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老婆开始追我》 第1章 [gl百合] 《失忆后,老婆开始追我gl》作者:祈艾【完结】 文案: 北歌很小的时候,就想把一个人娶回家。 可那人家境好,是大小姐,金枝玉叶,宛若天上月。 而她只是泥瓦匠的女儿,粗鄙贫瘠,是脚下泥。 北歌居心叵测、费尽心机追了十几年,终于勉强追到手。 就在她们领证的前一天,那人出车祸,失忆了。 还是在去见前任的路上。 北歌把人领回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努力忽视头顶一片绿,还是免不了露出点端倪。 有时候,她在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着外面万家灯火,也会心酸疲累到难以忍受。 强求的姻缘,感动并不是爱。 卫姝不爱自己,她比谁都清楚。 - 卫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个未婚妻。 那人长得真好看,人美腿长腰身挺翘,明艳知性大美人那一挂,严丝合缝长她xp上。 只是,据说深爱入骨追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为什么在把她领回家后,却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家不回,手不拉,嘴不亲,整得像是守寡。 是她不够美,还是身子不够嫩? 性子高傲的卫姝说撩就上。 下雨了,卫姝去公司找北歌,借她的浴室洗澡,单手捂着短短的浴巾探出精致莹润的香肩:“亲爱的,能帮我把睡衣递进来吗?” 回家后,卫姝穿只到大腿的白衬衫,敲开北歌的门,黑发微湿,红唇撩人:“工作有我好看吗?” 吃饭时,卫姝俯身去亲北歌唇角的奶油,勾唇轻笑:“吃饭还是吃我?” - 半夜里,北歌忍无可忍,按住溜进被子里的人,声音微哑:“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要是不爱我,我…” 要是不爱她,就算痛苦万分,她也可以学着放手。 在北歌逐渐绝望的视线中,卫姝一口咬上她的唇:“选择个屁,你是不是不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当晚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却在第二天看见收拾东西出门的卫姝。 北歌慌了,面色苍白地拉住那人的手:“你不准走!” 卫姝转身一愣,继而吻上她的侧颊,轻笑:“这么没有安全感啊…我不走。” 她拿起证件:“去结婚吧。” — 后来,北歌才发现 幼时的一厢情愿,不知何时变了样貌 姻缘并非强求 她要揽月入怀,月亮也愿落她怀中 她爱的人,同样很爱她 — 宠溺对象毫无底线攻vs高傲腹黑打直球受 前任是误会,从始至终1v1,后期会恢复记忆 青梅竹马,双箭头超级粗,he 内容标签: 都市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北歌和卫姝 ┃ 配角:好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失忆老婆太撩人 立意:用真情陪伴来度过人生的挫折与风雨 第1章 车祸 “就是因为你,小姝一个人跑去买醉,然后在路上出了车祸!” 北歌赶来医院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刺绣礼服,像是随时都能出席一场宴会。 但与她精致妆容不符的,是那惊慌失措的神色。高挽的发髻在鬓边散出几缕,搭配好的披肩乱成一团,北歌整个人好似一根绷到极致发出颤抖嗡鸣的弦。 卫姝的家人把她拦在病房外,不让她进门。 “你看什么看啊,还不快走,别在这里碍眼。” 说话的是卫姝的三婶,从小看不起北歌,得知卫姝同意她的求婚之后,还打电话过来骂了她十几分钟。 北歌不和她们争执,趁几人不注意,高挑的身影绕开其中一人,鱼儿般迅速溜进去。 “小姝……” 病房里的味道很干净,床上的人也清醒着,但在看见病床上那人之后,北歌还是无法控制地噤了声,脸上表情极其复杂。 她悉心呵护的爱人,此时萎靡得好似街边卖不出去的昨日残花。 才一夜不见,卫姝的脸上就挂了病气,纤瘦的左臂绑着两倍厚的夹板,一双杏眼没了神采,像是一株缺水的长梗花,蔫儿地垂着,在北歌闯进来之后才轻轻抬眼看过来。 这眼神,看得她心尖一颤。 “你这人怎么硬闯,快给我出去!” 很快,只一眼的功夫,外面的人赶进病房,推北歌走。 北歌的视线还落在卫姝的脸上,浑身力气都在看见卫姝的瞬间被抽干殆尽。 天知道她接到卫姝出车祸的电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天塌了都不为过。即便在路上得知卫姝没有大碍,那种心乱如麻的情绪也没有好转半分,直到看见卫姝好好地坐在床上,才松了一直吊着的那口气,但紧接着,一股更深的疲倦便涌了过来。 以至于被推搡的时候,她神思不属,身形不稳,差一点被推到地上。 “三婶!”北歌捉住三婶的手臂,阻止她的动作,淡青的眉尖拢出一道明显的皱痕,眼中压抑着沉沉的不悦,怒道,“不要在病房里闹。” 毕竟如今的北歌身份不一样,真正摆出气势的时候,她们心里也发怵,齐齐住了声,互相看了看,没人再敢说话。 第2章 北歌松开手,另一只手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缓了十几秒后,她提起精力叹道:“三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婶被她吼了一声,面色不好,听她主动开口喊人,这才缓和了脸色,冷哼一声:“路面打滑,撞上路边的栏杆,手臂被夹在变形的车门和方向盘中间,骨折了。” 与刚才电话中说的一模一样。 只是夹了一下,伤势不重。 北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算让她们都出去,自己单独和卫姝相处。正好,她也有一些话想问她。 但就在此时,一直睁着大眼看她们说话的卫姝轻声开口。 “你们是谁?” 声音清脆,有疑惑和警惕的意味。 瞬间,众人全部转头看去。 问的是“你们”,但卫姝的眼神大多都落在北歌身上,在北歌看过来的时候又马上移开视线。 她刚刚醒来,左手非常疼,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懵懵懂懂的还没回过神,就见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来她房间里吵嚷。 最前面那人长得温雅,容貌出众,只是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认识自己似的,但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而且那人在听见她说话后,温文尔雅的气质刹那破碎,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惨白。 卫姝皱了皱眉,语气虚弱,却冷冰冰的:“你们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北歌盯着卫姝的眼睛看了三秒,触及她全然陌生甚至还带着警惕的视线,刚刚褪去的心慌潮水般再次涌来,她快速按响了医护铃。 接下来就是兵荒马乱的检查、转院、检查、会诊。 “小姝啊,你别害怕,我是三婶呐,三婶会好好照顾你。”三婶陈晓千烫着波浪大卷,眼影被她哭花了,在眼底晕出两团黑,拉着卫姝的手说个不停。 卫姝刚做完各种检查,很是疲惫,任由她哭,没给任何反应。 陈晓千兀自哭了会儿,悲从心来,开始无差别攻击别人。 “那个挨千刀的,好好的人行道不走,偏要闯马路,让你打了滑,我看就该让他挨撞!” 卫姝抽回手,面无表情瞪着天花板。 “还有北歌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只顾着自己公司,根本不关心你……” 提到“北歌”,卫姝微微偏了偏头。 陈晓千提起北歌就来气,忿忿不平:“一个泥腿子走了大运,开公司赚了钱,就敢肖想我们小姝,也不看看自己从头到脚哪里配得上?” “不是,您先等等。”卫姝打了岔,眼神疑惑,“您说的‘北歌’,是刚才送我去检查的人?” 陈晓千“啊”了一声,不屑道:“她就该管你照顾你。要不是因为她向你求婚,逼得你太紧,你又怎么会出车祸?” 卫姝一觉醒来,感觉这个世界有些奇妙。 北歌,要是她没听错,医生和她谈病情的时候,提到过她是锦城大学的商学硕士,还是本市第一大公司旷野公司的老板。 而她自己,只是个开了个小工作室的设计师。 论样貌,论学识,论财力,哪至于陈晓千口中“从头到脚都配不上”? 而且求婚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她也是成年人,若非北歌强求,出车祸又和求婚有什么关系? 陈晓千又开始新一番辱骂,说她出身太差,心思不纯,说到激动的时候又开始哭。 在烦人的哭声里,卫姝一阵头疼,陷入昏睡。 - “头部遭受挤压,后续出现了肿块,但因为没有撞击,最开始没有检测出脑震荡的迹象,肿块在缓慢增长,目前来看已经到了手术的标准,但还是不建议手术,可以后续观察一段时间,肿块应该会慢慢吸收、消失。” 北歌坐在市中心医院脑科主任的办公室里,拧眉看向桌面上的病历资料,听见“缓慢增长”四个字后,眉头皱得更紧。 她的长发被系数绑在脑后,连日的奔波,高度的紧张令她的眼睛爬上血丝,眼皮沉沉压出深刻的褶,满眼疲惫被她竭力压下,再次睁开眼,却难掩疑惑。 “那她失忆的症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连我都忘了?” 大部分的失忆并不像小说中那样,动不动就全部忘记,有的是因为应激而选择性遗忘部分记忆,有的是连续性地忘记某个时间段的记忆,像那种把所有人都忘得干干净净的,并不常见。 对面的医生和她相熟,知道她紧张卫姝,闻言有点无奈,只能继续解释:“这只是暂时性的遗忘,等肿块吸收了就好了。” “不是一回事。”北歌烦躁地抽回病历,坐直身子看向窗外,身体呈现抗拒又焦虑的姿态,过了半分钟,才转过来继续开口,语速很慢,语气很轻,像是迟疑,也像是某种笃定。 “我听说,很多人都会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包括逃避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人。” 医生有点讶异,挑眉道:“你认为卫姝忘记你,是因为她不愿意记得你?” 北歌低着头,看向左手无名指的银戒,那是几天前她求婚时卫姝给她带上的戒指,样式简单大气,符合那人一贯的口味。 那么卫姝到底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卫姝了,那时候卫姝还是她主人的邻居,梳着公主头,穿着蓬蓬裙,站在可以让她随意钻进钻出的栏杆铁门外,手里揪着一朵从院子里掐的名贵的花,花瓣泛出汁水,弄脏了她的手心和裙摆。 第3章 裙子脏了,手心的花瓣黏着,清理不干净,裙子越拍越脏,一双小小的杏眼泛起了水汽,急得鼻尖都冒出了几滴汗。 北歌穿着园丁服,提着浇花的壶,站在宽敞明亮的大路另一边看着她。 她当时觉得这个小孩笨死了,把手里的花扔掉不就好了,于是她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花抢来扔地上,说:“你别哭,我帮你扔了。” 就在这时,卫姝的保姆跑出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北歌始终记得保姆跑过来时嫌恶的目光,在看见地上的花后,那目光从嫌恶变成了警惕。 “宝宝,她欺负你了吗?”保姆问卫姝,“她抢了你的花,还把你弄哭了。” 北歌从小自尊心强,当时气红了一张脸,可毕竟是个小人,不敢和大人对上,只能气鼓鼓地看向卫姝。 卫姝的大眼睛上还带着泪花,被她恶狠狠地一瞅,眼睫毛上的一颗泪滴硬生生吓掉了。 完了,北歌心想,自己估计要被这个狗咬吕洞宾的保姆告状,然后主人家会不冷不热地说她妈几句,她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她,然后晚上抱着她哭。 烦死了。 这时候,卫姝从惊吓中回神,拍了拍小手,声音奶声奶气的,却清楚认真:“她没有弄哭我,是我自己弄的。” 保姆见她都这么说了,只能狠狠地瞪北歌一眼,劝卫姝道:“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出来,外面很多坏人,还有你看她身上多脏啊,碰见了要躲远点。” 北歌抿着唇看了眼自己的园丁服,她刚替妈妈给门口的花浇水,袖口不小心蹭上了泥巴,刚才没注意到,而且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在意。 既然误会解释清楚,北歌冷冷地看了保姆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小姑娘细弱的声音,手腕也被一只凉凉的小手抓住了:“谢谢你。” 