里是江府后花园,除了亲眷,谁能进来,还不声不响立在后头听了这么久。 如今她身份不同,方才姐妹之间的话题又有些敏感,叫有心人听了传出去…… 江知琴递了个眼神给身后嬷嬷,正要遣人过去查看,那边的人似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两道修长身影,主动走了出来。 这下真是连同伺候的婢女嬷嬷在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怎么外男进了后院,都没有奴仆陪同,偷听姑娘家说话算个什么事! 可转念一想,江家奴仆都是徐州跟来的,对这两位熟悉的很…… 思及此,卫含章瞥了来人一眼,正好同顾昀然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微微一愣后,收回视线转头望向自己大表姐。 江知琴明显也有些怔愣,神情恍惚了几瞬,就听见那头绝情休弃自己的夫君温情脉脉唤了声她的名字。 她浑身一僵,别开脸没有答话。 “琴娘…”赵俊生上前一步,声音愈发柔缓:“我们能单独说说话吗?” “哼!我阿姐同你还有何好说的,”江知棋冷哼一声,嘲道:“亏你还有脸登门,当日回门,你见我江家出事,是怎么做的,都忘在脑后了吗?” 江知琴扯了一下妹妹的衣袖,微微摇头阻止她继续。 赵俊生见她还肯维护自己,神情顿时一喜,他并不为辩驳,只用殷切的眼神望着这边,口中道:“我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早已经悔了,琴娘……” “不要说了,”江知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一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度揭开伤疤,谈及最惨痛经历的打算,她站起身,淡淡道:“休书已写,我同你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言至此,她侧头望向身后的嬷嬷,示意逐客,赵俊生却不肯走。 这一个多月,他几乎日日来江府请罪,就是想挽回这桩婚事,好不容易叫江家长辈透了口风,只要江知琴愿意再回赵家,他们不会阻拦。 赵俊生清楚自己一家之前的事做的有多不讲情面,也做好了可能会受挫的准备,但对于挽回这段婚事,他心中十拿九稳。 毕竟,琴娘性子素来温婉,又爱极了他,只要他说点软话,诚意再足些,几次三番下来,不愁她不心软跟他回家。 这不,今日得知江家大房回京,便眼巴巴带着好兄弟前来助阵,真要被这么赶走,下回江府大门就不一定能顺利进的来了。 无视前来逐客的嬷嬷,他再度上前一步,面露苦涩道:“琴娘,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行,都是我该得的,但无论如何,请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一切都还来得及。” 卫含章:“……” 她牙关咬的死紧,才控制自己没有喧宾夺。 若不是估计江知琴或许旧情难忘,还会回头,她都要骂人了。 这些年,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人竟然如此厚脸皮呢。 很明显,江知棋和江知雪两姐妹也是这么想的,面上皆有愤愤之色,却不曾开口说话。 对比几个妹妹,当事人江知琴神情并没有丝毫波动,哪怕赵俊生神态言语字字句句都叫人牙酸,她也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道:“你随我来。” 第229章 见赵俊生面上都是控制不住的喜意,卫含章瞪大眼,完全没想到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让自家表姐松动,愿意单独同他细聊。 这算怎么个事儿,若是换了她,休书都写了还敢登门,不叫人打出去,已经是很给脸了,还同他单独聊聊? 江知琴起身后,对着几个妹妹微笑:“我去去就回,你们不用担心。” “……”真就是气死看客,卫含章气的哼了声,别开脸不愿去看。 赵俊生跟江知琴两人去了一旁说话,将跟他一起来的顾昀然留在几个姑娘这儿,静静的站在原地,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卫含章余光瞥了眼,持握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发觉这人变化极大。 记忆中鲜衣怒马少年郎,多乖戾的性子,如今也变得沉着冷静起来。 忽然间多了个人,气氛其实有些尴尬,江知雪和江知棋对视一眼,还是招呼道:“顾家哥哥坐吧,一个人站在那儿,没得让人说我江家不懂待客之道。” 说顾昀然是客人,也没错。 毕竟再怎么样,顾、江两家乃通家之好,顾昀然同卫含章的婚事虽然没成,说到底是郡主非要横插一脚,不能全怪顾家背信弃义。 且,他们祖籍都在徐州,如今一同到了京城地界,那就是天然的盟友,近段时日,两家走动频繁,这也是赵俊生喊他一起登门的缘故。 第264章 底下有仆人立即搬来一把椅子,顾昀然目光扫视一圈后,坐了下去。 他抬手拿起茶壶,为几位姑娘斟茶,轮到卫含章时,也并无半点不自在,最后才为自己满上,忽然说了句突兀的话。 他道:“田家酒楼的女儿红,味道如何?” 江知棋和江知雪有些不明所以,卫含章却听的神情一怔。 早几年,田家酒楼在徐州城大有名气,尤其是一手独家秘制的女儿红声名远扬,后面听说是酒楼走水,损失惨重,老掌柜心灰意冷之下,带着家小回乡养老。 田家酒楼之名也渐渐被人忘却。 顾昀然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曹家园子里的那坛子女儿红,就是他当年在田家酒楼买来的。 当时她受曹心柔相邀去曹家别院小聚,路过田家酒楼,见里头宾客云集,酒香四溢,便随口同顾昀然提了一嘴,隔日这人就带了两坛子酒来寻她。 其中一坛被两人分着喝了,另外一坛,顾昀然挖坑,她填土给埋在了曹家院子里。 说起来,他们年少无知时,干了许多这样的事,到哪里都爱埋个东西,刻个记号,约定好日后再来故地重游。 想到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卫含章心中五味杂陈,掀眸瞧他一眼,道:“你不是喝过吗?” 他们两个躲起来喝了足足一坛,那年她才十二岁,他也才十四。 顾昀然道:“没喝过在地里埋了三年的。” “……那我也没喝过,”卫含章道:“酒我没拿回来,不知道被谁喝了。” 他们若无旁人的交流起来,让江知棋姐妹二人都有些插不上话。 卫含章内心十分坦荡,并不觉得自己跟顾昀然有什么好尴尬避讳的。 不过,想到那位小肚鸡肠,酿醋成瘾的太子殿下,她还是收敛了,并没有多说。 顾昀然瞧出她的冷淡,便低头饮茶,也不再答话了。 气氛再度陷入僵硬,好在没一会儿,有仆从匆匆而来,行至近前时,禀告道:“顾公子,您府上来人喊您回去,说是……说是您夫人……” 处置齐玉筱的圣旨昨日已下,这会儿哪怕仆人说的含糊,场中众人也都明白了其含义。 卫含章瞳孔微微放大,没想到萧伯谦下手这般快,昨日皇上还为了这事召她入宫问询,今天齐玉筱竟然就已经死了。 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顾昀然,正巧对方也看着她,两人视线对上的下一瞬,他移开目光,站起身道:“家中有事,我先告辞了。” 等人匆匆走远,庭院中静默了会儿,江知雪忽然道:“殿下对冉冉当真用情极深,嫡亲的外甥女,说赐死就赐死,半点缓和的余地都没留。” 甚至行事更加果断,就像怕皇上被长乐公主求的心软似得。 卫含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她对齐玉筱的记忆还留在齐国公府的及笄宴上。 那是一位嚣张跋扈,万千宠爱的娇娇贵女,整个京城没有谁比她尊贵了,哪怕是王府出身的宗室郡主也有所不如。 她及笄那日,京城各大世家登门庆贺,嫡亲舅舅的太子殿下派人送上九节鞭,在场闺秀无不羡慕,包括卫含章自己,当时不也羡慕人家有个好舅舅吗… 结果现在,就是那位众人艳羡的好舅舅,亲手要了她的命。 谁能不叹一句世事无常。 连卫含章都有丝不真实感,就算昨日亲耳听见萧伯谦的态度,她也总觉得齐玉筱不会就这么轻易被赐死的。 她怔怔的坐着,直到江知琴回来,才恍然回神。 江知棋向自家嫡姐身后看了看,问:“……那人呢?” 江知琴神情恬静,坐下答道:“自然是走了。” “当真?”江知琴欣慰极了,大松口气道:“我真担心阿姐你三言两语就被他哄回去了。” 江知雪夜面露欣慰:“就该折腾他几次,叫他涨涨记性,知道咱们家闺女也不是他想要便要,不要便休的。” “这是说的什么话?”见姐妹几人都看着自己,江知琴微微笑道:“我可没打算再跟他回去,守着那片四方院过日子。” 卫含章一愣:“我瞧你愿意同他说话,还当……” “他既然找上门来,我总得给他一个答复。” 江知琴道:“被休回家后,我便知道嫁人生子不该是女子唯一的宿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不怪他为了家族舍弃我,但我也决计不会原谅他。” “被人作践一次已经是我无能,若不吸取教训,再给对方作践自己的机会,那便是无知了。” 第230章 她虽是一柔弱女子,却也是熟读诗书,懂得自尊自爱,懂得礼义廉耻的。 便是再爱一个人,也不该没了自我,既被人弃之如敝履,那她便也该将人弃之如敝履。 赵俊生不该看轻她,仗着她的爱意,试图拿捏她。 她的傲骨已经被击碎过一次,残存下来的那些,时时刻刻提醒她,绝不能回头了。 一旦回头,那她受的这些苦难又算什么? 赵俊生不懂,在母族出事后,收到他亲笔写下的那封休书,对她来说是多么的天崩地裂。 那种绝望,她此生都不可能对此释怀的。 江知琴说话时,明明语气不急不缓,云淡风轻,却叫几人听的心头微颤。 第265章 卫含章忍不住伸手握住她,安慰道:“这件事你没有半点错,都是赵家可恨,这样的人家,咱们不要了,京城名门公子哥众多,不怕没有更好的。” “还是算了吧,”江知琴笑着睨她一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更差,我对嫁人可提不起心思了。” “万万不可,”江知棋大惊:“阿姐你怎么能为了这样的男人,去庙里当姑子。” “……”江知琴神情微滞,没好气的点了点妹妹额头,“胡说些什么,我可没打算余生吃斋念佛。” 江知棋捂着额,嘟囔:“那你说话这么吓人。” 卫含章见她心有成算,问道:“那琴姐姐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既不愿跟赵俊生重修旧好,又对再嫁提不起心思,江家养个被休回家的女儿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只是说出去终究不好听。 跟卫平柳氏不同,江家老两口素来怜爱家中小辈,江知琴被休又是受家族连累,更不会逼迫于她。 大房更是对这个女儿愧疚不已,可另外两房还有不少未成婚的儿女呢,虽然三房向来和睦,可江知琴留在家的日子久了,影响家中其他儿女的婚事,难保不会有所微词。 听见小表妹的问话,江知琴粗糙许多的面容上绽放一抹笑容,让她略显暗淡的五官透出奇异神采,她道:“我自有我想做的事。” 她没有细说,但眼神坚定明亮,叫卫含章看的莫名触动,下意识也露了个笑,认真道:“那姐姐若是遇上了难事,记得同我说一声,只要有我在,总不能让人欺负了你。” “知道了,我若有了章程,再同你细说,现在还没有要麻烦到你的。”江知琴给她斟了杯热茶,打趣道:“有太子妃做我靠山,整个大凌王朝有几人敢欺负我。” 姐妹几人相视一笑。 几句闲谈过后,卫含章提及秋猎之事,江家几个姑娘,虽习过骑术,但在江南长大,对骑马射猎并没见过。 闻言皆面露期待之色。 江知雪道:“围场大不大?到时候是不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会到场,太子殿下呢?他日理万机也会亲临吗?” 想到那人精湛的骑术,有力的臂膀,估计骑射水平不低,卫含章道:“本就是君臣同乐之事,殿下自然会亲临。” 第231章 “皇家围场离京城不远,山林占地很广,听说为了增加狩猎难度,里面还有很多猛兽,京中的世家子弟们,想在殿下面前表现,可就靠猎场表现了。” 卫含章说着,想到江家表兄们,又道:“咱们家几个兄长骑术都不错,这次也都去露露脸,不说别的,至少能在京城结交一些友人。” “皇城底下就是比咱们江南好玩,”江知雪笑道:“若是在徐州,每日里不是去游湖,就是出门踏青、赏花,哪里有这么多盛事。” “那我这次岂不是能见着太子殿下?” 江知棋忽然兴奋起来,拉过卫含章的手,激动道:“来京城不久,却也听说过殿下英明神武,生的仙姿玉质,貌若芝兰,真是这样吗?” 卫含章尚未说话,一旁的江知雪便道:“我倒是远远见过一次。” 闻言,江知棋立马掉转头看她,催促道:“快跟我们说说。” 就连江知琴也明显来了精神。 显然也听过这位十八岁监国的殿下的大名,对其极为好奇。 “这个嘛……” 江知雪放缓了语调,特意等她们催了又催,才笑道:“太子殿下是我生平为止,见过最伟岸的男子,当时他被一群公侯们簇拥而出,一身气势远远的看过去都可吓人了,足以让人忘记他的相貌。” 她表情认真,江知棋听的有些出神,下意识问道:“你的意思是殿下相貌平庸?” “……”插不上话的卫含章默了默。 江知雪没好气的瞥表姐一眼,嗔道,“大家都跪着呢,谁敢抬头去瞧殿下长什么样,不过,绝对差不了就是。” 她当时离的远,匆忙间也没认真看,却也在心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见她那边没什么讯息,江知棋又转头回来对着卫含章问:“殿下气势当真那么吓人?冉冉你会不会怕他?” “……”卫含章顿了顿,小心的打量她一眼,见她虽神情激动,却没有姑娘家的憧憬羞涩之意,无奈道:“也没那么吓人,等你们见过就知道了。” ……她竟然不知,萧伯谦声名远扬到,让她的表姐,都有他追星粉的模样了。 想到什么,卫含章又看向江知雪,她记得这个三表姐先前似乎对萧伯谦也极为好奇。 不过这次回京,姐妹俩私下相处这么久,她倒是没问过自己萧伯谦的事儿。 闺阁中的女郎们,见过的外男本来就少,对这么个万人之上,还年轻优秀的帝国掌权者,有好奇感也是人之常情,姐妹们私底下聊聊,不算出格。 这么想着,她心里莫名缓缓舒了口气。 闲聊间,天色渐晚,江氏遣人来寻。 见表妹要走,江知琴劝道:“姐妹们难得聚在一块儿,冉冉今夜就别回去了吧。” “就是,你家中连个说话的姐妹都没有,多无聊。”江知棋笑吟吟的附和:“趁着眼下天气尚未变的太凉,今夜咱们四姐妹都去大姐院子里,煮酒喝如何?” 第266章 “今儿个不巧,有正事呢。”卫含章站起身,摇头道:“总归大家以后都在京城,咱们姐妹不愁没有相聚的时候,你们若是怕我无聊,可来我家寻我玩的。” 至于拜帖什么的,自家姐妹间哪里用得着提这个。 昨日本来就要同江氏一起去家庙探望卫含月,结果临时被召入皇宫,今儿说什么也得去问问这桩事儿的。 姐妹几人折返回正院,里头只有三个舅母,跟江氏还有江老夫人几个在说话,男人们都忙自个儿的事儿去了。 江老爷子虽致仕多年,但在京城却也有三五老友可以时常小聚,如今又是三品伯爷爵位,每日里喝只需喝喝茶,钓钓鱼,安安心心颐养天年即可。 江家二爷、三爷都在徐州为官,品阶再低,总算有所其职。 只有今日刚刚流放回来的大舅,官帽已丢,别说在两位弟弟面前抬不起头,就连二房已有举人文位的侄子面前,都没脸端长辈的架子。 一个险些害了全族的罪人,又无官无职,如何有脸见人。 卫含章姐妹几人进门,就见里头气氛有些沉闷,心头均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江知棋在母亲身边坐下后,就迫不及待的同长辈们说了秋猎一事。 江家几位夫人也初闻此事,讶道:“可有确定是哪日?咱们家孩子们头回去这么大场面,可得准备妥当了。” “具体哪日还未定,”卫含章道:“不过殿下说过也这几日了,到时宫里会有人来传旨的。” 此话一出,堂内气氛犹如油锅里溅了滴水,热闹极了。 先是细细问了猎场情况,几位夫人面上喜色欲重。 初来京城没多久,江家就办了个乔迁宴,不过底蕴毕竟不深,还是借着江氏的面子,才来了不少人。 像秋猎这种太子亲临的活动,比各府所办的酒宴可隆重的多。 江家几位长辈几人知道秋猎一事,便不由得不郑重,心里均在盘算着,该准备些什么。 尤其是,尚未成婚的儿女们,更该多操几分心。 若能得一门好姻缘,那就是大大的喜事了。 思及此,几位江家夫人又向江氏这位国公夫人询问,所需注意的规矩,免得冲撞了贵人们。 京城这种王公贵族聚集之地,一个小小的伯爵真不算什么,初来乍到的可不能随意得罪人。 “冉冉…”聊的热闹之时,江大夫人却忽然面露踌躇,小心道:“殿下可有说,我们大房子嗣可能随同前往?” 卫含章笑着应了:“大舅罪罚已免,如今不是罪臣之身,只是承恩伯府的大爷,表姐、表兄几个当然可以去的。” “如此便好,”闻言,万氏面色肉眼可见的舒缓下来,眼眶含泪道:“如今我也不指望你大舅能振作起来,只盼不要误了我儿女才好。” 长房一共三子二女,二子已经娶妻,长女被休回家,还剩一子一女的婚事没有定下。 父亲犯事对女儿嫁影响的只有婚事,可对儿郎来说,不但影响婚事,影响更严重的还有前程。 第232章 回去的马车里,江氏歪靠在软枕上,神情有些疲惫,卫含章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道:“这两日事物繁多,阿娘可是累着了?” 从行宫回来,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提心吊胆又舟车劳顿了一路,本就该好好修养一二,可江氏却忙个不停。 先是帮着娘家办了场酒宴,又带着两位江家夫人去各大府邸做客,结交了不少贵妇,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要出门。 昨日又去了永乐侯府里,跟沈家了周旋许久,今日兄长流放回来,得知侄孙没了,难免得陪着娘家人哭一场。 可不是累的不轻吗? 江氏揉了揉眉心,叹道:“可怜你三表哥,好好的长子就这么折了,连尸首都只能就地掩埋,这是我江家子孙,江家既然还在,就没有让他成孤魂的道理,过两日你两个表哥就动身将尸首迁入徐州祖坟。” 想到那个喊她姑姑的孩童,就这么没了,卫含章缓缓点头,心里也很不好受。 “都是冤孽,大人犯的错,连累孩童丢了命,”江氏对自个兄长,是又怜又厌,恼了几句,忽然道:“冉冉可知今儿下午你大舅母说了什么?” 卫含章道:“可是我们进来之前?当时感觉里头气氛古怪的,是大舅母说了什么不当说的话吗?” “也谈不上不当说,她也是一片慈母心,”江氏道:“你自幼在你外祖家长大,是知道江家这代几个长成的儿郎里,只有你三表哥和四表哥还算争气,能静得下心来读书,早两年得了举人功名。” 这个卫含章当然知道,江南那边文风盛行,但凡家里能吃个饱饭的,都愿意供孩子读书,所以科举之路比起其他地方,竞争更大,极难出头。 江家有钱财供给,有藏书无数,还有自己的族学,这样的条件下,江家这代儿郎里,也只有江盛文、江盛书两个人得了举人功名。 其他表兄弟,要么就根本读不进书,坐不住,要么得了秀才功名后,再难更近一步。 “大房就这么个上进的后辈,因他爹犯了事,如今功名被剥,成了一介白身。”江氏道:“你大舅母愁这个呢。” 卫含章神情一怔,有些明悟了什么。 “为娘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是一片慈母心肠,只是今儿个才回来,就开这个口…” 第267章 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不就是言语试探想看看这位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吗? 更有甚者,或许是想让飞上枝头成凤凰的幼女在太子面前提一嘴。 若能恢复举人身份,说明江盛文将彻底不受父亲影响,可以继续科举之路。 等会试、殿试一过,他日出阁拜相也不是没可能。 在长嫂眼里,自家儿子的前程还能不能挽救,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卫国公府了。 江氏不是不理解,只是…… 她无奈道:“你大舅母未免太急切了些。” “过于爱子心切吧。”卫含章明白江氏的感觉,她在被封为太子妃后,就经常有这种感觉。 原本最看重的亲情,似乎也变得不再纯粹。 卫含章能分得清楚,在徐州时,几个舅母待她亲近,或许也有她出身侯府这一层关系在,但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爱护她这个晚辈。 可如今,她们愈发热情,那种热情却让自小在江家长大她,感觉到不自在。 她轻叹口气,竟然莫名能体会到一丝高处不胜寒的意境。 人人敬着你,人人待你殷勤、谄媚,却再无纯粹的情意。 就连原先给你的情意,也要收回。 她想到了萧伯谦。 她幼年时至少阖府宠爱,真正蜜罐子里长大的,可他呢,年幼丧母,被圣上一手抚育长大。 可圣上毕竟是帝王,他忙于朝政、后宫,又有多少时间亲自陪孩子,就算对他爱之深切,也给不了几丝温情。 那人出生起便是圣上嫡长子,万人仰望,高高在上。 十八岁接管这万里疆域,高居庙堂之上,享万民朝拜。 可卫含章认真想了想,才惊觉,他才是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就连同母胞姐,都无甚亲近。 ……可那样孤寒之下长大,那人怎么就能有那样明亮温柔的眼神呢。 卫含章心头微颤,下意识抿了唇。 “怎么脸色不好?”不知想到什么,江氏忧虑道:“昨日你一夜未归,可是圣上……” “阿娘不要担心,陛下未曾为难于我,”卫含章道:“之所以一夜未归,是陛下召见太久,天色太晚,便直接在宫中留宿了。” “圣上是为了何事传召你?”江氏面色一松,又问:“殿下因你而处死成仪郡主,圣上恐怕对我儿会不喜。” 卫含章摇头,认真解释了几句,又道:“您无需为我忧心,眼下阿姐的事更为重要。” 说到卫含月,江氏面色愈发好了不少。 恰好此时,马车停下,母女携手俩下了车。 “自你祖父准许咱们进家庙看你阿姐后,她的精气神瞧着都回来了些,” 江氏一面走着,一边喜道:“昨儿我问她想不想离开家庙,去看看这大千世界,她还不明所以,直到我将六娘的事同她说了,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真能出去,哪个花样年华的姑娘,愿意困守家庙里,日日吃斋念佛。 这也在卫含章的预料之内,她笑着问:“那阿姐可有说,是直接以国公府嫡长女身份出家庙,还是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你祖父当日打发她去家庙,对卫家上下吩咐过,他说,卫家从此没有五姑娘,以后谁也不许提起。”江氏神情一顿,面上难掩怨念,低声道:“你阿姐不愿再冠以卫姓。” ……那就是选择死遁了。 就像卫含苏,明明死在行宫,但对外却要换个说法。 京城各家都知道卫国公府的庶出二姑娘,在行宫回来的路上,染上恶疾,三日前不治身亡。 未嫁的姑娘病逝,还是个庶女,当然没有大办的道理。 卫含苏生前性情又不擅结交,闺中好友不多,上门吊唁的人寥寥无几。 天气又还有余热,‘停灵’一日,便匆匆下葬了。 第233章 卫含月既然选择改头换面,那得换个死法。 不然,卫家姑娘都是身染恶疾,传出去也不太妥当。 心里琢磨着,又听江氏道:“问过你阿姐后,我就跟你阿爹一起去寻你祖父祖母说了这事儿,正巧你大伯娘也在,将六娘欲和离的事儿也说了。” “大伯娘可有说是我的意思?”卫含章抬眼:“他们怎么说?” “你祖父本是不同意放你阿姐出来的,后面得知你赞成,便没有多说什么,”江氏道:“就是六娘欲和离的事,他担心卫家有和离的姑娘,于你声名有碍,还没有同意。” “我的事哪里用得着他来操心,”卫含章哪里愿意听这种话,直言道:“六姐不想待在沈家,那谁也不能勉强她,祖父不肯松口,或许是想要我亲自去求情?” ‘求情’两个字被她咬的很重,江氏闻言笑道:“你祖父可时常问起你,还想着办个家宴,叫你过去闲叙一二呢。” 自打乔迁后,卫含章就再没见过卫平和柳氏,就连婚期定了,忠勇侯府那边传了几次话,叫过府一叙,甚至柳氏本人亲来卫国公府,她都没露过面。 卫平想借着这次机会,见她这个孙女一面,太正常了。 卫含章思忖了几息,道:“那就明日吧,明日午膳我陪阿爹阿娘去那边用。” ………… 第二日,母女俩进了忠勇侯府大门,未行几步,就见柳氏身边的吴嬷嬷在内院拱门边等候。 第268章 见她们来了,吴嬷嬷快步迎上,极其规矩的行了个礼,面上笑容热切,道:“老夫人昨儿得了消息就眼巴巴盼着您来呢,大厨房一早儿就忙上了,都是您爱吃的江南菜系。” 这话是对着卫含章说的,身为柳氏的得力心腹,吴嬷嬷的态度,就代表柳氏的态度,前些时日,吴嬷嬷对她们母女二人可不是这么个面色。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卫含章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卫家有六房人,上回家宴办的大,连外嫁女儿都携夫君回来,而这次只有嫡系两房人聚一聚,四个庶子的家眷一概没资格出席。 两房凑一起也不到二十人,这场家宴规模不算大。 卫平坐于上首,望着两位嫡子,抚须道:“你们是同母兄弟,如今虽分府而居,日后谁若真遇上了难事,却也要守望相助。” 卫洹、卫恒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点头称是。 柳氏面露慈爱之色,望向两房的子嗣,目光最终停在卫含章身上,温声道:“听说咱们家冉冉喜爱饮酒,祖母这儿最近得了几坛甜麦酒,你尝尝,若是喜欢,就都带回去。” 有婢女上前斟酒。 既然来了,卫含章也没有摆脸色的想法,她微笑着端起酒杯嗅了嗅,一饮而尽后,道:“味道清甜润喉,确实是好酒,那我就带一坛子回去吧。” 闻言,柳氏面上慈爱之色愈浓,祖孙俩互相笑着说了几句软和话。 这场家宴主角是谁,众人皆知,见此情景,席间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家伎们跳舞的跳舞,奏乐的奏乐,推杯换盏间,等宴席结束,卫含章已然微醺。 长房几位堂哥已经悄然退下,卫云培也跟着他们一同出去,除了她以外,宴会厅内只剩下几位长辈们在场。 卫含章知道这是开始谈今日的正事了,她端端正正的坐着,耐着性子应和了几句卫平柳氏的关切。 可柳氏却仿佛慈爱上了瘾,见她揉着眉心似有不适,目露担忧道:“可是饮酒过量,头疼了?” 说着,她一迭声的吩咐婢女上醒酒茶来,急切之色,叫卫含章看了更觉不适。 她终于忍不住,开门见山道:“的确有几分醉意上头,所以咱们尽快将六姐和离的事谈妥,我也好回府休憩。” “你这孩子,”柳氏微微一怔,嗔道:“和离也是能随口就来的吗,你六姐眼下是才没了孩子,对沈家有怨怼,才惦记着要和离,等缓过这阵,她自个儿会想明白的。” “昨儿我亲自去永乐侯府看了,沈家郎君已经有所悔悟,想必经此一遭,日后更懂怜惜妻子……” “这些车轱辘话就不必说了,”卫含章打断道:“您二位若是担心六姐和离后,归家恐遭人非议,影响卫府清名,可以让她离京避避风头,等过个三两年,无人记得这事儿了,再回来也不迟。” 这话其实很不客气,一个孙辈,堂而皇之插手家族之事,语气堪称命令,让卫平这个当家做主说一不二的卫府掌权者,面色难免有些难看。 不过顾忌孙女身份不同往日,到底没有出声,只是不动神色的看向一侧的长子。 世子卫洹会意,主动道:“冉冉如今身份确实贵重,但终究年纪小,容易意气用事,事关你堂姐终身,身为父亲,我不能任由你们两个肆意妄为。” 他倒也是真心为女儿着想,怕女儿只是一时怨怼决定和离,日后悔之不及。 婚姻大事本就父母做主,没有隔房堂妹做决定的道理。 卫恒不答应此事,卫含章早有准备,她倒是可以强行下令让沈家同意和离,只是这不占理。 她端起醒酒茶饮了一口,略微思忖片刻,开口道:“殿下先前同我说起,过两日会带着臣工们去京郊围场狩猎一番,不知祖父、大伯您二位可有听到消息?” 秋猎这种君臣出行的活动,随行人员自然要提前拟定,加上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守口如瓶的消息,所以在朝堂上耳目灵通些的,差不多都能提前得知。 卫平当然是听说了的,就算太子对忠勇侯府并不亲厚,但他卫家是板上钉钉的皇亲国戚,总归有人来示好。 听见她如此问,卫平缓缓点头,正欲说话,卫含章又道:“那您可知道随行名单里,有没有侯府?” “冉冉此言何意?”卫平神情微顿,声音低沉下来:“往年围场狩猎,殿下可都带着卫家一同去了的。” 卫含章似没有瞧出他语气紧绷,闻言只笑道:“往年是往年,现在是现在,不止是这次秋猎,还有往后皇室举办的所有庆典、宫宴、侯府能不能接到圣旨出席,都不好说的。” 此言一出,厅内骤然安静下来。 众人神情大变,除了江氏还算淡然外,包括卫恒在内的所有卫家人,皆脸色难看。 这已经是打明牌了。 如果不听她的,别说借着太子妃母族的名头提升卫氏门楣,挤入顶尖世家之列,就连以前能有的待遇,都该保不住了。 卫恒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在看见妻子淡漠的神情后,又停住了话头。 其余人更是不敢轻易插话,最后还是卫平铁青着脸,嘴唇颤抖几息,道:“你也姓卫!你可知这番话若传扬出去,别人会如何说你?” 卫含章放下按揉眉心的手,轻轻开口唤了声祖父,缓缓道:“您就是太过在意旁人的看法了,但我不同,这个威胁不到我,在我眼里,旁人如何说,并没有多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让我对六姐不管不顾。” 第269章 萧伯谦不是说了吗,他就是体统,他就是规矩,他就算指鹿为马,旁人也只会跟着指鹿为马。 人活一世,能肆意的活着,为什么要瞻前顾后,活在世俗制定的框架里。 在忠勇侯府的几月,她被卫平柳氏影响深重,若不是绿珠指出来,她都快忘了她之前是多肆意的性子。 哪里会一口一个不合规矩。 该说的话都说完,卫含章站起身,浅浅福了福身,道:“希望明儿个,家里能去沈家,表明和离态度,将六姐接回来。” “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大嫂只管来隔壁寻我,我随时有空跟你一块儿去。”江氏也跟着起身,她柔声道:“沈家郎君行事如此不着调,咱们家心疼姑娘,要求与之和离,任谁听了,也挑不出错来。” 见儿媳不但不拦着,反倒帮着附和,柳氏气的直捂胸口,手指抖啊抖的抬起,正要说话,被卫平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对家里有些怨怼隔阂,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他沉着的表情,渐渐松动,缓声道:“先前的事,我同你祖母或许言行上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但你是我们嫡亲孙女儿,我们总归是真心为你好的,都是一家人,你若还有什么不满,不如一次性说出来,免得日后都笑咱们卫家心不齐。” “您多虑了,我对你们并无不满,”卫含章摇头道:“只是我同六姐交好,不忍看她在沈家蹉跎岁月,既然有能力,那定要帮她一帮的。” “你如何确定这是在帮她,而不是害她?”柳氏道:“六娘和离后,你以为她能再嫁得什么样的人家?图一时之快,未来悔恨终生!” 她对卫含霜这个孙女显然是有祖孙情在的,说的这番话字字真情实感,甚至都顾不上缓和表情,语气堪称质问。 卫含章倒也没恼,只是认真答道:“和离了,她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不和离,她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多虑伤神,六姐才嫁去沈家多久,整个人都蔫儿了,真过个几年,还有没有命都不好说。” 第234章 “六娘和离的事,你若是坚持,家里可以妥协依你。”柳氏还要再说,卫平手微微扬起阻止后,沉声道:“只希望你不要再对我和你祖母心存怨怼,咱们是血脉至亲,不是仇人,家里人都真心盼着你好。” 这话倒是不假,卫含章心中有数,整个卫家上下都盼着她能顺利当上皇后、太后呢。 这才是一步登天。 她颔首,轻巧的答道:“您放心。” 卫平同意后,卫含霜和离的事儿就好办了起来。 第二日,卫洹和钱氏夫妻俩亲自上了沈家,当天就将卫含霜接了回来。 家里只有卫含章这么一个未嫁姑娘,跟这个堂姐感情又好,故而在卫含霜回来的当天,未免她多思忧愁,当仁不让的搬进蒹霞院,陪着她解闷消愁。 和离的事沈家一时不肯答应,连着几日沈瑜上忠勇侯府求见,诚心想挽回妻子,却连大门都进不去。 便在忠勇侯府大门外一站就是一天。 可只要下了决心,就没有断不了的姻缘。 这事儿闹的挺大,京城勋贵世家们都在关注。 又过了几日,卫含霜神采恢复了些,卫家几位夫人再度问过她的心意,确定她还是坚持和离后,便带着嫁妆单子,又亲自去沈家将卫含霜的嫁妆一箱一箱抬了回来。 永乐侯跟侯夫人陈氏亲自登门都未能挽回,卫含霜倒是见了这位婆母一面,但和离的决心并未动摇半分。 或许是卫家态度确实强硬,沈家那边看出此事已经无挽回余地,两姓之好的婚事,卫、沈两家终究不愿成为仇人。 和离的事儿,沈家最终松口了,只等卫含霜身子养好了,再写下和离书,将婚书退回。 江氏日日往侯府那边去,见和离的事情沈家松了口,面上也透着些喜色。 等侄女和离了,她的长女从家庙出来,即便远离京城,不能日日相见,但只要女儿活的肆意开心,身为母亲,只会替孩子高兴。 这些天,卫含章日日陪着卫含霜,时不时的还去家庙寻卫含月一同说说话,姐妹三人的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卫平和柳氏不但没有扫兴,反倒亲自来过一回,送了几样女郎家喜爱的稀奇古怪小玩意,和善慈祥的模样,真同先前判若两人。 两个姐姐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各自憧憬着离京后的路线,卫含章心里难免有些艳羡。 ……她也想去。 ………… 时间一晃儿,终于到了秋猎这日。 除了卫含霜身体虚弱,加上和离的事遭人议论而没有去外,卫家嫡系两房成员全部出动。 可这会儿卫含章既没有在卫家马车上,也没有去江家那边。 她一大早就被宁海亲自接到了宫里,此刻坐与太子御驾内,目光打量了一圈后,回到对面青年身上,撇嘴道:“做什么带我来这里,不是说好了让我同家中姐妹一块儿吗?” 又是好几日不见,两人难得见个面,这姑娘眼里半点喜悦都无,萧君湛心中的欢喜也渐渐淡了下来。 他抬眸道:“来一次猎场,冉冉不想亲自狩猎,而是呆在帐篷里,等着别人打来猎物吗?” “我当然想挽弓箭射猎,”多难得去围场一次,不去狩猎场走一圈岂不是白走一趟,她又不是娴静的性子, 第270章 卫含章望向他,问:“你箭术如何?也会亲自去狩猎吗?” “尚可,”萧君湛道:“教你倒是绰绰有余,猎场这几日你跟着我就好。” 果然! 卫含章一脸‘就在这等我吧’的表情道:“是不是又要跟你同居一帐?” “……并非如此。” 围场不比行宫,有内外城之分,他们同居一帐有些不太妥当,他为她准备的营帐其实是在自己隔壁。 可听见她的问话,萧君湛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动,试探道:“若是你想跟我同居一处,也……” “谁想了!”卫含章迅速否认:“我才没想!”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萧君湛嘴唇微抿,就这么看着她。 好几天没有见面,他实在想她的紧,可她这些天日日跟卫家两个姑娘朝夕相对,甚至连自个儿的院子都不回,他连寻她都找不到机会。 她倒是陪着两个姐姐,乐不思蜀到快要将他抛之脑后,徒留他一个人思念成疾。 这会儿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萧君湛眼神渐渐变得晦涩。 控制不住的开始想,她真的只是想陪伴欲和离的堂姐,才连自己院子都不回吗? 是不是也有故意躲着他的原因在呢? 知道他会来寻,所以借故陪姐妹,可以避开他几日。 两人相识这么久,只要在一起时,他的视线基本上都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卫含章本来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目光,可这会儿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抬手扶了扶鬓发,略微挡住他的视线,才道:“我想跟两个表姐一起住,可以吗?” ……她确实很怕这人连夜过来,轻薄人。 萧君湛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闻言笑了:“不可以。” “……?”他极难得这么直接回绝她的要求,卫含章瞳孔不自觉放大,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跟表姐住一起也不可以? “好些天未见,我不愿再同你分开,”萧君湛坦然承认自己的相思之苦,温声道:“我想了下,冉冉还是同我一起住比较好。” 