北歌紧绷的唇角缓和了一点,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抓得五颜六色的手腕,唇角忍不住又往上翘了翘。 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开。 天上云地下泥,北歌把人娶到手,比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都要复杂艰难。 北歌看着自己前半生拼搏的心血,在心里想,卫姝失忆是因为不愿意想起自己,想悔婚,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然她为什么要在两人领证的前一晚,开车去见自己的前任? 明知道自己只要喝了酒,就算血液里的酒精恢复正常,还是会头疼好几天,那又为什么要在见前任的时候喝酒? 北歌内心有点失控。她这些年几乎不让卫姝碰一滴酒,在任何需要喝酒的场合都小心护着她,而她的前任明明也知道她不能喝酒,为什么不拦着?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车祸发生的时候,卫姝的上一条通话记录就是她的前任。 医生见她沉默不语,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前几天不是刚刚求婚成功吗?” 北歌不愿和她讨论自己头顶的颜色,拿起病历起身:“一个星期后,我带卫姝复查,有事联系你。” 医生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还没等她骂出一句“神经病”,刚刚走到门口的人折返回来,命令道:“今天我和你说的话,别和卫姝说。” 医生眯眼,故意道:“凭什么?” 北歌轻笑,眼中攒着莫名的火:“我要是追不到卫姝,我不好过,你肯定更不好过。” 想起这些年北歌对卫姝的执念,她们这些朋友都看在眼里,北歌说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医生狠狠一哽,长叹着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她本来什么都不知道,北歌这才放心离开。 第2章 回家 病房里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完整,北歌去病房,打算把人领回家。 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处于高层,在上午的时候光线很好,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外面曲水环绕的花园。 薄黄日光,擦过印花纱帘,笼凝在窗前的人身上。 卫姝微微侧坐在沙发上,大半个身子都逆着光,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个护士手里要过来的文件夹板,在一张a4纸上用铅笔画着什么。 她左手绑着石膏,只能用膝盖撑住画板,落笔的动作很轻。 铅笔的沙沙声中,落地窗外吹来清新的空气,掀起纱帘一角,也吹动了卫姝没有挽到而后的碎发。 北歌出神地望着卫姝,从她受伤的手臂一直看到她的甜美的侧脸,最后落在画板上。卫姝手指捏笔的姿势很好看,拢在一起的手指白皙劲痩,松紧有致,在纸面上落下浓淡交替的阴影。 北歌一直都喜欢看她画画,怎么看都不厌倦。画画的时候,卫姝总是很安静,一个人能坐下一下午,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也不喜欢被打扰,北歌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直到她画画结束,从夹板上取下a4纸,对着窗户观察的时候,才看见了门口的人。 北歌神色平淡,在刚才的等待中,她已将心中的惊艳与苦涩尽数咽下。 卫姝看向她的视线很温和,唇角含笑:“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她忙着检查,知道自己遭遇车祸失了忆,而门口的人大概率是她的女朋友,还是谈了很多年,彼此朋友都知道对方的那种。 可卫姝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她只是失忆,性情并没有变,对于不认识的陌生人,还是下意识以疏离冷淡的模式相处。 第4章 但这几天下来,门口的人忙前忙后,对自己无微不至,连喝水的杯子都要亲自去刷,半夜里也会从公司里赶回来给自己掖被子,看向自己的视线总是那么脆弱和专注,像是自己咳嗽一声,都能把人吓到……卫姝的神色不由得温和了很多。 可惜北歌并没有抬头看她,也错过了卫姝眼中的柔色。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卫姝的性格,幼时绵软,中途经历父母去世的大变故,长大后,除了画画,对别的事情都很冷淡,大部分的人和事,与她而言都是可以随意丢掉的包袱。 这些天她内心深处始终存在某种惊慌感,好似走在轻飘飘的落叶上,不知道哪一步就会踩空,跌入深坑。她很怕卫姝开口说话,怕从她口中听到自己难以接受的内容,是以不愿和她过多交谈。 北歌站直身子,垂着眼轻声道:“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卫姝摇了摇头,“我可以回家了吗?” 北歌点头:“我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现在就可以回家。” 卫姝问道:“回哪里?” 一句反问让北歌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当然是我们的家。” 卫姝有自己的房子,不提她优渥的家世,只说她自己就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开了家工作室,有自己的设计品牌,收入虽然比不上北歌,但也足够让她过上良好的生活。 失忆的卫姝并不记得她,而且,就算卫姝没有失忆前,也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要是卫姝执意要一个人住,北歌没有任何办法拒绝。 想到这里,北歌的笑容简直要维持不住。 卫姝沉默几秒,看着自己的画没有说话。 要不要和这人住一起?这个问题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手里是一个自画像,她画了一个半张脸包着纱布的自己,线条模糊,色彩是忧郁的蓝色调,整体沉郁,却在背景的一角画了个铺着绿色格子的餐桌,上面摆着两个人的饭菜,色彩明亮、线条活泼。 自画像充满私密性,是个人意识的潜在体现,它体现一个人的认知、渴望、欲求。画是不会骗人的。 即便失去记忆,她潜意识里想要的生活也有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良久,在等候中,卫姝终于抬了头:“好。” 北歌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拿卫姝的背包,却与同样低头拿包的卫姝碰到了一起。 卫姝的手腕较常人细瘦,白皙的肌肤能看见青紫的血管,北歌犹豫了一下,避开她的手,替她拿起背包。 “你的胳膊还伤着,别提东西。” 起身时,卫姝轻轻道:“谢谢。” 坐车的时候,卫姝画了半天画,有些疲倦,一直没说话。 加上这几天住院,没吃多少东西,本来莹润的脸颊变薄了点,虽然不似最开始萦绕病气,但也没恢复多少血色,缩在宽大的座椅里,安静地像是一道浅淡的影子。 北歌心里不忍,也愈发心疼,心中那些想问的话,也始终找不到机会问出口。 她带卫姝回到两个人的家。 门口是高大的铁门,再往里是一圈碧绿青翠的草地,间或种着些低矮精致的乔木。 显然是精心挑选了草皮,然后派人每天打理,才有这样通透明丽的绿色。 卫姝望向窗外,绿色被车玻璃滤成暖融融的光,映在她剔透晶莹的眼瞳,似是有些出神,她盯着外面看了很久,直到车子倒入车库,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北歌给她打开门,自然而然地扶着她下车。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北歌轻声询问。 卫姝摇头,她现在只想休息。“我想睡会儿觉。” “好,”北歌打开门,给她拿出拖鞋,“那你就先休息。” 卫姝转头看了外面的花园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你设计的花园吗?” 北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内心有点好笑,微微摇头:“花园都是你在打理,不让我插手。” 想到这话会有歧义,北歌继续解释道:“我没有艺术细胞,也不爱莳花弄草这些东西。” 主要是花园是卫姝喜欢的地盘,北歌曾经心血来潮帮忙修剪,结果把花给剪秃了,后来卫姝就没再让她碰过。 北歌推开家门,卫姝紧跟着进门,两脚还没全部踏入门中,只见头顶掉下一个大毛团。 卫姝后退半步才看清是一只蓝纹布偶猫。 “别怕,”北歌见卫姝吓到,怕她讨厌自己的猫,连忙解释,“它很亲人的。” 卫姝注意到猫咪脸上的花纹。蓝色的山纹并不对称,颜色还有点浅,边缘不清晰。 总体来说,这是一只开脸不太好的布偶。 卫姝刚想移开视线,却忽然顿住。 布偶猫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她的裤脚,因为角度侧了一点,斑驳的纹路就成了一道交汇的山水。卫姝有种强烈的感觉,买这只猫的人绝对是看上了它的花纹。 “叮咚,别闹你妈妈,她受伤了,过来这里。” 北歌已经先一步换上拖鞋,轻车熟路从电视柜下面掏出一个罐头。 叮咚乖巧地蹲在卫姝面前,冲她轻轻叫了一声,然后翘着尾巴去吃罐头。 卫姝看着她给猫喂罐头,不由得有些出神。 北歌身长人俊腰背挺翘,蹲下来的时候轻轻笑着,浓丽的眉眼松软下来,周身的气势瞬间收敛,给人一种居家的舒适感。加上猫咪乖巧一团的样子,看着倒是和谐温馨。 第5章 “你的屋子在二楼,想休息可以先上去,中午我会做饭,记得下来吃饭。” 北歌帮她把行李箱提到二楼卧室门口,没再多说,冲她笑了笑就下去了。 卫姝看了她背影几眼,然后上楼。 二楼入目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正对楼梯的墙爬满了细瘦劲骨的藤蔓,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花,色彩大气又惊艳。墙下面挖了一条小水渠,摆放着几块山石,里面还有几条白色的小鱼和巴西龟,山水相宜。 再往里,就是书房、健身房、画室和卧室。 卫姝本来还疑惑,为什么不告诉她是二楼的哪个房间,这样来看,二楼整个空间都是她的。 迟疑三秒,她先推开了画室的房间。 画室里挂满了随手描摹的画,如果说在医院的时候,卫姝从理智和情感上都在怀疑自己和北歌之间的关系,那么那点怀疑在进入这个“两人的家”后,就开始一点一点消减,最后推开画室的门,看着这些无比熟悉的线条和构图,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色彩搭配和装修风格,无一不印证着一个事实——这里,真的是她们两个人的家。 而楼下那个好看又温柔的“陌生人”,真的是自己的女朋友。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蔓延而开,令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她打开衣柜,里面有整齐的睡衣,随便抽出一个梵高色系的吊带睡衣,避开受伤的左臂,换好后倒进松软的被子中,沉沉睡去,一觉无梦。 等她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抬头一看,挂钟显示一点。 卫姝忽然想起,北歌说要下去吃饭,连忙踩上拖鞋下楼。 还没下楼,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北歌围着卡其色的纯色围裙,正把电饭煲的筒骨汤倒入碗中。 听见卫姝下楼的声音,北歌把菜端到桌上,对她笑了笑:“醒得正是时候,来吃饭吧。” 北歌身材比例好,腿奇长臀奇翘,穿围裙的时候,恰好勒出姣好的腰身,配上她居家做饭的贤惠样子,卫姝一时有些错不开眼。 但北歌马上就把围裙解开了,桌子上的饭菜吸引了她的视线。 卫姝看这一大桌子菜,大部分都是海鲜? 有盐焗大虾、蚵仔煎、海参蒸蛋和清蒸鲫鱼,加上一份筒骨汤。 “你很喜欢吃海鲜吗?”卫姝忍不住发问,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我是不是不能吃海鲜,是发物,影响伤口愈合?” 北歌神色一顿,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给她盛了一碗五谷饭道:“虾是淡水虾,牡蛎海参和鱼都是能吃的,别担心。” 卫姝点点头,本来她就不懂这些,北歌说什么是什么。 她坐下尝了一口,眼神瞬间一亮:“好吃。” 只来得及说一句“好吃”,卫姝低下头品尝,一口接一口,嘴里都塞满了,再也顾不得说话。 海鲜讲究一个“鲜”字,原材料极其重要,不知道北歌从哪里搞来的,入口鲜香浓郁,肉质紧实弹牙,让人吃得停不下来。 北歌戴上一次性手套给卫姝剥了一整盘虾,然后解开围裙,看了眼手机,起身道:“吃完放桌上就可以,晚上我回来会收拾,公司还有点事,我先出去一趟。” 卫姝咽下嘴里的汤:“你不吃吗?” 她刚才吃得认真,现在才注意到,北歌只有剥剩的皮和半碗筒骨汤,她好像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我不饿,”北歌随口回了一句,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卫姝,声音不大,有股说不出的温柔,“这是你的手机,出车祸的时候摔坏了,我怕你有什么东西存手机里没备份,找人修了修,应该可以正常使用。” 卫姝连忙擦了擦手接过去。 失忆之后,除了自己的画,她几乎没有碰到任何熟悉的东西。 现在有了手机,起码能看一看自己的朋友圈,知道“卫姝”是个什么样的人。 北歌想伸手摸一下她的头,见她已经低头刷起手机,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声叮嘱“记得吃饭”,就出了门。 第3章 彩礼 卫姝用指纹解了锁。 手机是今年上市的新款,promax,性能强大,内存足足有1t,显示已经使用437g,大部分是照片和视频。 卫姝点开相册,都是各种画和景色,视频大多也是去画廊参观时拍摄的,很少有私人照片,她翻了很久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其中有个隐私相册,需要密码输入才可以解锁,卫姝猜想,里面大概是一些涉及隐私的照片,既然她现在想不起密码,就等着想起来的时候再看吧。 她的手机和她本人一样,清清淡淡,从设置里面看,屏幕使用时间每天平均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卫姝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果不其然发现北歌备注为“老婆”,然后就是一些她不认识的名字。 最后就是微信。微信登录的几秒内,弹出了上百条消息,乱七八糟的内容,来自五花八门的人。 卫姝一个个看过去,她的备注很简练,基本上都是“职业+名字”,她统一回复了一句“感谢挂念,目前一切平安”。 微信置顶有两个,一个是白底黑子的“歌”,一个是“姝色工作室”。 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卫姝先点开了和北歌的聊天框。 第6章 与设想中你侬我侬、情意浓浓满屏粉色泡泡的聊天不一样,她和北歌的聊天风格,堪称是“相敬如宾”。 【歌】:晚上回家吃饭吗 【shu】:工作室加班,十点回家 【歌】: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 【shu】:我的孔雀胸针放在哪里 【歌】:你上周摔碎了一个角,我拿去补了,还没回来 - 【歌】:你把莲花开走了? 【shu】:对呀,今天蓝纹奖,家里就一辆蓝色的车,应个景 【歌】:……亲爱的,车子没有多少油 【shu】:我去加 【歌】:……算了,不够你去加油站的。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卫姝往上翻两人的聊天记录,都是鸡毛蒜皮生活中的小事。 看到自己记不清东西放在哪里、不知道要及时加油的时候,卫姝皱了皱眉。 她是生活自理能力残废的人吗?不是吧不是吧。 但现在她失了忆,别说家里的东西,就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倒是也没有办法证伪。 卫姝抿了一下唇,继续一目十行往上看,然后半年前的一条信息上顿住。 那是凌晨三点四十七分,一条消息静静躺着。 【歌】:宝宝,我很想你 不知为何,透过这条消息,卫姝眼前忽然浮现北歌的脸。 五官明艳浓丽,本该肆意张扬,在她面前时却总是轻轻垂着视线,长长的眼睫投下阴影,眼神晦暗不清,让人看去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脆弱和易碎。 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在她面前碎掉。 那样出众的人,为什么在她面前,总会露出这样受伤的神色? 那条消息上下的日期差很大,她们似乎是吵了架,或者在闹冷战,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说话。 卫姝点开朋友圈,发现那个时间,自己一直在非洲的佛罗里达旅游,每天会分享一些自己随手拍的风景。 她不知道非洲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自己是否及时收到了这条消息,又是以什么心情忽略这条信息然后继续分享朋友圈。 卫姝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过去,在内心冷冷地评价:人家为了你半夜睡不着,你倒好,去非洲旅游,天天拍照。 想着想着,就有点替北歌抱不平。 就在此时,微信置顶的工作群又跑到了最上面,群里在聊明天周末放假去哪里玩。 她记得北歌说过,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手头上还有几个没有完成的设计。 卫姝想了想,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shu】:大家把月报报一下,把手头上的工作整理成书面形式,私发给我 此话堪比全群禁言,此后除了一溜串的“收到”,再无其他消息。 卫姝心满意足收起手机,解决掉剩下的大餐,然后手机上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晴宝 卫姝接通电话。 于晴惊喜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亲爱的你醒啦! 卫姝把电话拿远了一些,查看微信,点开晴宝的聊天框。 满屏可爱么么哒美女贴贴的表情包。 还有一些腻人的做作的土味情话。 要不是这几天都是北歌在自己面前晃,这什么晴宝,绝对可以凭借聊天记录冒充自己的女朋友。 卫姝沉思几秒:“你是谁?” 于晴大哭出声:“呜呜呜北歌没骗我,你果然狼心狗肺把我们都忘了,我孤儿寡母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国外等你来,你转头忘记我们的约定……” 卫姝:“我要挂了。” 于晴马上说:“别,我是你闺蜜,亲闺蜜,你可以去翻柜子里最下面一层的盒子,里面有我和你从小到大的合照,我们还在欧国养了一只猞猁,前几年刚送到动物园。” 卫姝不用翻照片,单看聊天记录就够辣眼了。 卫姝问:“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于晴在那边哽咽一声:“果然小北歌都忍不住想哭,你竟然问我有什么事,闺蜜找你煲电话粥哪有什么事!就是想你了嘛!呜呜呜呜你竟然问我有什么事……” 卫姝想了想,干脆用疑问打断她:“你提起北歌,你认识她吗?” 于晴抽噎道:“嗯,我一起认识的你们。” 卫姝开门见山:“那我问一个事。” 于晴:“你说。” 卫姝看了眼吃得什么都不剩的盘子:“我喜欢吃海鲜吗?” 于晴语气平淡:“喜欢啊,你不是公主病非海鲜不吃么。北歌经常拉着你去测尿酸,生怕你痛风。” 卫姝又问:“那北歌…不喜欢吃海鲜?” 于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道:“北歌海鲜过敏啊,别说海鲜了,河鲜都不行,吃一点就能进医院那种。” 挂掉电话后,卫姝陷入沉思。 所以北歌是单独给她做了一大桌子菜。 她发现了一个有点糟糕的事实。 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失忆更令人迷茫的是发现自己多了个未婚妻。 比多了个未婚妻让人更无措的,是发现她和未婚妻的感情好像有点问题。 那问题多半还出在自己身上。 卫姝是个懂得反思的人,她当即拿出手机,学着北歌的样子给人发消息。 【shu】:亲爱的,晚上回家吃饭吗 第7章 末了,还配了个可爱猫咪“等你哦”的表情包。 - 旷野公司的高层会客室里,北歌正把煮好的茶倒入面前人的杯子中。 “三婶,您喝茶。” 对面是卫姝的三婶陈晓千,是卫姝本家仅剩的亲戚。 卫家当年在锦城算是上等人家,公司开得大,家产遍地,后来资金链断裂,全部家产被查封,大部分人都去了国外,留在国内的就一个失去丈夫的三婶。 卫姝也算是她看着长大,虽然算不上多么细心照料,但毕竟是长辈,北歌对她称得上恭敬。 陈晓千围着披肩,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年近五十的女人保养得宜,除了面色多有刻薄,倒是能看出年轻时算是个美人。 “茶就算了,之前和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北歌沉在座椅里,八面不动,故作不知:“三婶说的是哪一件?” 陈晓千双眉一蹙,语气不善:“你装什么傻,当然是彩礼的事。” “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三婶又要说不许我靠近小姝,不许我和她见面,不许打她主意呢。”北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疾不徐道。 陈晓千被她话里话外的挤兑气得脸色发红,但这些都是她亲口说过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发作。 “你也知道我不让你和小姝在一起,”陈晓千捉住她的痛脚,“你也就是这几年公司做大了,刚毕业的时候你一个月两万块的工资,怎么养得起小姝,还想着追求她,痴人说梦。” 北歌喝茶的手一顿,眼中的温度霎时下降。 陈晓千看不懂人脸色,还在喋喋不休:“小姝是个心软的孩子,你追了她这么多年,她自然心软,但你也不该把她逼这么紧,在一起就算了还要结婚,我看你们是脑子坏了,两个女的怎么结婚……” “咔嚓”。瓷杯撂在光滑可鉴的大理石桌面,沉沉一碰,发出碎裂的声响。 北歌沉声打断她:“所以三婶这是要继续劝我们分手?” 陈晓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来的目的,拢了拢披肩,不悦道:“不分手就出彩礼,别想空手把我们小姝娶回去。” 北歌也不说别的,就问一句:“这件事,你和小姝商量过吗?” 陈晓千神色一僵,底气有些不足:“这种事情当然不需要提前告诉她。” 北歌低下头思考半分钟,继而抬头,语气从容冷静。 “对于该不该给彩礼这件事,我尊重小姝的意见,我想您也应该提前问问她。” 陈晓千见她这么说,知道她这边是不肯松口了,一时有些着急。 卫姝是个要强的性子,骨子里十分高傲,加上她们两人都是女生,让她主动去向北歌要彩礼,简直是打她的脸,决计做不出来。 让她去问小姝,结果肯定就一句“不要”。 想到这里,陈晓千便觉得北歌居心叵测,是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 第4章 梦回 “你这是故意拿捏小姝要强的性子!”陈晓千忍不住拍桌子,声调拔高,“你要把小姝娶走,却什么都不给,天下的便宜都让你占了?” 更何况,卫姝是个不爱与人交流的性子,人际关系淡漠,而北歌已经成了大老板,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惦记卫姝不过是小时候的执念,娶到手之后肯定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再过十几年,不,可能就几年,两人自然会因为感情问题分开。 到时候,卫姝的大好年华就这么浪费,什么都得不到。 北歌捏了捏眉心,忍下她的指责,来回就是一个意思。 “彩礼,可以,但让卫姝和我说。” 陈晓千怒极讽刺道:“你把人偷偷从医院带走,存的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小姝没了记忆,你就能趁虚而入?小姝是个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她现在和你说话吗?理你吗?别到时候追人不成反被人厌恶。” 北歌神色恍然,想起卫姝出院前的犹豫,大概率,她确实不愿意和自己住一起。 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没能逃过陈晓千的眼睛,她的气势更足了:“你要是老老实实把婚前财产交出来,立了字据合同,以后出轨就净身出户,我也不会拦着你,但你要是欺骗她哄着她嫁给你,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我绝对不会答应。更何况小姝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你。” 