他语气缱绻极了,卫含章还未反应过来,放在案几上的手就被他握住,轻轻一捏,笑着问:“好姑娘,给我抱抱吗?” “不要!”卫含章下意识想抽回手,很正常的没抽回来,她蹙眉道:“萧伯谦,你现在这样,我不舒服的,真要想轻薄人,那晚点备好酒吧。” 真要想轻薄人,那晚点备好酒吧…… 话音刚落,她手被重重一握,萧君湛神情不知何时沉了下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需要用酒才能让心上人亲近,代表什么。 车驾内气氛莫名奇妙开始凝滞。 许久,萧君湛哑声道:“好,今晚我让冉冉喝个够。” ……他似乎动怒了。 卫含章有些不明所以,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她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又因为他的话而心惊肉跳。 什么叫喝个够…… 马上,这蛊毒就解了 第235章 皇家猎场没有建行宫,巡猎的这段时日,君臣所居都是临时搭建的营帐,连绵几里,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已是晌午,围场内旌旗飘飘,鼓声震响,烈马呼啸,满朝重臣齐聚一堂。 依照卫含章现如今的身份,应该跟着家人坐在一块儿,可现在,她被萧君湛带上了高台之上,同他并肩坐于上首,俯视下面。 众目睽睽之下,她难免有些紧张,便木着张脸坐的端正,连面前的案桌上摆放着几碟烤肉,果子,和温酒都没有动一下。 几名内侍手捧着此次秋猎的奖赏,萧君湛对着底下勋贵子弟们勉力几句,端起一杯酒饮下,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小姑娘乖巧的模样,微微一怔。 他坐下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拿起案上的匕首,片下一块鹿腿,沾了蘸酱放入她面前碗里,温声道:“尝尝。” 卫含章也不客气,手持筷箸夹起来就送入口中。 她早膳本就没吃什么,早就饿了。 见他不停歇又要为自己片肉,卫含章急忙阻止,“我自己来就好。” 秋猎,主要为了戒世家贵族们素日里的骄奢淫逸,练兵习武,所以各家奴仆跟来的都少,主打一个自力更生。 打眼一扫,没有谁是被奴仆伺候用膳的。 更别提,让一国太子当着文武百官乃至其家眷的面,伺候她用膳了。 她伸手过来,萧君湛也不勉强,将匕首递给她,见她片的有模有样便移开目光,接受了一位臣工的敬酒。 围场空旷,秋风瑟瑟,酒肉下肚后不久,号角被吹响,狩猎正式开始了。 人一下少了许多,卫含章梗着脖子四下望了一圈。 萧君湛道:“怎么了?” “一直没看见江家姐妹。”卫含章还在找人呢,却听见身边人道:“围场大的很,你这么找是找不到的,真想见她们,可遣人去传召。” 卫含章:“……” 果然。 但凡能靠近萧君湛身边的,都是太子近臣,她连陈子戍都见了,却连江家人影都没看见。 甚至,卫家也只远远的见了卫恒和江氏一眼。 所以,在上位者视角里,不要说江家了,就连卫家这种百年侯府,也只是连个眼尾余风都不会扫过的边缘人罢了。 第271章 出头的法子也有,比如这次围猎,能拔得头筹,乃至前三甲,都能给萧君湛留下印象。 ……她真是走了什么运道,能入了他的眼。 手被握住,低头一看,萧君湛正给她大拇指戴上扳指。 他抬头微笑:“走吧,教你射箭。” 大概以前少有来猎场,还不会射箭的,练靶场是临时搭好的。 萧君湛亲自为她挑了把重量适宜的弓,站至她身后,一点一点纠正她的姿势。 最后干脆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手覆在她的手上,随意的射出一箭。 正中靶心。 卫含章都顾不上介意他的亲密姿态了,扭头看他,眼里亮闪闪的,依稀有着几分崇拜:“你箭术果然不错。” 萧君湛心中十分受用,面上却只淡淡一笑,继续教她。 这一教就是一下午,臣子们狩来的猎物,堆了满场,卫含章才勉强能射中靶子。 天色渐晚,卫含章却还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弓,萧君湛劝道:“你才习半日,进步已经很大了,凡事不急于一时。” 他身后随侍的宁海闻言,急忙低下头去,憋了一下午的笑意,终于忍不住露出来。 旁的他或许不敢保证,但这个……他敢说他家殿下从小到大耐心都没有今日下午这么足过。 但凡换个人如此蠢笨…… 卫含章浑然不觉,她是真的认为自己练一下午,能有如此成就,的确很不错了。 便十分听劝的将手里的弓递给身边人,正想说点什么,便见这人抬头,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将一根箭矢射了出去。 空中响起一声痛鸣,旁边的侍卫反应迅速,很快捡回来两只燕雀。 一箭双雕。 她先是看看侍卫手里的燕雀,又抬头看看身边气定神闲的男子,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坚硬、结实,紧绷绷的。 卫含章迟疑道:“我要是想将箭术练成你这样,是不是胳膊也得梆硬?” “……”萧君湛无语的看着她。 身后的宁海猛烈的咳嗽起来。 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些什么蠢话,卫含章脸一下子有些涨红。 她急急忙忙抽回手,不敢去看这人的面色,转身大步离开。 当天晚膳过后,惯来养尊处优的姑娘贸然练箭的后果来了。 两条胳膊真是酸痛的很。 萧君湛进来时,她已经是沐浴过后,正趴在床上,绿珠绿兰为她按揉酸疼的肌肉,嘴里哼哼唧唧的,好像很是难过。 他脚步微微一滞,紧接着走到床边,轻咳了声,道:“不然,明天休息一日?我带着你骑骑马也是一样的,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两名婢女跪地请安,被他挥手遣退。 “学都学了,若是半途而废,那我今日的苦岂不是白受了。”说着,卫含章婢女走了,不满道:“不许出去,我手还疼呢。” “我给你捏。”萧君湛坐下,探手学着两名婢女方才的动作,给她轻轻按捏了起来。 卫含章想拒绝,又想到马车上这人说的晚上要灌自己酒,眼见他似乎忘了,于是谨慎的闭了嘴,生怕提醒他。 拜无数经验所赐,卫含章抿着唇,偶尔被捏疼了都不敢吭声。 或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就这么趴着睡了过去。 萧君湛停下手中动作,垂眸望着榻上姑娘的睡颜,娇嫩脸蛋偏向一侧,唇瓣殷红,微微嘟起。 ……似乎在等着他去亲吻。 他静静的看了许久,眼眸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忍不住弯腰吻了吻她。 担心小姑娘趴着睡觉不舒服,还轻手轻脚的将她反转过来,又仔细给她掖好被子。 一通闹腾下来,她竟然还没醒。 想到什么,萧君湛剥下小姑娘的寝衣,垂眼去看,发现白玉般的胳膊上没有吓人的鸡皮疙瘩,眼神渐渐变的柔软。 彻底将白日里说的要让她把酒喝个够的话完全抛之脑后。 小姑娘这么乖,他哪里舍得叫她醉酒难受。 第236章 第二日睡醒,卫含章才知道原来那人竟然没在这儿留宿。 她心里莫名泛起丝丝涟漪。 说着舍不得同她分开,要同居一帐,实际上,还是很懂分寸的嘛。 ……比起强势霸道,哪个姑娘不是更喜欢被温柔体贴对待呢? ………… 时节已是九月,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 卫含章到了围场后的前两日都是练箭术,第一日是萧君湛亲自教的,第二日她就将人赶走,开始自己练了。 还喊来了江知雪、江知棋,江知琴,姐妹四人一同学习。 毕竟,好好的太子巡猎,天天陪着她练箭算怎么回事。 一连两天,她在学习箭术的消息走漏了出去,时常有人故意路过靶场,来朝她请安,来人里面,姑娘家居多。 卫含章有些烦,但她也不好冷面相对,接连应付了几波人后,她终于没了耐心。 牵过一旁的烈马,翻身而上,道:“走吧,练这么久,咱们该去真正打个猎物回来了。” 江知琴姐妹三个当即响应。 萧君湛指派给她的侍卫们也跟在后头。 才刚刚进入猎场范围,就迎面遇上了几名骑着骏马带着猎物回来的郎君。 第272章 其中一位不是钱家四郎又是谁? 说起来,她还被这人‘羞辱’过一回呢。 见了是她,对面一行人拱手行礼。 领头之人是一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袭玄色蟒袍,口中道:“见过嫂嫂。” “……!”卫含章一惊,这称呼,再瞧这年龄。 这位应当就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了。 “嫂嫂可是要入场巡猎?”二皇子笑道:“山林宽广,里头有不少凶猛野兽,并未设立防护,嫂嫂不要走太远了,在外围逛逛就好。” 卫含章客气的谢过,打马朝里走。 虽然她带了一队侍卫保护,但别人的好意,她还是会听的。 姐妹四人第一次狩猎,出奇的顺利。 卫含章开弓第一箭就射中了一只灰毛野兔,活泼灵巧的兔子,射中可不容易。 可惜后面就再未猎到其他猎物了。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就这么一只灰毛兔子,被她亲自带着从猎场出来,又一路亲自拎到了萧君湛面前,得意道:“我厉害吧?” 秋日本就灰蒙蒙的,此时又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收,篝火已经点燃,萧君湛正同臣工们说着话。 瞧见她手里的兔子,唇角微微一抽。 宁海上前恭敬道:“这兔子已经死了,您看是叫厨子拿去烤了,还是……” “不烤,这是我亲手猎到的,”卫含章严肃道:“我明日还得见到它呢。” 有宫婢捧了水盆来,萧君湛牵过她的手,一边帮她搓洗手指,一边道:“猎物以后有的是,哪里需要你特意留着。” 卫含章脸色发红,没有做声。 这人气场强大,极为显眼,她刚刚兴冲冲跑过来,并没有发现这人旁边竟然有几位臣子,眼下哪里好意思叫别人看着他帮自己洗手。 试着抽了抽手,没有抽回来,又不好如独处时那般,毫不客气。 兔子被宁海拎走,也没阻止。 他说的对,猎物以后有的是,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 还是一只死掉的兔子。 若是活物,还能养一养,这都死了,就算如今天气渐凉,可过上两日,该臭还得臭。 手拿帕子给小姑娘擦手,萧君湛目光扫向远处随行的扈从们,温声交代:“下回打了猎物,别亲自拎着了,带了人去,该用就用。” 哪里有姑娘家亲自拎着鲜血淋漓的猎物尸体回来的。 那只兔子终究还是被烤成一盘兔肉。 卫含章十分大方的分了两条兔腿给他,笑吟吟道:“多谢你的悉心教导。” 萧君湛唇角翘起个弧度。 这姑娘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在蛊虫没有取出来的情况下,她真的不如最开始那般排斥自己了。 接下来的几日,卫含章有时跟着萧君湛一同行猎,有时候嫌他身边人多,就抛下他陪着江家姐妹们一起。 实在是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规矩,不许她带着几个表姐妹跟他一起出游。 江家几个姑娘,见过他一面后也直打怵。 尤其是江知棋,之前心心念念想见的太子殿下,现在见到就低着头,比谁都恭敬。 明明萧君湛对她们态度还算温和。 对此,卫含章十分好奇的问过。 结果江知棋比她更好奇,反问:“冉冉你是怎么敢在殿下面前谈笑自若的,他真的好吓人,我瞧见一眼都忍不住害怕。” “……”卫含章无语。 但一想到她的这位二表姐,面对家中祖父都有些犯怯,萧君湛就算态度再温和,但的确莫名就让人不敢冒犯。 她见第一眼,不也心惊肉跳吗。 倒是性情大变的江知雪比两个姐姐好很多,见了人,还能落落大方的行礼问安。 ………… 午膳过后,卫含章和几个表姐各自骑着马,朝山林而去。 这些天,这片围场她们都熟悉了,再想往里走,萧君湛安排的侍卫便会开口阻拦。 只有同萧君湛一起时,卫含章才能跟着去更里面那片山林,前两天她还亲眼见到过一头黑熊,被他一剑射穿眼睛而死。 瞧着的确可怕。 听说,再里面些还有一片更危险的野林,就算是打猎,也鲜少有人踏足。 毕竟勋贵子弟们,谁也不会跟自己命过不去。 几日下来,几姐妹的箭术也能看出些差别。 若是前些年帝后同临的秋猎,男人们那边有彩头。那女郎们这边也应该安排上的。 可眼下是太子监国,东宫又没有真正的女主人,卫含章这个未来太子妃不会做这种尚且还名不正言不顺的事。 不过,自家姐妹几个定个输赢彩头还是能做的。 这几日的猎物,都有内侍统计,卫含章在姐妹中位列第一,江知雪江知琴紧追其后。 今儿下午她运气很不错,中箭率极高,再度射死一只山鸡后,她瞧了眼几名侍卫马上的猎物,实在开心。 难怪男人们都爱骑马射猎,一箭命中猎物的感觉,真的畅快肆意,酣畅淋漓。 不知道几个表姐收获如何,这些天一入山林,她们为免猎物不均,就各自分头行动了。 萧君湛安排的护卫,分成了四队。 第237章 卫含章胜负心很重,又玩的兴起,正拍马前行,就听见身后侍卫中有人道:“这片儿方才已经去了好几拨人,灵敏些的动物都躲起来了,姑娘何不换个方位。” 第273章 山林空旷,她不是很能辨别方位,是以这几日都靠着侍卫们提醒,才能猎得许多猎物,闻言她当即调转马头,十分听劝的朝另外一条山路而去。 这条路是朝山林深处而去的,且还是一条少有人走的小道。 这些天,外围的小动物都要被猎光了,毕竟很多贵女们怕遇上危险,也不愿意去更里面,只在外头玩玩。 卫含章骑术很稳,侍卫们跟着本也不费力,只是他们的马匹上挂了不少猎物,有些拖延行动。 最后只能又分成两队,一队继续随行护卫,一队带着猎物先返回行营。 没一会儿,她身边只剩下了几人。 一行人越走越深,这条路上又人迹罕至,再里面就是内围猎场了,侍卫头领有些忧虑,他看了看天色,劝道:“天色已然不早,姑娘何不先返回行营,明日再猎。” 卫含章眼下却没有功夫理会他,这片来的人确实少,猎物比起外围要多的多,她眼睛盯着山木丛中一只棕色皮毛的小鹿,搭起弓箭瞄准,射了出去。 一箭命中,立刻有侍卫前去拾起,卫含章满意的放下弓箭,正想听劝打道回府,却隐约听见前方不远处有响动,抬头想看看是什么动静,就在此时一道利箭破空声自身后传来。 随行侍卫反应迅捷,暗处射来的箭矢被阻断,又驱马将卫含章围在中间。 再抬眼时,四周已经冒出一批黑衣蒙面人。 侍卫头领厉喝:“尔等何人,竟敢行刺太子妃!” 这群黑衣人理也不理,行动迅速,目标明确,朝他们围攻而来。 几个回合间,卫含章这边寥寥几名侍卫便被冲散了阵型。 有人掉落马下,急忙自腰间拿起信号箭欲对天空发射,请求就近的禁军前来支援,却被一黑衣人挥剑阻止。 不过顷刻间,就有黑衣人逼近卫含章,没有丝毫犹豫,迎面劈来一刀,直奔取她性命而来。 凛冽的杀气近在咫尺,卫含章从未遇过如此险境,下意识夹紧马腹往旁边躲,下一瞬,冲到近前的黑衣人持刀的手被连同手腕一起砍断。 仅余一道刀锋破开衣裳,将她的胳膊划出一道口子。 情况十分惊险,萧伯谦给她安排的四个暗卫已经全部现身,护卫在卫含章身边。 侍卫头领后背被砍了一刀,原本已经绝望,见有支援出现,面色大喜:“快!护着主子回行营!” 四名暗卫却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分两名护在卫含章身边,另外两名阻止黑衣人靠近。 这批黑衣人既然能在这里埋伏,谁知道回行营的途中,还会不会有危险。 暗卫武艺不凡,可以一当十,但黑衣人既然敢来行刺,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又数量众多,不过一会,卫含章这边又显露败象。 四面八方都有黑衣人突破重围而来,一直挡在卫含章身边的影二、影三为了护她,都受了伤。 这群黑衣人的任务显然是不计代价取她的性命。 卫含章骑在马上,一道又一道的刀锋劈面而来,又被暗卫悉数挡下,她连惊叫都不敢,生怕影响了自己人的发挥。 胳膊上的伤口很深,血流了满袖,朱红色的骑装被血液浸湿,她从未受过这样的伤,脸色因为失血和惊吓白的吓人。 又一道刀锋劈来,卫含章催马躲避,刀锋正中胯下烈马臀部,本就受惊不安的马嚎叫一声,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疾驰而去。 卫含章右手胳膊受伤,缰绳都只能虚握,这会儿更没办法控制疯狂的马匹。 只能勉力夹紧马腹,不让自己摔下去,说来也是巧,疯马疾行的方向是内围,而这一片本是小路,鲜少有人会打这边出来。 可除了暗地里埋伏此处的几名刺客外,卫含章竟迎面遇上了人。 在她胯下的疯马被黑衣人一刀劈断前蹄时,陈子戍一人一骑从林间小道出现,显然也没想到围场竟然有人敢行刺,行刺对象还是未来太子妃,反应过来后,他向来冷静的面上,神情大变。 彼时卫含章即将摔下马,有黑衣人持刀飞扑而来,一阵天旋地转,她腰间一紧,下一瞬坐到了陈子戍马上。 刀剑碰撞声刺入耳膜,眨眼功夫陈子戍已经跟几名黑衣人过上招。 他一手握住缰绳,圈住怀里的人,免得她掉下去,一面抬剑格挡住黑衣人的围攻,声音急切:“你还好吗?” “现在不用管我,”见他想往前面突围,卫含章大声提醒道:“前面刺客更多,不能往外围跑。” 陈子戍应了声好,当即掉转马头。 他的坐骑显然很不凡,骑术也俊,一面护着怀里人,一面勒紧缰绳往内围深处而去,数道刀光剑影中,胯下骏马竟然没有受伤。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白日里在内围打猎的人早就回了行营,只有猛兽开始无顾忌的出来觅食。 “他们没追上来,”陈子戍侧耳听了几息,道:“夜间再想找来就不容易了。” 丛林茂密,连月光都被遮蔽,面前一片漆黑,卫含章却莫名安心下来。 她急急的喘平呼吸,正要说话,身后的人却道:“距离姑娘遇刺已有一两个时辰,殿下那边定然知道了消息,若我所料不错,此刻这片山林恐怕已经被禁军围了。” “只是不知黑衣刺客是在禁军围山之前撤退了,还是依旧在山林间,想在禁军出现之前找到我们。” 第274章 他低声询问:“以您看,现在我们是自己出去,还是继续在这儿躲着,等禁军寻过来?” 卫含章头已经有些昏沉,闻言略微思忖几息,便道:“不能出去,这批黑衣人为了杀我不顾性命,不会轻易退走,这时候出去,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就跟传说中的死士一样,拼了命也要杀她。 陈子戍深以为然,只是…… 他迟疑道:“为您安全考虑,咱们的确不能贸然出去,只是这样,您的名誉恐怕有损。” 夜间,山林,孤男寡女。 卫含章抿唇不语。 第238章 身后的人也沉默几息,最后下了马,朝她伸出手来道:“夜里的山林危险,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去那避避吧。” 这已经是围场最深处,就算白日都鲜少有人会来的地方,野兽众多,考虑到姑娘家胆小,怕吓着人,他没有明言。 陈子戍站在右边,可卫含章却伸出自己左手搭了上去,他微微一顿,等扶她下马时,才注意到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漆黑的夜色下,他无法查探她伤着哪儿了,但脚步却下意识急切起来,拉着她弯腰走进一个入口狭小的山洞里。 卫含章头昏昏沉沉,受了惊吓一路奔波,伤口又痛,勉强跟随了几步,到后面几乎是被他揽在怀里扶着走。 深秋的夜晚本来就寒凉,在这山林间更甚,直到明亮的火光燃起,她才从失血过多的冰冷中缓了过来。 入口被陈子戍用几捆树枝挡住,山洞里面愈发温暖。 她吸了吸鼻子,右边的手臂就被握住,顿时就疼的一颤。 陈子戍下意识松了手:“姑娘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我?” 卫含章没有说话,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已经没有再冒出新鲜的血液,但皮开肉绽的胳膊看着依旧很吓人。 袖子全部被血液浸湿,贴在皮肉上……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她却没有哭嚎,这一路奔逃很多次碰到了伤口,连一句痛呼都没有。 陈子戍深吸口气,道了声得罪,再度握住她的胳膊,轻轻撕开紧贴皮肤的衣裳,一道四指宽的伤口完整的露了出来。 他拿过马匹上取下来的水囊,倒了点水浸湿帕子,小心清洁了伤口四周,可纵然他再小心,她也疼的控制不住发抖。 “忍忍,利刃划破的伤口不包扎好,容易化脓。”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揭开后,将里头的药粉撒到患处,最后用帕子小心给她包好。 一切做完,再抬头时,就见面前姑娘煞白的脸上,冷汗淋漓,眸中似盈了一汪泉水,浸湿了眼睫。 ……卫含章疼的想哭。 可见他看过来时,还是下意识忍住,同他目光对视的瞬间,她愣了一愣,迟疑道:“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实在是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陈子戍垂眸避开她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道:“小伤,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你自己不是说利刃划破的伤口不包扎好,容易化脓的吗?”卫含章眉头微蹙,打量起他来,“你究竟哪里受了伤?” 陈子戍道;“您不用顾忌我。” 以为他还在顾忌名节这种迂腐至极的东西,卫含章不由恼道:“你是殿下身边的近臣,他是什么为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事急从权,你护我性命,他不会责怪你的,名誉会比性命重要吗?” “待会恐怕还有危险,你若是倒下了,谁来护我?” 前面的话,他表情尚且平静,直到后面那句,他才迟疑道:“你要为我包扎?” “……”卫含章默了默,下意识往他腰腹位置看过去,没见伤口才缓了口气:“为何不行?” 陈子戍安静几息,似下定决心般,手指搭上自己的腰封,解开…… 卫含章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连声道:“干什么呢,你伤口到底在哪儿?” 怎么就脱衣服了。 陈子戍停下动作,抬眼望过来,道:“背上。” 卫含章瞪大眼眸:“……”哑然无语。 反悔的话都已经在喉咙口,可见到这人沉静,发白的脸色,又说不出来。 这一路他尽心尽力,伤也是为了护住她所受,卫含章嘴唇动了动,艰难道:“……我看看伤口。” 闻言,陈子戍脱衣裳的动作却没有继续。 “很疼吗?”卫含章蹙眉,凑到他身后。 他的背上的确有两道刀伤深可见骨,血肉模糊跟破损的衣裳贴在一起,比她胳膊上的伤更可怕。 她心头一抖,看着都觉得疼。 突围的时候一片混乱,这人神态动作又丝毫不显,所以她连他什么时候受的伤都不知道。 她静默几息,开口道:“我手受伤没力气撕开你衣裳,你自己脱了吧,我给你上药。” 陈子戍目光放在山壁上两人重迭的影子上,轻轻嗯了一声,手却依旧没有动作。 卫含章等了又等,再度催了声,简直恨不得直接动手。 矫情什么啊,真的是。 终于,这人动了。 就跟并不是自己的伤似得,动作毫不小心,跟血肉粘粘在一起的衣裳被扯开,力道大的让卫含章都看不下去,她急忙阻止,“算了,算了,我来,你别动。” 小心翼翼揭开他伤口处的衣裳,后背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清晰展露在眼前。 第275章 叫她下意识倒吸一口气。 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不疼吗?” 陈子戍双手不知不觉握紧,努力忽略掉背上的视线,没有说话。 卫含章动作很快,学着他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步骤,先是用帕子沾水给他草草清洗了下伤口,又用药粉均匀的撒上去,最后停在最后一步。 伤口太大,帕子不够包扎…… 她犹豫了会,伸手推推身前的人:“喂,想想办法,拿什么包扎一下?” “……”陈子戍就跟患了什么麻痹症似得,反应慢的要命,过了好几息,直到卫含章都忍不住想再催促几句时,才抬手撕下自己身上绵软的内衬,朝身后递过去。 卫含章接过来后,终于想到了什么,正欲包扎的动作也是停顿下来。 伤口在后背,要包扎好必须绕到他胸前…… 察觉出她的顾虑,陈子戍道:“伤口撒了金创粉就够了,不包扎也没事的。” 卫含章有些犹豫,都到这步了,不包扎好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真要包扎,她就算不滚进他怀里,那也太亲密了。 脑海里闪过某个醋坛子的身影。 那人要是知道她……还不知道会怒成什么样呢。 可那人在哪儿呢! 她遇袭都这么久了,堂堂监国太子,媳妇儿差点被人杀了,他人呢? 第239章 萧君湛在哪儿呢? 得到卫含章遇袭消息时,他已经从围场出来,眼见天色昏暗,篝火点燃许久,心上人却还未回来,以为她玩到乐不思蜀忘记了时辰。 正欲遣人去寻,抬眼便看见自己安排在小姑娘身边的暗卫浑身是血赶到,那瞬间,他的一颗心险些要跳出嗓子眼。 他身边的臣工、侍卫们并不认识卫含章身边的暗卫,见来人浑身是血,正欲阻拦,对方却力竭晕厥过去。 萧君湛已经骇然起身,从高台之上快步走下来,疾声命令道:“叫醒她!” 他素来端雅,忽做如此情态,叫在场的臣工们神情各异。 目光再次落在昏厥的人身上,敏锐些的已经预料到许是要出大事。 影一被人扶起,灌下一口参汤,才恢复了些力气,视线看向萧君湛,眼里冒出亮光,急声道:“殿下!围场内有埋伏,姑娘遇刺客袭杀,随行护卫皆死,姑娘所骑之马受了惊,朝山林里面去了,现在生死未卜,您快去救人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臣工们如何惊骇不说,萧君湛却好似失了聪,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那句‘生死未卜’在回荡。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声音冷厉如刀:“邓晨!”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出列,跪拜在地,颤声道:“微臣在。” 他是禁军首领,此次秋猎的安全护卫任务,也是由他领了,现下却出现刺客在围场内袭杀太子妃一事。 足以株连全族的罪过,叫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已然慌了手脚。 “刺客是从哪里来的,事毕后你再给孤交代!”萧君湛满面寒霜:“现在传令执勤禁军,守住这片山林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走。” “臣遵旨!”这是将功赎罪的机会,邓晨重重叩头,领命而去。 萧君湛翻身上马,解下腰间私印,喝道:“谢立!” 长门候谢立躬身走出:“微臣在。” “持孤私印速去京郊北营,点兵一万,上山搜查。”萧君湛解下腰间私印,宁海接过时,亲眼见到自家主子的手在发颤。 谢立慌忙领旨,脸上惊骇不已,这可是军营。 大凌王朝承平日久,上一次动用军队还是先皇在世时的藩王谋反,京城的军营练兵多年,却许久没有见血了。 萧君湛骑于马上,环视周围群臣,视线扫过几位宗室王爷时,眼神里的杀意毫无掩饰。 他的冉冉乖巧可人,从未树敌,却屡遭谋害,全是因为他的太子妃之位,动了这些人的利益。 他错了,他不该心软,早在牵虫粉出现时,就应该狠下心肠,用铁血手段将这些但凡有一丝动机之人,全部血洗。 无论是谁,只要有出手的动机,就该死! 眼下却不是处置他们的时候,萧君湛牙关紧咬,“所有人都回自己营帐待着,没有孤的命令不许离开,违者按谋逆罪论处。” 说完,他手中马鞭用力挥下,胯下骏马疾驰朝围场方向而去,一列东宫亲卫军紧随其后。 从始至终,都无人敢劝。 ………… 夜色已深,狭小的山洞中,卫含章拿着水囊,小心的喝了口水,哄哄自己空荡荡的肚子。 或许是受伤太重,陈子戍肩膀歪靠在洞壁上,合着眼睛似睡非睡,卫含章瞧了他一眼,怕这人昏死过去,小声问:“你要喝水吗?” 对方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卫含章蹙着眉想看看这人是不是还清醒,才略微歪了歪头,就被他握住肩膀推远了些:“别离我太近。” “???”卫含章简直要气笑了,道:“山洞就这么点大,那边还有火堆,我已经缩在角……” 肩膀上的手本来就没收回,许是被她吵的有些烦,将人推远的动作一顿,开始往反方向扣。 卫含章吓了一跳,抬手抵住他胸口,梗着脖子道:“陈子戍,你干嘛!” 第276章 女郎嗓音愠怒,陈子戍听的眉头蹙起,睁开眼的下一瞬对上她怒目圆瞪的眸子。 他终于发现自己差点就要把人抱进怀里,急忙松开手,整个人往后缩了缩,伤口触到墙壁又下意识吸了口气,抱歉道:“我以为在梦中,不是有意的。” “……” 梦中让她离远点还能说得过去,可又扣着她靠近做什么! 卫含章满心不自在,不愿意再同他挤在这么个狭小的山洞里,她抬眼看向入口,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禁军怎么还没寻过来。” “此地是围场最深处,想寻到这边,怕得废些功夫。” 察觉出她的抵触,陈子戍顿了顿,弯腰起身,道:“您稍待,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 “外面乌漆嘛黑的,你能找到什么吃的。”卫含章喊住他:“再说,这山林深处,你不怕遇上猛兽吗?” 这人身受重伤,就这么出去,感觉都不用遇上猛兽,恐怕自己就倒在外面了。 她话明明不好听,可陈子戍却听的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忽然顿住,侧耳听了许久,笑意收敛起来,道:“有马蹄声在靠近,人数不少,当是禁军寻过来了。” 刺客可没有这么多人。 卫含章心中一喜,就听他又道:“为确保谨慎,我出去查探一下,您待在此处。” 说完,他走出山洞,回身看了她一眼,小心将洞口再度遮掩好。 那个眼神很复杂,卫含章抱膝坐于火堆旁,脑海中总闪过他离去的背影,和最后的眼神,提心吊胆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杂乱的马蹄声清晰可闻,越来越近,又过了会,一道脚步声响起,停驻在洞口。 卫含章坐直身体,脊背发僵,瞪着眼看见树枝被移开,熟悉的玄色身影出现在面前,她鼻头蓦然有些发酸。 萧君湛弯腰走入洞内,视线之中只有那脸色惨白的小姑娘,“冉冉…” 他一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听的卫含章想哭,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委屈的要命。 她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也从没受过这么重的利器伤,要不是陈子戍在,她今天就死在黑衣人刀下了。 就算知道外头肯定有不少人等着,却也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给萧君湛瞧的心疼坏了,想抱她出去,才抬起手却终于看见她胳膊被简单包扎好的伤口。 划了道锋利口子长袖,为了方便包扎,被撕的更开。 ……显然不是她自己能做到的。 第240章 被披风裹好,抱出山洞时,卫含章抬眼就瞧见一片火把凝聚的光芒之中,陈子戍被人扶着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静静的望着这边。 她微微一怔,尚未回神便感觉腰间一紧,被捧着抱上了马。 将怀里姑娘遮了个严严实实,萧君湛眼眸垂下,视线落在脸色惨白到了站立不稳的陈子戍身上,“爱卿何处受了伤?” 陈子戍沉默几息,在上方愈发冰凉的目光下,开口道:“后背。” 萧君湛缓缓颔首,并未再问,扯过缰绳,胯下宝驹如同剑影飞射而出。 卫含章以为他会审问自己,遇袭到被救的这段时间是怎么被陈子戍护着逃出来的,那么一个狭小的山洞里,她跟一个男人独处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给他包扎伤口。 以这人小心眼的程度,她甚至认为他会具体到,她跟陈子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要一点一点悉数告知,他才会放心。 可一路上,除了腰间勒紧的手臂在昭示他心情并不平静外,身后男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一直到回了营地,卫含章被颠的七荤八素,被他抱进了自己的营帐。 帐内早有热水备好,他挥退仆婢们,开始动手剥她的衣裳。 卫含章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就要去推他,被萧君湛握住手阻止。 “安分点,你受伤了,需要洗干净伤口再包扎。” 隐忍一路的声音嘶哑刺耳。 他动作没停,三两下将她衣服剥光,抱进温暖的浴桶里。 “我自己洗!”手被握住,卫含章连护住胸口都做不到,羞怒交加:“我会小心不弄到伤口,你出去。” “我只给你洗伤口,不动别的,”萧君湛充耳不闻,面无表情道:“你若安分,我就在外面给你洗,不然,我就进去里面。” “……”卫含章顿时哑了声。 共浴什么的,虽然经历过,可那毕竟是醉酒后,现在她清醒的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进浴桶里来。 掌下不断挣扎的姑娘安分下来,萧君湛瞧了她一眼,又一声不吭的收回视线,小心给她洗净手臂上的污血,在她的再三催促下啊,才终于退了出去。 等卫含章套好寝衣出来,就被一直在外等候的人拦腰抱上榻。 薄被将怀里姑娘裹好,萧君湛唤了一声,宁海带着几名御医进来。 都是老熟人,卫含章沉默的伸出手腕。 御医们轮番把脉,又互相商议几息后,凝重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道她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失血过多,好在刀口无毒,小心恢复即可,没有性命之危。 卫含章松口气之余,感觉自己靠着的男人,胸膛也缓缓舒了口气。 御医们开了方子退下。 第277章 身后男人扶住她的肩,轻轻褪下她右半边衣裳,用手帕草草包扎的伤口被留下来的医女拆开。 皮开肉绽的刀伤出现在小姑娘嫩生生的胳膊上,狰狞可怖。 将她揽在怀里靠着的男人心头猛地一颤,下颌线紧绷,满腔杀意疯起。 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她屡次遇险。 伤口被重复清洗,重复上药,卫含章疼的直吸气,肩膀上的手轻轻拍哄。 “冉冉乖…马上就好了,”不顾室内还有旁人在,萧君湛的吻一点一点落在她的脖颈和耳畔,软着嗓音哄她。 “……”卫含章缩着脖子忍了很久,好不容易伤口被包扎好了,等医女出去,她尚未松口气,便听见身后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好姑娘,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卫含章一愣,问:“那些侍卫,还有暗卫呢?” “只有影一活着出来,其他人等全数被杀。”萧君湛拢了拢她的肩,耐心道:“影一现在昏迷不醒,所以冉冉,你同我说说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悉数道出。” 其他人等全数被杀…… 卫含章眼睫微颤,想到这几天见到的熟悉面孔,还有那三名暗卫。 知道她心软,萧君湛将她抱进怀里哄了许久,直到再也忍不住吻住她的唇,温柔舔舐。 一点一点尝她,所有的情绪都通过这个吻传递过去,他的后怕毫无掩饰,卫含章清晰接收到了,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要推拒这个吻。 最后他颤抖的松开唇,定定望着她许久,哑声道:“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亲自带兵上山找人时,精通骑射的他慌的几乎要握不住缰绳。 满脑子都是‘生死未卜’四个字。 她有没有事。 是不是还……活着。 还是在哪个地方等着他来救她。 山林野兽这么多,她受了伤会不会被猛兽袭击。 ……若刺客得手,她的……尸身会不会被猛兽啃噬。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这么清楚什么叫害怕。 直到在山洞,这个满身鲜血脸色惨白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慌张害怕都演变成了心疼。 ……太心疼了。 被他这么看着,让卫含章有些莫名想哭,她不理解自己的反应,只当自己是受了伤觉得委屈。 她眨了眨眼,强忍泪意,开始将从进围场,到遇袭,再到黑衣人砍断疯马前蹄,被陈子戍正好救下的一系列经过都说了出来。 萧君湛抱着她,静静的听着,神情始终平静。 最后低头亲亲她的额,问:“指引你去那片围场的侍卫,后面是带着猎物回行营了,还是死在里面?” “中途的确有人送猎物回来,那人也正好在其中,”卫含章想了想,蹙眉道:“不过是侍卫头领随手指的人,应该……” “嘘!回答我的话就可以了,”萧君湛只听的进前面那句,他道:“剩下的由我来查证判断。” 卫含章恍然一惊,他是连侍卫头领都怀疑上了吗? 可侍卫头领都死了啊。 “你要记住,身处高位,很多事不能先下定论,总有人会为了目的在你面前演戏,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付出的,哪怕是生命。” 萧君湛道:“事情真相如何,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第241章 从如何进入那片被刺客埋伏好的围场,再到遇袭是侍卫们的反应,马匹受伤等等一系列经过,他问的仔细,卫含章也十分配合的回答。 直到陈子戍出现救下她,卫含章说着说着声音不自觉就变小了些,握在肩膀的手轻轻一拢,萧君湛安抚道:“冉冉无需有所顾忌,陈子戍救了你,当时情况惊险,你们避入山洞是事急从权,我不会介意。” 卫含章干笑了声,小心抬头看向他:“……是吗。”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萧君湛嗯了声,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贴着唇问:“你胳膊上的伤是他给你包扎的吗?” 成年男人的气息霸道无比,一整个将她笼罩起来,卫含章发现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正好被他卷在怀里…… 她梗着脖子,别扭的往后退了退,才应道:“是的,当时流了很多血……” “不用解释这些,事急从权,你的安危更要紧。”萧君湛淡声打断,肩膀上的手移到她的耳后,缓缓摩挲她细嫩的耳垂,又问:“那你呢,他的伤你给他处理了吗?” “……”卫含章一噎,低声道:“你不是不介意吗,为什么还要问?” 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萧君湛神情顿时就变了:“陈子戍伤在后背,你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不介意是因为事关她的安危,任何事都比不上她的安危重要。 不代表他心爱的姑娘去给别的男人上药包扎,他还能不介意。 卫含章明白他的意思,被他这么直直的看着,心里莫名发虚。 “说话!”下巴被握紧抬起,萧君湛额头抵住她的,两人目光对视着,他咬着牙道:“你主动给他上药?” “……”卫含章呼吸都放慢了,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才小声解释道:“他伤的很重,又有刺客在追杀我们……而且山林中很危险,我帮他也是在帮自己啊。” 第278章 她倒是乖顺,被他这么逼问也不恼。 可她解释的越认真,他的怒意却越盛。 ……若不是觉得心虚,以她的气性,哪里会理会他。 为何会心虚? 脑海中闪过的答案让萧君湛有些喘不上气,他下意识松开她的下巴,坐起身,平息剧烈的情绪波动。 良久后,才垂眸道:“伤在后背,你怎么给他包扎的?” “……”卫含章张了张嘴,在他的眼神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说啊!” 卫含章打了个激灵,迅速道:“还能怎么包扎,就那么包了啊。” 萧君湛目光一暗,冷声道:“你脱他衣服?” “你不是也说事急从权吗。”卫含章干脆也坐起来:“我没看到他什么的,也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想法……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这个神态,让萧君湛心中燥郁更甚,他极力按捺住几欲疯起的怒火,咬牙问:“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要碰他?” “我没碰他!”本来就受了惊吓,又失血过多,又困又累,还要被连番审问,卫含章也恼了:“当时只有我们俩,我总不能看着陈子戍受伤去死吧?他要是死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还有,我真的没碰他!”她认真的伸出手指比划,道:“衣服是他自己脱的,我就是给他上了点金创粉,一点都没碰到他。” “是吗?”萧君湛幽暗不明的眸光定定的望着她,忽然开口道:“如果换做是别人,你也会主动上药吗?” 卫含章一愣,旋即点头道:“当然。” 对这人的醋意算是极为了解,她有些无奈道:“你不要介意这个好不好,我跟陈子戍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他在我眼里也绝对没有你以为的不同。” “别生气了,行么?”她试探性的伸手握住他:“我又累又困,很想休息了。” 萧君湛垂眸望向她主动握住自己的手,隐隐透着暴戾之色的神情缓了缓。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让你休息。”他轻轻握住她的后颈,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陈子戍救了你两次,你会因此心悦他吗?” “当然不会!”卫含章声音坚定,像是被这个问题冒犯到了,大声道:“萧伯谦,你要我说几次啊,我永远不会对陈子戍有意的。” 这本来是极其完美的答案,可萧君湛却好似失了神,定定的看着她:“你厌恶他?” “我厌恶他不可以吗?”卫含章蹙眉道:“难道你想我喜欢他?” “卫含章!”他脸色大变,握住她后颈的手不受控制猛地握紧,拽到近前,厉声喝问:“你告诉我,你该厌恶谁!” “你做什么!”他神情狰狞可怖,让卫含章又痛又怕,挣扎道:“快放开我!” 她的挣扎叫萧君湛再也控制不住,握住她的脖子将人摁倒在榻上,抬手便撕开她身上的寝衣,目光直直看向她没有受伤的左臂。 光滑细腻的肌肤在烛光下白的晃眼,他只看了一眼,便红了眼眶,就像不信邪似的俯身压下去,埋入她脖颈间发狠的亲吻,“讨厌我啊,你不是应该最讨厌我吗?这才多久,你怎么就变了!” 语调再不负平日里的冷静,暴戾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挣扎间,不小心触碰到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卫含章身体微微颤抖,嘴里溢出一道痛呼。 萧君湛心头一紧,下意识停住了所有动作,检查一番见伤口没渗血后,缓缓松开她。 两人都平静了下来。 他脸色依旧铁青,眉宇间一片冷意,静静的看了她几息,颤声道:“冉冉,你跟我说过你一定不会移情他人的。” 卫含章已经反应过来,也明白了他勃然大怒的原因,怔怔的回视他,无言以对。 多离谱。 她竟然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感到厌恶。 偏偏是在她身中欢情蛊的情况下。 所以,她真的移情了别人? 卫含章咽了咽喉咙,嘴唇微颤,试图解释:“我也没那么讨厌他。” 她神情小心翼翼,是那种怕极了的模样。 她怕他什么呢? 萧君湛闭了闭眼,竟然笑了。 笑自己真是蠢,秋猎这段时间,他们一日比一日更亲近,她不再排斥抗拒自己,眼里也不会不受控制的流露出厌恶之色。 就算再亲密的行为,她的身体也不会抵触。 一切都在恢复如初。 他满心欢喜的认为,她在摆脱欢情蛊的控制,重新喜欢上自己。 结果,原来是换了心上人啊…… 他捧在手心怎么宠都嫌不够的小姑娘,喜欢上了别人。 这个事实,让萧君湛心尖都在颤抖。 第242章 面前的男人笑的比哭还难看,卫含章瞧的眉头微蹙,下意识开口:“你不要这样。” 她想握住他的手,却被他抬臂躲开,一下子就愣住了。 萧君湛站起来,整理好自己,垂眸定定的看着榻上衣衫凌乱的姑娘,眼眸中透着幽暗不明的火光。 最后,他微微一笑,问:“能不能告诉我,除了救你两次外,你心仪陈子戍哪里?” 卫含章打了个冷颤,急急摇头:“我不心仪他。”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语气柔软,弯腰笑道:“那你说,他是不是心仪你?” 第279章 卫含章哑然无语。 他目光冷了下来,脸色阴沉的吓人,冷声道:“今夜我是不是去早了,打扰了你们?” 他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讥讽的语气对她说话,卫含章听的又急又怒,推他一把:“你胡说什么!” 胡说吗? 萧君湛轻嗤了声,最后看她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萧伯谦!”卫含章喊住他,“我不是故意讨厌他的,你不要因此牵连别人好不好?他只是救了我而已,没有他我今天就死在了黑衣人的袭杀之下,你……” 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影已经快步走出了营帐。 望着空荡荡的营帐,卫含章止住了声音。 绿珠绿兰很快进来,见她神情恍惚,衣衫破损到几不蔽体,皆暗自一惊,不知道主子们怎么又闹起来了。 问自然是不敢问的,轻手轻脚伺候她换了身新的寝衣,便退了下去。 这边,萧君湛一出营帐,便冷声问道:“陈子戍在哪?” 正上前伺候的宁海闻言微怔,赶紧领路。 发生这么大的事,身为当事人的陈子戍当然不能回自己营帐,这会儿被安排在太子连营里。 萧君湛进去时,御医正在为陈子戍包扎,见他进来,营帐内的人都急忙行礼。 帐内烛火通明,萧君湛没有叫起,目光放在陈子戍光裸着的上半身上,神情莫测。 宽肩窄腰,腹肌紧实,看着精瘦有力。 ……就是这幅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吗? 他漆黑的眼眸中,布满浓浓寒气,叫帐内众人心头微凛,如坠冰窖。 良久,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之际,他终于开口道:“都起来吧。” 王御医大松口气,继续方才的活,站在陈子戍身后,手握绷带绕过他胸腹,一层一层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萧君湛静静的看着,牙关紧咬,被这么死亡注视着,王御医呼吸都不自觉屏住,等包扎好后,急忙告退出去。 营帐内只剩君臣二人。 陈子戍一言不发单膝下跪。 萧君湛没有叫起,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下跪。 两人都心照不宣是为何故。 他微眯着眼,沉默几息,问:“她也是这么给你包扎的?” 陈子戍道:“臣有罪。” “你的确有罪!”萧君湛再也忍不住,抬脚踢向他的肩头,恨声道:“孤早就警告过你,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收起来,你竟敢让她为你包扎伤口?” 竟敢勾得那姑娘变了心意! 可这话,以萧君湛的骄傲怎么能对臣子说出口。 他死死的盯着再度跪下的臣子,眼眸被杀意染红,“你怎么敢!” 陈子戍并不辩驳,只叩首拜道:“卫姑娘心地善良,不忍见臣重伤不治,是臣的错,臣不知分寸,请殿下惩处臣一人。” “孤的太子妃,尚轮不到你来求情。”萧君湛不怒反笑,轻声问:“你自己说说,觊觎主母该怎么惩处?” 陈子戍叩头不语,等候发落。 营帐内沉默良久,萧君湛视线放在他包扎好的后背。 刚刚被他踹了脚的缘故,白色的绷带溢出了鲜红血迹。 伤的确实不轻。 没有这个人的拼死相护,他的冉冉今日恐怕已经丧命。 一片死寂中,萧君湛道:“大理寺卿这个位置爱卿若还想坐,限你五日内,查出围场袭杀太子妃的幕后黑手。” 一万将士搜山,不但将卫含章找到,也搜出了几名黑衣死士。 虽然大半当场服毒自尽,但也有两个,被卸了下巴,抠出毒丸,抓到了活的。 查案是大理寺分内之事,陈子戍微微一怔,旋即深深叩头,领命:“臣遵旨。” ………… 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身上又有伤的情况下,卫含章这一晚睡的格外不安稳。 每每睡着,要么是被伤口痛醒,要么就是被噩梦惊醒。 最后一次满头大汗从噩梦中醒来,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营帐没有那人的身影,他真的一夜都没来。 她应该开心的,毕竟这段时日她对他避之不及,最是厌烦。 可她此刻不但不觉得开心,反倒觉得心口似有凉风灌入,空空荡荡。 难道是她喜欢上了别人,所以对他也不厌烦了吗。 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他是生气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第三日,才被确定。 他真的生气了。 之前恨不得时时刻刻同她待在一块儿的男人,连续三天都没有出现。 巡猎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她的受伤而中断,所有人都欢喜的在围场射猎,只有她被困在这个营帐里,寸步难行。 除了卫恒和江氏,和几个表姐偶尔来看她外,没有人能进来。 袖子被扯住,卫含章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道:“你说什么?” “人家跟你说这么久,你都没有认真听吗。”江知雪睨了她一眼,嗔道:“我是问,冉冉你同太子殿下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怎么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这些天都没见他来看你。” “谁知道他怎么了,”卫含章只觉得心口一闷,脱口而出:“管他来不来,不来正好。” 闻言,江知雪吃了一惊:“你不喜欢殿下吗?” 第280章 “嗯,”卫含章把玩腰间的玉珏,轻声道:“不喜欢。” “……”江知雪眉头微蹙,看了她许久,忽然道:“冉冉你若真不喜欢,不如成全了我,实不相瞒,我仰慕殿下久矣,一直不敢对你明言,是不想咱们姐妹感情因此生分,既然冉冉你对殿下无意,想必巴不得他另寻新欢吧?” 第243章 卫含章像是没听明白:“你此言何意?” 江知雪不答反问:“你真对殿下无意吗?” “……”卫含章抿唇不语,抬眸静静看着她。 “你不要恼我,”江知雪垂下眼帘,面上露出几分羞惭,小声道:“自从那次在定国公门口远远见过殿下后,我眼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当日我外祖家上门退亲时,除了难堪外,我心里竟还有着庆幸,或许后头有更好的等着我呢。” 她伸手过来,认真解释:“后来听闻冉冉你被封为太子妃,我也死了心,若你跟殿下两心相许,我必定不会将自己心意说出来叫你为难,可是……” 说到这儿,她再度开口问道:“冉冉你对殿下若真的无意,何不成全了我呢?” 卫含章道:“不行!” “为何不行?”江知雪眉头微挑,奇道:“我瞧你待殿下十分冷淡,想来也不介意他另寻新欢,比起他寻了别人,怎么就不能是我?” “反正就是不行!”卫含章再度拒绝,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雪姐姐不要再说了。” “怎么就恼了,”江知雪凑近看了看她,低声问:“还是说,冉冉你其实对殿下并非不喜?” “当然不是!”卫含章大声反驳:“我再不喜欢他,他也会是我丈夫,我从未想过跟姐妹共事一夫。” “冉冉好不讲理,你既不喜欢殿下,为何如此霸道?”江知雪不解道:“就因为我是你表姐吗,这有什么关系,听闻咱们陛下后宫就有两对嫡亲姐妹,一对姑侄女,你我若能一起侍奉殿下,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我不讲理?你在说什么胡话?”卫含章看着自己这个三表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难以置信道:“我跟你一起侍奉殿下?” “你不喜欢殿下,又不允许别人去喜欢他,殿下他日理万机,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这怎么行,”江知雪一脸不赞同的神情,又极其自然的问道:“冉冉能否给我一个亲近殿下的机会,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定不争不妒,一心伺候好他。” “……你,”卫含章简直要心梗,怔愣的看了她一会,“你这些话是认真的?” 江知雪一顿,颔首道:“真心的不能再真心。” 闻言,卫含章心头一颤,跟不认识面前人一样,眼神都有些放空。 她记得自己这个表姐,虽然敏感小气,十分脆弱,但却是最体贴人的性子啊。 用另外一个世界的话说就是,有些讨好型人格。 最识大体的是她,最善解人意不叫人为难的也是她,可现在她是怎么能说出这番话的。 ……就这么喜欢那个人? 喜欢到不顾羞耻,跑到她面前,亲口告诉她,自己对她的夫君有意? 想到那人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一身高不可攀的气势,清冷疏离的劲儿,就算不是万人之上的储君,勾动几个闺阁小姑娘的心恐怕也简单的很。 卫含章心中莫名恼的不行,她再度拒绝:“绝对不行,我绝对不会给他身边安排人。” 她跟萧伯谦闹再大的别扭,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就算在初中欢情蛊时,她对他的抵触之意,都出现了生理不适,也从未想过为他另寻新欢,好让自己得以喘息。 被再三拒绝,江知雪脸色却半点没变,只了然的颔首道:“冉冉既然不肯,那就算了。” 卫含章才松了口气,就听她又道:“但让我轻易放弃也是不行的,你不帮我,那我用自己的法子去接近殿下,总可以了吧?” “……什么法子?” “这你就不用管了,”江知雪微微一笑,打趣道:“我坦率的跟冉冉你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你不帮我,我也不怪你,但我勇敢去亲近自己心上人,你也不要恼我好不好?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咱们的姐妹感情。” 卫含章没有说话。 江知雪扯了扯她的衣袖,娇声道:“我知道殿下是冉冉你的夫君,但我实在喜欢他,不试试我没办法让自己死心,冉冉你就答应了好不好?” 才批阅完紧急政务,萧君湛如往常般一边问询着那小姑娘今日的情况。 药有没有乖乖服下,睡的好不好,膳食用了多少,一问一答间,明黄色的营帐已到眼前。 才刚刚靠近,这句话就清楚传入主仆二人耳中,脚步顿时齐齐一滞。 里面,卫含章不解反问:“你让我答应你什么?” 她还能阻止别人去追求自己的心上人吗? 表姐说的没错,反正是不喜欢的人,他另觅新欢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没道理自己不喜欢,还不允许别人惦记。 想到这里,她唇瓣抿的死紧,淡淡道:“你真那么喜欢,就去追,不用在意我。” “你同意了?”江知雪愣住了:“你真对殿下无意?” 她们姐妹几个从小一起长大,自己小表妹是个多霸道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但凡是心爱的东西,那是绝对不容许人染指的。 第281章 帐外,宁海屏息静气,心里直念佛,不动声色瞧了眼自家主子的面色,急忙低下头来。 暗自祈祷里头的人不要乱说话。 就听见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姑娘沉闷的声音响起,她语带嘲讽道:“我当然不喜欢,雪姐姐若能让他移情,对我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宁海眼前一黑,简直要吓死过去。 心上人话里话外的嫌弃之意,是天底下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子听了都会伤自尊的程度。 更何况说的是他家殿下。 真是满腔心意,被弃如敝履。 随身内侍惊骇到心惊肉跳,身为当事人的萧君湛却面不改色,他停滞的脚步一拐,转身就走。 ……再听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帐内姐妹俩均不知外头来过人,对话还在继续。 卫含章提点道:“殿下瞧着温和宽厚,实则并不是个好性儿,刘婉宁就是前车之鉴,雪姐姐切记注意分寸。” “……”江知雪无言的望着她,心里还是不肯相信她对殿下真的没有半点情意。 第244章 自卫含章受伤那日起,她在帐内养伤,萧君湛也陪着再没有进入过围场。 此时正午已过,若按照这几日的惯例,他原本应该问过那边情况后,便趁着午休时分进去瞧瞧人。 可现在,他却带上一队亲卫,策马奔腾于围场内,面容冷峻,围杀猎物玩的兴起。 杀气与血肉迸发,喊声震天,有勇于表现的儿郎们见太子亲临,欲大显身手,直接上去与猛兽赤身肉搏。 人兽交战的场面,让人热血沸腾,不断叫好。 萧君湛拉开弓箭,目光越过这雄浑热烈的角斗场,对准一头正在奔逃的猎豹眼睛,闲庭信步般射了出去。 一箭射出,他也不看是否命中,翻身下马直接坐于软椅上,目光看向场内厮杀激烈的人兽战场。 敏锐些的近臣已然发现,这几日本就心情不好的殿下,眼下的心情愈发不好。 没人敢上前惹晦气。 不远处,有几名勇士靠肉身围攻一头黑熊,周围欢声震天,擂鼓喧嚣。 这样的猛兽气血旺盛,体积庞大,又是困兽之斗拼尽全力,一旦被它的利爪扫到,便是血肉模糊的重伤。 围攻的几人小心谨慎,却依旧有人不慎被抓伤,正满脸发白闪躲之时,一支箭矢临空射来,正中黑熊嘶吼的大口,一箭毙命。 周围静了一瞬,下一刻,欢声雷动。 散乱的人群之中,能一箭命中猎物死穴,箭术不凡,是一员猛将。 萧君湛目光投过去,落到持弓之人身上,眼眸微变。 顾昀然弯腰行礼,躬身道:“臣参见殿下。” 他赤裸着的上半身,还带着少年独有的削瘦,可一身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腹肌壁垒分明,依稀有了成年男人的力量感。 萧君湛看了几息,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顾昀然道:“臣射杀黑熊只是取巧,赏赐实在愧不敢当。” 萧君湛不再多说,只是微微抬手,身后宁海会意,一个眼神,就有内侍手捧一件灰毛镶边墨绿色纹鹤刻丝大氅献上。 宁海道:“殿下钦赐,顾公子还不谢恩。” 这是此次围猎前三甲的奖赏,御赐之物,其中的贵重已不在东西本身,而是上位者的态度。 顾昀然平静的接过赏赐,再次拜倒谢恩。 君臣尽兴而归。 回到营地,逐鹿台上,宁海立于萧君湛身后,见一内侍小跑着过来,便下了台阶,问:“什么事儿?” 那内侍小声说了些什么,宁海脸上露出古怪之色,挥手遣退人后,快步走上逐鹿台,萧君湛显然已经注意到这边动向,抬眼望了过来。 宁海神情微妙,低声道:“江家三姑娘在您帐外求见。” 萧君湛持握酒杯的手一顿,语气寡淡道:“不见,叫她滚。” “她说有要事跟您商议。”许是头一回见这么邀宠的,宁海有些嘲讽道:“事关卫姑娘。” 拿着自家姐妹作筏子,来亲近人家的夫君…… 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能干出这种事。 萧君湛眼神一冷,思忖几息,竟然站起身,“那就去瞧瞧。” 他倒要看看这位江三姑娘有什么关于冉冉的事要商议。 九月底的天,秋风冰凉,明黄色的帐篷包前,江知雪静静而立,她一袭红锦镶金斗篷,难掩纤细身姿,发丝轻挽,本就有七分颜色的少女,愈显娇俏。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轻轻转身,见到来人后,神色微喜,恭敬见礼道:“臣女给殿下请安。” 萧君湛恍若未闻,径直走入营帐。 他身后的宁海抬了抬手,低声道:“您请吧。” 江知雪心头打鼓,来到京城后,无论是出门赴宴,还是这次秋猎,她跟在小表妹身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冷遇。 少数几次同这位内侍总管打交道,那时对方笑容和善,极其热情周到,可眼下,虽然没有明言,但无不透着嘲意。 她定了定神,抬步走了进去。 萧君湛坐在茶案旁,骨指握着白玉茶杯,目光放在面前色泽清透的茶水上,姿态怡然又透着莫名的威仪。 江知雪微微福身行礼,就听见前方男子清凌的声音响起。 第282章 他道:“有什么事,跪下禀告。” “……”江知雪才顿了顿,那人眼神便递了过来,冰冷彻骨,望之让人脊背发凉,她膝盖一弯,当即跪了下去。 萧君湛收回视线,道:“说吧。”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江知雪心里已经有了退意,她从未想过,没有冉冉在场,单独面对这人会是这样的处境。 明明他对着表妹,一派温柔轻哄之态,是世上少有的好郎君。 见她神游天外状,宁海低声道:“还请江姑娘醒醒神,殿下时辰宝贵着呢。” ……可容不得这般耗费。 江知雪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好在她本就没有抱着太大期望。 她深吸了口气,叩首道:“臣女来此是为了给殿下您分忧。” 萧君湛眼都没抬,品了口杯中茶。 江知雪道:“这几日冉冉受伤,却不见您去瞧她,臣女猜测您同冉冉当是闹了别扭,便问了她几句,结果她的回答……不免叫人忧心。” 她顿了顿,见上方的人始终不开口,踌躇几息,问道:“臣女斗胆,敢问您可是对冉冉的心意不明而不满。” 宁海暗道了声晦气,赶忙上前一步道:“有话直禀,殿下宽厚,江姑娘也莫要自误。” ……真就哪疼往哪戳啊,殿下的痛处是谁都能戳的吗,卫姑娘那是人家有底气,他家殿下怒成啥样都愿意为了人家自己忍着,旁人又算什么? “……是。”她还能怎么办,满心只剩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走这一遭。 她自认来此虽也有想试试自己能否上位的私心在,但更多的还是真心想为这两人解开矛盾。 哪里想到过神仙打架,是她能掺合的吗? 可已经架在这儿了,江知雪只能继续道:“那臣女就直说了,臣女同冉冉从小一块儿长大,对她可谓十分了解,臣女敢笃定,她对您绝非如她自己所说没有情意。” 萧君湛眸光微动,垂眼看向下方:“说下去。” 第245章 “臣女有一计,或许可以让她明白自己对您的心意。” 江知雪停了一停,有些踌躇道:“您或许不知,冉冉性子大方,但她在一些常人看来司空见惯的地方,却格外小气,霸道极了,她……” 剩下来的话,消失在上方男子乍然变冷的眸子里。 您或许不知…… 萧君湛收回视线,怔怔的看着杯中茶水。 他怎么可能不知,那姑娘从小到大的所有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的确小气,看见姓顾的同别的小姑娘说话都会生气,要求他必须跟所有姑娘保持距离。 将醋意放在明面上,时时耳提面命。 就算这样,那姓顾的还是瞒着她收了两个通房。 至此,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才出现了裂痕。 可对他呢? 她说,若他能移情别人,对她是一件好事。 想到今日在营帐外听见的话,萧君湛心头冰冷。 帐内一片死寂,江知雪膝盖发麻,哪怕江家落难,入大牢的那次,她也没有跪过这么久,一身娇养的细皮嫩肉恐怕都已经青紫。 可她却不敢开口说话,屏气凝神,连呼吸声都放的极轻,整个人甚至有些轻微发抖。 良久,萧君湛饮尽杯中茶水,垂眼道:“你是想让孤宠幸你?” “不不不,”江知雪连连摇头,急切道:“臣女不敢有此妄想,臣女只是认为,若让冉冉见到您另寻新欢,嫉妒之下,或许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萧君湛道:“听起来是个好办法。” 江知雪眼神一亮,正欲答话,就听他又道:“冉冉把你当亲姐姐对待,你欲做孤的新欢,不怕惹她难过吗?” 再贤惠大度的夫人,都不能容忍家中姐妹惦记夫君的床榻,何况他的冉冉气性大的很,眼里容不得沙子。 小姑娘现在是犯傻气,才希望他能移情别人。 他若真这么做了,哪怕只是做样子,她也绝对不会开心的。 这一点,萧君湛看的很清,也正因为看的清,才想知道这位江家表姐跑来,以‘为他分忧’的理由接近他,可有顾忌到自己的小表妹。 这厢,江知雪被问的有些脸热,她也知道自己此番行为的确不妥帖,可很多事,不去试试是不会死心的。 或许此生都会遗憾。 她羞愧的说不出话,萧君湛也没有耐心久等,微微一抬手,宁海便会意。 几步过去走到跪在地上的江知雪面前道:“姑娘请回吧。” 江知雪微怔,下意识抬头看向茶案前坐着的人,“您……” 萧君湛道:“滚出去。” 宁海吓了一跳,不敢拖延,急忙拉着已经吓软腿的江知雪起来,连扯带拽将人提了出去。 “站稳了您。”出了帐,宁海便松开手,对着脸白成一片的姑娘,似笑非笑道:“您可知道您今儿能从里头囫囵出来,可都是借了那位的脸面呢。” 说到‘那位’时,他对着不远处的明黄帐篷拱了拱手。 “……我知道的。”江知雪羞耻到险些要委顿于地,被两名宫婢一左一右扶着。 “既知道,那便收收不该起的心思,殿下能饶您一次,可不代表次次都能这么走运,”宁海上下打量她一眼,面上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厌色:“您请回吧。” 第283章 说什么为殿下分忧,让卫姑娘尝到了妒忌之味,便能察觉出自己的心意。 无非是想接机同殿下走近,试试能否近水楼台先得月,与自荐枕席何异? 这点浅薄伎俩,就连他都能一眼分辨出,竟也想试图哄了他家殿下? ………… 卫含章正在换药,她坐于软榻上,半边衣裳敞开,右肩连同胳膊都露在外头,藕色小衣也现出一角,脸上因为疼痛嘴唇有些发白。 皇室所用的金创粉确实不凡,不过几日时间,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就是看着还是吓人。 医女小心的抹上祛疤膏,正要裹上纱布,帘帐被人从外掀开。 消失几日的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身姿修长,一入内便叫里头几位姑娘感到压迫感十足。 抬手止住欲行礼的医女,萧君湛看了还未包扎的伤口一眼,抿唇问:“还要多久才能彻底愈合?” “回殿下,”医女轻手轻脚包扎好伤口,局促道:“卫姑娘的伤口养的很好,大概再过个三五日,方能痊愈。” 萧君湛面色稍霁,弯腰伸手握住榻上姑娘光裸的肩膀,想为她把衣裳穿好。 卫含章蹙着眉侧身避了,低头自顾自的整理衣裳,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再抬头时,才发现医女还有绿珠绿兰都退了出去。 帐内只有他们俩人。 “伤口恢复的不错,”萧君湛坐在榻边,伸手拂开她耳畔的碎发,笑道:“几日没来瞧你,冉冉心情是不是好极了?” 毕竟,心情好了,才有利于病愈。 卫含章明白他的意思,偏头躲开他的手,轻轻嗯了声,道:“殿下说的不错。” 他的手落了个空,顿了一顿,再度朝前抚上了她的脸,不顾她的躲避,轻轻摩挲了会,还是笑道:“要不要我把陈子戍喊来陪着你,想必你心情会更好。” 闻言,卫含章表情难看至极,咬紧牙关不语。 他的手还在脸上缓缓滑动,最后落于她的唇瓣,指腹轻碾,将略微发白的唇色抚弄的渐渐发红。 最后,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俯身而下,卫含章急急抬手抵住他的胸口:“我不要……” “嗯?”萧君湛握住她的手,置于唇边轻吻,笑道:“不要我,难道还真想我给你把陈子戍喊来?” “你不要扯别人!”指尖被他亲的发颤,卫含章握紧成拳,重复道:“不要扯别人进来!” 不要扯别人进来? 萧君湛垂眸看着她,浮于表面的笑意渐渐收敛,淡淡道:“昨日夜里,你三表姐来孤的营帐,主动求见。” 卫含章一愣,怔怔抬头。 他眼里情绪复杂,似悲悯,似自嘲道:“是冉冉你先准许别人进来的,你默认她来向孤邀宠。”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如此自称。 卫含章定定的望着他良久,轻声问:“你见了?” 第246章 萧君湛颔首道:“见了。” 此话一出,卫含章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你夜里召见一个姑娘?” “不错,”萧君湛淡淡道:“冉冉允许她来向孤邀宠,那孤自然得给你这个面子。” 给她面子? 卫含章瞪大眼睛,一骨碌将他推远:“你都给我面子做什么了?” 萧君湛只看着她,并不言语。 他神情平静,根本让人瞧不出什么来。 被这么看着,心头乍然而起的怒意突然就消失了,卫含章如泄气般往后靠了靠,轻轻道:“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是不想知道,还是根本就不在意?”见她这般态度,方才还平静的男人眼神一冷,“孤夜里召你姐姐入帐,你都无所谓对吗?” “你非要这么想也行,”卫含章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现在请你出去,我累了想休息。” 说着,她作势就要躺下,下一瞬后颈便被握住,整个人直直入了他怀里。 尚未反应过来,下巴又被抬起,熟悉的气息逼近,嘴唇覆上一抹温热。 他亲的很认真,一点也不凶,温柔的要命。 齿关被撬开的瞬间,她闭上眼,抵在他胸口的手由推拒改为握住他的衣襟,乖乖的让他亲。 很缠绵悱恻的吻。 可一吻结束,她埋头于他颈窝喘息时,却听见他说:“所以,孤这么亲吻别的女人,你也无所谓是吗?” “什么意思?”卫含章浑身一僵,脱口而出道:“你这么吻过谁?” 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捞出来,两人双眸对视间,他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道:“冉冉不是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她顿了顿,难以置信道:“我表姐?” 他沉默以对。 这种沉默被卫含章视做默认,她下意识开始抬手拭唇,大脑像是已经停摆,只机械式的擦拭嘴唇。 最后被看不下去的男人握住手腕阻止。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他怀里,急急忙忙将人推开,往床榻角落退了退。 萧君湛气笑了:“你这是做什么,孤另寻了新欢,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闻言,卫含章只当江知雪将自己的话告诉了他,而这人或许是因为生气,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考量。 总之,他真的将人笑纳了。 夜里,营帐,孤男寡女,万人之上的君主,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第284章 她方才竟然还天真的以为他是故意试探自己。 卫含章闭了闭眼,道:“殿下既然另寻新欢,还来我这儿为何?” 明明已经用尽全力克制心头因他而其的兵荒马乱,可声音还是隐隐有些发颤。 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萧君湛眉头微蹙,淡淡道:“无论如何,你都是孤的太子妃。” “……无论如何?”卫含章轻嗤了声:“殿下有了新人都不忘我,真是情深义重,我是不是该谢主隆恩?” 终究没忍住,萧君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轻声道:“冉冉这般模样,真让人误会。” 任谁看了,不会认为她是在拈酸吃醋呢。 他眉宇间的冷意渐渐消融。 又是这样明亮温柔的眼神,若是平常,被他这么看着就算是再恼,她的怒意也会不自觉消散。 可现在,他分明已经同别的女人搅到了一起,怎么还能在她面前露出这么一副温柔纵宠的眼神。 心里怒痛交加,一口气堵的难受极了,卫含章伸手捂住胸口,不理解自己会为他这么难过。 凭什么让她这么难过。 不是不喜欢他吗? 不是说她喜欢的是陈子戍吗? 不是中了欢情蛊吗? 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痛。 她吸了吸鼻子,不甘道:“我呢?” “什么?”她眼睑都泛起了红晕,眼看着就要落泪,萧君湛伸手握住她的肩,完全败下阵来,正要哄她几句,就听她道:“我说,若我也跟别人这么亲吻呢?” 肩头的手停住,他似乎没听清,侧耳凑近,重复道:“你说什么?” 卫含章抬起手,用力擦拭了下嘴,张口欲言,就被他狠狠捂住唇:“孤提醒过你,口无遮拦也要有限度,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嘴被捂住,卫含章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睛望着他,见他目光冰冷,神情狠厉的模样,非但不害怕,心底反倒升起几分快意。 