北歌重复陈晓千口中的话:“不喜欢我……” 在陈晓千眼里,她就是个空手套白狼的捡便宜的人,尤其还一厢情愿得可笑。 这句话,她实在没有多少反驳的余地。 陈晓千一脸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向北歌的目光,就像在痛打落水狗。 北歌双肘撑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只见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shu】:亲爱的,晚上回家吃饭吗 紧接着,一个大号表情包弹出来。 浑身雪白的狮子猫伸了个懒腰,上面飘着“等你哦”三个字,然后,猫咪翻了个身,呈现妖娆的睡姿,上面飘着的字变成了“妖娆迷人小野猫邀您半夜不寂寞”。 北歌的手机屏幕很大,上面的内容陈晓千看得一清二楚。 陈晓千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铁青,瞪向北歌的目光意味复杂。 北歌轻咳一声,从屏幕上收回视线,回了句“不用等我”,便收了手机,平静道:“三婶,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我们两人你情我愿,没有谁占谁便宜。我还是那句话,小姝想要什么,让她来和我说。”只要她说,我什么都会给。 第8章 当然,最后一句话北歌没有说出来。 陈晓千气得摔门离开,此次谈话再次不欢而散。 再次点开屏幕,北歌楞楞地看着屏幕上来自卫姝的消息。 一句“等你哦”显然不是卫姝以往的风格。 但回家前是自己亲手把手机递给卫姝,现在也不会是其他人冒用她手机。 还没等北歌想出什么结果,卫姝的消息很快回过来。 “谢谢你的午饭,很好吃。” 附赠一张图片,是几乎全部吃光的餐盘。 【歌】:放桌上吧,不用收 【shu】:会招虫子 【歌】:……你收的话,碗盘会碎 这句话发出后,卫姝并没有马上回复,等过了三分钟,才发来一张图片。里面的碗盘都放进了洗碗机。这次竟然一个都没有碎。 【shu】:你晚上忙工作吗,需要我给你送饭吗 北歌简直受宠若惊。 她抿了一下唇,拒绝了卫姝。 卫姝发来一个“受伤了”的表情包,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北歌只好安慰说不想卫姝麻烦,公司有食堂。 卫姝后来便没有回复。 北歌在会客室里坐了一会儿,直到耳尖上的红色褪去,才打开门回到办公室。 没有骗卫姝,她确实很忙,自从卫姝出车祸前半个月,公司事务就处于积压的状态。 前半个月,她忙着求婚,准备各种惊喜,好不容易等卫姝同意,说好去领证,却在前天晚上出了车祸,后来更是忙到焦头烂额。 一个简单的颅内肿块,北歌托关系把卫姝的片子问了全国各大医院的知名脑科医生,获得的结果差不多都是保守的治疗方案,这才把人接回家。 今天一来公司,文件简直能把她给淹了。 之后连续八个小时,北歌都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直到半夜10点,她的助理下班,提醒她早点回家。 北歌看了眼时间,揉了揉酸疼的双眼,从抽屉里摸出眼药水滴上,闭上眼等待眼中的酸爽过去。 等候的过程中,许是太累,北歌陷入浅眠,门被推开的声音都没有把她吵醒。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和卫姝相识的那些年。 那是一个盛夏,最热的温度可达40c,炙烤大地,热气像是要把人给烤化。 那几年比较流行养花,北歌的主人家和卫姝家里都有自己的花园,卫姝家里喜欢名贵的单盆,北歌的主人喜欢大簇的花团,单盆可以挪进屋子里或者花园房里避暑,北歌家里的花却需要她时时照看。 北歌经常会在最热的时候跑出来给花盖上一层半透光的布,然后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出来一次,给花叶喷水。 她本就不白的肤色被晒成煤球,再见卫姝的时候,被人盯着看了好久。 卫姝跟着大人来北歌主人家做客,已经过了四点,太阳不强烈,北歌抱着遮光布离开,正好碰上出来玩耍的卫姝。 卫姝穿着嫩黄色的流苏公主裙,头发是三股马尾辫,发尾绑着个蓝水晶蝴蝶结。 她踩着红色小皮鞋躲开花园的泥巴,从头到脚干干净净,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天使,纤尘不染。 卫姝笑嘻嘻瞅着北歌:“大姐姐,咱们又见面啦。” 北歌直接无视她,从她后面绕开。 “你别走。”卫姝哒哒哒跑过来,小手拽住她园丁服的背带,声音奶奶的,“我和姜阿姨说啦,让你陪我玩。” 姜阿姨就是她主人。 北歌忽然有些生气,撇开她的手:“我在工作,没时间和你玩。” 她是陪着妈妈住在这里的,干的也是妈妈的活儿,她妈身体不好,她能多干一点是一点,但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可以随意呼喝的小帮工,给人干活还不够,还要陪玩。 北歌因贫穷而早熟的自尊心在看见干净又尊贵的卫姝后,产生了极其微妙的不平衡。 “你看,我身上都是泥,”北歌忽然一挑眉,故意向她走近几步,“脏兮兮的,等下我得去洗澡。” 北歌从小气势就强,加上长得高,往前一走,吓得卫姝本能往后退。 但听见北歌说要去洗澡,实在想跟她玩的卫姝犹豫了一下,揪着公主裙的流苏边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可以。”北歌嘴角扯起一个恶劣的笑。 等卫姝和她一起走进浴室后,北歌故意把水开得很小,哗啦啦的水开始流淌,她递给卫姝:“你拿着。” 卫姝看了眼自己被溅湿的裙子,有些迟疑:“我们是不是要先把衣服脱掉呀。” 北歌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和她一起洗澡,闻言直接把花洒塞她手里,然后把水流打开最大。 花洒后面连接的是软管,突然加压的水流让花洒在卫姝手里扭动起来,像一条不受控制的蛇,在空中摆尾,瞬间洒得满室都是水,淋了卫姝一头一身。 “哈哈哈哈哈,”北歌大笑出声,指着卫姝说,“落汤鸡。” 卫姝后知后觉北歌在笑自己,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衣服,鞋里进了水,黏答答地非常不舒服。 头发也潮了,发丝塌下来,往下滴水。 浴室的门没有关紧,外面吹来空调的凉气,激得她打了个抖。 “嘿嘿,”卫姝看北歌笑,也软软地笑起来,脸上浮现一个小酒窝,腼腆可爱,以为她在和自己玩闹,“你也要试试嘛?” 第9章 北歌笑了一会儿,嘴角渐渐收敛,尤其在看见卫姝这副乖巧的样子之后,表情再次冷漠下来。 她关掉水流,冷声道:“没意思。” 北歌转身离开,她身高腿长,几步出去,卫姝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连忙也跟出去找。 就在此时,忙完活儿的北歌妈妈推门进来。 这是北歌和她妈妈住的下人房,只有一厅一室一卫,几个房间中间一览无余,推开大门就能看见浴室。 北歌妈妈先是看见身上沾水的北歌,刚要问怎么弄得一身水,接下来就看见浑身湿透的卫姝。 北歌妈妈自然认识卫姝,当即吓了一跳,来不及质问,跑去卧室拿了条干毛巾,给卫姝擦拭。 这才在擦拭的间隙里弄清楚原委。 北歌妈妈又惊又怒,还有点说不出口的心酸。 “你打我吧。”北歌出完气,才觉出不妥,她毕竟年纪小,意气用事,过了气头,看见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卫姝,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卫姝瞬间瞪大眼睛,她长着一双杏眼,里面充满了疑惑和惊讶:“为什么要打大姐姐?” 北歌低头看她:“我把你弄一身水,你不生气?” 卫姝认真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洗澡,然后弄湿了。” 卫姝也是这么给大人解释,卫姝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只当是小孩子胡闹,并未放在心上,姜家的女主人见客人都不生气,此事也就作罢,毕竟的确是卫姝先跑来和她说想找北歌玩的。 此事被卫姝童言稚语解决了,回去后她发了两天烧,后面更是病了一周。 北歌隔着高大的铁门,能看见二楼卧室里的输液架,和百无聊赖托腮趴在落地窗前的小姑娘。生了病,那双水盈盈的大眼都像蒙了一层灰。 此后,无论她什么时候来找北歌,北歌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计,带着她到处玩,尽管会因为活儿没做完而挨打,北歌也没有再推开过卫姝哪怕一次。 第5章 共进 睡得太沉,以至于惊醒之时,意识还很朦胧。 北歌睁开眼,好似见到了梦里朝思暮想的人。 眼前的卫姝俨然是小卫姝的翻大版,桃腮杏眼,粉嫩的脸颊,看向她的视线不再那么清冷,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幼时。 卫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自己了。 北歌目光发散,直愣愣看人的模样显得有些怔忡。 “对不起……”北歌喃喃,声音微弱到让人难以听清。 下一刻,就见面前人动了起来,抽了张纸巾按在她的眼角。 “别哭呀。” 声音清脆悦耳,指尖白嫩柔软,触碰到薄弱的眼皮肌肤时,留下一层微小的震颤。 北歌陡然一震,从梦中惊醒。 “你,你怎么来了。” 北歌抢过纸巾,从椅子上直起身,眼药水顺着眼角被吸入干燥的纸巾,她迅速恢复了冷静。 卫姝没有错过她眼中复杂变幻的情绪。 见她反应这么大,卫姝缩了缩手指,往后靠在她的办公桌上,拉开距离微笑道:“看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就来看看。” 北歌看了眼外面,已近深夜,手机显示的时间也过了十一点。 “你怎么过来的?”北歌张了张口,眉心轻蹙。 卫姝来公司的次数不多,北歌着实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在这里看见她。 卫姝耸了耸肩:“手机上有你的公司地址,我打车来的,楼下保安看见我就让我进来了。” 北歌抬头看她,掩饰性举起水杯,刚要喝水,才发现里面已经喝完了。 她讪讪地放下水杯:“哦。” 卫姝挑眉,头往门口一偏:“至于怎么进你办公室,刷的脸。” 北歌的办公室关门即锁,外面人敲门,北歌按下解锁按钮才能进来。 北歌进来则是输入指纹,或者刷脸。卫姝自然一样。 她没有什么东西是卫姝没有权限的。 北歌侧身躲开她的视线,起身去倒水:“那什么,太晚了,我叫个车送你回去吧。” 卫姝跟在她后面:“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北歌在公司穿得很正式,水粉色绸缎衬衣,收进同色系贴身西装裤里,腰间是一条白色棉麻质地的腰带。从后面看,肩宽背直,腰身很窄,一只手张开就能握住,因为是贴身的裤子,臀部弧度饱满,接水后侧过身,翘度也不错。 卫姝一眨不眨地盯着人身材看。 北歌透过饮水机后面的反光玻璃,注意到卫姝的视线,浑身都开始僵硬,手脚一时不知道放哪里。 好在卫姝并没有看很久,画家的观察力足够敏锐,这几眼已经足以让她把北歌的样貌刻录在脑海里。 北歌在她撤回视线后轻轻松了一口气:“明天早上有个早会要开。” 卫姝拢起眉毛,语气惊讶:“明天周末,你不放假?” 北歌低头抿了一下唇,视线垂在杯子里,轻声道:“我们公司是大小周,明天不放假。” 卫姝恍然,然后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那也得回家睡觉。” 经过刚才的观察,卫姝发现北歌对自己几乎是有问必答,那么她直接提要求,应该也不会被拒绝。 掌心的温度干燥柔软,北歌却好似烫到般一挣。 第10章 北歌挣脱了她的手,后退一步撇开视线,声音压在喉咙里,不甚清楚:“明天再说。” 卫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往后撤开,摊手道:“好,明天再说。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住在哪里,吃没吃饭?” 北歌说:“公司有睡觉的地方。” 卫姝点头:“那就是没吃饭。” 她发现了,如果提两个问题,北歌刻意忽略的那个问题必定有指向性答案。 北歌没说话,卫姝语气缓和了些:“不回家吃饭,还不让我碰,一起去吃顿夜宵总可以吧?” 现在这个点,还开着的餐馆不多,北歌开车带卫姝去了时尚中心的夜市。 坐下后,卫姝率先拿起菜单:“我先点喽。” 北歌点头:“嗯。” 卫姝划掉所有和海鲜沾边的东西,递给北歌:“点好了,换你。” 北歌没什么食欲,不太想吃东西,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皮:“不用,就这样吧。” 卫姝说:“我没点。” 北歌抬眼,触及她眼中含笑的视线,不由得一怔。 她接过菜单,有限的菜式很多被打了叉,北歌看着看着眼眉就皱了起来。 “你打错了吧。”这人不会摔了脑袋,把叉认成勾? 卫姝叹气:“没有,我没点,你不能吃海鲜,我知道。这些都是不能点的,剩下的你看喜欢吃哪个?” 卫姝罕少会这样体贴。