就该这样才公平,凭什么让她一个人那么难受。 两人对视几息,萧君湛松开手,道:“想好了再说。” 卫含章垂下头,一声不吭。 觉得自己这么故意气人确实挺没意思的。 “说话!”久不见答话,已经脑补一圈的男人伸手抬起她下巴,脸色发青的问:“是顾昀然还是陈子戍?” “你别这样!”卫含章被他这神态唬了一跳,下意识想认怂,可一想到他都夜召她表姐入帐伺候了,认怂的话顿时就收了回去。 甚至连他凑近的气息都感到十分膈应,不断挣扎,试图躲开下巴上的那只手。 萧君湛哪里能容她逃脱,指骨紧了又紧,死死掐住她的下颌,眼神冰冷的注视。 多好看的姑娘,哪哪儿都照着他的心意长的,骄纵肆意的小性子都无不让他欢喜,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眼,他便打定主意要将人收入怀中,妥善呵护。 可这会儿,怒极而起的毁灭欲几乎快要抑制不住,他喉结咽了咽,哑声道:“你们在山洞那晚,都做了什么?” 明明那天之前,她都不曾对陈子戍动情。 所以,那天、那晚,除了互相包扎伤口外,他们还发生了什么。 她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真的。 指腹碾过被吻红的唇瓣,力道之重叫她疼的直吸气,下巴上的手还跟铁钳一样,越来越紧。 死活挣不开,卫含章握住他的手指,咬牙回敬:“你不是知道吗?” 你不是知道吗…… 萧君湛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彻底崩断,双目赤红将她摁倒在榻上:“我该知道什么?” “嗯?”他扯开她的衣襟,探手入内:“跟我说说,我都该知道什么?” 掌下是少女软玉般的肌肤,他力道从未有过的重。 听见身下姑娘吃痛的闷哼声,他红着眼笑道:“给你什么,你受着就好。” 第247章 衣襟内的手肆意游走,卫含章不断挣扎间,扯到手臂尚未愈合的伤口,她疼的终于落下泪来,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萧伯谦,你混蛋。” 她从未这么哭过,完全不在意仪态,脂粉未施的脸上全是泪痕,眼睑和鼻头都红彤彤的,哭的可怜极了。 身上发狠的男人不知何时停下动作,衣襟里的手抽出来,扯下她右臂的衣裳,细细端详了会,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别哭了。” 卫含章哭的直抽气,嘴里却没停:“你混蛋!” “我混蛋?”萧君湛低头重重吻上她的唇,封住这些让人心软的泣音,吻到最后几乎要失控才松口,望着可怜兮兮只能任他施为的姑娘,哑声质问:“我能有你混蛋?你移情他人时,怎么不想想自己有多混蛋?” “你只知道欺负我,我为什么不能移情他人!”卫含章哭着瞪他:“萧伯谦,我讨厌你这样。” 少女眼底发红,似抱怨似委屈,萧君湛看着她的眼睛,修长的指骨缓缓从她下颌骨一寸寸往下,“只知道欺负你?你知道什么叫欺负吗?” 他目光追随指骨而去,去瞧底下姑娘衣襟散开的身子,慢条斯理地扯开最后一层衣带,手掌毫不犹豫覆上颤颤巍巍的雪山,卫含章僵了一瞬,眼泪流的更凶。 跟刚刚的嚎啕大哭不同,她这会儿是抽抽噎噎的哭鼻子,活像是受了委屈却没办法报复回来的小朋友。 第285章 他的力道比刚刚轻了很多,唇落到她哭红的眼睛上,尝到咸涩的泪意,微微一顿后,轻轻道:“哭什么?真这么疼?” 可他明明很注意分寸。 她没有说话,像是哭的没了力气推拒,红彤彤的眼睛微微阖着,抽泣。 萧君湛眉头微蹙,怀疑自己真下了狠手,垂下眼一点一点在她光裸的上半身巡视。 目光最后落在她的下巴上,那儿有一枚清晰的指印。 他静静的看了许久,手腕下意识抬起想去给她揉揉,可最后也只是从她身上起来。 卫含章感觉自己终于能喘上气,急忙坐起身,伸臂挡住自己胸口,往角落里缩去。 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他明明从来没有想过吓她的。 可她就是被他吓到了。 萧君湛满心冰凉,呆站许久,转身走出营帐。 等人一走,榻上的姑娘才卸下防备,肩背放松下来的瞬间,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好疼啊。 被他揉的地方很疼,眼睛哭的很疼,五脏六腑都疼。 最疼的还是心口。 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呢。 他怎么能真的召她表姐入帐伺候呢。 亲了江知雪,还来亲她。 卫含章吸了吸鼻子,抬手给自己擦眼泪。 ………… 逐鹿台上,群臣欢宴。 勇猛的将士们轮番表演骑射摔跤,十八般武艺齐上阵。 此时擂台中间一青年正在舞剑,群臣们自顾自聊天谈笑,时不时畅饮几杯,极少有人去看,忽然一阵激昂的琴声,配合着鼓点响起,众人下意识顺着琴音的方向去看。 一位身穿蓝白织锦斗篷的姑娘,端坐于女眷之间,素手拨弄瑶琴,宽口衣袖上朵朵海棠开的奢靡,衬的纤细的手指愈发白润透亮,满头青丝挽了个飞云髻,唇红齿白,眉眼如玉,在秋风瑟瑟的围场,一时之间竟有惊为天人之感。 ——不知是谁家贵女竟然手扶瑶琴,在这等场面大胆献艺。 几名离的近些的臣子不禁暗忖。 果然殿下近日同卫氏女不睦的事儿,有心些的都瞧出端倪了啊。 这是谁家动作如此快,在围场便将家中女郎推来献伎了。 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多好的机会啊,等秋猎结束,再想在殿下面前露脸那可就难了。 上首坐着的萧君湛,一晚上都心不在焉,臣子们敬酒倒是来者不拒的喝了,原本正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琴音响起时,他抬眼朝下方看了过去…… 帐内。 卫含章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听着外头的声音。 逐鹿台上,这会儿想必是热闹极了。 “姑娘,”绿珠端着药进来,看见桌上几乎没动的膳,苦着脸道:“您再如何,也不该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啊。” “您不是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任谁也不值得您糟践自己吗?” 就连同顾家郎君退亲,她家姑娘都未如此伤神过。 正放空自己不知在想什么的卫含章闻言,眼睫微微一动,她嗅到苦涩的药味,歪着头道:“绿珠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呢。” 她只是没有胃口罢了。 谁也不值得她罔顾自己。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起身道:“为我更衣,咱们出去走走。” 这几日,天天待在这里,都要闷坏了。 绿珠欢喜的应了声,“外头风大,姑娘得包严实了。” 逐鹿台上。 萧君湛目光扫过抚琴女郎,神情清淡,让人瞧不出端倪。 恰好此时一曲结束,酒热正酣的宴席间,有人笑道:“不知这是谁家贵女,琴技倒是颇为高超。” 臣工中,勇毅侯徐徐站起,同四周拱手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家中小女自幼寄养于江南云州外祖家,少时习琴,不过略有小成,让各位见笑了。” 席间静了一静。 又是寄养在江南长大的侯府贵女。 谁不知道未来太子妃,就是在江南徐州长大。 这也太巧了些。 有同勇毅侯交好的臣工,笑着摇头道:“原来何兄家中还藏了这么一颗明珠,鲜少有姑娘家将入军曲弹得如此气壮,你做爹爹岂能如此妄自菲薄。” 勇毅侯连连摆手:“小女骄纵,万万不可捧杀。” “这怎么是捧杀,不如咱们请行家平判一二,”那臣工笑着朝上方太子拜道:“殿下精通琴艺,这首疾行曲您觉得如何?” 一来一往间,话头递到了太子这儿,席间众人神情各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双簧吗? 偏偏今夜君臣同乐,酒宴上,这种伎俩也算心照不宣。 殿下若瞧上了,万事都好。 瞧不上……那也无伤大雅。 所有人都静待高台上太子的反应。 毕竟勇毅侯献女成功与否,也关系到他们自家的打算。 第248章 台下篝火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卫含章身披斗篷静静站着。 斗篷的帽子遮了大半个头,光线昏暗,周围没人认出她。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站这儿是在等什么。 秋风将周围的嘈杂不断送入耳内。 她看见高台之上的男人轻轻颔首,淡淡地赞了一句:“弹得不错。” 第286章 此言一出,周遭群臣内心各有不同。 或懊恼、或惊疑、或艳羡。 勇毅侯更是难掩喜色,急忙对着女儿道:“还不快谢过殿下。” 抚琴姑娘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怯,婀娜身姿轻移到中间,盈盈一拜:“臣女何莲儿多谢殿下夸奖。” 萧君湛手持酒杯,微垂着眸子看向仪态万千的女郎,道:“继续。” 何莲儿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满脸娇羞福身应诺。 琴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不再是气势雄壮的入军曲,而是情意绵绵的江南小调。 卫含章长在江南,也学过琴艺,听得出这是江南有名的烟云调,多为男子追求女子时所奏。 这位何姑娘琴技不凡,素手拨弄琴弦的指法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就算不知曲名的,也能在悠扬的琴声中,听出少女的羞怯与爱慕。 ……谁见了不赞一句郎情妾意。 男子风流不是错,美人本就该配英雄。 更何况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 卫含章站在冷风中听了会琴音,缓缓转身,见婢女担忧的眼神,微微笑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高台上的男人似有所感,眉头微蹙朝下方望去,无所获后收回视线,举杯淡淡道:“她如何了?” 侍立在侧的宁海迅速反应过来这问的是谁,谨慎道:“您离开之后,卫姑娘哭了小半个时辰,晚上该用的药,方才送了过去,应当是喝下准备休息了。” 哭了小半个时辰…… 萧君湛顿了一瞬,眼前全是小姑娘哭到红肿的眼睛,没人去哄,只能委屈巴巴的入睡。 他试图按下满腔的心疼,可最终还是认命般放下酒杯起身,大步下了逐鹿台。 ……怎么就这么能哭,他以为自己走了,她会开心的。 悠扬奏响的琴音乱了几拍。 抚琴的何莲儿看着那位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走近,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群臣目光各有异色,浮想翩翩间,萧君湛脚步越过她,停也没停的离开。 就连余光都没有垂怜一眼。 宁海暗自感慨。 果然,除了对着那位时,他家殿下依旧还是从前的殿下。 不近女色,淡薄无欲。 女眷席中,江知雪也不自觉悄悄松口气。 她就说,那位眼高于顶的太子殿下,哪里能瞧上这种微末伎俩。 那人满心满眼,恐怕都放不下旁人了。 ………… 理所当然的,主仆二人踩了个空,卫含章不在帐内。 绿珠道:“姑娘说营帐待的闷了,想自个儿走走。” 萧君湛看着空荡荡的营帐,道:“她下巴上药了吗?” 绿珠垂眸掩下不忿:“……上了的。” 萧君湛看她一眼,“晚膳呢,可有好好用?” “用了几口,便道没有胃口。”绿珠抿了抿唇,忽然跪地道:“奴婢伺候姑娘多年,头一次见她哭的这般伤心,方才逐鹿台上,您……” “你们去了逐鹿台?”萧君湛眉头微蹙,“她又哭了?” “没哭,”绿珠缓缓摇头:“但奴婢知道,姑娘难受。” 闻言,萧君湛一怔,呆站原地许久,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卫含章这会儿在哪呢? 她在行营不远处的小溪边。 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听着潺潺流水声。 远处灯火通明,而这边昏暗无光,没人会留意。 可就连这个地方都有人跟她抢。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卫含章眼睫颤了颤,捧着脸的双手放下,换成交迭在膝盖上的姿势,再将下巴搁在上头。 一眼瞧过去只让人觉得温柔恬静,乖顺可爱。 顾昀然从来没想过,这两个词会出现在他的小青梅身上。 他立在原地,深吸了口气,“夜里风大,你伤好了吗,一个人出来不怕受凉?” 他贸然出声,卫含章也没有惊讶,从小一起长大,这人的脚步声不要想能骗过她。 可她不想说话,便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顾昀然等了会,想到这两日听到的流言,抬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是不是心情不好?” 卫含章垂着眼,嗯了声:“确实不好。” 盈盈月色下,她面容模糊不清,但沙哑的声音却瞒不了人。 顾昀然面色一变,在她面前蹲下,可背着光,依旧看不清她的面容。 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你别待在这儿了,”他蹲在面前,卫含章垂眼正好能看见他,道:“我们身份尴尬,不好独处的。” 少年巍然不动,轻轻道:“你变了好多。” 那么骄纵肆意的姑娘,竟然会谨慎至此。 卫含章鼻头一酸,差点又要哭出来。 她忍了许久,才道:“是我们都变了,顾昀然,你过的好吗?” 话音刚落,她便反应过来。 瞧她问的什么话。 妻子刚刚亡故,就算再没感情,但他成为了鳏夫,又怎么能称得上好。 顾昀然完全不介意,闻言只道:“你知道齐玉筱下葬那日,长公主对我说了什么吗?” 卫含章歪着脖子看他,“什么?” “她告诉我,当日之所以逼着我家上门提亲,是因为有人授意,”他声音低沉,“甚至婚期这么紧急,定在一个月内,也是那人发话决定的。” 第287章 “冉冉你说,谁能逼迫的了长公主急匆匆将女儿嫁了。” 这还用她说吗? 卫含章垂眸静默不语。 等了一会儿,顾昀然道:“我们本来……” “我们本来也不会有结果,”她开口打断:“成仪郡主看上了你,长公主对她百依百顺,而你还有你们顾家没办法拒绝长公主,就算他不发话,你最后还是会娶齐玉筱,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顾昀然浑身一僵。 她说的没错,他位卑言轻,齐玉筱坚持要嫁,他只能娶。 他苦笑了声:“这些时日,我时常想,若我们一直在徐州该多好。” 第249章 “也不会好的,就算我嫁给你,我们也不会一直好的。”宁静的夜色下,卫含章吐字清晰:“现在的你被迫娶了她人,所以对我的情意愈发浓烈,可若是顺利娶了我,也不见得会有多珍视。” 闻言,顾昀然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时,嗓音微涩:“是我的错,你怎么想我都是我活该。” 在他得知她被封为太子妃时,他就能理解为什么两个通房她会如此介意了。 刀子不割自己身上是不会痛的。 当时的他只觉得她小题大做,过后才懂得痛悔。 “可是,他将你谋算了去,就应该好好待你,”想到方才逐鹿台上的一幕,他压抑道:“冉冉,他能做到你的那些要求吗?” “……我不知道,”卫含章眼睫微颤,下巴轻轻抬起,语调空灵:“顾昀然,我现在好难过啊。” 她似乎有些疑惑:“比你收两个通房的时候还难过。” “……对不起,”顾昀然心间骤痛,顾不得什么,继续解释:“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从没想过要你难过的,也真的没有碰过她们。” 这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但卫含章看出他的执念,还是认真道:“好,我现在相信你了,但当时真的没办法不那么想你,” “如果我们成亲,我会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大方的人,所以顾昀然,我们走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男人又没有守宫砂,他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既然选择瞒着她收下两个通房,她对他的信任已经土崩瓦解,又拿什么去相信他没碰她们呢。 从他收下通房开始,他们就是注定有隔阂,想破局太难了。 “那他呢?”夜色下,半蹲在地的少年眼睫微湿,声音轻颤:“他要是有其他人,你怎么办?” 她这么难过,哭的嗓音沙哑,伤口还没好,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儿。 而那个人,此刻端坐高台之上,静赏美人献艺,只需要微微颔首,天下美色都能尽收怀中。 顾昀然心疼的心尖酸痛,卫含章却轻轻摇头:“什么怎么办,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她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夫婿,先是收了通房,后又被其他女人二话不说抢走,她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离了谁不能活呢。 她只是奇怪,自己怎么就会难过成这样罢了。 那人是太子,他召谁入帐伺候,又有多少臣工献上爱女,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啊。 难道是因为从相识以来,那人对她的与众不同,让她笃定他是非她不可,所以当现实来临,她落差太大,才这么难受吗? 卫含章想不通,也不愿意再去想。 胸腔疼的难受,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的抱怨:“长大一点都不好玩,我好想变回小时候啊。” 夜风将少女娇气的嘟囔送了过来,榕树下出来寻人的主仆二人停住脚步。 萧君湛静静的望着那边。 潺潺溪流旁,小姑娘抱着膝盖坐在石块上,她面前半蹲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在昏暗的夜色下,美的好似一幅画。 这厢,顾昀然闻言苦笑,他也想回去啊。 在徐州城里那些年,她多肆意畅快,有江家长辈们千娇万宠,还有他跟在后面百依百顺。 指哪打哪,只要她高兴,真是随她欺负。 可就算被欺负,被颐指气使,他也甘之如饴。 他这么喜欢的姑娘,喜欢这么多年的姑娘,要成为别人妻子了,还因为那个人,哭到喉咙沙哑。 卫含章歪着头看了他一会,问道:“你书房门口梧桐树下埋的那坛子状元红有挖出来吗?” “没有,我们说好了等……”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可卫含章知道他后面的话。 他们埋的时候约好了,等两人成婚后,再一起挖出来喝掉的。 昏暗的夜色下,少年眼神明亮,隐约有湿意在闪烁,卫含章同他对视了会,心底最后的那一丝余念,突然就释怀了。 她莫名觉得,如果他们没有分别遇上其他人,而是真正步入婚姻,结局未必真如她所设想的那样,惨淡收场。 是周遭姐妹的姻缘让她对这个时代男子的忠贞太悲观了。 忘了她的小竹马好像是真的很爱她啊。 “顾昀然,我不怪你了,”她就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的头,低声道:“有机会回徐州的话,就把它挖出来吧。” “……好,”他嗓音颤的不像话,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语带哽咽:“夜间风大,回帐吧。” 卫含章抽出手指,慢慢站起身,听见他的声音,头疼道:“你别哭了。” 第288章 “你不也哭吗?”顾昀然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嗓子都哭哑了。” “……”卫含章一噎,恼怒的瞪他:“揭人不揭短知不知道啊。” 顾昀然眼神复杂:“我不记得你这么爱哭。“ “……别问,问就是没事。”跟他聊了会,心里的郁气都消了下去,卫含章拢了拢斗篷,朝他挥手:“我回去了,确实挺冷的。” 营地空旷,风大的很,她身上还有伤呢。 心情好转,也不便在这儿久留,她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顾昀然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喊住她,再说点什么,可直到人走远,他也没有出声。 ………… 卫含章脚步轻快的走回营帐,才掀开帐帘,瞧见里头端坐着的人时,脚步微滞。 那些消泯下去的郁气,再度卷土重来,胸口闷的难受极了,脸色也下意识一僵。 不是在听美人弹琴吗…… 她的心情变化都写在脸上,端坐软椅上的男人瞧的清清楚楚,搭在扶手上的指节猛地扣紧,神情却纹丝不变,声音清淡:“这么晚,你一个人去哪儿了?” 卫含章站在原地,垂着眼没有说话。 帐内侍立着的仆婢尽数退下,一时之间又只剩他们两人。 她莫名有些紧张,就见面前出现一道影子,萧君湛已经走到近前,伸手过来欲替她解开斗篷,被卫含章连退三步避开。 第250章 萧君湛手僵在空中,垂眸看向面前这个低着头对自己避而远之的姑娘,顿了半晌,涩声道:“自己把披风解了,喝碗姜汤。” 她本就受伤,外头风又大又凉,吹了这么久,说不定明天就要伤寒。 卫含章没有跟自己过不去的想法,她依言解下斗篷,走到桌案旁端起滚烫的姜汤一勺一勺喝着。 萧君湛跟着过来,坐到她旁边,目光停留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很久,久到卫含章不自然的避开:“太晚了,我想休息。” 她声音嘶哑,再无往日的娇俏悦耳。 听的萧君湛眸光微暗,着实心疼极了。 他指尖微动,伸臂握住她的手,软声道:“是我不好,让冉冉难过了。” 明明怎么哄都嫌不够的宝贝,怎么就舍得同她置气,她还受着伤,他却狠心让人哭成这样。 卫含章没有挣脱他,她定定的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良久,疲倦道:“我知道了,没事的话可以让我休息了吗?” “还有事的,”萧君湛牵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坦白道:“我不该同你赌这口气,故意骗你,我召了你表姐入帐伺候。” 卫含章下垂的眼睫颤了颤,没有做声。 “我只是嫉妒极了,你不知道那种感觉,”他语气透着难掩的苦意:“我年长你良多,本该纵容你一切小性子,可你移情他人这个事实,让我如何能接受。” 这是初见第一眼就让他动了心思的姑娘,他小心接近,用心筹谋,费了多少功夫才让她同从小长大的竹马断情,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 她会哄他,抱他,还会大着胆子撩拨他。 他爱极了各种各样的她,结果,她却移情他人。 卫含章沉默的听着,慢慢喝完姜汤,才放下汤勺,腰间就是一紧,被他抱着在腿上坐了,又有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额上,爱怜的贴了贴。 “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伤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唇下滑,在她眼帘印下一吻,手臂紧了紧,道:“我只亲过你这一个姑娘,也只想要你一个,实在没办法成全你和别人,所以冉冉,你得重新喜欢上我,知道吗?” 他不再执着让她自己摆脱蛊虫控制了,没有那么喜欢他也不要紧,不要喜欢别人。 还像之前一样喜欢他就可以了。 不要喜欢别人就行。 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吻不断的轻轻落在她脸颊上,像是亲不够似得,最后埋在她脖颈轻啄,女孩身上的甜香嗅入鼻腔,萧君湛微微闭了闭眼,强自按捺住身体的悸动,哑声道:“冉冉乖,把其他男人都忘了,以后只准记着我一个。” 怀里姑娘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停下亲吻,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上头自己留下的指印,微微一顿,满是心疼的低下头欲亲一亲,却被偏头躲开。 “殿下说完了吗?”他说了那么多,她脸上却毫无动容之色,只道:“说完可以出去吗,我想休息了。” 话音刚落,她清晰感觉到身边男人浑身一僵。 良久,下颌被握住,重新掰了回去,两人目光对视,他轻轻道:“冉冉,你还在恼我?” “殿下万乘之尊,我哪里敢恼你,”卫含章垂下眼眸,淡淡道:“我只是累了,你若说完了就让我休息吧。” 说着,她想到什么,抬起下巴对着他唇上亲了一下,亲的正欲说话的男人顿时怔在原地,喜意还未上头,就听她说:“可以了吗?” “……什么意思?”萧君湛呼吸一滞:“你认为我想要的是这个?” 卫含章面露讶异,“难道不是?” 说着,她又做出恍然之色,开始解自己衣裳。 萧君湛摁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你不是觉得不够吗?我给你摸个够,你让我休息吧。” 第289章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萧君湛低头狠狠亲她一口,咬牙道:“你不知道吗,我早想生吞了你,摸摸哪里够?” 卫含章抿唇,不说话了。 见她如此,萧君湛真是无奈极了:“好姑娘,别这么想我行么?” 他要真是只图这个,哪里能放她好好坐这儿一个劲的折腾他。 “能不能别恼我了?”指腹缓缓摩挲小姑娘下巴上的指印:“弄疼你非我本意。” “不然我让你捏回来?” “别不理我。” “以后你想做什么都行,我都依着你。” “冉冉……” 耳边絮叨太烦,卫含章抬眼瞧他,定定道:“萧伯谦,我不想喜欢你了。” 闻言,萧君湛顿了一瞬:“别说怄气的话。” 卫含章颔首:“你说是气话就是气话吧。” “不想喜欢我,你想喜欢谁?”萧君湛声线沉了下来,缓缓轻捏她的掌心,置于唇边轻吻,嗓音干涩:“能不能别折腾我了,嗯?” “我已经不在意你移情过别人,只要等你蛊毒解开后,乖乖回来就好。” 怀里的姑娘还是一声不吭,他的眼渐渐染上一抹暗红,伸手抚上她的唇:“我第一次抱的姑娘是你,第一次亲吻的也是你,所有心思都给了你,你糟践我的心意……” “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卫含章拉下唇上的手,道:“你又开始胁迫我了吗?” “胁迫?”萧君湛心口发沉,“我几时真舍得伤过你?” 他就算恨及了她琵琶别抱,也从来都舍不得伤她一根手指。 听说她哭了小半个时辰,心急火燎回来想哄人。 可她呢? 她哪里用得着他哄。 前有陈子戍,后有顾昀然。 他算什么? 年纪大她许多,用权势来胁迫她的老男人? 这个结论出现的瞬间,萧君湛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意,伸臂将腿上的姑娘紧紧勒入怀里,“我胁迫你什么了?除了你喜欢别人这件事外,你要什么我没依你?” 他爱极了同她亲近,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将人抱在怀里,可她不愿意,她躲着他,他也就任由她躲着,舍不得逼她一丝半点。 他想她在宫里住几日,好日日能见她,可她不愿意,他也就算了。 第251章 他们离的很近,双目对视,能清楚看见对方眼神里透出的讯息。 可这个男人素来运筹帷幄,不动声色,谁都不能揣摩出他的情绪。 她以前很笃定他对自己的心意,现在她不确定了,在亲眼见他端坐高台上,赞给他献艺女子琴弹的不错时,她就不敢再自信了。 就算现在他望着自己的眼中满是痛苦情意,卫含章也并不觉得动容。 “冉冉,”萧君湛被她目光中的冷淡所伤,心中钝痛,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来哄她,唇动了动,艰难道:“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是年长你许多,可我也是第一次爱人,我什么也不懂,全凭本心对你好,我也会妒忌,也会不安,或许也会做错事,我哪里真的伤了你的心,你跟我好好说,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她的下巴被他握住,可以清楚看见他眼里的湿意,也能听出他字字句句都是退让,一颗真心毫无掩饰的展示出来。 ……可她不敢要了。 她目光放在他浓密纤长的眼睫上,道:“你要听真话?” 萧君湛想亲她红肿的眼睛,妥善克制住后,轻轻点头。 “真话就是我有些累了,”卫含章语气不疾不徐,就算被他抱着坐于腿上,也没有半点亲昵之态,轻声道:“萧伯谦,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好疼啊。” 萧君湛心头一紧:“伤口没恢复好吗?” “不是的,”卫含章缓缓摇头,“不是胳膊疼,是心口疼。” “你说你亲吻过我表姐时,我很疼,你凶我时我很疼,看着别的女人对你献媚,你不拒绝我也很疼,”在他震痛的目光中,疲倦的靠在他肩膀上:“不想再这么疼了,我不能让自己再这么难受。” “我自幼就没吃过什么苦的,懂事起就没掉过几次眼泪,顾昀然收两个通房时我以为我会哭,但我没有,他退亲时我也以为我会哭,还是没有,甚至他娶齐玉筱时,我依旧没哭。” “我没心没肺惯了,从小就爱欺负他,只有他让着我的份,可在你这里头一回尝到心疼的滋味,……我怕了。” “真的很疼,我很怕疼的。”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可在萧君湛耳里,却同轰鸣无异。 “对不起冉冉,我不该故意说谎骗你,让你这么难过对不起。” 他眼神惊痛,握紧了她的手,颤声道:“你不要相信那些混账话,我只吻过你一个人,没有正眼瞧过别的姑娘,献琴的那个人我都不记得她的名字,我满脑子都是你,能被我抱怀里的人也只会是你,我再也不惹你伤心了。” “没有凶你,我何时舍得凶你,”看着她下巴上的指印,萧君湛低头吹了吹,小心极了:“我那会儿被你的话气的没了神智,一时失了分寸,以后你要是不喜欢我碰你,我不碰了好不好?” “以后所有的疼都我来受,再不让你疼了。” “失了神智?”卫含章低着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五官,淡淡道:“我一句话就让堂堂太子殿下你失了神智?” 第290章 “冉冉,”萧君湛苦笑,“我也初次接触情之一字,听闻你同其他男人那么亲近过,又能保留几分神智。” 卫含章直视他的眼睛:“那现在神智回来了吗?” “……”萧君湛抿唇,同她对视:“你说的也是气话对吗?” 卫含章微顿,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目光对峙几息,他伸手摁住她的肩,将人扣入怀里,嗓音发颤:“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不管是跟陈子戍在山洞里,还是年少无知时跟顾昀然,都过去了。 那么亲密的唇舌痴缠,她真的同别人有过。 ……还有没有别的? 她胆子这般大,他们还有没有别的。 萧君湛恨的心尖都在滴血,气息粗喘。 听出他有些不对,卫含章伸手推他的肩,却被反手摁倒在桌案上,吻住。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扎,可腰被箍紧,后颈又被握住,受伤的胳膊都被他限制在肋下不能动作。 力气抗衡不过,他亲的又很急切,三两下就掠夺她的空气,很快就只有拼命抢夺氧气的劲儿。 直到被吻的双颊泛红,气喘吁吁,才被轻轻松开。 萧君湛将脸埋入她的脖颈,等两人气息平缓过来,才道:“我们不闹了,以后好好过,行么?” 身下的姑娘静默不语,惹得他抬起头垂眸看过去,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他低头又是一吻:“我保证,以后不让你伤心,被你气的再狠也不拿别的姑娘故意作筏子来气你。” 他眼里还有残余的红意,似杀气,又似强忍泪意后的遗留。 可见,那番话他听完,心里是很不好过的。 但还是忍着难过在低眉顺眼的哄她。 卫含章心里隐隐有些快意,又觉得比起自己这几天受的委屈来说,还不够解气。 她道:“我要是一直不喜欢你呢?你会再次‘失去神智’吗?” “不会,冉冉,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不再让你流一滴泪。”萧君湛轻点她的唇瓣,一字一句道:“你既然能喜欢上我一次,就能喜欢我第二次。” “除了你,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这般好了。”他轻叹了声,将人抱到榻上躺下,搂着她的腰道:“只是你记住,无论你喜欢谁,你都只能待在我怀里,这件事,我没办法听你的。” 卫含章不吭声了。 萧君湛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柔声道:“枯木藤已经寻到,等回京就给你解蛊。” “你不怕我解了蛊后,发现自己对陈子戍情根深种?” 她是懂怎么牵动他情绪的。 萧君湛静默许久,忽然将额头抵了过来:“那我也认了,我既然能把顾昀然从你心里赶出去,陈子戍又算什么。” “你不会公报私仇,故意为难他?或者将他外放,再弄出个意外,让他客死……唔!” 说着,她伸手捂着唇,瞪着忽然啃自己一口的男人,恼道:“你磕到我了!” 第252章 萧君湛扯下她的手,看了眼好端端的唇瓣,又爱怜的亲了亲,方才抬眼认真道:“不许胡说八道,便是看在他拼死救了你性命的份上,我也不会杀他。” 卫含章信了,她又安静下来。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可两人都知道彼此没有入睡。 她没有再赶他出去,任由他轻轻揽着自己的腰。 过了很久,他听见怀里姑娘极小的声音:“她的琴真弹的很好吗?” “……”萧君湛默了默,才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发疼,手下意识握紧她的腰,软着声音哄:“是我不对,我混账。” “???”卫含章抬起头:“问你她琴弹的是不是真的好,没让你同我道歉。” “她弹的没我好,我以后天天给弹给你听,”说着他突然坐起身,扬声让帐外的宁海取琴来。 卫含章被他突如其来的阵仗给惊到了:“你这是做什么?” 萧君湛定定的看着她,道:“我只是心疼。” 他的小姑娘就站在角落里,看着他赞扬别的姑娘,他光想想就心疼。 哪怕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听进去那琴声,也没有正眼瞧旁人一眼。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混账。 他把她欺负哭了,又让她一个人留在帐内,她哭了小半个时辰他都不知道,还在外饮酒作乐,赞扬向自己献艺的女子。 放在谁的眼里,都是凉薄无情的表现吧。 她再任性不懂事移情别人也好,胆大包天敢同其他男人亲吻也罢,他都不该这么欺负她。 不该这么伤她的心。 让着她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 于是,气压低沉了几夜的营帐内,这夜传出悠扬的琴声。 太子殿下亲自炫技,弹奏了一曲又一曲。 都是情意绵绵的小调,以琴音传情,哪怕再五大三粗的将士都能听出里面的求欢之意。 卫含章本来确实挺累的,结果越听越精神,便歪靠在榻上去瞧盘膝坐于琴案旁的男子。 生的清俊高贵,又温柔多情。 ……就是多情。 瞧那时不时递过来的眼神,哪里还有对外那淡薄疏离的模样。 他在努力哄她高兴。 哪怕他认为她喜欢的是其他男人,并且同对方有过肌肤之亲。 放眼整个大凌王朝,哪怕是乡野间的农夫,也不能接受自己未婚妻如此作为。 第291章 可他接受了。 不但接受,他还唯恐自己让她不开心了。 卫含章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就连从小长大的顾昀然,她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可她发现自己很容易对这个男人心软。 只是简单哄两句,为她弹了几首曲子罢了,她竟然心软成一片。 不由自主为他找理由。 这几天,他其实也不好受吧。 她难过的是他亲吻自己表姐,召江知雪入帐伺候,还看见有佳人向他献媚,心里不痛快。 可他呢? 他以为她变了心,还跟别的男人亲密过,不再喜欢他。 ……她甚至还默认了江知雪去向他邀宠。 