北歌想不到,卫姝失忆后,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自己不能吃海鲜。 想来,是中午那顿饭自己一筷子没动,让她发觉了异常。 她不能吃海鲜,卫姝没失忆之前也知道,但她们是成年人,没必要为了迎合别人委屈自己,再加上又不是没钱多点几盘,向来都是海鲜和别的菜都有。 北歌一时不知道卫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往别的地方想。 “你喜欢吃海鲜,”北歌拧着眉想了会儿,抬手招来服务生,“一份水鱼粥,加蟹黄,再来一份清炒时蔬和米饭。” 服务生走后,北歌抬手给卫姝烫了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她面前:“吃了饭就回家吧。” 卫姝接过杯子,交接时指尖摩擦过她的掌心,继而手指一勾,一触及离:“好。” 北歌当她手抖。 卫姝借着喝水的动作,抬眼看她,杏眼微微上挑,蕴着水的眸子存在感极强。 北歌本来端正的坐姿开始僵硬,连喝了好几口水,喝完了都不知道,还在往唇边送。 “我们谈谈吧。”卫姝忽然开口。 北歌立刻放下杯子,她的声音有点难以察觉的抖,像是头顶悬挂的刀终于要落下:“你想谈什么。” 卫姝单手托腮,隔着桌子凝望北歌的脸。 实话实说,她的未婚妻长成这个样子,非常令人满意,更不用说醒来之后未婚妻各种体贴的举动,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老婆。 只是她能感觉出来,她的未婚妻似乎在躲着自己。 躲避,是一种另类的隐瞒,而隐瞒是与坦诚相反的对立面。 卫姝不希望自己和她的关系是不坦诚、不信任的。 “谈谈我们。”卫姝说。 北歌双手放在桌子上,捏着杯子的手指泛白:“……” 见她没拒绝,卫姝开门见山。 “我想认真了解一下,我们的关系。” 第6章 喜欢 终于来了。北歌心想。 卫姝肯定会觉得不适,一觉醒来,多了个人挤入自己的生活,处处逼仄,多余又膈应。 北歌努力忽视心头冒出来的酸涩和不知缘由的怨怒,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面色不动道:“你想了解哪方面?” 卫姝一直注意她的表情,闻言直接道:“我听说,在我出车祸之前,答应了你的求婚,那么说,我们起码是女朋友的关系?” 这句话卫姝用的是问句,她醒来就发现北歌有些回避,此时就没用“未婚妻”这个词刺激她。 北歌听见她这样说,倒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你是我的女朋友。” 卫姝没有开口,静静看着北歌,等她继续往下说。 女朋友这个词其实也算不上多么准确。 用北歌的话来说,她属于寒窑苦守却自得其乐的傻缺,说好听点是用情至深,说难听点就是执念不放。 “我追的你,”北歌的话音挺平静,嗓音独特,令人想起某种醇美的乐声,“咱们认识的时候,你六岁,我九岁,你家里没人陪你玩,就经常跑来找我,我就带着你跑到别墅后山的林子里去,摸鱼捉虾,采野菜,摘果子,陪你玩过家家。” 回忆的这些话,北歌说得很慢,眼角若有似无带上点温情,嘴角也轻轻勾着。 北歌本来就长得好看,气质是学院里浸出来的书香儒雅,五官却明艳大气,混杂在一起,给人铺面而来一种知性的野劲儿。当这样的人流露出柔和脆弱的一面,卫姝看得眼神都直了。 “为什么陪我玩?”卫姝被迷得五迷三道,理智却还没出走,牢记自己此次的目的,“小时候,大孩子都不喜欢带小孩玩吧?” 北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婚戒,嘴角的笑容淡了一些,却仍然温柔。 “最开始是因为愧疚,后来,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卫姝选择性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11章 既然喜欢自己,那么一切好说。 卫姝唇角酿开一抹甜甜的笑,脸上绽开小酒窝:“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北歌抬起头,撞入她含笑的眉眼,唇角的弧度便维持不住,渐渐消失。 “你是个很好的人。”北歌语气笃定。 卫姝显然不太相信,夸张一笑:“哎呀,给我发好人卡啦。” 北歌轻轻摇头,语气缓慢,但坚定:“是真的,你很好。” 卫姝撇撇嘴:“敷衍。具体哪里好呀。” 卫姝说话的语调黏糊糊的,像是嘴里喊了一块糖,配上她招牌甜美的笑容,让北歌又是一阵无从招架。 眼前的人又笑成那个样子。 北歌心脏狂跳,背后也出了冷汗,手掌心开始发热、黏腻,不受控制地想起卫姝失忆前的样子。 幼时,卫姝是个松软可人的棉花糖,任人揉搓都不会生气,只会乖巧地拽着你的衣角,跟在你身后,天真可爱的模样,让你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后来……卫姝家庭变故,父母双双去世,击溃了少女单纯美好的世界,徒留一片无人收拾的荒芜。 北歌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缺席了卫姝这辈子最难捱的时光,再次重逢,记忆里绵软的小姑娘,已然变成戴着坚固面具的冷若冰霜的大人。 因为什么都留不住,因为什么都不剩,所以卫姝什么也不在意。 不在意北歌的消失又出现,不在意她后面很多年的跟随与弥补,不在意她的示好与失落。 她的雪山常年阴云,不容他人带来一丝阳光。 北歌涩声道:“你心底善良,不会记仇。”你什么都不记挂。 没从北歌口中得到确切的描述,卫姝干脆开摆:“不行不行,你这话说得太虚了。北歌,是不是我曾经做过什么错事啊,让你这么吞吞吐吐的?” 北歌下意识摇头:“没有。” 卫姝瞥向她的左手,她早就注意到了,北歌左手无名指有戒指,看样子是婚戒,应该是求婚的时候戴上的。 可自己的手指从醒来后就是光秃秃的,后来警察把她的物品还回来,她翻遍了都没有什么戒指。 “是不是我丢了戒指,所以你生气了?”婚戒,当然很重要。卫姝想不到别的原因,北歌对自己的爱意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而她醒来就对北歌一见钟情,自然也不会不喜欢她。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应该不会闹太大的矛盾……吧? 北歌轻轻一笑,心里有点自嘲,面上却没露出来:“我不会为了这个生气。戒指而已,你没事,这是最重要的。” 卫姝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只好喝了一口茶,继续问:“那咱们在一起多久啦?” 谁料这个答案竟然出乎意料之外。 “两个月。”北歌说。 卫姝差点被口中的茶水呛到,她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在一起才两个月? 北歌给她抽了一张纸,抬手捂住她旁边的桌角,担忧皱眉道:“动作小点,小心碰到左手。” 卫姝顾不上左臂,倒珠子般开口追问:“你什么时候表白的?我们在一起才两个月……难以置信。我住的地方一看就住了很久,咱们是不是早就同居了?事实婚姻?” 北歌眉心皱得更紧了:“不要胡说。” 卫姝催促她:“快说快说。” 北歌长舒一口气,选择性回答她的问题。 什么时候表白的?小时候就说过,但恐怕任谁说,都会说童言无忌做不得真。北歌没提小时候那一岔,只说:“六年前,你上大学,我大学毕业。我开车送你,给你买了一捧花,顺便告白,让你在大学里别忘了我。” 卫姝目瞪口呆,北歌这么会,那自己还不早早被拿下? 许是她眼中的意味太明显,北歌忍不住又道:“你是个有目标有计划的人,大学的时候很忙,我……也边忙着公司边读研,见面少,所以就耽搁下来。” 卫姝算了算,自己今年二十五,大学毕业两年,两个有情人用乌龟爬的速度也不至于两个月前才在一起。 除非,北歌还有什么隐情没说。 卫姝盘算了一会儿,没有再追问。她今天得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自己慢慢调查。 三分钟后,卫姝拍板:“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是伴侣的关系。” 北歌下意识点头,心脏微妙地抽了一下,没有异议。 卫姝站起身来,走到北歌面前,半蹲下,拉起她的手,和她四目相对。 北歌被她的举动搞得很懵,刚想把人拉起来,就听卫姝说:“北歌,我这样喊你不知道对不对,或者该喊亲爱的,以前的聊天记录里你总是这么喊我。我不知道之前咱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咱们之间相处是什么模式。但现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所以,我打算从头来过。当然,并不是让你和我重新谈,是希望你接受一个全新的我,我会好好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请求你给我一点信心,可不可以?” 第7章 示好 北歌这时候才发觉,原来如果卫姝愿意,她说情话的模样也可以肆意撩人。 简直是每个音节都在她的心尖上跳舞。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北歌忽觉口干舌燥,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第12章 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呼喊,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开始雀跃,蹦跳燃烧放着鞭炮开始升空,另一个苦着一张脸坐在地上,冷冷地想,卫姝这是弄错了。 卫姝错认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以为她俩是平等恩爱的小两口,想着和她解除误会,重新开始。 卫姝还在等北歌的回答,杏眼轻轻睁大,每一个五官都表露出诚恳的请求与纯粹的期待:“好不好嘛。” 北歌坐地上的小人面无表情地伸手拽住升天小人的绳子,往上一把一把将人拉下来,然后一顿胖揍。 北歌心想:“卫姝,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要重新开始。 她要是同意,岂不是忽视了头顶一片绿? 不谈她绿不绿,对卫姝来说也不公平,算得上是乘人之危。 那么,她到底要不要做那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被打倒在地的升天小人面朝地面抬起一只胳膊拼命挥舞,死灰复燃地表达自己的欲望。 北歌咬住舌尖上一小块肉,拇指狠狠掐在食指的第一个关节,逼着自己冷静思索,半晌后,北歌一把将卫姝拉起来。 卫姝本来半蹲在地上,此时忽然被人拉起,力度还不小,自然往北歌那边靠了靠。 北歌的眼睛是流畅的标准眼,双眼皮的褶子很窄,拢在细密的睫毛上,似是给她打了一条雅致的眼线,眼尾轻轻上扬,抬头看人时,无声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卫姝心尖泛痒,忽地很像伸手去摸摸她的睫毛,这样长而密的睫毛,扫在掌心里的触感,肯定很好。 北歌扶了下她的伤臂,眼神里藏着卫姝读不懂的沉重。小孩失了忆,不记得过往,就想要抹去一切重新开始,她配着演,哄人高兴,也不是不可以。 “如你所愿。” 卫姝的唇角情不自禁展露出开心的弧度,眼神里闪出纯粹的笑意。 此时,饭菜也上来了,两人相对坐下,默默用完了属于自己的饭菜。 途中卫姝好奇问她,为什么只给自己点海鲜。 “要不是知道你喜欢我,我简直都要怀疑你故意给伤员点这种发物,然后让我伤口溃烂好报仇呢。”卫姝失忆后的性子简直是小时候的翻版,不懂掩饰,自来熟且口无遮拦。 北歌眉心紧蹙,声音沉下来:“不要胡说。” 说完才发觉自己有些严肃,她放下筷子按了下额角,用勺子给卫姝分了点自己的食物递过去:“你尝尝。” 北歌投喂的食物,卫姝当然要吃。 只是当她把时蔬和米饭放进嘴里,属于蔬菜和大米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让她的脸也渐渐苦了起来。 “呕。”卫姝用纸巾把嘴里的东西包好扔掉。 北歌早就等好,给她递了一杯水。 “我问过医生,失忆后,应激产生的习惯会不会改,”北歌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提起这点,她忍不住有些心疼,垂眼道,“医生说,你的情况,很多东西潜意识都记着呢,不会改。” 卫姝感觉自己吞了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胃里一阵作呕:“应激?我应激成只吃海鲜吗?” 北歌笑了笑:“倒也不是,偶尔拿海鲜汁给你调个菜,饿的时候也会吃。” 卫姝在心里对自己乱七八糟的过往表示头疼。 吃完饭,北歌结了账,领着卫姝回家。 “太晚了,”卫姝伸手拽北歌的衣角,抬起头可怜巴巴道,“你放心我一个人回家么?” 夜市里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门口的台阶上挂着黄澄澄的小壁灯,映照在昏暗的夜色中,把卫姝的侧脸蒙上一层晶莹的柔光。 她本就甜美的长相此时更加人畜无害,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怯怯地跟在她的骑士身后。 这样的卫姝,简直犯规,北歌就算再介意,也舍不得把她丢下。 北歌喉咙动了动,撇开视线:“……我送你回去。” 卫姝欢呼起来,往北歌面前蹦跶:“好耶!” “小心!” 这时候,店里忽然出来两人,卫姝的左臂正好对着帘子,掀开的帘子眼看就要打在她左臂,北歌眼疾手快迅速抬手挡了一下。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揽住卫姝的腰把人扶到一边。 刹那间,两人的距离陡缩至十厘米。 北歌比卫姝要高半个头,加上卫姝现在被人揽着腰站不直,脸正对的地方,是北歌的胸膛。 属于女人的怀抱自然是温暖的,带着她蓬勃馨香的味道,却给人带来浓浓的安全感。 在黑暗中,北歌将她护在这样一方天地,双臂撑起一块容纳她安歇的空间。 卫姝轻轻用额头在她锁骨上抵了一下,柔软的手掌搭上北歌抬起的臂膀。 用力时胳膊肌肉绷紧,摸上去触感真好。 锁骨的弧度也恰到好处,向上一点,就能蹭进肩窝。 北歌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几秒后,北歌扶着她的腰把人推开,后退一步扯开距离。 卫姝的手掌恋恋不舍地从她胳膊上滑落,似在回味般评价道:“练得不错,手感真好。” 北歌在黑暗中红了脸,也实在招架不住,只好提前一步下了台阶,用后背对着她:“快点走吧。” 卫姝生着病,觉多,出来一趟着实累了,在车上就睡着了。 第13章 等她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从窗户往外看,能看见家里的花园。 驾驶位上的北歌侧着脸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听见她的动静才转过头来。 “我们到家了?”卫姝迷迷糊糊坐起来,身后的座椅不知何时被放下,身上也搭了一条毛毯,“怎么不叫我。” 北歌“嗯”了一声:“到了没多久。” 卫姝摸了摸毛毯的温度,被自己的体温烘得暖呼呼的,肯定不是刚到。 卫姝没多说,起身冲北歌笑了一下:“谢谢亲爱的。” 北歌下车的手顿了一下,继而装作没听见下了车,给卫姝开门。 卫姝张开胳膊,在车上冲北歌抱怨:“睡太久,头晕,走不动,要抱抱。” 月光下,卫姝撩开的眼角荡漾着细碎的笑意,她整个人好似一块甜腻惑人的糕点,包裹着致命的毒药。 第8章 抱抱 卫姝的眼睛比平常人要大,一双含着水的杏眼,无论是轻轻垂着,还是抬眼瞅人,都有股不自知的纯真无邪。 更不用说她现在存了心要撒娇,刚睡醒的眼尾泛着红,脸颊粉嫩,一脸毫不自知的模样。 北歌在心里给失忆的卫姝起了个名字,星之卡比,一种叫卡比的可爱的粉球。 “你先下来。”卫姝坐在副驾驶上,空间狭窄,容易碰到伤臂,北歌只好先扶着她下来。 卫姝下来后就不肯走了,非要人抱着。 北歌在原地杵着没动,几次想抬起手来,都不得章法。 卫姝扁嘴:“你之前没抱过我嘛?” 看她无从下手的样子,卫姝在心中狂喊,公主抱!搂我腰!女友力! 经她这么一提醒,北歌想起来她们小时候的抱抱。 卫姝比她小三岁,脚嫩,又爱玩,有时候会跑很远,回来时就没了力气。 北歌经常背着她回家,卫姝要是觉得她的背不舒服,还会钻进她怀里,像小孩子那样伸着胳膊要抱抱。 北歌就像抱小孩子一样,托着她的屁股,把人抱起来。 卫姝腾空的时候还在疑惑怎么是这个姿势,下一刻就感觉一只胳膊有力地搭在自己腿弯,另一只手……托着屁股。 卫姝脸红,羞恼道:“你,你怎么这样啊!” 北歌停下脚步,说实话,卫姝也没多低,抱起来后比她高一个头,北歌看人得仰着头。 卫姝垂眸,撞入北歌的眼睛。里面是清晰而单纯的疑惑,并没有故意逗弄的心思。 北歌以为自己太用力,或者哪里弄错了,只好问:“不舒服吗?” 卫姝继续脸红,心想这是什么虎狼对话。 她的小腿搭在北歌膝盖上,轻轻蹭了蹭,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北歌见她没有再动,便抱着人回到家。 开锁的时候,北歌见卫姝没有下来的意思,只好把她往怀里按了按,腾出一只手按指纹。 卫姝一只胳膊绕在北歌脑后,百无聊赖地扒拉她的长发,在头顶蓬了个爱心。 北歌为了避开她的双臂,用了侧抱的姿势。这样的姿势更费力,从车库到家里大概有五六十米,北歌抱着她走路稳稳当当,也没听出气喘,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好身体,但正因为动作标准,一路上卫姝连更亲密的接触都没蹭到,不由得有些泄气。 北歌进了门,把卫姝放下。 卫姝懒得弯腰,两三下踢掉碍事的鞋,光着脚就想上楼。 北歌正蹲在地上换拖鞋,见状下意识抬手,恰好搭住她的小腿。北歌回过神怕她摔倒,手掌连忙下滑,却落在她顺势抬起的脚腕上。 卫姝骨架小,脚踝的骨节也玲珑精致,握在掌心,一只手就能攥住。 北歌的视线落在她的脚踝,又移到脚掌。 忽然被抓,卫姝身形不稳,晃了一下,脚掌下意识蜷缩,脚趾也勾了起来,纤薄的脚背上露出几条青筋,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异常明显。 卫姝只晃了一下就扶着墙壁站稳,见北歌抓着自己的脚发呆,便转过身双手往后撑着,轻轻抬起脚尖,暧昧地勾了勾。 北歌被烫到一般松了手,耳垂逐渐变得通红。 “穿上鞋。”北歌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实在没什么气势,遮掩似的将手边的拖鞋扔在卫姝面前。 她扔了鞋就走,没走出几步,发觉身后的人一直没动,忍不住转头去看。 卫姝勾着唇靠在墙上看她,姿势慵懒,眼神撩人,纤细的脚趾在地面点了点。 北歌撇头移开视线,过了几秒,忽然转身回去蹲下,一手握住卫姝的脚踝,一手拿起拖鞋,给人穿上。 动作很快,做完这些,北歌头都没有抬,逃也似地离开现场。 “等一下。”卫姝把人喊住。 北歌以一种不太自然的姿势停下脚步,像是太空漫步的卡顿动作,重心都没找稳。 卫姝故意拖慢脚步,蹭到北歌身旁,距离不断拉近。 从她的角度,能将北歌的侧脸看得清清楚楚。 头顶散出来的灯光,被柔顺的发丝晕得更淡,几乎是薄雾般笼罩在她周身。只紧绷的下颌角和紧抿的唇线,能透露几分她此时的心境。 卫姝在即将贴近她,距离几寸的地方停下。 “于晴给我打电话了。”卫姝说。 北歌侧了侧头,马上感觉这个动作会让两人更近,又把头转了回去,轻声道:“嗯,她是你闺蜜,很担心你。知道你出车祸后,每天都问你呢。” 第14章 “我闺蜜为什么天天去问你?”卫姝小声“啧”了一声,咂摸着心里不对味。 她说话声音小,北歌没听太清:“什么?” 卫姝偏头看她,瞅了半天,感觉这两人应该没什么猫腻,继续道:“那么说,我可以信她喽。” “当然。”北歌下意识点头,后知后觉卫姝这是在跟她确认于晴的身份。 失忆前,于晴身为卫姝的发小兼闺蜜,地位向来崇高,北歌一直都把她俩当姑奶奶端着敬着,很拎得清自己的位置。 可卫姝现在,却默认自己更值得相信。 北歌心里有点痒痒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又想到于晴要是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北歌忍不住抿唇一笑。 卫姝逐渐看呆了。灯光下,北歌浓丽的眉眼瞬间弯起来,像是一直都带着暖暖的笑意,让人想到上弦月的星光,柔和明亮却不灼人,只有令人陷进去的目眩的美。 卫姝心痒难耐,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亲爱的,你长得真好看。” 北歌扭头看她的时候,眼睛的笑意未散,许是不习惯和她“谈情说爱”,当她又开始戏弄自己,摇了摇头,温声道:“你该睡觉了。” 卫姝又问:“你明天几点起床?” 北歌打算早点去公司,家里有阿姨给卫姝做饭,会用海鲜汁调别的菜。自己给她做饭,总想要依着她,做她想吃的海鲜,但那东西虽然营养丰富,却不能常吃,吃点淡水鱼淡水虾就差不多了,不能总是吃这些。 想到这里,北歌把自己出门的时间往前调了半小时:“七点半出门。” 卫姝皱起眉头:“那你岂不是睡不到七个小时?” 现在都已十二点,卫姝催促道:“你快点去睡。” 北歌点头,往旁边一指:“我就睡这间,你也上去吧。” “好好。” 卫姝不知道北歌一个大老板还要早起,这边公司上班点都是九、十点,便舍不得拖着她的时间。 同时,她也留意到,北歌的房间在一楼东南角,看起来像客房。 只是这时匆忙,没来得及细瞅,卫姝把人推进房间,打算以后有机会再进去看看。 第9章 清醒 卫姝的房间具有浓烈鲜明的个人特色。 白天的时候头晕得厉害,一进来就睡,没来得及细细观察,晚上推开门,万籁俱静的时候,倒是让她能静下心来好好打量这间屋子。 由蓝色到橘红的渐变窗帘,斜着绣上银灰色的暗纹,风吹过,似是海浪徐徐波动。 墙壁是很轻的蓝色,正对床头是一幅粉紫色的落日,写字台是沙砾的颜色,头顶的吸顶灯调试成恰到好处的暖色,床脚装着四个水母灯,人半夜路过的时候会亮起淡淡的光,防止黑夜里撞墙。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海景房”。 融合了落日、夕阳、海面、沙滩、椰子树等各种细节,细节讲究,整体风格低调大方。 海景房,还喜欢吃海鲜,她上辈子怕不是条鱼?嗯,美人鱼。 卫姝叉腰观察了一会儿,对以往的自己点点头,勉为其难道:“口味还行吧。” 不过想到北歌进卧室的背影,卫姝掏出手机来,给于晴发了条消息。 【shu】:在不,问个事 于晴在欧国,现在估计是白天,秒回消息。 【养宠妲己】:说 【shu】:北歌的喜好,你知道不 【养宠妲己】:你 【shu】:…别的呢 【养宠妲己】:说不上,她这个人无趣得很 卫姝撇了撇嘴,缩小问题范围。 【shu】:例如不能吃海鲜这种,你觉得应该必须一定要告诉我的 于晴那边正在输入了一会儿。 【养宠妲己】:没啥要说的,你跟着北歌我放心,别的你也少操心 一句话发过来,于晴发觉说得不够透彻,继续轰炸。 【养宠妲己】:北歌真爱你,我不是托,你不用费心打听北歌的喜好,也不用刺探你的过去,老老实实待北歌身边,她能把你护得白白胖胖坐吃山空 卫姝想,于晴大概在国外待久了,脑子有病,成语都不会用。 看着大段消息,卫姝的心情荡回谷底,撇了撇嘴,回了个“用你说”。 于晴给她回了个“今天记得也要爱我哦”的爱心发射表情包。 没问出来什么,反而被于晴话里话外给“点”了一通,好像她没失忆前对北歌态度多么过分呢。 就算那是事实,但那也是失忆前的她,和她“卫·重新来过版·姝”有什么关系。 点击长按收藏,卫姝心安理得偷走表情包,明天一早发给北歌。 早起的北歌没有看手机,错过了她的这条表情包,却没错过餐厅里的人。 北歌手臂搭着西装外套出门,打算去厨房拿瓶牛奶就走,却看见一个此时此地罕见的人影。 “你怎么起来了?”北歌睁大眼睛,眼神从惊讶变成担忧,皱眉上前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卫姝端着热好的牛奶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了一盘烤好的吐司。 卫姝眨眨眼,双手一并,展示给北歌看桌上的东西:“当当当,我做的早餐。” 北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问道:“脑袋没有不舒服?” 第15章 卫姝干脆摇头给她看,左右晃成拨浪鼓:“没~有~啊~” 北歌抬起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别晃了,容易晕。” 说着话,她一脸惊奇地坐下,拿了块吐司咬了一口。 看上去没焦,实际也确实松软好吃。 牛奶的温度也是微烫,刚好入口。 北歌在卫姝期待的眼神中吃了半块吐司,喝了半杯奶,忍不住道:“怎么想起给我做早餐?” 实在不怪她大惊小怪,卫姝从小没进过厨房,后来家庭变故,差点把自己饿死也没学会做饭。再加上卫姝从小就爱赖床,和她同居近两年,没见她九点之前醒过。 难道失忆会把人的生物钟也给扭转?还附加厨艺技能? 卫姝在北歌低头吃饭的时候悄悄打了个哈欠:“这不是因为,昨晚把你从公司里喊回来,让你少睡了很长时间嘛。” 卫姝赔着笑脸,坐在北歌对面,专注地看她吃饭。 北歌咽下嘴里的食物,心疼道:“下次不用这样,公司食堂里有饭。” 在两人的关系里,北歌大多都是给予照顾的一方,在受到卫姝关爱的时候,下意识表露的多半都是推拒。 卫姝放下胳膊,语气变丧:“哦……公司食堂的早餐种类更多,营养丰富,比干巴巴的吐司好吃多啦。” 北歌怔住,一脸迷茫,喝牛奶的动作顿在半空,她忘了要继续喝,放下杯子的时候唇角沾了一圈白色。 “我不是这个意……” 卫姝抬手打断,以手掩面,细声细气道:“不怪你。” 北歌再次愣住。 卫姝叹着气摇头,眼中浓浓的愧疚之色:“都怪我不够贤惠,不会做早饭。六点就起来准备早餐,结果除了吐司,经手的牛排、鸡蛋都糊了,连水果的皮都削不好,差点砍到手,最后只能给你端一盘简陋的早餐,你不愿意看见我,也是应该的。” 话里话外,茶艺炉火纯青。 卫姝一边得意地欣赏自己掌握言语艺术的成果,一边装作委屈受伤却拼命风轻云淡的坚强倔强模样。 北歌皱眉说:“你手受伤了?” 她起身去看,顾不上再吃饭:“你胳膊还受着伤呢,怎么能到处乱动。” 