她其实也很过分。 卫含章吸了口气,正好一首曲音结束,她向还要继续弹奏的男人勾了勾手:“过来。” 萧君湛依言起身,很是听话的走进。 卫含章握住他的手腕,一根根把玩他的手指。 他的手是真的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有力,皮肤白皙。 垂眸看了会,终于确定了什么,她无奈道:“你说我们瞎折腾什么劲呢?” 萧君湛指尖微勾,将她的手勾进掌心握住,坐在榻边:“你说什么?” “我说……”卫含章顿了顿,抬头瞧了他一眼,突然止住了话头,道:“你欺负我那么多次,不能指望说几句好话就让我不记仇吧?” 他并不觉得自己同她亲密是属于欺负,但也没有开口辩驳,只看着她,软声道:“冉冉想如何?” 卫含章扬了扬下巴:“脱。” 一个字铿锵有力,想没听清都很难。 “……”萧君湛抿唇,无言的看着她。 “听见没有,”卫含章伸手推了推他:“你看了我那么多次半裸,我都没瞧过你的,不公平。” 虽然两人亲密行为不少,但他从没有直接袒胸露乳过,反倒时常将她扒光。 越想越不得劲,见他还犹犹豫豫,不由冷嘲道:“殿下是怕自己一把年纪,身材不行,不得我欢心吗?” 萧君湛本有些久违的不自在,正磨磨蹭蹭不知道该不该依她,闻言脸上的热意顿消,目光直直扫过来。 那眼神吓了卫含章一跳,不知道想到什么,对面的男人齿关咬的咔咔作响,伸手握住自己的腰封。 ‘咔哒’一声。 腰带暗扣被解开。 她眉梢微挑,看着他外衫连带着里衣一起脱掉,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如何?” 卫含章一愣,视线从他腰腹艰难的移开,往上,待见到他阴深深的面色,眨了眨眼,豹子胆不知从哪儿长了出来,轻飘飘点评了句:“尚可。” 尚可…… 萧君湛的心顿时疼了起来,就像被醋淹过一样的酸涩。 他想到陈子戍,想到顾昀然。 那两人都比他年轻,一个才刚及冠,一个尚是少年。 她见过了他们的,他便成了尚可。 “……喜欢什么样的?”他弯腰凑近,握住她的手朝自己腹部摁,声音低柔:“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是要再瘦些,还是再壮点。” 指腹之下是他温热的腹肌,卫含章淡定的摸着,闻言下意识道:“你要按着我的喜好练?” 她面上都是笑意,眼里也有了光泽,全是恶意作弄的趣味。 可萧君湛非但不觉得有趣,还酸的要命。 她给陈子戍包扎过后背,一定亲眼见过他上半身没穿衣服的样子。 或许也这么摸过他。 他久不答话,眼里却汇聚起一片薄雾,暗沉漆黑,瞧着很叫人发怵。 卫含章不受影响将手往上滑,学着他惯用的动作的也握住他胸口。 小心戳弄那一点点粉意。 ……平心而论,手感真是绝佳。 对象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子。 予取予求任她上下其手,生理心理都满足的很。 她越摸越上瘾,等再抬头时,看见的就是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欲色的男人了。 第253章 卫含章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再次扬扬下巴:“穿上吧。” 萧君湛深深的看着她:“摸够了?” “……够了。”卫含章做出提防动作:“你不要忘记你自己刚刚才说的话啊。” 她不愿意,就不碰她。 萧君湛沉默几息,认命般开始穿衣服。 待整理好自己,他在床边坐下,温温柔柔的望着她,哄道:“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不用,你这么盯着我,我睡不着,”卫含章有些不自在:“这几天没你,我不也休息的好好的吗。” “这几天是我想差了,我总觉得我不出现,你心情会更好,”他好脾气的笑笑,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惹得我们冉冉哭,是我不好,以后我都陪着你。” 卫含章抿唇不语。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舍不得他一样。 可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她就是舍不得他。 她垂眸望着自己的手,不知道那条蛊虫究竟是死是活,到底还有没有在她体内。 为什么,她总觉得…… “在想什么?” 卫含章回神,抬眼看了他很久,叹气道:“我在想,我真的很吃亏啊。” 第292章 萧君湛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把玩,似有好奇:“怎么说?谁叫冉冉吃亏了?” “当然是你!” “这话从何说起?”萧君湛眉头微蹙:“我几时让你吃过亏?” “……”卫含章不肯说了。 她把手抽回来,整个人裹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眼睛直溜溜的望着他,轻声道:“萧伯谦,你唱个曲哄我睡好不好。” 上句话还没说清楚,转头又叫他唱曲,萧君湛面露无奈:“这个我不会,我继续弹琴哄你睡好不好?” “不好,”被窝里的小姑娘今夜格外娇蛮,蹙着眉一脸严肃:“就要你唱曲哄我。” “……好,我给你唱曲。”拿这个小祖宗真的没有半点办法。 伸手抚平她的眉心,萧君湛想了想记忆中听过的小曲,试探性的张口。 清凌男声响起的下一瞬,帐外宁海脖子猛地一缩。 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反应过来后,赶紧领着侍卫们站远了些。 ……太可怕了。 这是他们家殿下在唱曲儿吧? 里头也没别的男人了。 帐内,卫含章歪着头享受帝王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一双眸子还直直的放在他面上,眼睁睁把人看的面颊发烫,最后被他用手捂住眼睛。 耳边是他灼热的吐息:“好冉冉,我不唱了可以吗?” “唱个小曲你害羞什么?”卫含章扯下他的手,吐槽道:“剥我衣裳时也没见你害羞啊。” “……”萧君湛无奈极了,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衣襟里钻:“那你也剥我的,别这么折腾我了,我唱不来这个。” 卫含章完全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手掌顺势朝他心口摸,平日里多高不可攀的人,这会儿就差求饶了。 心里有些暗爽,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人乖乖让她欺负的模样。 摸了会,她将手抽出来,对着满眼蒙蒙欲色的人眨了眨眼,笑道:“我要睡了。” 说着,她翻身背对着这边,真就不理人了。 萧君湛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的背,良久,轻叹口气。 遇上她后,他才明白,世上真的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克他准备的。 他拿她毫无办法。 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痛,不管怎么样,只想好好哄她,惯着她。 一直到背对着自己的姑娘呼吸绵长,陷入熟睡,萧君湛才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上床。 怕她见到自己心里不痛快,这几日,他都只能趁着她入睡才来,今夜两人总算能好好的说了些话。 想到她愿意主动抚摸自己,萧君湛心尖炙热,伸臂将小姑娘一整个抱入怀里。 小心避开她胳膊上的伤,将脸埋入她的脖颈,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蹭了蹭。 卫含章睡的昏昏沉沉间,觉得脖颈间有些热,又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低叹。 又苏又暖。 她下意识朝着热源贴去,小声嘟囔:“伯谦哥哥……” 萧君湛心头发软,将人拢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软着声音哄:“我在呢。” 第二日。 卫含章一睁开眼,就瞧见某人光裸的胸膛。 她先是微微一怔,又发现自己在人家怀里,手还紧紧箍着对方的腰,她也不急着收回手,而是从这人怀里仰着脸向上瞧。 赫然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她眨眨眼:“你昨晚没走?” 萧君湛眼睛微眯,笑道:“是冉冉抱着我不肯松手,我走不脱。” “……”卫含章默了默,忽然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凑上去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多难得的待遇,萧君湛直接被这一口亲的愣住了。 直到被怀里小姑娘戳了戳胸口:“喂,你上次说的靠我自己摆脱蛊虫控制,重新喜欢上你,有没有什么症状啊?” 握住胸口作乱的手,萧君湛嗓音有些微哑:“你说什么?” 卫含章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萧君湛无言沉默半晌,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她就连怒气冲冲瞪他一眼,都能让他骨头发酥。 轻叹口气,将怀里的姑娘紧了紧,才低声道:“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枯木藤已经到了,咱们能解蛊。” “你说有没有可能,”卫含章小声试探:“我已经解蛊了。” “你看,你这么抱着我,我一点都不觉得反感,我还想……” 萧君湛低笑:“还想什么?” 卫含章掐了把他的腰:“你给我正经点!” “乖,跟我说说,你还想做什么?”他已经打定主意用枯木藤解蛊,便不再寄希望他的小姑娘自己摆脱蛊虫控制,闻言只笑着握住她的手:“不用克制,想做什么都可以做。” 卫含章:“……” 她沉默几息,气笑了。 手一路往下,隔着衣料碰了碰从她醒来后就一直没个消停的东西,狠狠一握。 她胆大惯了,也没个轻重,力气一点也没收着。 萧君湛当场就疼的脸色发白,卫含章吓了一跳,赶紧松手:“怎么了你?” 第254章 怎么了? 她还敢问怎么了。 萧君湛疼的说不出话来,等缓过劲儿,就瞧见小姑娘鼓着眼睛看着自己,眼里有着担忧之色。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无奈极了:“以后不许这么胡闹。” 第293章 怎么会有小姑娘胆子能大成这样。 “……哦,”卫含章难得乖巧的应了声,紧接着又犹犹豫豫,面露踌躇。 萧君湛见状,还以为自己吓着她了,赶紧低头亲了亲她:“别怕,我没怪你。” “不是的,……我就是想问,”卫含章摸了摸自己被亲的额头,小声道:“你不会被我捏废了吧?” …………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在她惴惴不安的神情里,萧君湛似笑非笑:“我应该不会这么没用,不过未免万一,冉冉现在要试试吗?” 卫含章瞪大眼,满口答应:“可以啊,怎么试?” 萧君湛:“……” 他笑意慢慢收敛,认真看向自个儿怀里欢欣雀跃的姑娘。 她半点不怕他。 对他的亲近也不会抵触,反而极为……喜欢。 甚至听见他故意激她的话,都胆大包天的跃跃欲试。 他甚至想不起这姑娘上一回在他怀里目露厌弃是什么时候了。 卫含章感觉自己肩头的手在缓缓收紧,她动了动,就听见男人的声音。 “冉冉,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卫含章挑眉:“你不是不想听吗?” “乖,别逗我了,”萧君湛捧住她的脸,额头抵过去,问:“你刚刚想同我说的是什么?” 他眼眶红的厉害,给卫含章瞧的心尖一跳,有些心疼的攀上他的脖子:“你不会想哭吧,别啊,你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哭鼻子不符合你身份。” 她的调侃很生硬,却让萧君湛爱的不得了,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声音透着颤意:“太子殿下也可以哭,我也有七情六欲,冉冉,其实你的心上人一直是我对不对?” “……”卫含章沉默几息,哼了声,道:“不对,你不是断定我移情了陈子戍吗?” “不许说气话,我也有推断错的时候。”萧君湛垂眼看着她,手抚向她的唇,哄道:“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卫含章听的笑了:“我说的你会信吗?” 萧君湛缓缓颔首。 卫含章便道:“你啊,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喜欢你的,只是你非敏感多疑,总认为我琵琶别抱,恋上旁人。” 想到这人莫名其妙发怒,摁着她在榻上轻薄的前科,她眉头蹙的死紧,抬眼看向他的眉眼,疑惑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就是喜欢你呢?堂堂太子殿下,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萧君湛沉默的将人抱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启唇控诉:“是你总嫌我老。” “!!!”卫含章眼睛睁的老大,“你少冤枉人,我何时嫌弃过你老!” 她快速回忆了一遍过往,难以置信:“就最开始那会儿,我随口说了两句,你竟一直记在心里?” 萧君湛没有答话,他低头最后亲她一口,然后坐起身开始穿衣。 穿好自己的,又取了她的来:“收拾一下,我们回宫。” 卫含章自然的伸手,叫他帮自己穿衣裳,口中道:“这么突然,不是说这次秋猎举办一个月吗?” “咱们自己回去,”给她系上衣带,萧君湛捧着她的脸亲了口,“行营这边虽也有御医随行,但毕竟不如宫里方便,你蛊毒解没解,得让所有御医会诊,若是解了,母蛊那里当有反应才对。”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的小姑娘是何时解的蛊,这儿离京城不远,刘婉宁那儿若是出了事,看守她的人当快马加鞭前来禀告才对。 衣裳是太子殿下帮忙穿的,又唤了绿珠绿兰进来伺候洗漱,挽发。 收拾好后,御撵已经准备妥当。 卫含章正要登上马车,就见远处有人打马而来。 定睛一看,不是李越又是谁? 萧君湛眉头微蹙,唤他起身回话。 李越道:“禀殿下,天牢里的刘婉宁昨儿晚上忽然口吐鲜血,昏厥过去,看守侍卫当即请了太医……” 他顿了一顿,嘴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太医道,她不知为何伤及了心脉,药石无医,眼下靠老参吊着,最多可撑三日,三日过后,必死无疑。” 此话一落地,卫含章清晰感觉到身边男人呼吸一滞,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这才想起,她跟刘婉宁之间除了欢情蛊外,还有同命蛊相连。 回宫的马车上,萧君湛手箍着她的腰,将人抱在腿上,一言不发。 目光沉沉,神情阴鸷可怖,瞧着很有几分吓人。 可卫含章见了只觉得心疼,他这个状态分明就是恐惧极了。 他怕她会给刘婉宁陪葬。 卫含章吸了吸鼻子,伸手扯他的衣襟:“伯谦哥哥……” 萧君湛握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摁进怀里,道:“冉冉乖,别说话。” 嗓音是透骨的颤。 卫含章心疼的不行,仰着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别担心好吗,她可能就是骗人的,想活命故意骗你的,根本就没有同命蛊,你不是说同命蛊需要天材地宝喂养吗?安国公府根本养不起,早将蛊虫饿死了。” “冉冉…”一直都雍容有度的男人此刻失了所有从容,脸埋入怀中的的脖颈里,声音沉闷不已:“你不能丢下我,知道吗?” “好,我会陪着你身……”她的声音顿住,清晰感觉到脖颈处的湿意,冰凉入骨,又叫人心下酸涩。 第294章 她抱紧他的腰,狠狠掐了把,哽咽道:“你还真哭啊,她都没骗到我,怎么就把你骗的深信不疑呢,我说刘婉宁绝对没有同命蛊你信不信?” “不信你等着,三日后她死了,我绝对活的好好的!” “别哭了,我不会死的,我要在你身边待一辈子,永远陪着你,你别嫌我闹腾就好。” “喂!”她拍拍他的头,“伯谦哥哥…你说话啊,太子殿下?……好郎君,你理理我行么?” “你倒是说话啊!”强忍着心疼,她故作不耐的吼:“没完了是吗?一个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行不行,我还没死呢。” 可惜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毫无作用,埋首于她颈窝的男人纹丝不动。 只有冰凉的水痕自脖颈滑入锁骨,流入心间。 晚点还有两章,对了,给各位宝子汇报一下,作者君发新书了,追到这儿的宝子们应该都对作者君的文风有一定的了解,新书主打一个‘追妻火葬场’,女主是十分果断的人设,不会拖拖拉拉,不会藕断丝连,拿得起放得下,可以点击作者君主页看看新书合不合胃口哈。 剧情人设都是很带感的。 宝子们都去捧捧场呀,评论、收藏、追读、小幼苗都是很需要的,养成系的快乐真的不想了解一下吗? 第255章 卫含章被抱着下了马车,全程跟对待易碎品似的,小心谨慎。 她歪靠在他的肩上,抬头看着他红透的眼眶,睫毛还是湿的,但凡有人敢看一眼,就能发现这位太子殿下方才哭鼻子了。 想到这儿,她除了心疼外,又觉得有些好笑,唇角才微微弯起,男人便垂眸瞥她一眼:“不许笑。” 还挺霸道…… 卫含章不服气的嘟囔:“我就要笑。” “……”萧君湛唇角动了动,没在说什么,抱着她上了台阶。 宫殿内太医院里,能来的基本上都聚齐了。 卫含章全程被萧君湛抱着坐在腿上,一众医术大拿们轮流为她请脉。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她健康的很。 萧君湛并不放心,蛊毒本就于脉象上不显。 他看向韦御医:“欢情蛊是否还在,可有什么法子知道?” 韦御医早有准备,拱手道:“这些时日,臣等翻阅群书,又问询了早年曾去往苗疆的将领,对欢情蛊了解颇多,微臣敢说,卫姑娘体内的欢情蛊当是解了。” “殿下有所不知,欢情蛊子母相连,子蛊一旦所遇不测,母蛊必定有所感应,躁动不安之下便会在宿主体内乱窜,刘婉宁昨夜莫名口吐鲜血心脉断绝,便是灵物反噬的后果。” “……!”卫含章眨眨眼睛,消化了这番话。 ……这意思是,刘婉宁给她陪葬了? 也不对。 她没死,她只是不知怎么的,让体内的那条子蛊死了,然后刘婉宁体内的母蛊躁动,反噬宿主? 虽然欢情蛊不伤人,但活物入体,岂能乖乖随你控制。 感觉得儿子莫名挂了,当娘的躁动不安也是常理。 急得团团转也好,惶恐不安也好,总之,肯定不能再安安分分的蛰伏。 只是…… “同命蛊呢?”萧君湛道:“刘婉宁体内到底有没有同命蛊,你们查出来了吗?” 韦御医面露难色:“刘伯晟死前已口不能言,除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同命蛊真正的下落,微臣也不敢断定。” 卫含章插了句:“那同命蛊能不能解?” 欢情蛊都能解,没道理同命蛊就束手无策了吧。 谁知,还真的束手无策。 韦御医道:“同命蛊乃天下奇蛊,关于它的笔墨留存至今的少之甚少,只有一本杂记中所记载,同命蛊除了转移外,无解。” “转移?”卫含章扬声正要细问,就听旁边男人抢道:“转移同命蛊所需的三味奇珍都在路上,三天之内赶不回来,你们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若是不行,就设法吊住刘婉宁的命,在同命蛊没解决前,她绝不能死。” 几名御医面面相觑,称诺告辞。 殿内一无旁人,卫含章立刻从他身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同命蛊能转移这件事你为何没有告诉我,还有,你想把刘婉宁体内的同命蛊转移给谁?” 萧君湛拉着她重新坐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淡淡道:“你无需知道。” 卫含章瞬间大怒:“你什么意思?” “若她体内真有同命蛊,当然是转到我身上,”萧君湛握着她的手放入心口,语气显露出几分难得的疲累:“冉冉,这里慌的厉害,我本以为任何事我都游刃有余,尽在掌控,现在所有谋划都打乱了。” 短短几天内,他再次尝到慌乱到无力的滋味。 那晚,他到达山洞之前,便尝够了这种无力的感觉。 富有四海又如何,掌天下权又怎么样,他心爱的姑娘被人谋害到有生命危险。 而他,束手无策。 卫含章见不得他脆弱成这样,又震惊他竟然想跟她同命。 足足呆怔好一会,才道:“你真是够能藏的。” 说着,她抱住他的脖颈,狠狠的吻上他的唇,骂道:“萧伯谦,你真是没出息!” 死没出息的男人。 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当的不香吗,非要想不开跟她同命。 第295章 虽然年纪差了十岁,但他身强体健,养身有道,一看就很能活。 而她呢? 胎里带弱疾,这些年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可底子跟他肯定不能比。 生活习惯又不好,喜甜腻,冰冷之物。 还屡次遭人谋害。 一旦成功,他们俩岂不是都得死一块儿? 他的父皇没有教过他为君之道吗? 卧榻之侧都不能容他人酣睡的君王,而他竟然连命都想跟她绑在一起。 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兴致,最后卫含章将脸埋进他颈窝,眼泪一颗一颗往外冒。 “说好以后不让你掉一滴泪的,”萧君湛握住她后脖颈想捞她起来,被小姑娘死死抱着不肯,无奈道:“刚刚不是还笑的吗?乖,不许哭了。” 蹭了蹭他的脖颈,卫含章严肃道:“我这是感动的眼泪,不是被你气的,不怪你。” “这就感动了?”见她不再掉金豆豆,萧君湛松了口气,柔声道:“还是怪我,这两天总叫你哭。” “……”紧了紧攀住他脖颈的手,卫含章道:“要是刘婉宁撑不过三天怎么办?” “简达接了死命令,寻齐奇珍后,用尽最快速度回来,”担心她害怕,萧君湛稳住自己溃不成军的情绪,笃定道:“他性子沉稳,分得清轻重缓急,会拼命赶回来。” 身为亲卫军副统领,简达能力出众,官途还有很大的晋升空间。 他行事果断,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立功的机会。 也知道自己接的任务有多紧要。 若是平常,萧君湛相信自己的心腹爱臣,能气定神闲的在殿内等着,可眼下事关卫含章的生死,他做不到轻松惬意。 一连发了几道诏令出城。 又开了药材库,叫御医们进去,什么几百年的老参,灵芝,但凡能给刘婉宁续命用得着的东西,只管取了去。 甚至亲自去瞧了刘婉宁一次。 自昨夜口吐鲜血,刘婉宁便出了天牢,在内廷的一间暖阁里养着。 几乎是倾尽御医所有的手段,但凡皇城里能找到的好东西,只要她需要,都能为她所用。 第256章 卫含章待在他的长吉殿,乖乖的陪着他转了一天,一直到他见了刘婉宁回来。 本来还勉强能维持正常的男人,气压低的可怕。 她捧着下巴看对面的男人:“你从刘婉宁那儿回来,就不对劲,她还醒着吗?难道跟你说了什么话?” 萧君湛蹙眉:“不许乱说。” 什么叫他从刘婉宁那儿回来。 “我不乱说,那你倒是跟我好好说啊。”卫含章也不生气,伸手去捧他的手,眉眼弯弯道:“刘婉宁怎么你了?” “她要死了,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断气,”萧君湛扣住她的手,淡淡道:“见她那样,我怕的要死,可以了吗?” “……你别这样,”卫含章默了默,小心道:“我交代你一些事吧。” 闻言,他倏然抬眼扫来,冷厉如刀:“你胆敢再胡说八道,我……” 卫含章吓了一跳,旋即又恼了:“你做什么!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自己说的刘婉宁可能下一秒就要断气,那不交代遗言我怕自己死不瞑目。” 萧君湛死死的瞪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卫含章有些心疼,“你不要这样,行吗?” 他胸口急速起伏几息,最后,猛地闭上眼,“你说。” 卫含章鼻尖有些发酸,她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完全不符合两人身份、年龄的姿势将他抱入怀里。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脆弱的吓人。 她轻轻抱着怀里的脑袋,认真道:“我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不许一蹶不振,置天下于不顾,没认识我之前是如何过的,我走之后你照常过就好,知道吗?”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 卫含章也没逼着他回答,她继续道:“你得活着帮我照顾家人,我阿娘你知道吧,她若是跟我爹过的还是不开心,你作为女婿,应该帮她脱离苦海,哪怕是跟着我阿姐一同去游山玩水也比关在后院,跟不喜欢的人两看相厌来的好。” 江氏是卫含章除了老赵氏和江老爷子外,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亲人。 她跟卫恒过的不开心,原著中无论出于什么考虑,卫恒确实辜负了她。 卫含章其实一直都不想让江氏委屈自己,她若是一直活着,便能一直照看,可她真被刘婉宁带走,那就只能由怀里这个男人帮她照看了。 想着,她拍拍怀中男人的头,强调:“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不把丈母娘放在眼里啊,该护的时候得护一下啊,别让人欺负了我阿娘。” “还有我阿姐,” 说着,她又想到卫含月这会儿还没出家庙呢,便又道:“她会诈死换个身份同我六姐一同离开京城,我六姐和离的事不知道办妥了没有,这事是我一力促成的,我祖父并不是很愿意,所以你得盯着点,我若真出事,我祖父那人随时能变卦。” 怀里的人始终不吭声,卫含章也不在意,她又想到江家,想到江知棋,江知琴,江知雪。 犹豫了会,她小声道:“我江家几个表姐,婚事多舛,以后若真有人欺负了她们,你……” “我是不是要把她们都召入宫里亲自护着?” 第296章 似再也忍不了,萧君湛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卫冉冉,你把你的母亲,几个表姐,堂姐,亲姐都记挂了个遍,那我呢?” 他在她眼里只是留下来照应她亲人的人吗? “我把我自己给你啊,活着给你人,死了那我尸体也是你的”卫含章毫不心虚,捧着他的脸宝贝似的亲了口:“伯谦哥哥,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不许乱吃醋。” “咱们生同衾死同穴,你是太子,那我就是太子妃,你若登基为帝,我就是你唯一的皇后,”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很小气,你便是再气我恼我,也不许带其他女人来见我,要为我守身如玉,不许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这一辈子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好吗?” 她语气娇蛮,用力表现出自己淡然的模样,可眼眶早红了,嗓音也渐渐染上哽咽。 ……他的小姑娘在害怕。 她是怕自己活不下来,他也跟着去死吗? 萧君湛嘴唇颤动,想告诉她,他会活的好好的,他的父皇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他不能死,他一死这个昌盛几百年的王朝会面临内乱。 群龙无首,各自专权,民不聊生。 他起码得为大凌培养下一位继承人。 可最后,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好。” 卫含章大松口气,笑着又亲了他一口,学着他哄自己的样子哄他:“好乖啊你。” 嫌不够似的,她开始往他怀里钻,坐在他腿上,脸埋入他胸口,闷闷道:“最坏也不过是我先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等你。” 御医断言活不过刘婉宁三天,这是第一天。 卫含章交代了她能想到的所有遗言。 这晚,两人相拥而眠。 没有胡闹,也没有横生的欲念,只有她见不得他死气沉沉的模样,总是亲他一口的作弄。 第二日,卫含章又想起一件事。 她拖着下巴,从手里的书本上移开视线,看向御桌旁端坐着的男人。 “你可以派个人去跟着我弟弟吗?” 萧君湛手中的笔尖微顿,抬眸望过来。 卫含章道:“我先前做过一个梦,大概就是我幼弟会在寒冬腊月出事……” 她将原著中的剧情,用梦境概括了。 现在虽然剧情大改,但未发生的事,多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万一呢? 若是她活着,她自然会指个人去卫云培身边随侍,可现在她生死未卜,只能摆脱他了。 萧君湛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眼眸深深的望着她:“冉冉还有预知之术?” “不是啊!”卫含章恍然一惊:“只是个梦而已,怎么就预知之术了?” 她就算觉得自己要死,也没有打算将穿书的事告诉书本中任何一个人啊! “寻常人做梦,最多不过几日便抛之脑后,你一个梦记了几月有余,甚至放于遗言中,如此慎重……”他停了一停,蹙眉道:“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第257章 好在萧君湛似乎也只是说随口一句,说完便点了一名内廷侍卫去卫云培身边保护。 主打一个有求必应。 偌大的勤政殿内,只有他们俩。 一个在批阅奏章,另外一个东瞧瞧西瞅瞅,偶尔还把小脑袋凑过去看奏章上的内容。 再一次凑过来时,萧君湛扯了她的手不许人走,“可是待的无聊,我们去逛逛御花园如何?还是你想出宫转转,或是传乐人来献艺。” “不无聊,”跟他待在一起怎么会无聊,卫含章勾了勾他的手心,笑着贴近:“伯谦哥哥,我们来做点坏事怎么样?” 萧君湛看她一眼,道:“什么坏事?” 装! 还装! 说来也是绝了,她中蛊那段时间不喜欢同他亲近,他却变了个人似的,每每见面都恨不得将她摁在榻上欺负,可现在她解了蛊毒,他又恢复成最开始那端方持正的模样。 ……就好像,那些轻薄举动,是她臆想出来的。 可她偏偏还喜欢就他这一本正经的劲儿。 卫含章蹭了蹭他的胳膊:“就是脱完衣裳做的事啊。” 萧君湛有些不自在,他放下手里的奏章,略微顿了顿,无奈道:“冉冉,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呀,”卫含章一脸理直气壮:“我若是知羞,温泉同你共浴时,就该羞愧的无脸见人了。” 萧君湛不说话了。 ……这事细究起来,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见他不说话,卫含章再接再厉:“来不来?” 那语气,就好像邀他玩耍一样随意。 萧君湛垂眼看她,眼眸俱是柔情,如此看了许久,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轻哄道:“冉冉乖,还有两月不到,你且忍忍。” 这话叫一贯胆大妄为的姑娘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 瞪着眼,又羞又怒:“我是看你想,我才不想!” “好,是我想,”萧君湛微微颔首,轻抚着她羞红的脸,道:“但现在还不行,你我还未行婚仪。” 卫含章张了张嘴,是真想说之前也看不出你是这么讲规矩的人啊。 最重要的是,万一她没有挺过这一劫,真给刘婉宁陪葬了,他岂不是得当一辈子处男? 她的用心良苦,他究竟懂不懂! 第297章 想到这儿,卫含章都恨不得直接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正犹豫间,便听见殿门被敲响。 萧君湛如蒙大赦,叫人进来。 宁海躬身施礼,低声道:“殿下,陈大人在外求见。” 萧君湛面色微凝:“传他进来。” 有臣工要来,卫含章哪里好意思同他这么亲近,当即就要老老实实退去屏风后面,却被他拉住手:“就待在这。” 卫含章眉梢微挑,不明所以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殿内,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陈大人是陈子戍啊。 一袭深红官袍的陈子戍,微垂着眼躬身行礼,被叫起后,抬起头才看见御座旁一脸局促的姑娘。 两人的手还交握着…… 他神情微微一顿,随即便收敛了所有心绪,拱手道:“回禀殿下,围场刺客一案微臣已查出了眉目。” 萧君湛手指拢起,正握住有些僵硬的小姑娘轻轻安抚,闻言掀起眼眸,道:“说。” 声音凛冽中带着冷意。 ……那是杀气。 没想到竟然事关自己,卫含章也来了精神,视线也投了下去。 “活捉的三名刺客都是硬骨头,目前还没有吐出一个字,已经确定是死士无疑,不过他们吞服的毒药却有些来头。” 不等相问,陈子戍便道:“是来自苗疆的霊丸,此毒丸见血封喉,珍贵至极,自四十年前朝廷发兵苗疆后,灵毒已接近失传,有银子都买不到,需要极大的人脉才能弄到一丝半点。” “寻常世家豢养死士执行任务,一般都是寻常的鸩毒,相较于灵毒,鸩毒发作时间要久上一些,微臣想,许是幕后黑手谨慎起见,未免出现意外暴露自己,才用了此毒。” 卫含章有些吃惊,又是苗疆。 这地方是盛产毒物吗? 可见幕后之人决定暗杀她时,也是用尽了小心,巴不得所有刺客在被抓前都死了,一点也不敢低估大理寺酷刑威力,连苗疆接近失传的灵毒都用上了。 这东西虽好,但毕竟珍贵,需要在苗疆有人脉,一不留神反倒容易暴露自己。 卫含章对京城世家底蕴不太了解,想到这儿就没了头绪,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等着两个男人的分析。 萧君湛沉着脸思忖了会儿,忽然吩咐一旁的宁海:“搬个椅子过来。” 侍立在侧的宁海微微一怔,赶紧下了台阶亲自搬了把椅子上来,紧靠御座旁边,还贴心的垫上了软枕。 卫含章沉默的坐下,心中又些甜蜜,又有些羞赧。 聊着正事呢,还在留意她会不会站久了腿酸。 可担心她腿酸,他倒是放她下去坐着啊。 瞧他这不撒手的架势,卫含章不得不怀疑,若不是怕她生气,他甚至会当着陈子戍的面,直接将她抱在腿上坐着。 哪里需要专程搬个椅子上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听见身边男人再度开口:“爱卿可有了怀疑对象,但说无妨。” 既然选择上禀,陈子戍自然是有了一定的范围。 他道:“据臣所知,当年起兵苗疆时,刘伯晟执掌帅印出征,随行副将有两人,其一是平西大将军张胜,其二便是已被满门抄斩的紫衣侯府当年的世子谢砚,除了刘伯晟外,关于苗疆之奇物,这二位有所收藏的可能性不小。” 卫含章听的心头一紧:“齐国公府?” 她记得听江氏说过一嘴来着,紫衣侯府被抄家,是齐国公亲自动的手,昔年的莫逆之交,儿女亲家,成了挥刀的刽子手。 就算是在权力中心的京城,世家大族为了权财的斗争屡见不鲜,也极少见齐国公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传孤旨意,宣长乐公主觐见,带上她的夫君儿子一起。”萧君湛神情冰冷:“叫邓晨率兵围了齐国公府,没有孤的旨意,无论是谁只许进不许出。” 宁海面色凝重,领旨而去。 卫含章眉头微蹙:“你怀疑是长乐公主为了齐玉筱的死而记恨我?” 萧君湛偏头看她一眼,道:“是不是,叫来一问便知。” 这次秋猎,齐国公府可没有随行,此刻都在京中,等人来不过片刻功夫。 可卫含章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长乐公主不傻,好歹在宫里长大,就算被皇帝爹宠的骄纵任性,心高气傲,但经过女儿身死一事也该看出来,京城已经不是任她横行霸道的京城了。 有人是她不能惹的,一旦惹着她太子弟弟的心上人,搅动他的动了杀心,就算她父皇也保不住。 除非这人世间没有她在意的人了,不然她但凡有点理智都不敢再对自己下手,步女儿后尘。 她会没有在意的人吗? 除了齐玉筱,长乐公主还有一个儿子呢。 心里这般想着,就听见殿外一道脚步声靠近,宁海疾步入内。 一入门便快速禀道:“殿下,齐家小公子昨日在演武场惊了马,正好摔在一杆长枪上,人当时就不行了,被御医救治了一天一夜,在半个时辰前断了气,长乐公主当场口吐鲜血,现在人事不省。” 凉意甚重的深秋,他竟然满头的汗。 殿内也是一片寂静。 