北歌端着她的右手细细查看,皮肉细嫩,除了端盘子硌出的红印,没有看出别的伤口。 卫姝轻轻把手抽回,平静道:“皮糙肉厚的,不碍事。反正再努力也做不好。” 北歌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没这么想。” 卫姝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没说话。 北歌立刻抓起剩下的吐司,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就着牛奶全部吃下。 北歌用力咽下,含糊道:“很好吃。” 先不说卫姝打破生物钟为自己做早餐这件事令她受宠若惊,加上刚才卫姝说的,她想要给自己做好吃的,尝试了很多种类,这份心意已经足够难得,就算吐司糊成焦炭,她也能咽下去。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北歌见卫姝神色好转,急忙为自己解释,话里话外苦口婆心,“脑袋里有肿块,需要足够的休息去吸收,再加上你左臂也有伤,不宜乱动,我不吃早餐也没有问题,反倒是你应该好好歇息。” 卫姝自然知道北歌心里的想法,她只是不愿意北歌拒绝自己的好意。 卫姝起身,斜眼撩她一眼,轻声道:“真的没有嫌弃我?” 北歌喃喃,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低下来:“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卫姝忍不住笑起来,笑到一半也觉得有点傻,抬手搭上北歌放在扶手上的西装,替她穿好。 北歌里面套了件白色的衬衫,领子是两条丝带,卫姝手指翻飞,顺便给她打了个好看的领结。 卫姝摸了摸她薄薄的眼皮,情不自禁地低喃:“你真好看,好喜欢。” 说实话,北歌很少距离卫姝这样近。 太过亲密的距离已经超越正常交往的尺度,北歌对着镜子摸了摸精致的领结,心里泛起复杂的情愫。 她想,失忆之后的卫姝,忘记了很多不愉快的过往,才会对自己这样好。会主动靠近,要抱抱,还会给自己做早饭。 换到以前,是想到不敢想的。 现在的卫姝娇俏动人,全身心依赖她,与之前始终阴霾冰冷的卫姝判若两人。 可北歌始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在陪卫姝玩“重新开始”的游戏,她在等真正的卫姝醒过来。 卫姝现在没有记忆,情感脆弱,她不过是趁虚而入赢得她短暂的依赖,尽管偶尔会有失神的时刻,觉得现下的真心可以长久。 而卫姝迟早要恢复记忆,她们之间的关系,迟早要退回原地。 北歌挺直腰背,身体后撤,把卫姝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挪开,低声道:“我去上班,你再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有阿姨来做饭。” 对她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卫姝有些迷茫,可还没等她问出什么,北歌已经转身,匆匆离去。 第10章 区别 接二连三示好失败,卫姝在原地懊恼了好一会儿,独自上楼。 她着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北歌喜欢她,照顾她,对她好,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怎么轮到自己投桃报李想着亲近一下就不可以了?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么! 这个疑惑只能去于晴那里找答案。 第16章 手机屏幕上,“养宠妲己”的头像正在和卫姝语音通话,听她诉苦。 “正常,在北歌的视角看,你对她向来不假辞色,更别说她心里一直对你都有愧疚,感觉没把你照顾好,肯定不习惯接受你的示好。” 卫姝本来不打算刨根问底之前那个“卫姝”做了什么,可现在听到这话,她皱起眉头,心想这是不问不成了? 但她问也没问出个答案来。 “真不清楚,你是高中时候出的国,咱们小时候一别,隔了好几年才见,中间发生过什么你也没和我说。” 卫姝对于晴闺蜜的身份表达质疑:“就这?还好意思说是我闺蜜?” 于晴声调陡然拔高:“天地良心,是你自己距离感很强好不好,你说我?你怎么不说说小北歌被你隔成什么样子?” 卫姝莫名一阵心虚,轻咳几声,把手机端到自己脸下方,小声道:“那什么,你刚才说,北歌和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晴想说瞎子都能看出来,但还没说出口,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 “这事我能和你唠唠。” 卫姝表示洗耳恭听。 “那年暑假,北歌出国找你,临走前天晚上喝醉了。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醉,一整个暑假,你都当她是透明人,眼神都没往她身上落一下。我当你们吵架绝交了,你又摇头说没有,我问你要不要让她走,你也不让。但就是不理人。” 卫姝眉毛都要飞起来。人家千里迢迢出国看你,一整个暑假,看都不带看? 要是冷暴力能判刑,这得奔着二十年不加缓去。 于晴回忆着继续说。 “那天她醉得我看着都不忍心,那么好看一人,有礼貌,有学识,清清贵贵的,被你伤得站都站不起来,眼神里都是心碎。” 说话间,卫姝眼前好似浮现北歌的脸。 明艳的五官,温雅的气质,本该含着笑进退得宜从容大度,可看向自己的时候,无论表面装得如何冷静,内里都像藏着一面质地不好的镜子,稍一触碰,就会脆弱到破碎。 “啧。”卫姝低头缓了一会儿,让胸口那股心疼淹下去。 于晴唠唠叨叨说完话,稀罕道:“说吧,问这些干啥。” 卫姝把自己想和北歌重新开始的事说了。 “北歌答应了?”于晴的语气明显也是捉摸不透。 卫姝回忆起昨天晚上她的态度,犹豫道:“她说‘如你所愿’。” 于晴神经较为大条,琢磨到了什么,可又说不清楚:“北歌该不会只是依着你吧,你想做什么,她从来没拦过。” 卫姝心想她这算依着自己?也对,昨晚心血来潮去找人,让吃饭就吃饭,让送回家就回家,让抱就抱,这可不是百依百顺? 但早上自己对她好一点,做顿早饭,她看上去明明感动了,最后却把自己推开。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最后于晴干脆道:“不然你就示个弱,北歌习惯照顾你,肯定会管你。” “我还怎么示弱……晕她怀里么?”卫姝感觉于晴在出馊主意。 于晴连连称好:“也不是不可以。” 卫姝翻白眼:“不聊了,睡了。” 卫姝摊平躺床上独自品尝挫败的滋味,然后在心里飞速原谅了北歌。 这算什么,这才到哪儿,要追人,脸皮就不能薄。 门外传来刺啦声,好像什么东西在挠门。 不知为何,卫姝第一反应就是“白额高脚蛛”,还没等她从自己吓自己的慌乱中回神,门外又响起一声“喵”。 卫姝木着脸打开门,叮咚双脚搭在门上,顺着她开门的动作,长长地伸懒腰。 “嗷。”叮咚翘着尾巴去蹭卫姝的小腿,三百六十度那种。 卫姝面无表情盯着猫咪看了三秒,然后猛地蹲下,从头到尾,疯狂撸毛。 叮咚舒服得眯起眼睛低声呼噜,摊开肚皮任她摸来摸去。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回事?”卫姝对着猫自言自语。 小猫咪什么都听不懂,小猫咪只会卖萌。 卫姝抄起手机,拍下叮咚萌出鼻血的妖娆照片,打算配上文字做成表情包,以后和北歌聊天就用这个。 以她观察来看,北歌挺宠这个猫,把它养得油光水亮像个小孩子,看见它的表情包,心情定然会好。 此时,手机上方弹出一条邮箱提醒,紧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姝色助理孙菟 “室长,每个人的工作月报已经整理好,发到了你的邮箱。”孙菟接通电话,开门见山道。 卫姝从出车祸到现在不到一周,北歌替她请了假,直到卫姝在群里说话前,压根没有人关心室长是否按时上班。 卫姝没有多说,“嗯”一声表示知道。 “室长,”孙菟喊住她,语气迟疑,“还有一件事需要汇报。” 卫姝说:“什么事。” 孙菟顿了一下,手头似乎在翻阅什么资料,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是这样的,工作室近期承接的设计有十三个,其中两个未完成,且已超期。你说过,设计一旦超期就要向你汇报。” 卫姝自然知道超期未完成的重要性,她是开工作室的,承接的就是甲方的设计,没有完成不仅是违约,还会失去宝贵的信誉。 第17章 卫姝的声音有点沉,冷声道:“什么设计,谁负责的,我现在就要知道超期的原因。” 孙菟那边陷入长达五秒的沉默,然后说:“超期的原因,是因为室长你没有递交设计稿。” 卫姝:…… 孙菟四平八稳继续说:“不过对方公司表示可以延期半月,距离延期后的截止时间,还有十一天。” 卫姝恼羞成怒,压着声音道:“你是我的助理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现在才和我说?” 孙菟有点疑惑:“不是室长你说要休假,休假期间不接听任何工作电话么?” 那是北歌帮她请了假。尽管如此,卫姝还是不能允许工作室出现超期行为。 卫姝语气严肃,心情极其不妙:“以前,我的设计来不及完成,都会转交给谁?没有二把手?你们就看着它过期?” 到底她是老板,还是手下的人是老板?堂堂一个室长,自己接的设计没人提醒没人帮忙,硬生生拖到期?要他们有什么用! 卫姝的怒气滚滚而上,脸色气到发白。 孙菟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这两个、这两个设计是旷野公司的。二把手琴姐说,旷野公司的设计不用管,反正出不了事……” 卫姝瞬间发懵:哈?旷野公司?北歌的? 孙菟咬咬牙,为了不挨骂,继续往外抖落:“旷野公司的设计,您从来不让别人插手,之前有人想接,还被你点名‘提醒’了……” 卫姝:芜湖。 卫姝看天看地,绷着脸也忍不住笑:“咳咳,那什么,这样啊,原来如此,没事了你去忙吧,设计我自己跟进。” 挂断电话后,卫姝的脸还在烧。 多大能耐啊卫小姝,闷骚还得是你,藏得够深呐。 -旷野公司的设计。 -您也从来不让别人插手。 -不用管反正也出不了事。 孙菟很快把资料给她发了过来,卫姝嘴角不住往上翘高,迅速拍了个照片给北歌发过去,配文:哭唧唧,工作好多。 附赠一个“今天也爱你.gif”表情包。 第11章 双标 旷野公司高层会议室里,十几名高层领导出席,北歌坐在中央,审阅各部门的工作进展。她的工作作风简练利落,极有手段,向来赏罚分明,很得人心。 这家公司是她从大学时期就开始组建的班子,年龄不大,办事高效,能力各所有长,汇报工作井井有条,给北歌省下不少精力。 “预计下月在小范围内试运行‘cycle’,推广方案和平台合作已经准备好……只是,还差品牌的设计稿。” 负责旷野公司“cycle”子品牌的负责人发言结束,已上市子品牌“dimon”的负责人抬起头来:“咱俩是不是同一个设计工作室?dimon的商标设计也是给的他们,也没有交稿。” cycle是最后一个汇报事项,说完大家自由讨论。 “cycle下个月就要试运行,设计还没有交稿,那我们拿什么去宣传?”宣传部长弹了弹文件,发难道,“最开始决定将设计承包给第三方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咱们公司又不是没有设计,现在好了,第三方交不上稿子,宣传怎么办?” 总策划皱眉反驳:“hr报上来的资料显示,你们部门的设计水平和经验都不足以支撑新品牌的上市,而dimon今年申请更改商标,必须要找和初版商标设计公司水平相当的公司,你让刚毕业三年的新人去承包这些?” 设计的费用高昂,奖金占比高,宣传部长自然要力争:“不让我们做也可以,但你找的公司先不说水平怎样,连按时交稿都做不到,起码我们加班加点能给出方案,他们呢?” 总策划被她堵住,只好转头问cycle负责人:“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交稿,会不会耽误试运行?” 负责人本来想说没问题,对接的姝色工作室经常和公司合作,设计师的水平都很高,但经刚才一番火药味极浓的争执,负责人也不敢开口保证。 宣传部长冷笑一声,转向北歌:“北总,你看我们宣传的工作要怎么推进?” 宣传需要做最前头的工作,那边设计迟迟不交稿,确实耽误了他们工作的进展。 cycle是一款搜查三十平米内可疑信号的网安软件,能精准识别连网摄像头、窃听器、跟踪器等信号,主要宣传阵地是网络,承包出去的包括商标、logo、海报、各类元素等,大小三十多个,交不上稿就无法宣传,极大影响软件推广效果。 北歌沉吟几秒,思索利弊:“先让宣传部门出一稿。至于无法按时交稿的第三方,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先讨论到这里,大家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北歌瞥了一眼手机,离开会议。 得到北歌同意,宣传部长面色得意,抬手就在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全体人员这周加班,赶cycle设计稿,副部长分好工,明天交初稿给我 纪检部长低头看了眼手机,抬头无奈道:“华姐,你们部门这个月的加班时长已经超了。