卫含章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她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这是他嫡亲侄子,和同母胞姐。 第298章 虽然方才他自己也准备召人进来审问,但眼下听见这个噩耗,还是有些震动吧。 昨日他们自己尚且兵荒马乱,哪里有闲情去关注京城谁家子弟落马受伤。 话说回来,……这也太巧了。 长乐公主一共一儿一女,齐玉筱才刚死,幼子又死了。 就跟遭了报应似得。 脑中一闪而过些什么,她眨了眨眼,没有抓住,却听身边人开了口。 “谢家女眷入教坊司后,到如今可还有生还者?” 陈子戍既然查到了紫衣侯府上,自然也顺带查了后续。 他摇头道:“微臣查到当年共有二十四名谢氏女被打入教坊司,十几年来或病死,或不堪受辱自尽,最后一名谢氏女,死于五年前,至如今,已经尽数死绝。” 当年,偌大的紫衣侯府男丁皆被斩,十死无生。 女眷入教坊司,虽保全了性命,等着的也只是生不如死罢了。 可谢家血脉已断,长乐公主之子莫非真的死于意外? 还是说,她在不经意间还得罪了旁人? 不过,这等生死仇敌,即便是蛮横多年的长乐公主,也没招惹第二个吧? 室内再度恢复寂静,只有秋风击打着窗沿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萧君湛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缓缓道:“叫邓晨回来,齐国公府不必围了,另外传司漭觐见。” 宁海领命,再次退了出去。 司漭算是萧君湛贴身暗卫之一,只是暗卫司的眼线遍布大凌王朝各州各郡,是天子的眼,天子的刀,他身为暗卫司首领,有时忙起来,无法时刻跟随在侧。 不过,离的也不会太远。 没一会儿,一身玄衣的司漭走了进来,跪地行礼。 萧君湛道了声起,并未做过多寒暄,吩咐道:“派人暗中盯着齐明瑞,再让暗卫司查一查齐明瑞这些年的踪迹,重点查他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 司漭拱手领命。 萧君湛又道:“齐世子嫡妻有可能未死,而是被他瞒天过海藏于什么地方,此事事关重大,你务必谨慎查探。” 作为君主,他极少会向臣子解释自己指令的用意。 司漭神情凝重道:“殿下放心,若人真没死,无论在大凌哪一片土地,臣定然能找出来。” “范围不要定太大,”萧君湛提点道:“重点在京城,和京郊外面。” “诺。”司漭恭谨应下。 暗卫司神秘的很,这不仅是卫含章第一次见到这位暗卫首领,就连陈子戍也是第一次见。 他自始至终微垂着头,不插话,也不抬眼。 等人一走,萧君湛目光便落在他身上,问:“几位宗室王府那边可有探查出什么来?” 陈子戍道:“臣无能,并未发现疑点。” 萧君湛神情平静,眸光却微微敛起。 即便出现了灵毒,线索指向安国公府和将军府,但他最大的怀疑,还是在宗室这边。 只有绝对的利益,才值得这些身处高位的掌权者铤而走险,拿身家性命来赌。 而最大的利益,不过是王朝的继承人归属。 他的冉冉没出现前,他从未有娶妻生子之念,等她出现后,便不知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尤其是在齐玉筱死后,谁都知道他将身边小姑娘看的有多重。 重到或许会让很多人认为,小姑娘出了事,他此生不会再动娶妻之念。 一切都会恢复到原点。 似想到什么,他的眉头一皱,就在此时,袖口却被猛的一拽。 “伯谦哥哥,”卫含章脱口而出:“你怀疑宗室王府为了过继子嗣给你而谋害我,就没有怀疑过你两个弟弟吗?” 她终于抓住了刚刚一闪而过的不对劲。 长乐公主恐怕只是拿来挡枪的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哪里这么容易跳出来。 还有原著中卫含苏的孩子被萧伯谦选中,真的仅仅只是天资聪颖吗? 虽然另外两个皇子存在感很低,年龄也很小,但当今陛下切切实实是有三个儿子啊。 萧伯谦是有两个同父兄弟的,论血脉亲疏,堂兄弟的孩子总归要隔上一层吧? 两个弟弟都生不出一个聪明伶俐的好苗子? 导致皇权旁落叔伯家的子嗣?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大,一直微低着头的陈子戍都被惊的抬起脸,心里对她敢在殿下面前这般畅所欲言而感到震惊。 换谁听了,不会觉得这有挑拨皇室兄弟感情之嫌呢? 若这话叫陛下知道…… 心尖有些替她捏把汗。 萧君湛却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反倒捏了捏她的手,赞道:“冉冉果真冰雪聪明。” 他方才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第258章 未同她相识之前,他是打算而立之年,便开始挑选嗣子着手培养。 范围他都圈好了,除了他的两位皇弟,便是几位血脉极近的宗室叔伯家。 虽然他们一个十四岁,另一个才十二岁,但在五年后,子嗣不是难事。 卫含章被他赞了一下,更加自信了,便道:“若我真出了事,你必定不会再娶妻生子,那么挑选嗣子是不是优先选择你两个弟弟的孩子?” 萧君湛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 第299章 如此,卫含章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真论起来,她若真的出事,直接受益人便是他的两个皇弟。 别人不知道,可她是知道原著中,他最后是弃两个弟弟的子嗣不要,却选了卫含苏的孩子为继承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恶了两个弟弟。 两位皇子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他们有这个动机。 话说到这儿了,卫含章不再开口,身旁的男人也沉默下来。 陈子戍微弓着身子站在殿内等候吩咐。 萧君湛微合着眼,安静思忖许久,方才道:“给孤严查贤妃,主要核查她还有她的母族跟谢家、张家、刘家是否有什么纠葛。” 贤妃是两位皇子的生母,出身于留侯府,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后位空悬,这些年她代掌凤印,行皇后之权,内廷尽在她掌控之中。 她若想在围场设下埋伏,还真能伸得进手。 而紫衣侯府谢家,大将军府张家,安国公府刘家,都是苗疆平乱的将领,也是最有嫌疑能拿出灵毒的人。 再联想到之前的牵虫粉,恐怕围场这次不是幕后之人第一次动手了。 刘家愿意背这个锅,许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也或许是跟幕后之人关系匪浅。 这次该一次性查个通透了。 萧君湛神情平静,淡淡道:“孤让邓晨配合你行事,暗卫司也由你差遣,皇城内无论是宗室子弟,还是皇子后妃,只要你觉得有嫌疑者,皆可提来审问,但限你在三日内,揪出幕后黑手,爱卿能否做到?” 陈子戍面容端肃,郑重躬身:“微臣领旨。” 萧君湛颔首:“那孤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等陈子戍退出殿外,沉默许久的卫含章轻轻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袖:“你也觉得不是长公主对吗?” “真相如何,总能查出来的。”萧君湛侧目看她,低声道:“无论是谁,都得付出代价。” 卫含章毫不意外的点头,完全相信如果真是贤妃和两位皇子动的手,他估计能干得出手刃亲弟的事。 她也没有圣母到劝诫他放过欲要自己命的人的想法,反倒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叫暗卫司的人盯着齐明瑞,怀疑他的原配发妻没死,是因为齐家小公子死的蹊跷吗?” 就算谢家嫡长女被齐明瑞救下,还活在某个地方,她又怎么能将手伸进齐国公府害长公主之子呢? 除非齐明瑞参与其中,可那也是齐明瑞自己的孩子。 究竟有多大的仇,让他对自己孩子动手? 感谢一下宝子们对新书的灌溉。 另外昨天的打赏我只找到起点书友‘沙鸥飘飘’打赏的500书币记录。 另外两百书币找不到是哪个平台的读者打赏的。 对了,宝子们有票票的,可以投新书呀,新书有榜单可爬,这本书已经过了新书发育期,不需要灌溉了~~~ 千言万语,都是感谢~~ 第259章 “我只觉得太巧了,长乐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但真正的生死仇人,并且敢于下手报复的,想来也只有一个谢家。” 他并未评判这段往事孰是孰非,只可观推断道:“谢家男丁满门抄斩无疑,女眷也皆尽死绝,那便只剩入教坊司前投缳而死的齐明瑞发妻。” 卫含章听的沉默。 是啊,偏偏动手抄了紫衣侯府的就是齐家,齐明瑞真要有心操作一下,不是没可能将人保下来。 萧君湛淡淡道:“人究竟死没死,牵虫粉跟灵毒的事,究竟是不是跟谢家有关,一查便知。”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幕后黑手藏的再好,也总有露头的时候。 至于齐家小公子的死若真的同其生父齐明瑞有关,也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他看着身边娇俏灵动的姑娘,眸光细细碎碎全是爱怜。 在萧君湛当下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这姑娘身上的同命蛊更重要,其他人和事,都得先放置一边。 卫含章在他目光注视下,有些难得的不自在,又有些心酸。 她理解他现在的担惊受怕,也不知道该如何抚慰他,略微一顿,她道:“我们出宫转转吧?” 萧君湛无有不应,“想去哪儿?” 卫含章想了想,道:“去齐国公府,长公主之子出事,陛下那边无法亲自出宫探望,你亲临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心里有些庆幸,还好禁军出宫将齐国公府围了前,消息就送到了,不然岂不是惊扰了齐明瑞。 出宫之行,轻车从简。 马车停在齐国公府门口,没多久,沉重的朱红色双门大开,齐国公爷领着儿孙火急火燎出来拜见。 卫含章站在萧君湛身侧,目光落到了齐世子身上。 对方微微躬着腰,头低垂着,看不见面色,在听见一声免礼后,才将头轻轻上抬了些。 明俊的面容上,双目红肿,显然,先经历丧女,没几日又丧子之痛,的确让他深受打击。 说起来,算上他发妻所生的嫡长子,他拢共三个子嗣竟然都亡故了。 而他同公主两人又早过而立之年…… 萧君湛视线也落在这位姐夫身上,静静的看了几息,方道:“灵堂可设好了,给孤领路。” 齐明瑞深深施礼,哑声道:“诺。” 第300章 其余齐家人立在原地,噤若寒蝉,远远跟在后头。 路上,卫含章有些耐不住沉默的气氛,开口道:“有没有查清楚,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岩哥儿七岁开始习马术,已有七年,一直骑的是一匹被驯养的性情温顺的母马,昨日却换骑了一匹高头烈马,” 齐明瑞露出一个苦笑,道:“本来十四岁的男儿,确实也可以试着自己驯服坐骑,谁知他挑的那马性情极烈,桀骜不驯,将我儿甩下马去,又正好跌在一排兵器上……” 一环扣一环,谁能不说一句巧呢。 灵堂设的很仓促,刚刚搭建好的。 卫含章被萧君湛留在外面。 她蹙着眉问为什么。 理由太子殿下倒是给了,还是当着人家生父的面,说灵堂不详,不许她进去。 第260章 宁海陪着卫含章在外头等了没多久,就有个面色焦急的侍卫大步跑过来。 ——简达回来了。 等了两天,这位东宫亲卫副统领终于提前赶回来了。 宁海大喜,他知道自家殿下这两日心里就压着这一桩事儿,闻言,快速跑进灵堂报喜。 萧君湛出来的很快,早有骏马备好,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揽住卫含章的腰带她上马,两人共乘一骑直奔皇宫。 路上,卫含章察觉到腰间的手隐隐在颤抖,忍不住握住他手臂轻轻安抚:“别怕,我马上就没事了,甚至就连那个同命蛊都有可能是虚无的。” 这么一个顶天立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男人,屡次三番为了她而慌到手足无措,她没办法不动容。 萧君湛将她腰扣的更紧,却并不吭声。 很快进了皇宫,他也没有下马,而是在宫道上驾马而行。 卫含章发现,他们去的地方不是长吉殿,反而越走越偏。 沿途景色越来越荒芜。 她隐约反应过来,他现在带她去的地方,应该是幽禁刘婉宁的宫殿。 果然,他勒紧缰绳将马停在了一座禁军把控的殿门口。 卫含章被抱下马,又一路被抱进殿内。 一进门,浓郁的药味就充斥鼻尖,她下意识将脸往身边人怀里埋。 萧君湛将她护在怀里,小心翼翼抱着她在腿上坐下,握住她的肩,目光却看向几位御医,和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臣子:“查清了吗?” 简达自身后拉出一位头发凌乱,衣裳污糟的老者,拜道:“回禀殿下,微臣此行不但寻到了三株灵植,还找到了一位躲藏于山林间的蛊师,据他自己所说,苗疆现存蛊师中,他蛊术已是巅峰。” 至于为什么敢直接将一名蛊师带来皇宫,当然是确定了施蛊术,得先喂下蛊引才有用。 但考虑到蛊、毒一体,还是将这位蛊师的一家老小都扣留,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才敢带于殿内。 果然,萧君湛神情微动,视线落在蛊师身上:“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能把同命蛊解决了,孤都能满足你。” 老蛊师本还不忿的面色顿时一僵,犹豫几息,深深拜道:“老朽只有一请,那便是请朝廷收回围剿我苗疆蛊师的旨意,容我蛊术一脉能存活于世。” “孤准了。”萧君湛大手一挥,应下。 安排沐浴更衣是没时间了,宫婢们端来瓷盆,让老蛊师净了手,被领着进了内室查看刘婉宁情况。 萧君湛抱着人在外等候,殿内气氛凝重,十分肃穆。 腰间的手越来越紧,卫含章难耐的动了动,“你力气轻点,勒着我难受。” “好,”萧君湛一惊,赶忙松了松力气,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对不起,弄疼冉冉了。” 卫含章哪里会怪她,闻言只是摇摇头:“你不要这么紧张好吗?” 萧君湛轻轻颔首。 卫含章又道:“若刘婉宁确实和我同命相连,你真的要将蛊虫引入自己体内吗?” 第261章 萧君湛再度颔首:“冉冉不要嫌我大你十岁。” “你胡说什么呢!”卫含章捧住他的脸,一脸严肃:“你身份尊贵,就算同命蛊真的无解,也轮不到你来以身试险。” “那让谁来?”萧君湛垂眸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谁来我都不会放心,冉冉,我此生都不愿再受这两日的无力之苦。” 心上人或许下一秒就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死去而死去。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卫含章不明白他的心情,但却能体会到他的痛意,劝阻的话不忍再说,只希望同命蛊之事是子虚乌有。 ——可天不遂人愿。 老蛊师过了许久才出来,面色带了几分急切。 “里头的姑娘被欢情蛊母蛊反噬,命在旦夕,体内确实有同命蛊相随,引蛊之事宜早不宜迟。” 闻言,萧君湛面不改色,微微用力将掌心的手收拢,淡声道:“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向御医要,准备好了便开始引蛊。” 老蛊师躬身领命。 他开始准备转移同命蛊所需之物。 而殿内,几乎在萧君湛话落下的瞬间,简达便双膝下跪道:“请殿下三思。” 身为心腹,他已经猜到萧君湛打算将同命蛊引入自己体内,此刻脸色吓的煞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日夜兼程赶回来做的究竟对不对。 第301章 而侧立一旁的宁海的膝盖也蠢蠢欲动,很想也求一求,但他明白,就连卫姑娘都劝不动的事,他就是把膝盖跪断,恐怕也无济于事。 果然,萧君湛理都未曾理会跪地不起的简达,他松开握住卫含章的手站起身,垂眸叮嘱道:“乖,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好。” 卫含章抿着唇,直到他转身欲走,才握住他的衣袖:“伯谦哥哥,你不要吓我。” 她自己随时要死都没这么害怕过。 萧君湛回身,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好,我一定不吓你。” ……他哪里舍得。 卫含章就这么看着他走进了室内,顿时感到如坐针毡。 一会儿看看沙漏,一会儿看看日头。 最后,实在难以忍受焦躁,一把站起,就要往里头冲。 被宁海死命拦住:“姑奶奶,您不能进去,蛊虫乃灵物,极为敏感,有丁点动静都不肯出来了,到这一步了,咱们不能功亏一篑。” 卫含章深吸口气,再度死死按捺住惶恐,瘫坐在软椅上,急促喘气,忽然面前笼罩了一道人影,猛地抬头间,眸光中的亮色顿消。 “参见陛下。” 她恭敬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皇帝的面色比起上次见面要难看许多,隐隐带着灰沉的死气。 俨然一副病入膏肓之相。 他被内侍扶着坐下,一代帝王虽已老态龙钟,但余威犹存。 浑浊的眸子紧盯跪在地上的女郎,久久不叫起。 偌大的冷殿内,一时之间竟有风声鹤唳之感。 卫含章心里愧疚的要命,被这么盯着,连脸都羞愧的不敢抬起。 ——培养好的帝国继承人,因为她而置于险地。 引蛊成功,两人性命相连。 若不成功,萧伯谦会怎么样呢? 新书开始pk了,宝子们去捧捧场呀~~~追读追读,灌溉灌溉~~~ 第262章 跪到膝盖酸痛,卫含章才听见上方传来的一声:“起来吧。” 从未跪过如此之久,起身时,若不是宁海眼疾手快,她都要栽倒在地了。 皇帝似嘲非嘲了哼了声,“娇气成这样,也敢叫我儿跟你同命!” 同命二字,带着凛然的杀意。 几乎化为实质,有刀剑碰撞的锋利之感。 卫含章抿唇不语,没有为自己辩解。 谁都知道若不是太子殿下自愿,谁也逼迫不了他。 可那又如何? 那就证明她无辜吗? 不无辜的。 是她蛊惑了君心,叫一国储君生死系于她身。 若萧君湛真因为引蛊而出事,那她就是祸国妖妃,万死不足惜。 皇帝第一个就会杀了她给自己宝贝太子殉葬,甚至卫家也会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卫含章却根本没办法去害怕其他。 如果那人真的出事,她哪里还有心情顾忌其他。 她整个人都在抖,皇帝瞥了一眼,缓缓抬手:“赐座。” ——免得等那不孝子出来,又心疼上。 卫含章道了声谢,软着腿坐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殿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室内也燃起了了烛火。 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一直还算沉稳的皇帝面上也难掩焦躁,卫含章更是急的眼眶通红。 终于,‘吱呀’一声。 内室的门被人从里打开,一袭玄色长袍的萧君湛走了出来。 “伯谦哥哥!”卫含章眼睛骤然一亮,朝着他扑了过去,临到他面前又生生刹住车,小声的看向他的身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可以抱抱你吗?” 萧君湛有些好笑的点点她的鼻尖,伸臂将她拥进怀里:“没事了,这件事过去了。” 卫含章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熟悉的气息嗅入鼻腔,明明才分别几个时辰,可她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圈住他的腰,强忍泪意道:“萧伯谦我发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萧君湛眉头微挑:“真的?” “真的!”卫含章就在他怀里点着头:“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永永远远对你好!” 耳边的胸腔微微一震,是他轻快的笑声:“那我等着了。” 一旁的众人:“……” 就连坐了几个时辰而有些撑不住的皇帝陛下都看笑了:“瞧瞧,这就是朕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可真是有出息。” 简达和宁海几人哪里敢应声。 而萧君湛也是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父皇竟然亲临,面上难得有些不自在。 他松开怀中姑娘,几步走到殿中,掀开衣袍跪下,请罪道:“是儿臣不孝,叫父皇劳心了。” “你确实不孝,”皇帝轻飘飘的说着,却猛地抬手摔了一个茶盏,“为了个女人置自身安危,家国大业皆不顾,你不但不孝,你还不忠,不义!” 萧君湛深深叩首,任由温热的茶水砸到身侧,染湿自己的衣裳。 殿内宫婢侍卫们齐刷刷下跪。 低眉垂眼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卫含章也一声不吭跟着跪到他的身边。 皇帝抖着手,好容易把气喘上来,没有背过气去,才颤巍巍道:“现在,那同命蛊如何了?” 第263章 “蛊虫已经引渡到儿臣体内,”萧君湛道:“从今日起儿臣跟冉冉命运相连。” 第302章 殿内一片死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那就再寻个人来把你的蛊虫引出去,”上首的皇帝声音有气无力,却不容置喙:“那人封官进爵也好,幽禁终身也好,都随你去,但你不能跟一妇人同命。” 一国之君弱点都不能有,更别提跟人同命相连,所有人都深以为然。 可萧君湛却摇头道:“引蛊所需的奇珍已经耗尽,再想凑齐,难于登天,父皇放心,我会护住冉冉,不会叫她有半点闪失。” 其实引蛊的艰难皇帝已经了解清楚,说再引出去不过是气话罢了。 可到底气怒难消,声音愈冷:“既然要护,那就要拿出雷霆手段,杀得他们胆寒,不敢再有半点贪念,而不是人家手都伸到围场去了,你却还查不出幕后黑手是谁。” 萧君湛微微一笑:“就快了,只希望查出来是谁,儿臣要下狠手,父皇您不要心软才好。” “此言何意?你怀疑是谁?”皇帝脊背挺直了些,发现儿子还跪在地上,没好气道:“起来。” 萧君湛依言起身,又弯腰将身边小姑娘扶起。 卫含章之前跪了许久,从没受过苦的膝盖早就疼的不行,这会儿又陪着跪了这么久,起身时腿就有些发软。 萧君湛眉头微蹙,将人打横抱起:“你陪着跪做什么。” 打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没舍得叫她跪过一次。 这么娇气的姑娘,就该捧在怀里好好护着,跪在脚边像什么样子。 皇帝伸手捂住眼睛,心里再一次纳闷自己怎么就养出了个情种。 想他虽身体不算好,后宫却也有一后四妃外加若干美人。 怎么他的太子,却跟没见过女人似得,只看得进这么个小姑娘。 等那边哄完人,他才放下手,继续问话:“你是怀疑长乐谋害你的太子妃?” “还未可知,”萧君湛不愿敷衍自己的父皇,也想着先给他做个心理准备,便透露了点自己的猜测:“比起长乐,儿臣更怀疑关雎宫那位。” 众所周知,贤妃就住在关雎宫。 此言一出,殿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尤其是几个宫婢、内侍们都不由自主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满脸惶恐。 今日这个殿内他们所听所看到的,已经是这个王朝的顶尖秘密,能不能有命活过今晚都不好说。 皇帝也是久久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怀疑自己的太子是为了排除异己故意陷害自己的异母兄弟,而是在思考贤妃出手的可能性。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贤妃手中的权柄加上其母族的能量,是可以将手伸进围场的。 就连长乐公主都做不到的事,贤妃可以做到。 因为她手掌凤印,位同副后。 似想到什么,皇帝缓缓道:“贤妃未进宫前似乎跟谢氏女有些交情,当年还为她同朕开口求情。” 萧君湛眉梢微挑:“看来,这谢氏女还真有可能活着。” 第264章 谢氏女自然指的是齐明瑞的嫡妻,紫衣侯府嫡长女谢氏。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那灵毒,和牵虫草的出处就有迹可循了。 不是出自刘家,也不是出自张家,而是来自早就被灭全族的谢氏女之手。 谢氏要复仇,长乐公主之子的死就必定不是意外。 齐明瑞在这当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不好说,但谢氏女对皇室的恨意他必定是清楚的。 卫含章想了许多,她能想到的,在场的简达等人只会比她想的更深。 ——比如,贤妃在这幕后都做了什么。 皇帝子嗣不丰,一共就得了三子,太子储君地位又稳如泰山,从未想过自己几个儿子还会有同室操戈的这天,老迈的面上十分不好看。 静默良久,他长叹了口气,由内侍扶着颤巍巍起身,道:“一切都由你处置,尽量留你两个弟弟一条命吧。” 他已经老了,心早不如年轻时那般硬。 身为一代帝王,他昔年手段狠辣,做错过许多事,但他也算励精图治,对治下子民并不坏,培养的继承者能力远超于他,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早该退位,颐享天年了。 皇帝走后没多久,萧君湛也握住卫含章的手起身,吩咐了宁海几句,就牵着她朝外走。 未行几步,发现她走路姿势不对,蹙眉道:“好好的,你跟着跪什么。”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坐上了御撵。 卫含章想着他吩咐宁海的话,握住他的衣袖扯了扯:“方才殿内那些宫婢侍卫们……” 萧君湛垂眸亲她一口:“你别管这个。” “……”卫含章默了默,将脸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她也知道,他身份非同一般,两人中同命蛊的事,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是王朝最顶尖的秘密,就算再宽厚的君主,也不可能放任这些知情人活着。 “别乱想,能看守刘婉宁的,都是信得过的心腹,”萧君湛捞起她的脸,柔声道:“我不会轻易要他们的命。” 就像简达,堂堂东宫亲卫军副统领,总不能悄无声息的处死吧。 卫含章嗯了声,仰着头亲了口他的下巴,手圈紧他的腰问:“引渡蛊虫疼吗?” “不疼。”御撵恰好停下,萧君湛抱着人进了寝殿。 第303章 放她在软榻上坐好,自己蹲下掀起她裙裾,一片青紫的膝盖暴露出来。 他瞳孔骤缩:“怎么弄成这样?” 卫含章也被自己膝盖的惨状惊到了。 她也就跪了会儿…… 萧君湛不过一想就明白了原委,抿着唇瞪她一眼,“在我面前不是挺嚣张的。” 卫含章理直气壮:“那是当今陛下,是你的父皇,天下万民都要给他行跪拜之礼,我怎么能在他面前嚣张。” 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萧君湛知道她说的有理,可还是免不了的心疼。 小姑娘一身细皮嫩肉,随便磕碰一下都是一块青紫,更何况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跪了许久。 他深吸口气,唤人备好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沐浴完,我给你上药。” 第265章 卫含章自净室出来时,萧君湛已经身着寝衣在榻上等着了。 他发冠已卸,漆黑的头发用一根玄色发带随意系好,手拿着一卷书册正垂眸看着,修长的身形在烛光下,迷人的很。 至少卫含章就这么光看着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明明还未行婚仪,他们怎么就有种老夫老妻之态了。 听见脚步声,萧君湛放下手里的卷宗,拿起置于一旁的玉瓶,朝她招手:“来。” 卫含章轻手轻脚爬上榻,自己拉起裤腿。 嫩白如玉的腿上,两片青紫看着触目惊心。 萧君湛掀眸瞥她一眼,道:“真是好本事。” 总能想着法的叫他心疼。 发疼的膝盖被他仔细涂上药膏,卫含章静静的看着。 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精致好看的眉骨,微微凸起的喉结。 ……卫含章有些心猿意马。 她清了清嗓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肩,等他抬眼看过来时,一把攀上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抱抱我。” 萧君湛呼吸一滞,偏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冉冉乖,先松手,我手上有药膏。” 卫含章才不理那些,她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就有些把持不住。 大概这就是上一世,大家说的生理性喜欢吧。 他们认识不算久,却经历了很多。 她几次被谋害,牵虫粉、蛊毒、还有刺客,都命悬一线。 还有那么多的误会…… 可一点都不影响她真的好喜欢他。 “伯谦哥哥…”她蹭了蹭他的脖颈,轻轻道:“我们真的同命了吗?” 萧君湛嗯了声,道:“以后你不许任性,衣食住行都要同我一致,明白么?” 衣食住行都要一样? 卫含章道:“可咱们婚期还有两个月呢,我不好常住宫中吧。” “有可不可?”萧君湛语调淡淡:“你遇袭一事并未封锁消息,我能放你出宫才叫人奇怪。” 现如今谁会不知道他将这个姑娘看的有多重,在他眼皮底下都险些刺客得逞,又怎么可能放她出宫离开自己身边。 卫含章哦了声,乖乖点头。 住宫里就住宫里吧,反正她也舍不得跟他分开。 这么想着,她又有些高兴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同命蛊存在的原因,卫含章感觉自己对他较之从前更亲近了。 是真的全心依赖他,坚信他是她在这世间最信任的人。 还有什么比生死与共更值得信任的感情呢。 卫含章嘟起嘴亲了口他的颈侧,“你抱抱我呀。” “好,”萧君湛拿她没办法,只能轻捻指腹残留的药膏,不等干透便伸手扣上她的腰肢,将人抱紧,。 温香软玉在怀,他轻轻叹道:“怎么这么娇气,嗯?” 卫含章在他怀里仰着头,笑意盈盈:“我们来做坏事好不好?” “……不好,”萧君湛默了默,垂眸看她,道:“还有不到两个月,你乖一点,别招我。” “哦。”卫含章失望瞪他一眼,随口抱怨:“不喜欢你这副很有原则的样子。” “那我该怎么做?”萧君湛听的笑了,伸手拉下她的裤腿,慢条斯理道:“你膝盖还伤着呢。” 他笑的叫人脸红。 卫含章最见不得他副模样,手顺着他的衣襟就往里探,毫不客气道:“那你给我摸摸。” 萧君湛还来不及拦,那只小手就顺着胸口往下,滑入腰腹。 他倒吸口凉气,下意识摁住她:“别胡闹!” 卫含章委屈的看着他:“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之前她身中蛊毒时,他明明承诺过,等她解了蛊,他随她怎么作弄,都不会阻止的。 这才几天,就不作数了! 萧君湛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地松开手,平躺下来,道:“行,你玩吧,你胳膊和膝盖都有伤,自己小心些。” 卫含章:“……” 他这模样,搞得她多强人所难似得。 想了想,她还是没继续,而是窝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抱了会儿,她忍不住小声问:“你是不是自卑?” 萧君湛有些怀疑自己耳朵:“你说什么?” 卫含章天生一颗熊心豹子胆,被他惯的更是口无遮拦,考也没考虑就大声道:“我说,你是不是自卑,怕我嫌弃你身体不好看。” 殿内一片寂静。 也是幸好他们独处时都不喜旁边有人伺候,不然…… 第304章 萧君湛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除了平缓的呼吸声外,安静的叫卫含章都有些心口发毛。 “喂,”她小心的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不要怀疑自己啊,我上回说错话了,你的身材不止是尚可,是很可,非常可!” “你别不说话呀。” “伯谦哥哥……” 哄了半天,卫含章有些急了,就撑着手俯身过去看他,两人目光直直的对视,他眼里古井无波,瞧着有些瘆人。 她倒是半点不怕,凑上去就亲了他一口,继续哄:“没亲过别人,我故意气你的。” 一直没说话的萧君湛闻言眼神蓦然一戾,握着她后颈将人扣近,咬牙道:“说实话。” 卫含章顺势抱住他,笑嘻嘻的用鼻子去蹭他的,一边用唇亲他,一边道:“实话就是没有亲过,谁让你拿我表姐来气我的。” 想到他夜里招江知雪入帐,她也又有些恼火起来,重重的咬了口他的嘴唇,恨恨道:“你为了气我,竟然在夜里跟我表姐单独相处!她本来就喜欢你,你……” “谁说是单独相处?”萧君湛抿了抿唇,语气淡淡:“我从来不跟你以外的姑娘单独相处。” “真的?”卫含章狐疑的看他:“那你为什么要招她入帐,……你们都说了什么?” 说什么? 她还有脸问说什么? 萧君湛似笑非笑:“说你叫她来向我邀宠,做我的新欢,等我喜新厌旧将你抛之脑后,你就不用天天对着我这张讨厌的脸。” 他的话说到最后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在发音。 卫含章也越来越心虚。 “你……你都听见了?” 可他那几天明明就没来看过她!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萧君湛轻叹口气:“你觉得我能做到几天不见你吗?” 两千字补齐了,宝子们记得刷新一下。 第266章 卫含章被这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 也对。 她是怎么会认为这个人会几天不来看自己的呢? 这么想着,她眼神就有些一言难尽:“你趁我入睡,又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又’字就用的很妙。 萧君湛垂下眼,神色不变,道:“你伤成那样,我能对你做什么?” “……”卫含章沉默着,似信非信。 在她身中欢情蛊抗拒他亲近时,他的表现可跟君子毫无关系。 光是给她灌酒,就灌了两回。 摁着她在榻上欺负,剥她衣裳,还抱着她共浴…… 这样的他,趁着她睡着时做点什么,太正常不过了。 “好了,不要在介意你那个表姐了,”萧君湛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道:“召见她时,宁海随侍在侧,她全程跪着禀告,我连她长相都没记住。” 身为一国储君,实际上的九五之尊,用这么认真的态度跟她解释着,卫含章听的心头发烫,最后那点不痛快都消失殆尽。 她的目光正好对着他的喉结,看着因为说话而微微滑动的喉结,她手有些痒痒,耐不住小心戳了戳,很快又被握住制止。 “你少招我。” 萧君湛眉眼压低,表情瞬间看起来就有些冷肃:“说,你刚刚的话是真是假!” 卫含章眨眨眼,根本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问他是什么话。 ……什么话! 萧君湛眸光一冷,俯身而下,单手握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 卫含章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他覆住,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摁着她亲了许久,直到身下的姑娘喘不上气来,才将人松开。 最后缓缓摩挲她被吻肿的唇瓣,嗓音暗哑:“没人这么亲过你,对吗?” 卫含章伸手盖住眼睛,偏过头喘匀了呼吸,恢复了点力气,才没好气的把他的手拍开。 “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种事我能随便跟人做吗!” 说着,她顶着他那张愈发冰冷的脸,满脸理直气壮道:“别忘了这是你先气我的,总不能让我一个人难受吧?” 她口齿这般伶俐,他是说不过她的。 这会儿更是觉得她说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是他先拿这种事气她的。 他这几日有多怒、多痛,那她当时的痛怒应当也不比他少到哪里去。 那会儿,她甚至还受着伤。 这么想着,萧君湛竟然有些心疼起来,哪里还舍得责怪她。 他低头覆上她本就有些肿的唇瓣继续舔吻,声音轻哄:“都是我不好,我的冉冉这么乖,还把你欺负哭了。” 可不是吗! 卫含章圈住他的脖子,由着他亲了会,最后把人推开,笑眯眯问他:“气不气?” “……何止是生气,”萧君湛定定地看着她,淡淡道:“我动过杀心。” 卫含章恍然一惊。 不等她问,萧君湛继续道:“对那两个都动过。” 他不需要知道陈子戍和顾昀然两个人里,是哪个长了反骨敢动他的人。 都杀了,才是一劳永逸。 怀里的姑娘是他的珍宝,他容不得旁人觊觎。 上一章字数补齐了,宝子们刷新一下,去瞅瞅~~~ 第267章 “……”卫含章默了一默,声音都小了些:“你上回不是还说,就算看在陈子戍救过我的份上,你也不会要他的命吗?” 第305章 萧君湛淡淡看她一眼,“若不是他舍身救你,你以为我能饶他?” 语气虽轻,但威仪甚重。 卫含章眨眨眼,没有再问他怎么没动顾昀然,而是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卖乖道:“好了,别醋了,我只亲过你一个。” 这话听的确实熨帖,萧君湛眼神微眯,嗯了声,道:“以后不许拿这种事来激怒我。” 他当日都被她气成什么样了,这些天就算强逼自己不要计较过去,可每每想起依旧气怒难消。 卫含章点着头,伸出小手:“我们拉钩,以后都不能胡乱酿醋,要相信对方,可以吗?” 这么幼稚的举动,还没人对萧君湛做过。 他颇有些新奇的看着她许久,还真伸出了手。 他当然相信她。 这个姑娘喜欢他喜欢到,连欢情蛊都破了,他还有什么可醋的。 至于陈子戍、顾昀然之流,只要她不放在心上,那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两个有情人坦露心声,将所有误会都讲了出来,再无半点隔阂。 一时之间,只觉得两颗心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卫含章窝在他怀里,小声道:“我们要不要分寝殿住?” 不然还未成婚,就同居一殿总觉得不太好。 萧君湛低头亲了她一口,轻拍她的肩,道:“睡吧,你什么都无需管,安生待在我怀里就行。” 好不容易将小姑娘哄好,蛊毒也没了,两人甚至已经同命相连,他能放人离开才怪。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卫含章真就跟他同寝同食。 除了上朝外,两人都待在一起。 这人就连批折子,都要她同在殿内陪着。 几日后,萧君湛下了朝回来,在批奏折,卫含章就在一旁捧着本杂记读的如痴如醉。 宁海轻手轻脚的入内奉茶,低声道:“殿下,李大人、陈大人、谢大人在外求见。” 萧君湛微微一顿,道:“传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李越、陈子戍、谢立两人一同入内,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卫含章正翻了一页书,就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 抬头便看见这三人,神情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这是要破案了吗? 她放下书,用银叉插了块桌案上的甜瓜,睁着亮晶晶的眸子,听着三名朝中重臣的回禀。 也就是没有瓜子,不然她多少也是要剥上几粒的。 萧君湛眼角余光瞥见她那兴致勃勃的小模样,唇角微勾,问道:“三位爱卿一起过来,可是案情查出眉目了?” 几日前,关于围场刺杀案交给了官拜大理寺卿的陈子戍一手查办,萧君湛给了他极大的权限。 但凡有需要,就连京城禁卫军都要协助他办案。 甚至萧君湛金口玉言,只要找出线索,无论是后宫妃嫔,还是皇室宗亲,无人不可提审。 此口谕一出,京城权贵们闻之色变,都夹着尾巴做人。 第268章 陈子戍躬身道:“殿下所料不错,谢氏女果真被齐明瑞暗中救下,这些年就住在京郊一个名叫李家村的地方,一起住在那里的,还有齐世子与她所生的长子,早年便溺水而亡的齐家长孙。” 卫含章瞳孔渐渐瞪大,她怎么有些听不懂了呢。 过了好半晌,她才理顺了话中的意思。 齐明瑞嫡妻投缳自尽是假,实际上她还活着,就藏身于京郊村子里。 他们的长子,那位被许多人唏嘘早夭的齐家嫡长孙竟然也是诈死,他也还活着,只是失去了尊贵的身份,隐姓埋名居于乡野。 卫含章回京不到一年,却也听说过长公主容不下驸马前面那个原配所生的嫡子,设计将人害了。 就算明面上无人议论,但公道自在人心,不知多少人心里骂这位皇家公主行事狠毒。 可事实上,这些年长乐公主的确是被冤枉的? 那孩子没死,还回了亲娘身边,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事必定是齐明瑞所做。 他究竟想干什么? 大殿内,无人打断,陈子戍的话略微停了停后,还在继续。 “微臣查到谢氏女的住处后,领兵前去想将人捉拿归案……”他轻轻一叹:“我们去晚了一步,到那里时谢氏女已经带着齐家长孙一起服毒身亡,只留下一封血书,道尽了她苟活多年所做之事。” 他双手自袖中掏出一张折迭好的宣纸,隐约能瞧见上头红色的血迹。 宁海双手接过,呈到萧君湛御案之上。 萧君湛并没有翻阅的意思,只垂眸扫了眼,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陈子戍躬身答道:“长乐公主幼子之死,便是谢氏的手笔。” 这话不但萧君湛,就连卫含章也早有预料,闻言半点都不觉得惊诧。 卫含章好奇的是,齐明瑞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虎度尚且不食子,他就算恨长乐公主让他妻离子散,但幼子何辜,大人的恩怨为何要牵连孩子。 没想到陈子戍接下来的话,真叫人大吃一惊。 他道:“谢氏所留血书中清楚写着,长乐公主一子一女,除了长女生父存疑外,幼子之父可以确定并非齐明瑞,而是齐明瑞身边的一名暗卫。” 卫含章听的瞳孔渐渐放大,连手里的瓜都不香了。 第306章 长乐公主不是痴恋齐世子吗,怎么会…… 萧君湛眉头也微微蹙起,终于翻看起手边的血书。 一行行看过去,脸色也越来越沉。 等终于看完,抬头就见他的小姑娘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颇为无奈的看她一眼,将手中的血书递了过去,道:“看吧。” 卫含章毫不客气的接过,认真阅读起来。 她翻看血书的功夫,萧君湛十分耐心的等着,殿内三名朝臣自然也安静下来,皆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只有萧君湛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她一会儿满眼惊诧,一会儿唏嘘不已。 看着看着他面上神情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不管那些人背地里都谋算了些什么,她还好好的坐在他眼前。 这就是老天垂怜。 第269章 谢氏所留血书上所述,她同齐明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婚后感情和睦,一直到长子出生,都恩爱两不疑。 那几年里,齐明瑞没有妾氏,没有通房,没有其他高门公子哥儿们的滥情,一心一意待她好。 婆母也没有恶意刁难她这个长媳,就算在她的孕期,也没有给儿子送人,从未插手儿子房中事。 娘家兴旺,婆家和善,夫君俊秀又专情,甚至子嗣都来的顺顺当当。 或许这样的幸福,连老天见了都横生嫉妒,随着夫君进宫一次,一切全变了。 齐明瑞被当朝嫡公主瞧见,一见倾心。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 天子透出口风,欲成全女儿心意。 长乐公主要顺心如意,那他们便如意不了。 他们要被活生生拆散。 再恩爱又如何,再不情愿又怎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都是天恩。 齐、谢两家的兴衰,几百口人的性命,容不得他们不情愿。 一纸休书被休回娘家,她当时就应该去死的。 往后多年,谢氏每日都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接了休书当天便自缢,给高贵的公主殿下腾地方。 她不该活着碍公主殿下的眼。 这样的话,她的爹娘,她的兄长、幼弟,子侄们都不会受她牵连。 只要她死了,她就不会成为天家父女的眼中钉肉中刺,谢家满门都不会出事。 可当时的她没死,不但没死,还因为挂念儿子,忍不住出府同前夫见面。 好好的一家三口,被生生分离。 血书上清楚的写着,齐明瑞告诉谢氏,他同长乐公主成婚当夜,夜宿书房。 之后一直没有进过公主的院子。 直到谢家出事,齐明瑞苦于救不了妻子而喝的酩酊大醉,长乐公主抓住机会献身成功,但也仅有那一次。 后来查封谢家的差事,竟然派在齐国公头上,谢氏被齐明瑞暗中救下,安顿到京郊村子里藏匿。 为了稳住公主,不叫她起疑心,齐明瑞便慢慢演出一副忘却前事,冷着心肠和她过日子的模样。 如此,那夫妻之间的房事必不可少。 但彼时的谢氏亲族死绝,连亲带堂所有姐妹都入了教坊司,而她自己也由好好的正妻,变成遮遮掩掩不能见人的外室,精神被刺激的都有些失常。 一会儿要自尽随亲族而去,一会儿念叨着要手刃仇人为谢家报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长乐公主和当今圣上。 齐明瑞之前醉酒便已经对不起过谢氏一回,是以,看着疯疯癫癫的妻子,和冤魂无处归的岳家,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 这些年,同长乐公主少有的几次行房,都由齐明瑞贴身暗卫代劳。 这也就是陈子戍方才所说,长乐公主公主的女儿,身世或许还存疑,但儿子必然不是齐明瑞骨血的原因所在。 那孩子竟然是暗卫的! 还是在长乐公主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真是将皇族的脸面狠狠的踩在了地上。 若叫长乐公主知晓,受到的打击,怕不亚于天崩地裂。 第270章 看到这儿时,卫含章有些感慨。 谢氏女跟齐明瑞之间的感情,谁能不说一句情真意切。 若是没有长乐公主的一见钟情,他们会是令人艳羡的眷侣。 在纳妾成风世家公子中,齐世子独走纯爱风,对妻子的感情让她这个旁观者都动容不已。 他甚至还有守身如玉的意识,除了醉酒的一次失身外,再没有让别的女人碰过自己。 就算是在她的前世,在那个一夫一妻的世界来说,这样的男人也是真的很可贵。 明明该是白头偕老,恩爱一声的爱侣,如今却走到了生死相隔。 谢氏明媒正娶的嫡妻,十几年来苟且偷生,成为见不得光的外室。 为了安抚她失去亲人后崩溃的精神,就连两人的嫡长子也诈死送去了京郊别院隐姓埋名。 现在母子俩共赴黄泉。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长乐公主,是她瞧上人夫,还要蛮横的据为己有。 不过,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她一辈子活在谎言里,满心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她成功的弄死心爱男人的发妻,为他生了一儿一女。 其实在齐明瑞眼里她恐怕只是个笑话。 堂堂尊贵的嫡长公主,一辈子活的如此潦草,满心爱慕的夫君都不屑于碰她,是暗卫同她行房。 第307章 辛苦得来的一儿一女,都死了。 放眼整个人生,真是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不知她若是知道了实情,是否会后悔。 后悔自己把事情做太绝,一点生路都不给人家留。 卫含章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谢氏作为世家贵女文采不错,一整封血书写的言简意赅,却引人入胜。 儿子到身边后,她从浑浑噩噩中恢复过来,从此视天家父女,视皇族为仇寇,下定决心要报仇。 本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皇族安危是不可能有影响的。 但她有谢氏一族被抄家时所留的蛊虫,毒药在手。 这就有了渺茫机会。 皇宫能人众多,皇帝身边更是有着重重防护,谢氏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 好在老皇帝自己身体也快油尽灯枯,虽然不是自己亲手了结对方,但只要想到仇人正受病痛折磨,多少也算有些未接。 那就只剩下长乐公主了。 这才是谢氏恨之欲死的仇人。 长乐公主出嫁后就住在齐国公府,使劲浑身解数想跟齐明瑞缓和关系,谢氏有着天然的便利。 她想报仇。 毒药她有,但她没有人手,没有钱财,甚至怕被人认出自己身份,她连离开都不敢离开那栋院子。 帮她下毒的人是齐明瑞。 谢氏信中,提到齐明瑞时感情很分裂,很明显的爱恨交织。 爱他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始终如一,恨他生了副好模样被公主看中,而害了她全族。 但齐明瑞对她是真爱,驸马之身谋害公主,这种诛九族的重罪,他做了。 但为了自己亲族,他还是不敢下让人暴毙,一眼就能瞧出端倪的毒药。 长乐公主中的毒叫‘黄昏晓’。 一点一点深入骨髓,直到身体虚弱,嗜睡,最后在睡梦中而死。 第271章 长乐公主自幼身体底子调养的不错,又养尊处优,夫君虽然冷淡,但她也已经儿女双全,某种意义上,她这些年的生活称得上称心如意,所以虽中黄昏晓有十年之久,除了嗜睡外,还没有毒发身亡。 不过近段日子她接连受了丧子之痛,深受重创,元气大伤之下,黄昏晓的毒性也该挡不住了。 谢氏女在血书中写到这一段时,满心的快意跃然纸上,可见她对长乐公主是多么恨之入骨。 她会在黄泉之下等着仇人下来。 卫含章心情复杂,继续看下去。 写完了跟长乐公主的恩怨纠缠后,谢氏女所留的血书后面一段明显冷静了下来。 坦白牵虫粉是她下的,因为她恨皇帝,恨皇族,恨不得叫天下易主,改头换姓。 谢氏女没有动摇帝位的能力,皇帝身体又不好,轻易不出宫,她的手又伸不进皇宫,对找皇帝报仇的心彻底死了。 于是,她的目光便放在了皇朝继承人身上。 谁都知道皇帝有三子,但只有长子是亲自抚育在膝下,可以说另外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太子在他心里的地位。 太子若死了,久病缠身的皇帝怕是也得跟着去。 可太子又哪里是那么好谋害的,论能力,论计谋,太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四两拨千斤的执政手腕,比老皇帝还要厉害的多。 身边都是忠心至极的能人异士,别说下毒谋害,就算是一只毒蚊子恐怕都难以突破重重防护,出现在太子面前。 好在当今太子年过二十对娶妻之事毫无兴趣,眼看着皇族嫡系就要绝嗣,老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没了后,谢氏也能安慰自己勉强算报了仇。 但偏偏,今年却出现了变故。 忠勇侯府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九姑娘,撬动了这位太子的心,动了娶妻的念头。 这怎么行? 比起那些宗室王府们,谢氏更为急切。 皇宫她伸不进去,可宫外有齐明瑞的帮助下,她想运作点手段还是不难的。 牵虫粉便是她投的。 她计划的很好,几套成衣都沾染了毒粉,只要穿在身上,在避暑行宫那阴凉之处,不怕没有毒虫蛇蚁寻上门来。 可谁能想到,这衣裳被庶女给穿了,还穿着新衣园子,正好被侍卫们救下。 这次过后,未来太子妃身边的护卫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被护的密不透风。 太子越是把人护的如珠似宝,谢氏越明白卫含章在他心里的分量。 在齐玉筱这个嫡亲外甥女都因为太子妃遇险而被太子亲手赐死后,谢氏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杀心。 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若是就这么死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怎么样呢? 这便有了围场死士的刺杀。 血书上,谢氏将刺杀一事全数认下,狡兔尚且又三窟,谢家传承百年,又是掌兵权的行伍之家,不可能没有一丝底蕴。 那些死士都是谢家培养的。 至于如何进的围场,又是如何确定卫含章当日一定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各种细节却没有一一说明。 长长的血书看完,卫含章眉头蹙起,看向萧君湛:“她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就算有齐明瑞帮助,想将手伸进围场,也不现实。 齐明瑞身为驸马,并没有实权,而围场都是由禁军和东宫亲卫军守卫,想安排这么一批人进去…… 第308章 卫含章想了想,除了禁军或者东宫亲卫里有谢氏的人外,那就只剩内廷那边以安排内监的名义,将死士运进去了。 无论是那种情况,谢氏必定有帮手。 除了齐明瑞之外的帮手。 她能想到的,萧君湛又如何能想不到,他握住小姑娘的手,微微一笑,看向下方立着的三位臣子,“几位爱卿可彻底查清了?” 这么大的权限都给出去了,这几日也闹的风风雨雨的,若没有彻底查清真相,陈子戍几人又哪里有脸站在这儿。 李越躬身一拜,道:“经臣等查证,谢氏女身后之人就是玉华殿主位娘娘。” 玉华殿主位是生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贤妃。 位同副后。 这个猜想他们早就有所猜测,就连卫含章都没有感到惊讶。 真论起来,她的出现,确实挡了两位皇子的路。 不然的话,按照萧君湛之前的打算,皇嗣必定会优先在两个弟弟膝下挑选。 登顶的权势近在眼前,却被她的出现给毁了…… 除了对皇室恨之入骨的谢氏女外,也就两位皇子和他们的生母贤妃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李越还在禀告:“围场埋伏卫姑娘的死士们都是通过内廷那边化作太监被安插入内,内廷总管太监于公公嘴硬的很,一通胡乱攀扯始终不肯招供。” “不过,他是贤妃娘娘一手提拔,如今已是内廷第一人,宫外也没有亲眷作为挂念,除了执掌凤印的贤妃外,整个京城无人能叫于公公提着脑袋做出这等事。” 身为贤妃心腹,于公公没有家人在,不受旁人威胁,还是内廷总管,钱财又无法打动他,跟卫含章本身也没仇。 这么一合计,除了受贤妃命令外,想不出他安排死士进围场的理由。 但这还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 既然李越言之凿凿说幕后之人是贤妃,想必还有其他证据。 卫含章继续听着,就见李越道:“还有一事,经微臣等查明审问,当日那位引着卫姑娘去那条小路的侍卫是二皇子的人,他提前知晓那处有埋伏,有意将卫姑娘引过去。” 二皇子? 卫含章想到围场上见过一次的少年…… 当时对方还十分客气有理,没想到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弄死她了吗? 她还以为贤妃为了两个儿子,才对她动手,跟两个皇子或许无关…… 还有那个引她过去的侍卫,他自己也死了啊! 为了杀她,为了不引起怀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吗? 她想起了萧君湛的话。 还差点字数,等我晚点补上~~~新书还没更新,我得更新新书去了~~~~ 第272章 身处高位吗,底下人为了利益,没有什么做不出来,利益足够大时,舍弃生命也不是不行。 这种行为让和平年代长大的卫含章完全不能理解。 ……真就高处不胜寒吗? 萧君湛已经冷了神情:“人抓了吗?” “两位皇子已经关押在内廷,”李越为难道:“但贤妃娘娘手掌凤印,微臣……” 一国皇后的权柄不可轻辱,他一个外臣说抓就抓,往大了说,是不将皇室体面放在眼里,意图犯上了。 就算是太子口谕在先也不行,真论起来,贤妃还是太子的庶母呢。 这还不是位份低微的庶母,除了封后大典,这些年来,贤妃同皇后已经没有差别。 若不是圣上身体孱弱,早早由太子监国,恐怕贤妃现在已经成了皇后。 她的两位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这样的身份,李越如何敢妄动。 萧君湛满面寒霜,道:“传孤旨意,留侯府三族全部打入天牢待审,玉华殿封了,给孤抽丝剥茧的查,将余党一个不漏查出来。” 三位臣子躬身应诺,退下。 所有真相大白,卫含章消化了会儿,伸手挽住旁边男人的手臂,“怎么办?” 萧君湛捏了捏眉心,道:“什么怎么办?” 连日来,他又是担惊受怕,心神耗费极大,这会儿难得流露出几分倦意,把小姑娘抱在腿上,头抵住她的颈窝,“好冉冉,让我抱会儿。” 卫含章有些心疼,一动不动乖乖叫他抱着。 良久,他低叹了声:“长乐若出事,父皇的身子不一定能承担得住。” 这是第一个孩子,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更别说这回还有两个皇子也一并牵扯其中。 赐死倒是简单,萧君湛可以不在意所有人的看法赐死两名幼弟,但他没办法不在意父皇的身体。 卫含章也想到了老迈病弱的皇帝陛下,轻轻嗯了声,道:“不能叫圣上知道。” 小两口一致决定哪怕先不处理贤妃等人,也不能叫皇帝受到打击。 可就在此时,殿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宁海快步入内,焦声道:“殿下,封玉华殿的宫人来禀,贤妃娘娘不在殿内,她……她去了圣上那儿,道是要陈情,求圣上饶命!” 萧君湛越听神色越冷,最后竟冷笑了声,“真是饶她一命不知珍惜,上赶着找死。” 他捧着腿上姑娘的腰站起,拉着她大步朝殿外走去。 两人匆匆到了皇帝寝殿时,里头似已尘埃落定。 贤妃一袭淡紫色华贵宫装,头戴鎏金步摇,耳尖坠了对红宝石耳坠,保养得宜的雪肤滑腻,瞧着根本不像是生育了两个那么大孩子的妇人。 第309章 这是卫含章第一次见贤妃,是最后一次见…… 因为对方口吐污血,俨然已经死了。 后宫表率,位同副后的贤妃娘娘,竟然就这么死了? 皇帝一共就三个儿子,她一人就生育了两个,可以料见当初的后宫,她是多么荣宠不衰。 这样一个风光半世的女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上一章字数补齐了,宝子们可以去瞅瞅。 第273章 卫含章有些惊骇。 之前的她只在旁人的讲述中,了解到皇帝执政时的狠辣手腕,可她见过的两次里,对方待她都还算和煦。 就算那日萧君湛甚至为了她都引了同命蛊,皇帝除了叫她跪久了些外,甚至都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 可这会儿,她终于正面体会到了天子的无情。 小姑娘神色惊惶,萧君湛紧了紧她的手腕,吩咐左右将尸体清理了,又嘱咐道:“在这等我会儿。” 卫含章微微颔首。 里头是皇帝的寝殿,她这个未来儿媳妇确实不适合无召入内。 萧君湛进去没多久,就有几名御医匆匆赶到,路过卫含章时都躬身行礼。 她在外殿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日暮降临,里头的人才出来。 卫含章见状起身迎了过去,“怎么样了?” 萧君湛握住她的手,坐上御撵回了长吉殿,路上将事情简单说了下。 贤妃娘娘在知道两个皇子被关押在内廷后,当即下道懿旨命令内廷放人。 她手握凤印,内廷那边这些年向来都听她的吩咐办事,可这次就连内廷大总管于公公都倒台,当然没人再听她的。 底下人这样的转变,浸淫后宫多年的贤妃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谋害太子妃的计谋已经败露,以太子对卫氏女的爱护,连嫡亲外甥女都能下手处死。 她们母子三人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太子权柄过盛,唯一能救他们的只剩皇帝陛下。 她盛装打扮一番求见。 皇帝早在那日引同命蛊时就听太子说过,意图谋害太子妃的人或许是贤妃。 这些天下来,也做了点准备,可在她亲自陈情后,依旧大怒不已。 他盼太子娶妻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上合心意的愿意娶进门,结果这些人一个个狗急跳墙,还惦记着过继的事,想让太子绝后。 见不得他的太子好,那就是见不得他好!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才十来岁,手里无兵无权能起什么心思? 不都是这个毒妇挑拨的? 贤妃上赶着送死,皇帝当然不客气的将她的命留下了。 深恨这毒妇挑拨他几个儿子的感情,连一点体面都没留,直接在大殿之上,在众多宫婢内侍面前,赐下毒酒,生生腹痛而死。 贤妃饮下毒酒到死亡的这段时间,知道自己家族被连累恐怕也难逃一死,心如死灰下破口大骂皇帝刻薄寡恩。 又将长乐公主身中剧毒多年,没多久可活的事道出。 长女中毒的事,皇帝并不知情,闻言急怒之下喷出一口鲜血,昏厥了过去。 本就风烛残年的身体,元气大伤。 再醒来时,半边身体动弹不得。 之前虚弱归虚弱,好歹能正常起居,说话。 可现在…… 御医说,急怒中风,半边身子偏瘫,吐字都有些模糊不清。 加上圣上底子本就弱,想调养到之前的状态,已是不太可能。 萧君湛是被皇帝亲自抚养长大,同他父皇感情极深,无论这个父皇多狠辣无情,对他却是实实在在的疼爱,如何能不忧心。 上一章 第274章 向来沉稳,仿佛无坚不摧的男人这会儿瞧着有些颓丧,卫含章心疼的攀住他的脖子,无声安慰他。 萧君湛捏了捏怀里姑娘的后颈,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叹了声:“怎么这么乖?” “因为我心疼,”卫含章坦率极了,侧过脸同他贴了贴,声音软绵绵的:“真的很心疼你呀。” 萧君湛怔了怔,旋即低笑了声,捧着她的腰抱紧,赞道:“我们冉冉真是个好姑娘。” 卫含章受不了他这个哄人的语气,轻轻的掐了把他的手臂。 难道在他眼里她就只会作弄他吗! 怎么懂得心疼他就是好姑娘了? 在臣子眼里,他是一言九鼎英明神武的储君殿下。 在皇帝眼里,他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长子,是帝国最优秀的继承者。 可在她眼里,这个男人就是个傻的。 傻到连同命蛊这种东西,都能不管不顾引渡到自己身上。 他还会哭…… 这样一个傻子,她心疼有什么不对吗。 不过,总算将幕后黑手给查出来了。 贤妃已死,其他余党不过乌合之众罢了。 想着,卫含章小声问:“两个皇子,圣上有处置吗?” 她极难得这么小心翼翼,萧君湛看的笑了笑,低头吻上她的唇角,道:“已被父皇下旨终身圈禁,这件事就此作罢。” 虽然依着他的想法,胆敢谋害怀里姑娘的人,都该死。 但他父皇膝下子嗣本就艰难,不忍见兄弟相残是人之常情。 而面对着已经瘫痪在床口齿不清,却死死看着自己,要他点头饶两个兄弟一命的父皇,萧君湛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不愿意违背老人家的心愿。 第310章 闻言,卫含章没有半点异议。 皇族相残本就不好听,圈禁是全了最后的体面。 终身圈禁放在身份尊贵,养尊处优的皇子身上,恐怕生不如死。 甚至还不如之前被关在家庙残度余生的卫含月。 至少卫含月还有江氏的打点,身为侯府嫡女,有亲娘护着,吃穿用度上不会短缺。 回了长吉殿,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到了就寝时间。 第二日,奉命去齐国公府诊脉的御医们回来禀告。 长乐公主毒入骨髓,已经药石无医。 萧君湛安静许久,挥了挥手。 他下了道旨意,命长乐公主跟齐明瑞和离。 圣旨传到天牢时,传旨的内侍将谢氏女自尽一事尽数告知。 齐明瑞得知发妻嫡子皆亡,当夜便撞柱而死。 而遭受连番打击的长乐公主被接回了公主府后,没撑过半月,也与世长辞。 这段纠葛了十几年的孽缘,最终以全员悲剧落幕。 毕竟是皇室丑闻,对外还是有所遮掩。 外人只以为长乐公主子女亡故后,对夫家心灰意冷,才求旨和离。 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真相。 卫含章这个知情人,甚至没办法判断,三人里究竟谁更可怜些。 是被抢夺夫君后,全族被斩,从嫡妻变成外室的谢氏女。 还是为了家族休妻另娶,又舍不下嫡妻,最后为了妻子转头谋害公主的驸马齐明瑞。 第275章 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长乐公主有没有后悔过年少时的自己,因为一己私欲,做出夺别人夫婿,又灭人家全族的狠辣之事。 一切的悲剧,都是因她而起,所有人都可以称无辜,只有她罪有应得。 但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出身尊贵的嫡公主,一生都活在谎言里,儿女皆死,自己也被最爱的男人谋害。 齐明瑞在天牢自尽后,齐国公府的处置也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婚期临近,不想沾太多杀戮的缘故,萧君湛的手段没有他爹那么狠。 最后齐家的结局是,满门被遣回范阳老家,五代内不得出仕。 对于谋害皇室公主的大罪来说,这已经是满门死里逃生了。 贤妃的娘家留侯府,涉及的是皇权之争,萧君湛没有从轻发落,依旧判了满门抄斩,避免冲撞婚期,等到来年开春行刑。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婚期一日日接近。 一直待到婚期前一天,拖不下去了,萧君湛才依依不舍的将小姑娘放了回去。 明日就是大婚,不过才回家一天,他却生怕出了岔子,还派了宁海亲自随侍。 卫含章从没见过这人如此黏人的模样,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语。 他们其实很不像话,谁家还没大婚前,就同吃同住,朝夕相对的。 等她到家时,卫国公府已经张灯结彩,满院挂满红绸。 卫家几个出嫁的姑奶奶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回来了,卫含霜已经和离,眼下天寒地冻她同卫含月还未曾离京,正好能送妹妹出嫁。 外祖江家的几个表姐妹也都来了,江知雪也在其中。 她见到卫含章时,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卫含章亦是如此。 原本还算亲密无间的表姐妹,终究还是有了隔阂。 之前中蛊毒时判断不明自己的心意,可现在…… 总之卫含章这么个小气吧啦的性子,家里姐妹惦记自己心上人她能不膈应才怪,两人不尴不尬的说了两句话,好在周围人多,没人察觉出不对。 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天,她以卫家女儿的身份郑重拜过了养育之恩的外祖父外祖母,再是江氏和卫恒。 过了今天,她会先是皇室太子妃,再是卫氏女。 两个远在徐州的舅舅都赶了回来,还有卫平和柳氏也都到了卫国公府,他们对江家受到的优待其实很有意见。 但养育之恩摆在那里,谁也越不过去,只能尽力弥补同孙女的隔阂。 有宁海坐镇,除了几个至亲外,无人能越过他接近卫含章。 进口的吃食、手能触摸到的物品、所燃的香料,都经过层层检验才能摆到她面前。 旁人不知道这是因为她跟当今太子已经同命的缘故,只在心里感叹小小侯府嫡幼女,还没一步登天成真凤呢,谱竟然就摆成这样。 热热闹闹的一天很快过去,翌日一大早,卫含章被绿珠绿兰唤醒时外头天还是黑的。 冬日里天本就亮的晚,一直到她梳妆妥当,凤冠霞帔尽数穿戴整齐后,天才透出鱼肚白。 第276章 卫含月站在人群里,看着幼妹,不禁笑道:“细想起来,冉冉才十五岁,竟就要嫁人了。” 江氏叹道:“可不么。” 实在是女婿身份尊贵惹不起,不然江氏如何也不肯将女儿嫁的这么早。 江知琴笑道:“要怪只怪冉冉生的美若天仙,引得殿下倾倒,是一刻也不肯多等,将婚期定的这般匆忙。” 卫含章被她们连番打趣也不害臊,只觉得头上重的很。 太子娶妻,当然没有闹喜一说。 每一道程序都有礼部拟定,钦天监算好吉时,一步一步完成。 等到天色大亮,到了钦天监算好的吉时,卫含章拜别家人登上了前来迎接的八抬彩轿。 第311章 萧君湛一袭朱红色冕服亲自来接人,两边跟随几十名礼官,吹吹打打, 东宫亲卫军开道,一路朝着皇宫而去。 皇宫的正门,早已大开,在晨光初露之际,喜轿步入太清门,大凌王朝迎进了这一代的女主人。 久卧病榻的皇帝为了今日也拖着半瘫的身子露面,接受了长子长媳的大礼。 等到所有的礼节一一走完,已经是日落西山。 他们也终于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新房内,合卺酒喝完,喜嬷嬷们唱了一通吉祥话后,尽数退下。 卫含章揉着快要被压扁的脖子,抱怨道:“疼死了。” 萧君湛抱她入怀,手替她捏着后颈,神情温柔,“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了?” 不许说死字…… 卫含章嘿嘿一笑,也不说话,攀上他的脖颈,直接就啃了上去。 天知道临近婚期的一个多月来,他们日日朝夕相对,这人有多能忍。 只能说不愧是监国太子吗? 她好几次都要把他摁倒了,他愣是没有做最后一步。 吊足了她的胃口。 现在终于到了洞房之夜,他们之前就坦诚相待过,卫含章根本没有新妇的羞怯,啃上去的瞬间,手毫不客气往他衣襟里探。 而平日里平常十分克制的男人,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低笑一声,手扣住她的后腰一个翻身就将人覆在身下。 吻到一半人跑了,卫含章不满的瞪眼。 “别急,”萧君湛眸底酿出沉沉欲色,他单手握住小姑娘的下巴,低头吻了吻她唇边的水润,轻叹了声。“今夜就算你不肯,我也得做。” 天知道他等了多久,才等到名正言顺的这天。 最开始把人娶进来,养个一两年再开动的念头早就消失不见。 他没打算再忍。 单薄的寝衣被解开,红色的小衣之下是少女白嫩的肌肤,纤秾合度的身子。 萧君湛顿了顿,低下头,隔着轻薄的衣料。 亲她。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卫含章浅浅的抽了口气,腿圈上他的腰,轻轻用力以示催促。 萧君湛喉结咽了咽,伸手去握她的膝盖,卷起她的裙边。 向里探。 这样的亲密,他们之前同样有过。 卫含章的气息渐渐乱了,她偏着头低喘,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脸,哼道:“我有些难受,你别吊着我啊!” 第277章 “……”萧君湛顿了一瞬只觉自己冤的很,他更难受好吗? 要不是担心弄伤她。 他…… 再次抬头时,他眼里已是赤红一片,安抚般亲了亲女孩的唇。 卫含章一开始还忍着,后面眉头越蹙越紧,忍不住推他。 带了丝哭腔。 “我不要。” 萧君湛下颌紧绷,一边扣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一边低声哄她:“还不行。” 他另外一只手扣紧她推拒的手。 怀里的姑娘年纪太小,嫩生生的。 卫含章软软的伏在他怀里,轻声喘气。 软玉温香在怀,小姑娘还总发出这种声音…… 刚刚戒了素的男人忍了又忍,最后再次覆身而上。 卫含章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推他:“不是说不来了吗?” “再来一次,” 萧君湛低头亲亲她的唇,哑声哄她:“很快的。” ……很快的。 卫含章抿着唇,无言以对。 她是真的很想问一句这么说自己真的好吗。 可一想人家这把年纪了,之前又苦忍了好几月。 好像确实遭了大罪。 在心疼自己爱人这一点上,小姑娘做的格外好。 只想到这里,就乖乖点头,“那就再来一次。” 卫含章想的十分妥帖。第二回的战斗力才是真正的实力。 好在萧君湛确实懂得疼人,根本舍不得折腾小姑娘太久,在卫含章推拒都变得无力时,终于将人放过。 被抱着清洗完回到榻上时,卫含章已经累的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直到膝盖被分开,才吓了一跳急忙合拢,“你做什么!” “别慌,不做了。”萧君湛握着她的膝盖,哄道:“让我看看。” 卫含章:“……” 她的脸爆红,难以置信看着他。 尺度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明明欢情蛊解开后,他连解她衣裳都不肯,这会儿…… 萧君湛耐心道:“冉冉乖,我们是夫妻,你不必害羞。” “不行不行,”卫含章哪里好意思,她死死并拢腿,“我自己来,或者让绿珠……”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着唇瞪他。 她眼睫颤了颤,手遮住自己眼睛:“萧伯谦,你好不要脸。” 萧君湛没理她。 卫含章:“……” 向来大胆的姑娘羞红了脸,羞的说不出话。 看着他的动作,才慌的急急阻止,“别!” 萧君湛抬头,眸底是焦渴至极的欲色,“怎么了?” 第278章 萧君湛手指为梳,缓缓梳理她的长发,总算恢复成了包容宠溺的模样。 可卫含章已经起了提防的心态,她谨慎的将腿往后挪了挪,小声道:“我想穿件衣裳。” 他们俩这会儿都赤身裸体,肌肤相贴。 第312章 极易擦枪走火,着实没有半点安全感。 萧君湛扣着她的腰,轻轻嗯了声,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等卫含章再次出声催促,他才捏了捏小姑娘腰间的软肉,哄道,“就这么睡,以后也都这么睡。” 他们身体契合极了,怀里的姑娘冰肌玉骨,散发诱人甜香,他低头嗅了嗅,拍拍她的背,“累坏了吧,早些睡。” 他没有再战的心思,他的冉冉年纪尚幼,身子骨都没长开,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慢慢吃,不急于一时。 后背的手一点一点梳理她的长发,温柔,轻缓。 卫含章原本的担忧渐渐褪去,进入了睡梦中。 迷迷糊糊间,还在想着,这人真的好好啊。 溺死人的温柔,也不怕把她惯坏了…… ………… 他们未成婚前本就早早同居一殿许久,婚后的日子除了晚上多了些娱乐活动外,也没什么不同,卫含章适应的很快。 每日要么在长吉殿红袖添香,陪着太子殿下,等人忙完了,就一起赏景,谈天。 春日骑马踏青,夏日行宫避暑,秋冬寒凉,适合猫在寝殿里甜甜蜜蜜,总之他们得形影不离的在一起。 而这会儿正是深冬,殿内地龙烧的滚烫,卫含章伏在萧君湛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他的胸口,懒懒道,“除夕要办场宫宴吗?” “办,这是你入宫头一年,正好招你爹娘,还有外祖家来宫里一起热闹。” 萧君湛扣住她作乱的小手,置于唇边轻吻,道:“交给礼部操办,内廷协理,章程拟出来了你过目就行。” 这是生怕她操劳半点。 卫含章心口微甜,手掌撑着他的胸口支起身子去瞧他,盈盈笑道,“伯谦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呀。” “好吗?”萧君湛失笑,抬手抚上她的眉心,“我对你好不应该吗?” 见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要对她好,要护着她,溺爱她。 让她永远鲜活可爱,永远灵动纯善。 “歇够了?”眉间的手缓缓下滑,路过脸颊,下颌,脖颈,锁骨。 最后停留在雪腻的半圆上…… “再来一次?”问的十分彬彬有礼,但他的指尖已经轻轻动作起来,喉间更是焦渴的上下一滚。 掐着小姑娘的腰微微用力,萧君湛翻身而上,低头欲吻下去,就被身下的姑娘双手捧住脸制止。 “怎么?”他眸底凝了层浅浅的欲色,带着几分疑问。 过了新婚时的生涩期,这段时间她适应的很好,让萧君湛在房事上略微放宽了些限制。 小姑娘也乖得很,从来没有在这上面拒绝过他。 他以为方才自己太莽撞,让她不舒服了,却没想到身下小姑娘眨眨眼,伸臂攀上他的脖颈,腿毫不客气架在他的腰上。 “再来一次也行,但我要在上面。” 第279章 这话听的萧君湛愣了一瞬,感觉到小姑娘的腿正在胆大包天的在腰间滑蹭,试图翻身做主,他低笑了声,握着她的腿将人老老实实摁在身下。 俯身亲亲她的鼻子,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卫含章瞪大眼睛,怒道:“难道你还有什么迂腐的想法,认为男人不能被女人压?” “胡说些什么,”这姑娘胆子大的很,也不是头一回听她说这些话了,萧君湛随口斥了句,手顺她着细嫩的腰身就往下探。 指腹慢条斯理的挑弄,眼眸也垂下,定定的望着怀里的姑娘。 鬓发散乱,肌如白雪,眸子水润润的,似含着一汪春泉,绯红的唇瓣微启,时不时发出些难耐的轻喘。 又乖又媚。 萧君湛呼吸一滞,抽出被泡到发白的指节,低头吻住小姑娘的唇。 一把握住她的腿,沉腰入巷。 卫含章身体僵了一瞬,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小声吸气。 “娇气成这样,重一点都怕给你弄疼了,我哪里舍得让你自己吃。” 身上的男人嗓音不复清凌,带着些色气的暗哑,轻轻吻她的唇,“乖,. 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她不想动弹,就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戳他的心口。 被戳的有些心痒,萧君湛握住她的腕子,“别闹,等会抱你去洗。” “哦,”卫含章乖乖安分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小心戳戳他,“我有些渴了。” 殿内可没有宫婢伺候,她不愿意动弹,就只能劳烦太子殿下亲自动手了。 一直以来也确实是这样。 本想好好温存会儿的萧君湛无奈叹气,扣着她的肩,低头重重亲了亲她的唇,将人拦腰抱起去了浴房。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笑了声。 “确实该渴了。” “……”他怀里的姑娘眨眨眼,又用手去戳他的下颌,“萧伯谦,你不许笑我。” “没笑你,”萧君湛将她放入浴池,眉眼温柔,“稀罕都还不够,怎么舍得笑你。” 这是他捧在手里,都怕磕着的心爱之人。 ………… 萧君湛监国七年,皇室就有七年没有举办过宫宴。 这是东宫大喜后,所办的第一场宴会。 而卫含章长于江南,回京后没多久便被册封为太子妃,至此几乎跟萧君湛形影不离,鲜少出门做客。 京城的世家高门里,认真说起来,见过她的人其实不多。 第313章 这一次宫宴,也能算得上是命妇们觐见未来皇后了,自然不能从简。 礼部拟定的名单里,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们都在其列。 内廷几大尚宫局的女官们也都忙活了起来。 卫含章头一回操办宫宴,总觉得一切都该慎之又慎,等一项项章程拟出来,需要她拿主意时,便时常蹙着眉犹豫。 她跟萧君湛朝夕相对,白日里都在长吉殿。 见小姑娘好几回都苦大仇深的盯着奏疏,提出要帮她看看还被回绝后,萧君湛有些乐了。 第280章 他将小姑娘抱到腿上,掐着她的下颌抬起,低头亲了亲。 “苦着张脸做什么,”他目光柔和,轻哄道:“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说来让我听听。” 卫含章爱极了他的温柔纵宠,眼眸微微眯起,口气却很大,“我自己能搞定,用不着你帮忙。” 他日理万机,操持的都是各州各郡每日上报的要事,忙的不可开交,她才不愿意将这点事去麻烦他呢。 她也是学过如何操持中馈,管理奴仆的。 办个宫宴而已,也就比家宴规模大……一点吧? “知道你聪慧机敏,但犯不着叫自己如此疲累,”萧君湛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心,教导道:“你可知做一国之母跟世家大族家的主母有何不同?” 成婚的第二日,凤印就到了到了卫含章手里,她名分上是太子妃,实际上内廷大权已经在握。 一国之母的称号,也就是早晚的事。 萧君湛道:“你用不着事事躬亲,样样拿手,内廷女官内监诸多,真才实干之人不少,有的是人想要为你分忧,而冉冉你只需要懂得知人善用,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即可。” 寻常人家的主母,怕奴大欺主,底下账目不明,恨不得事事过目,样样操心,可皇家的奴仆,谁敢欺主? 能在内廷熬出头的,谁能没有点真本事。 太子殿下抱着自己的小姑娘,教的用心极了,“能站在你面前的几个女官,都操办过宫廷大宴,你瞧一两个顺眼的,将差事吩咐下去,过后随你心意或赏或罚即可。” 前些年,后位空悬,后宫数得出名字的妃子都没有几位,不存在争斗倾轧,内廷没有真正的主人,差事不多,得脸的内侍们自然也不多。 差事少,功劳少,赏罚也少。 再有上进心,也无处使劲儿,没法向上爬。 而现在,卫含章这个太子妃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是后宫真正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女主人。 不知多少人想在她面前露脸,成为她身边的红人。 卫含章是个聪明的姑娘,也十分受教,她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举一反三道:“那绿珠绿兰,我是不是也能培养一二,给她们弄个女官当当。” “冉冉,”萧君湛失笑道,“你可知你手里的凤印代表什么?” 除了前朝插手不了外,内廷女官内侍们的任免可都是她说了算。 而内廷官员最高品阶是三品。 他捏了捏小姑娘的软腰,轻轻道:“只要是忠心的,你都可以随自己心意好好培养,不止绿珠绿兰,你几个表姐,堂姐,若你愿意,也可以封为女官,为你行走办差。” “我可以吗?”卫含章眸子渐渐瞪大,“可我若是识人不清,让她们打着我的名号做坏事怎么办?” 皇后权利竟这般大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萧君湛道:“你尽管去做,任人唯亲还是任人唯贤,你自己衡量,真有错漏,我给你兜着。” 没有人生来就适合做皇后。 他会慢慢教她,他允许她犯错,让她一步一步成长至同他并肩。 第281章 卫含章操办的第一场宫宴办的很十分顺利。 在太和殿内,和萧君湛一起共宴群臣。 皇帝偏瘫在床,没有出席,倒是后宫几位有名有姓的妃嫔前来同乐。 她们这一届的后宫,算是大凌建国以来最平和的了。 皇帝的权利早早交给了太子,身体又孱弱,一个叫得出名字的宠妃都无,她们无宠可争,也无权可斗。 不过,这个最字,很快就要被打破。 萧君湛的后宫,会比他父皇的更和平。 年宴规模极大,人也多的很,卫含章忙着认萧家宗室们,竟没有机会寻江氏和几位舅母好好说说话。 等忙完年宴后,转眼又道了元宵。 这次总算有机会留下江氏共叙母女之情。 江氏只需看见女儿这一身的好气色,再多的关切也都无需再问。 她转头提起了家里的事,道:“你两位姐姐已经离京,你放心,家里给她们安排好了护卫,银钱也不缺,如此太平盛世,是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话语间,也带了几分憧憬。 卫含章便笑道:“阿娘若是心动,也可随两个姐姐一同去游览一番。” “我倒是想,不过你弟弟还小,我可走不脱,” 江氏缓缓摇头,道:“为娘生了你们姐弟三个,眼下,你长姐出了家庙,你顺顺当当出嫁,只等你的幼弟娶妻,便再无我操心的事了。” 说着,她似想到什么,凑近些道:“成婚也有两月了,你身子可有动静?” “哪有这么快,”虽已成婚,但提起生儿育女之事,卫含章还是有些羞窘:“这才多久,而且我还小呢,您是不是也太急了些。” 第314章 江氏爱怜的抚了抚女儿的鬓发,笑道:“我儿年岁确实不大,不过殿下可不小了,还有满朝文武可都在盼着皇长孙出生呢。” “那怕是有的等了,”卫含章面色古怪,道:“他说不急着让我生。” “这是什么话?”江氏大惊失色,“二十六了还不急,那要到何时才急?” 亲娘激动成这样,卫含章也颇感无奈。 不过,比起江氏,最盼孙心切的只怕是皇帝陛下,不过就连皇帝都没有催他们早点生孩子。 自淑妃事件后,皇帝偏瘫在床,几月下来,提出三次禅位于太子,萧君湛皆推辞不受。 用他的话说就是,只要他一日不登基,皇嗣的压力就还不至于摆在明面上。 文武百官们催皇帝生继承人古往今来不罕见,但催太子就少见了吧? 卫含章对此提出过疑问,他二十好几的年纪,真的一点也不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萧君湛只垂眸看着她,笑着道了声,不急。 等她再三逼问,他才又说了句,“随其自然。” 但卫含章知道,这人在有意避孕。 从新婚起就在有意避孕。 对此,卫含章其实是赞同的。 就算现在过了年,她也还没满十六岁呢。 这是古代,就算是在医疗水平天花板的皇宫,这个年纪生孩子,也十分危险吧。 真要出现难产,那可就是一尸三命的风险。 第282章 皇帝陛下都不曾催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毕竟这事关他的宝贝太子。 太子女婿对自家女儿如此珍爱,江氏当然是欢喜的,只是子嗣问题毕竟是大事,她还是劝小两口早日将此事提上日程。 最后,颇为忧虑的出了宫。 当天晚上,卫含章才窝进夫君的怀里,就问出了江氏临走时的问题,“咱们什么时候生?” 萧君湛微微一怔,道,“谁跟你说什么了?” 卫含章也不瞒他,直接道:“今日我就见了我母亲一人,你说还能有谁?” 听闻是自己岳母大人,萧君湛不说话了。 卫含章俯身亲了下他的唇,笑着问他:“这么为难?那咱们到底什么时候生?” 萧君湛抿了下唇,抬手开始慢条斯理的剥她衣裳,随口道:“为什么一定要生?” “什么意思?”卫含章握住他的手腕,蹙着眉道:“你不想生孩子?” “嗯,”萧君湛吻了吻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笑了声,“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养你就挺好。” 卫含章:“……” 她无语的戳了戳他的下颌,道:“可我又不能唤你父皇,你就不想有一只小小的团子,奶声奶气的喊你父皇?” 父皇? 萧君湛似乎颇有兴致,他腰间微微用力,猛地翻身覆在她身上,眼神明亮,熠熠生辉。 “你这么叫就挺好。” “……” 卫含章脸黑了,“伯谦哥哥,你别占我便宜啊。” 说好是哥哥的,怎么还有这种恶癖! 萧君湛低笑了声,“不喊就算了。” 他也没强求,本想借这个转移话题的,没想到又被身下小姑娘拉了回去。 卫含章道:“我不管,我要生孩子!你一定得给我最少一个孩子!” 真是不知羞,谁家姑娘能说出这种话。 直接问一个男人要孩子。 萧君湛听的下腹有些发热,可小姑娘握着他的手不给碰,他垂眸轻叹,神情总算认真了些,“为什么要孩子,一直是我们不好吗?” “当然要生!”说到造娃,卫含章嗷嗷有动力,“我们的孩子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萧君湛默了默,瞥见她小财迷般的表情有些乐了,他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卫含章伸臂去攀他脖子,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那现在就生,你不许弄在外面。” “……现在不行,等过两年。” 卫含章还要说话,唇就被他堵住,“冉冉乖,这件事听我的。” 他的手抚上女孩细嫩的小腹,爱怜的揉了揉,唇贴在她的唇瓣上吮吻,吐出的话含糊不清,卫含章却听个正着。 他道:“过两年,我给你一个孩子。” 卫含章算了算,等过两年,确实可以孕育孩子了。 只是,就算是聪明绝顶的太子殿下,也有失算的时候。 成婚后的第二个年一过,皇帝下定决心要当太上皇,萧君湛推无可推,于这一年的春天登基称帝。 卫含章同他一起并肩,受百官朝拜,成为皇后。 这一年,萧君湛二十七岁。 第283章 在成为皇后的同年夏天,卫含章遇喜。 她日子过的太舒心,人也养的愈发疲懒,赖床的习惯在入宫后更是被惯出了个十成十,除了朝会外,很多时候,萧君湛来喊她,还要被她拉着躺下去再睡一觉。 总之,整个皇宫,没有人能制服的了她。 萧君湛也不行。 他舍不得。 直到小姑娘一日比一日嗜睡,人也软绵绵的,瞧着都不太精神,就连食欲都不振起来,萧君湛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受后遗症影响,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又中毒了。 第315章 御医来的很快,‘有喜’两字一出。 萧君湛僵硬了许久,才缓缓偏过头看向韦御医:“什么?” “回陛下,”韦御医激动的胡子发颤,“娘娘有喜了!” 卫含章窝在薄被里,懒洋洋的掀开眼,就瞧见她素来沉稳,威仪不凡的伯谦哥哥,像一只呆头鹅般怔怔的看着自己。 眼神复杂。 有欣喜,有慌张,更多的是温柔。 卫含章伸手去摸他的脸,笑道:“傻了?” 她撑着榻就要起身,萧君湛赶忙去扶。 “冉冉,”他顿了顿,低头亲吻她的眉心,小声道:“你要的孩子,我给你了。” 卫含章:“……” 这回呆头鹅换成了她。 萧君湛将她拥在怀里,声音温柔的要命,“好姑娘,你做好了当一个母亲的准备吗?” “……”卫含章眨眨眼,“挺突然的。” 说是要孩子,可不是说等明年吗? 怎么……他的避孕措施不管用了呢。 她手抚摸自己的小腹,良久良久,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歪着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奇道:“我要生孩子了?” 真可爱的问题。 萧君湛心软成一片,轻轻吻她的唇,低声道:“生吗?” 卫含章眨眨眼,不答反问:“我可以不生吗?” 萧君湛默了默,眉头下意识蹙起来,“落胎对女子身体不好。” “……”卫含章听的一噎,没好气道:“若我就是要落呢。” “冉冉,”萧君湛眼神迟疑,“我记得你是想要孩子的。” 他一直不同意落胎,卫含章不高兴了,“可你说了明年才给我孩子的,结果今年就给我了,我没做好准备,所以就不想要了,可以吗?” “……你若真不想要,我还能强逼你生不成?” 纵然什么事都依着她的萧君湛脸色也严肃了下来,“只是落胎对女子身体不好,冉冉,你要想清楚。” 得到想要的答案,卫含章唇角微勾,懒洋洋的靠在他的肩头,问他:“那你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吗?你喜不喜欢这个孩子?” 萧君湛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从得知有孕开始,小姑娘的手就没从那儿挪开过。 这哪里是不想要的意思。 分明爱护的不得了。 他醒过神来,缓缓苏了口气,没好气道:“你就是生颗蛋出来,我也喜欢。” 折腾他都成了习惯,这样的大事也要折腾他一番才开心。 萧君湛无奈的很,可他拿这个姑娘向来都是没有办法的。 第284章 对于孕育子嗣这件事上,卫含章懂事的可怕。 孕早期,禁口的东西很多,也没有半点抱怨。 天气愈发的热,可因为她怀孕一事,就连避暑行宫都去不成。 冰饮不能食,不能贪凉,不能再同从前般随心所欲的熬夜。 就连姑娘家喜欢摆弄的脂粉,她都不能碰。 虽然她天生丽质,平时也很少盛装打扮,可就这么日日素着张脸,对于爱美的姑娘家来说,总归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但这些,她都接受的十分自然。 乖成这样,让本就怎么疼她都嫌不够的萧君湛简直心都要化了。 除了上朝外,其他时间几乎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忙完事物就能陪着她解闷儿。 已经是皇帝陛下的男人,最爱的就是弹琴给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听。 哪怕,肚子都还未显怀。 一直到孕三月,胎儿坐稳了,皇后有孕的消息才公布出去。 消息被封锁的很好,不但江氏这个外祖母没有提前得知,就连瘫痪在床的太上皇那儿,也没有漏过去口风。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是普天同庆,江氏当天就递了牌子进宫,母女俩自是说了好一番的贴心话。 即将当外祖母,江氏喜不自胜,恨不得将自己孕育三个孩子的经验悉数相传给女儿。 宫里不缺老嬷嬷,卫含章身边更不会缺得力的人,即便如此,见到母亲,她依旧十分依赖,把江氏留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 等胎像彻底稳定,才将人放出宫。 这会儿盛夏已经熬了过去,进入了初秋。 卫含章也已经显露孕相,腹部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萧君湛每晚都得摸一摸。 靠自己的手掌丈量一下胎儿有没有长大。 随着她显怀,他的面上总是闪过几分忧愁。 妇科圣手刘御医成了长吉殿的常客。 这日,老御医合着眼睛细细切脉许久,抚须道:“娘娘身子养的好,腹中皇子心脉坚实有力,一切都好。” 萧君湛只听见一切都好,一直紧张的心口,缓缓舒了口气。 而卫含章抓住了重点,她眨眨眼,道:“皇子?” 这些御医用词可严谨的很,先前请脉,从来都只所是皇嗣,或者胎儿,这次竟然直接咬定是皇子。 闻言,刘御医缓缓颔首,确定道:“娘娘腹中是皇子无疑。” 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若还不足以让他确定男女,那这个妇科圣手,他不当也罢。 萧君湛也反应过来,他握住她的小手,几乎抑制不住笑意。 等殿内闲杂人等都清空,卫含章忍不住糗他,“你是不是重男轻女,听见是皇子便喜不自胜。” 第316章 萧君湛被问的微微一愣,“不许胡说,公主我也喜欢。” “只是,你不是要生个孩子继承皇位吗,我不愿让你再受生产之苦,”他手抚向她的腹部,爱怜道:“若是个女儿,以公主之尊登基要吃很多苦头,你会心疼。” 说起来,大凌皇朝是有过两任女帝的,在位时间虽然都不长,却将女子地位提升到比前朝高出一大截的程度。 第285章 卫含章没想到这人都打算好无论男女都只生一胎了。 如果是个姑娘,甚至要封皇太女。 比起她,他才像是穿书的吧! 她眼神直白的望着他,笑道:“真不知道我是走了什么大运,才能遇见你这样好的夫君。” 什么都给她安排妥当,她万事不用操心。 子嗣压力更是没有,所有的事他一人扛。 能力卓绝,满朝文武叹服,这样的帝王,真要立皇太女,又有何难? 只看他想不想罢了。 “你这样好,显得我就很差劲了,”卫含章懊丧道:“特别的无以为报。” 她随口的一句夸赞,哄的萧君湛心花怒放,握了她的手亲了又亲。 “乖乖的,别叫我担忧,”他目光落在她已经显怀的肚子上,按捺住内心的惊惶吗,轻叹口气,道:“不许要你报答旁的,只要能安安生生诞下孩子就好。” 他会大赦天下,开庙祭祖。 对皇嗣同样惊惶期待的还有太上皇。 哪怕是精力不振,已经油尽灯枯到起不来床的老皇帝,都送了许多稀奇物件过来。 若不是怕吓着人,恐怕还要让人抬着他,亲自来看看。 他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咽下,满怀期待,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孙儿。 想看看自己的嫡孙。 一代帝王这样卑微的愿望,却没有实现。 在卫含章孕八月时,太上皇驾崩。 临死之前留下口谕,丧事从简,皇后有孕,无需服丧哭灵。 可即便丧事从简,毕竟是帝王之尊,又能简到哪里去。 随着钟声响起,大凌王朝家家户户都要挂白,文武大臣,朝廷命妇,皆披麻戴孝,入宫服丧。 卫含章是皇后,还是长媳,按规矩,一应事物全该她来操办,但她即将临盆,谁也不敢劳动她。 太上皇的丧事,最后由宗室几位老王妃入宫操办。 她只在灵柩出宫那日,前去叩首送别。 即便是这样,当天晚上还是腹痛难耐,身体见红,有早产之相。 几名御医连夜被召入长吉殿,民间有言,七活八不活,怀胎八月,最是凶险,御医们商讨过后,一致决定先服安胎药。 能稳住孕相便最好,如若不能,就只能催产了。 三四月的天,本来还有些倒春寒,可卫含章这会儿疼的满脸湿汗,嘴唇惨白。 萧君湛的脸色不比她的好看,环住她肩膀的手在隐隐发颤。 “没事的,”他抬手为她理顺鬓边汗湿的发,“冉冉,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出事的。” “是的,我不会有事的,”卫含章疼的要命,却还是在安慰他,“早晚都要生的,你别怕。” 一碗药下肚,腹部的疼痛消停了不到一个时辰,天明时分,再度汹涌而来。 是真的要生了。 稳婆早早就来了,可皇帝陛下浑身气势十分骇人,没有人敢请他出产房。 最后还是卫含章推了推他,“你在这儿我使不上劲,你想看我憋死吗!” 那个死字才出口,萧君湛眼神猛地一戾。 可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他平常就拿她没有办法,遑论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第286章 看着榻上腹部滚圆的姑娘,他眼眶忽然就红了,他死死的看着,像要把这一幕刻进骨血里。 最后,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眉心,转身出了产房。 卫含章发动的突然,且并不顺利。 当天正值大朝会,萧君湛少有的罢朝,文武大臣们才知道皇后要生了。 卫平得了消息,当即就开了家庙,领着全家进去祝祷。 祈祷皇子能平安降临。 江氏则是往皇宫递了牌子,不过皇后生产,整个内廷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萧君湛更是守在产房外,一应事物都不理不问。 没有人敢去问此刻已经濒临崩溃的皇帝,‘您岳母想入宫看看,可要许她进来。’ 皇宫越是戒严,越是紧张,宫外的大臣们就越是想的多。 这样的紧张氛围,维持了一天一夜。 在发动的第二天夜里,产房里传出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这座巍峨的皇庭,时隔十几年,终于再度诞育了新生命。 婴儿的啼哭声响亮,萧君湛僵硬的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抬步就往里面走。 无人敢拦。 产房里,血污之气浓厚,绿珠绿兰才给主子换下血衣,就被挤到一旁。 萧君湛坐到榻边,喉咙紧绷得说不出一句话,就连握住她手的力道都很轻。 像对待一个易碎的宝贝。 卫含章已经精疲力竭,被熟悉的手握住时,她轻抬眼皮,瞧见面前男人胡子拉碴的憔悴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 “好丑。” “再也不生了,”萧君湛摸了摸自己的脸,红着眼眶道:“你再也不许生了!” 第317章 “……”卫含章最后无语的看他一眼,力竭的身体支撑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萧君湛目露惊骇,一旁的稳婆急忙解释:“娘娘只是累极,睡着了。” 至于刚刚出生的皇长子,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夫妻,都没有顾得上去看一眼。 卫含章一觉又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整个人被锁进一个怀抱里,鼻腔都是熟悉的气息。 她眨眨眼,自他怀里仰着头。 嗯……胡子刮了,人也不憔悴了。 看着还是俊秀无双,好看的很。 她十分满意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这个吻,惊醒了浅眠的男人。 萧君湛喉结滚动,覆上她的唇亲了亲,“饿了没有?” 说着,他唤人传膳。 按时下的观念,妇人做月子,浑身污秽,便是寻常人家的夫君也要避讳,更遑论是一国之君。 可这人却在她生产完,就同她共枕。 卫含章当然不觉得自己污秽,但她月子里不能见风,又不能沐浴洗头,只能简单擦洗一二,身上都有味儿了,也不是很愿意同他亲近。 她提出让他暂且独居长吉殿,等孩子满月后她再从产房搬回去。 可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面对这么个简单的要求,却坚决不肯。 口口声声道:他们还未成婚起,就朝夕相处,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分开。 卫含章拿他没办法。 只能让堂堂一国之尊,屈居于她这间产房。 第287章 大结局 她生产伤了元气,气血俱亏,月子里的调养便十分重要。 为了不让琐事吵到他的宝贝,萧君湛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宫探望。 包括宗室的王妃们,和卫含章生母江氏。 一直等到皇子的满月宴,卫含章才见到了娘家人。 江氏抱着外孙,笑的见牙不见眼。 “陛下可有给取名字?” 卫含章想了想,还真被问住了。 生产完的一个月,她抱孩子的次数屈指可数,萧君湛不肯叫她操劳,都是趁着孩子吃饱喝足,不哭不闹了才叫奶娘抱来给她玩。 见过她亲吻小孩脸蛋后,还煞有其事的不许她再这样,说是这孩子日后要担起国家重任,需心性坚毅,沉稳厚重,绝不能耽于妇人之手。 卫含章见他说的郑重,又一想人家是皇帝,要培养自己的继承人,她确实不该拖后腿。 亲都没亲过瘾,更是没想起问孩子的名字。 这样的事,就算是亲娘,她也不好意思说。 所以,她看向一旁的绿珠。 绿珠会意,知道这是让自己解围的意思。 可面色却还是一阵变幻,半晌,艰难道:“陛下还未给皇子取名。” 卫含章和江氏皆是一惊。 这都满月了,还是皇长子。 竟然连名字都没取? 江氏一言难尽道:“你们几个还在肚子里,你阿爹就想好了名字。” 言下之意是,你同陛下只顾自己恩爱,未免也太不看重她亲亲外孙了。 卫含章被糗的脸色涨红。 好在宁海正好从外头进来,笑呵呵的施了一礼,道:“陛下给皇子赐名为瑞。” 前头正在摆宴,名字想必是当场取的。 按族谱,这一代的嫡系是宸自辈,那皇长子的名字就是萧晟瑞。 卫含章念叨了两句,伸手抱了抱儿子,笑道:“你父皇给你取的名字不错。” 瑞字,吉祥,美满之意。 就算这个小家伙,折腾了亲娘一场,但谁能说,他的父皇不爱他呢。 满了月的萧晟瑞,跟刚刚出生时的红猴子不一样,已经是白白嫩嫩奶娃娃一枚。 卫含章瞧着瞧着,心里那一丢丢母爱也激发出来,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 又献宝似的给江氏看,“阿娘你看,我儿子模样生的俊吧?” “……”江氏无言的瞅了眼女儿,低头看向外孙时,笑意也是忍不住,“哪里有不俊的道理,无论是像你,还是像他父皇,必定都俊的不像话。” 母女俩对着刚刚满月的奶团子亲香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孩子饿了,哭闹起来,才由奶嬷嬷抱着离开。 殿内再无旁人,江氏对着女儿的好脸色,后怕道:“听闻当日生产凶险的很。” “也没有多凶险,”卫含章摆摆手,“胎位正常,又有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御医在,就是他太紧张罢了。” “陛下确实疼你,”江氏叹道:“再没见过比他还能疼人的夫君了。” 这样的夫君,还是万乘之尊。 本该三宫六院,现在独宠一人。 满朝文武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奏叫他选秀。 就连江氏这个做母亲的,也忍不住感叹女儿的好命。 想着,她忽然眉头一皱。 卫含章见状,问道:“阿娘怎么了?” “想起你外祖家的事儿了。”江氏面露厌色,可见确实烦了娘家那档子事。 闻言,卫含章也明白了过来。 还是爵位惹的祸。 她外族家得封承恩伯,世袭三代。 但外祖父年纪不小,眼看着土都埋到了脖子,立世子之事迫在眉睫。 按照寻常人家,当然是别无二话立长子。 第318章 可江家又有所不同。 江大老爷是罪官,当年他可是险些连累全家老小,虽最后被网开一面,但他那一房子嗣也是被判流放的。 若不是家里养出了未来皇后,哪里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得陇望蜀是人的本性。 当年只想着能保命的江家,现在得了爵位,不可避免的开始为了继承权而起了纷争。 一直和和睦睦的三兄弟,明里暗里争斗了起来。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不服长兄这样一个罪官,来继承家里爵位。 说出去也贻笑大方。 可大老爷不继承,老二和老三更是谁也不服谁。 都是嫡子,老大既然没了份,那他们谁也不比谁差。 江家内部这些事,在卫含章孕期时,几位舅母趁着入宫探望,就透出了口风。 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让她来决断。 毕竟爵位是因为她才有的,所以,也该让她来决定谁继承。 可卫含章哪里会管这样的麻烦事儿,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还不是她的家事。 即便她是皇后,也没有将手伸到臣子家,管人家家里的私事的道理。 卫含章没有立场管,这样的事,只能由她外祖父外祖母去决断。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护好江家,护好江氏,也护住了她的嫡姐。 原著走向早已经被她彻底改写,至于其他,她没有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的道理。 她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呢。 ………… 江氏走后,宴会也散了。 萧君湛回了内殿,一进门就看见他的小姑娘蹲在角落逗小狗。 是一条毛色雪白的小奶狗,由外臣献上,她很是喜欢。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卫含章回头,见到来人是他,招手道:“快来。” 说着,她往旁边挪了点位置,指着那条小白狗,道:“给它取个名儿吧。” 萧君湛不情愿的瞥了那条狗一眼,道:“小白。” “……”卫含章忍不住笑了,伸手推了推他,“你认真点取。” “做什么喜欢这条狗?”明明长的蠢笨,并不招人喜欢。 哪知,卫含章道:“咱们不是不生了吗,宫里就瑞儿一个孩子,得给他找个玩伴吧?“ 再大些,自然可以招伴读入宫,可三五岁时,身边有一条小狗狗陪着长大还是很不错的。 狗来当皇子的玩伴,这样新鲜的说法萧君湛从未听过。 可说这话的人是卫含章,他也只能故作认真的思忖几息,道:“那就叫雪团吧。” 团圆的团。 卫含章满意的捧着雪团揉了揉,“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愿望。” 萧君湛拎起狗腿,丢进狗窝里,再将自己的皇后拦腰抱起,淡淡道:“什么愿望?” 卫含章一点也不生气,手攀上他的脖子,对着他耳边道:“两人三餐,一娃一狗的日子,就是我的愿望。” 现在已经实现了。 第288章 番外(完) 作为唯一皇嗣的萧晟瑞,在满周岁时,走路尚且走不稳当,就被封为皇太子。 自此,连尿都憋不住的年纪,开始学着憋住自己的情绪。 三岁的年纪,课业便繁重到叫卫含章这个做母后的看不下去。 对此,萧君湛道:“我当年比他辛苦。” 当年的他,可没有一个年富力强的父皇给他慢慢成长。 卫含章有些不认同:“他跟你当时不同,我们可以……” “还想不想离开皇宫,去畅游山川大地?”萧君湛将人捧进怀里,蛊惑道:“你是想登山,还是出海,我都可以陪你,只要把瑞儿培养起来。” 十八岁的监国太子,他可以,他的儿子必定也可以。 “……” 卫含章心动了。 她扒拉手指算了算,等瑞儿18岁,她已经三十六了,而这人已经四十六。 确实应该早早培养,她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四四方方的后宫啊。 她的长姐卫含月和六堂姐卫含霜都已经乘渡轮出海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大洋彼岸,是个什么模样。 金发碧眼的洋人会不会依然存在。 如果存在,那大凌王朝对应的会是她那个世界的哪个朝代? 这一切,卫含章都很想知道。 就算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也一点都不想守在这皇宫,这么过一辈子。 世界这么大,她想去看看。 所以,培养皇朝下一任接班人,其实很有必要嘛。 思及此,她不但不觉得儿子课业繁重,反倒兴致勃勃道:“我看瑞儿聪明的很,这个年纪的孩子,记忆力是最佳的,就该多学点东西。” 萧君湛对她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生僻词已经司空见惯,闻言笑道:“一切交给我,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只会把最好的都给他。” 他会为大凌王朝教导出一位合格的继任者。 才能安心陪着怀里的姑娘,踏遍山河大地,见识一下他治理的万里江山。 对于父皇母后的‘深切厚望’,这会儿还是枚小豆丁的萧晟瑞并不知情,但他确实聪明。 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情,小小年纪就不见急躁,随着年纪越大,越发喜怒不行于色。 三岁习文,五岁习武。 教授课业的老师,由萧君湛精挑细选,足足有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