而且,明天交初稿,有你这么压榨人的吗?” 宣传部长华霓满不在乎地侧了侧头:“又不是不给加班工资。” 总策划沉声提醒:“你们部门从你当部长以来,人事变动率一直很高,你注意点领导方式。” 华霓眉毛一扬:“谢谢提醒,不用费心,我的部门自己能管理好。” 第18章 总策划懒得再和她争辩。 茶水间里,北歌点开卫姝的聊天框。 卫姝给她发了加班图片后又发了一堆图。 都是叮咚的图片,有四仰八叉的“我美么?”,伸懒腰撅屁股的“在线妖娆”,以及一系列“哼、要抱抱、爱你、生气、哭哭”的基础表情。 北歌隔空碰了碰这些表情包,全部收藏。 图片里的叮咚比自己拍得好看多了,果然小猫咪也要会拍照才能拍好看。 想到这里,北歌莫名觉得,当初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把叮咚拍好看,才会遭遇卫姝的嫌弃。 第一印象不好,以至于后面一直得不到卫姝的喜爱。 想到这里,北歌就有点愧疚。叮咚是她给卫姝的猫,她知道卫姝在国外养了个猞猁,回国后还很惦念。 北歌曾偷偷看过那个猞猁,跟小老虎似的,体型大,又壮实,好看极了。可国内养猞猁犯法,只能挑了个大型布偶送她。谁料卫姝不喜欢,北歌心里始终觉得过意不去。 现在见卫姝愿意给叮咚拍照,还制作了表情包,这么看,卫姝也是有一点喜欢叮咚的吧? 想到这里,北歌发了个叮咚的“摸摸头”。 一条一条,北歌往上翻,把卫姝絮絮叨叨的抱怨都看了个遍,最后顿在最开始的那张照片上。 照片里的电脑上,有两个文件压缩包,分别为“cycle设计稿”和“dimon商标”。 下面紧跟着一条:哭唧唧,工作好多 cycle和dimon找的设计工作室是姝色? 设计只是几十万的小单子,北歌向来不管,没想到这次竟然歪打正着。 北歌面前瞬间浮现卫姝垮着个小脸的样子。心尖泛起毛茸茸的软意,像是被蓬松的蒲公英轻轻扫过,痒得她忍不住为卫姝辩解。 本来病还没好,上什么班呢。 十五分钟后,会议继续。 各部门汇报下个季度的规划,等北歌总结发言。 华霓将下一季度的宣传预算递给北歌,眼眉含笑:“北总,您看一下,这是我们调整之后的预算。” 一般都是年末做下一年的预算,就算有出入,年初的时候基本已经定好。 华霓拿出来的文件显然是早有准备,现在递报表上来无非就是两个字:要钱。 没等北歌开口,总策划已觉不妥:“华部长,会议议程里没有这一项。” 华霓假笑晏晏:“这属于宣传部门要汇报的内容。” 华霓在开会前就找过他,要将宣传预算的经费提高一些,被他给压了下来。先不说宣传的预算经费已经很高,数额是年年递增,今年已到了八月份,剩下的经费肯定够用,就算超一点,也可以报销。除非华霓要增加的经费远远超出预算。 总策划眼中的不满已经转为怒火,只是碍着北歌在这里不能发作。 华霓趁着北歌仔细看报表的时候开口:“北总刚才提到要将‘cycle’和‘dimon’的设计交给我们,我们除了宣传还要设计,当然要把费时费力的其他环节交给第三方,一笔一笔的都是钱。” 总策划不冷不热道:“这么说,让你们设计不仅不能给公司省钱,还要增加花销?” 华霓话语不饶人:“推广新品牌怎么能不砸钱,网安公司的宣传有多重要不需要我再说了吧,总策你不能太扣……” 北歌撂下文件,抬了个眼神撩向总策划。 总策划只好息了声,面上仍有忿色。 是北总提出来要把设计给宣传的,不可能打自己的脸,这时候华霓提出要加经费,趁热打铁顺着杆子往上爬,可见是早有准备。 华霓工作能力强,但就是有一点不好,处处争尖要强,全公司的经费是固定的,哪能都给宣传? 想到这里,总策划心口一阵郁闷。 北歌把文件还给华霓:“cycle什么时候试运行?” 负责人马上说:“下个月二十三号。” 北歌看了眼日期,再抬头,语气平静如水:“嗯,既然是下月底,时间不赶,设计还是让姝色工作室来做。” 闻言,不仅cycle负责人愣住,dimon负责人也看了过来。北歌冲他点点头,依然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dimon更换商标更不着急,今年换了就行,姝色那边,你们不准催。” 华霓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不可置信地看向北歌。 北歌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语带不满道:“设计还是要吃天赋和经验,我刚才看了总策划发的图,这是你们做的?就这?基础调色都存在问题,构图一般,巧思一般,整体只能勉强及格。你说的不错,我们公司需要宣传,你们还是先做好宣传吧。” 说完最后,话里已然带上警告的意味。 “散会。” 第12章 骄傲 散会后,助理周玉抱着资料随北歌一起回办公室。 北歌看了眼手机,卫姝那边估计在忙工作,没有回她的消息。 周玉把文件分门别类放好,念叨未来一周的行程安排:“老板,您这几天欠了太多债,梵单的杨总和ikp的柏妮丝都邀您吃饭呢,您看,继续推呢,还是应了?” 北歌直接点头:“杨总的应下,柏妮丝推了。把下周五的时间腾出来,不要定晚上。” 前一个要求好达成,后一个让周玉有点犯难:“老板,杨总那边只有晚上有时间。” 第19章 “好吧,那饭店你定,找个清雅点的地方,然后让总策跟我一起去。”北歌思索片刻,叮嘱道,“记住,提前放押金,杨总那边规矩多,公司的保镖也跟着一起。” 周玉点点头,转身去做事,北歌忽然喊了她一句。 “咱们公司对接的第三方设计,都是谁在负责?”北歌语调沉稳,并没太大变化,似是不经意提起。 开会的时候周玉负责会议记录,知道第三方设计没交稿的事儿,回办公室的路上就给打听清了。 “是总策负责的,但他也不是每个都过问,公司常合作的设计公司有个名单,十几个呢,具体找谁都是负责人说了算。”周玉四平八稳道。 北歌“唔”了一声,直起身子盯着桌面看了几秒,突然开口:“以后汇报的时候,把所有第三方的名字都写上。” 周玉眨眨眼,还没说话,又听北歌带着点情绪,不满抱怨道:“像这次的姝色工作室,不写上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家?” 周玉愣了一下,心想您为什么要知道是哪一家。然后嘴上立刻表示收到。 北歌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向来是抓大不管小,这些细枝末节都是总策在管,而且就连总策也不会每次都过问啊,“cycle”只是旷野公司开发的系列软件中的一个,甚至都算不上主打。 周玉想了想,没想通,也就不再管。反正只是加一句话的事。 等周玉走后,北歌再次点开手机。 聊天框里只有她最后发的“摸摸头”,卫姝还没有回消息。 【歌】:在忙吗? 北歌放下手机,翻了几个文件签字,在中午下班之前看了四次手机,一直没有回复。 周玉在外面敲门道:“老板,给您打饭?” “不用,”北歌停顿几秒,起身拿起外套,提包出门,路过周玉的时候说,“要紧的文件发邮箱,有事打电话。” 周玉怔怔点头:“好的老板。” 北歌大步离开后,周玉的小姐妹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小声兴奋道:“北总下午又不来公司?” 周玉瞥她一眼,见周围没人,低声道:“是诶。” 小姐妹捧脸,满目花痴:“好久不见北总,今天好不容易来公司,又走了呢。” 周玉斜眼瞅她:“老板不来公司,你还不开心?还不快去打饭,去晚了还要排队。” 周玉心想,话说回来,老板这些日子确实有点变化,以前是恨不得天天住公司的工作狂,现在一连大半月不露脸,昨天加个班今天开个会又溜了。 还有什么比工作更有魅力? - 路上北歌把车开得很快,踩着限速的线抄近路回家,进了门连叮咚都顾不上摸,直接上二楼。 阿姨来家里做了午饭,正放在餐桌上拿纱罩盖着。 北歌上去一趟又下来,把每道菜都夹了一些,放在盘子里端上去。 “亲爱的,”北歌站在书房门口,她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屈指轻轻扣门,语气刻意放柔,像是哄小孩子的语调,“该吃午饭了。” 里面的人声霎时停下,接着就是踩拖鞋来开门的声音,卫姝打开门,笑得一脸惊喜:“你回家啦?” 北歌越过她偷偷看里面,果然,两台电脑三台显示屏外加一个笔记本电脑都开着,还有数位板和大堆工具。 “在加班吗?”北歌声音底气不足,她主动给卫姝请了假,耽误了人家的工期,到头来自己还是催促人家交稿的甲方,想到卫姝在因为自己的疏漏而加班,心里就有点不落忍。 刚刚出院呢,脑袋里那么大一个肿块,左臂还上着石膏,下个星期才拆,就要加班加点赶设计,看着就让人心疼。 卫姝接过她端着的盘子,顺手拉人进门,一脚反踢,关了门。 “嗯呐,所以你先等一会儿,我结个尾就下班。”卫姝把北歌安置在写字台旁边的小沙发上,抬起笔电的屏幕,“今天就到这里,有事发微信,散会。” 北歌瞬间侧头,睁大眼睛看向笔电:“你,刚才在开会?” 卫姝已经关了电脑,抬头触及她的视线,好笑道:“对,有两个项目挺着急的,临时开个会商量一下。” 北歌低头看脚,然后抬头:“什么项目啊……怎么这么急,延缓几天应该没问题吧。” 卫姝也笑,心情看起来十分愉悦,声调都是扬着的:“用不着,这两个项目啊,加班加点也得给弄出来。” 北歌的头更低了。 她是刚刚才知道卫姝接了他们公司的设计稿。可卫姝是乙方,肯定早就知道设计稿是哪家公司。 加上卫姝的态度,北歌一时搞不清楚该怎么应对。 卫姝哼着歌把笔电扔掉,将沙发面前的小茶几清理出来,然后把盘子摆好,倒了一杯水就开始吃饭。 “你吃了吗?”卫姝问北歌。 北歌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慌乱一点头,又低下。 卫姝咽下嘴里的东西,喝着水看了北歌几眼,当她还在为早上的事情躲避,就没再问。 食物的轻微咀嚼声,伴随海鲜汁的鲜香,周围弥漫淡淡的油墨味道,画纸蜡笔彩铅散落在盒子里,五彩纷呈。 北歌忽地想起刚毕业的卫姝。 卫姝十四岁那年出国,在国外上高中,十八岁回国上大学,读的是艺术与设计学院。她开了家小工作室,最初只有三个人,规模小,起步缓慢且艰难,只能接一些网上的散单,北歌就想着帮忙,把自家公司的单子给卫姝。 第20章 意料之中,卫姝果断拒绝。 那天外面下着雨,阴雨连绵,落地窗外是蓝灰色的天空,卫姝侧对着北歌坐在窗前,在画架上用水彩涂抹一幅画。 她穿着耐脏的浅色牛仔背带裤,里面是纯白短袖,已经溅上各色染料。 她晕在那片沉郁的雨色里,声音和样貌都不甚清晰,抬眼看来时,近似一笔融进背景的水彩。 那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艺术张力。 卫姝似乎在笑,也似低声告示,至今回想起来,仍旧如闻钟罄:“你公司的单子,我会自己争取。” 如今cycle的负责人宁愿在会上汇报设计稿未交稿,也没主动提出要换人。dimon的原版商标是国内一流设计公司,更改商标需要同等水平的公司,甚至更高水平。这两个项目,在没有她插手的情况下,都归入姝色。 北歌想,她真的做到了。 第13章 陪你 北歌走到卫姝面前,低头就是她头顶的黑发旋,卫姝正把一颗小土豆送进嘴里,脸上还残留着对上一口不是很好吃的嫌弃。 北歌情不自禁抬手,放在卫姝头上揉了一把,末了滑在发侧,将卫姝散在鬓边的头发挽好。 自然而然做完这一切,北歌猝然回神,盯着自己的手,有些无措。 卫姝向来不喜这样的触碰,尤其是摸头。她小的时候经常摸卫姝的头,这个习惯十几年了都没有改,今天一出神竟然又忘了。 北歌紧张地看向卫姝。 卫姝鼓着腮帮子吃饭,黑亮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并没有很大反应,见北歌瞅她,眼睛弯了弯,回了个笑容,咽下食物后道:“怎么啦?” 北歌摇了摇头,眼眉流淌出明显的笑意,那里面有些许骄傲和释然:“没什么,只是想起过去的事情。” 卫姝咽下土豆,自然没错过北歌刚才的亲近,但“过去”这两个字让她瞬间警惕。 过去的自己好像对她很不好,北歌还是不要想到过去。 卫姝端着碗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岔开话题:“你下午不上班吗?” 北歌摇头,浅笑道:“不去公司,在家陪你。” 卫姝不太相信:“真的?” 北歌点头,语气笃定:“嗯,不工作,陪你。” 卫姝有点犯难,看了眼自己满当当的桌面,纠结不已:“可是……我有好多工作。” 北歌从善如流:“没关系,我陪你工作。” 对社畜来说,不工作的两人独处时间无比宝贵。而一方腾出时间另一方还要加班,对腾出时间的一方来说,简直算得上委屈憋闷。 卫姝眼神抱歉,又往北歌那边挪了挪。 她伸出手搭在北歌的膝盖上轻晃,心里的天平艰难抉择,终于倒向另一方:“不然…我把工作鸽了吧,反正晚上也能工作。”她可以等北歌睡觉,再爬起来工作。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总比让北歌一个人等她加班要好。 北歌讶异地扬起眉头,嘴唇微张:“晚上工作?”她瞬间明白过来卫姝的意思。 北歌眼神不赞同道:“晚上得睡觉,你刚出院,不能这样高强度工作。” 卫姝干巴巴地张嘴:“可是人家想把时间留给你嘛。” 北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这不是在这里嘛。听话,把饭吃了,睡会儿午觉,醒来我和你一起加班。” 卫姝扁了扁嘴,还是有点遗憾,却也只能这样。 盘子里还剩几口,卫姝低下头解决午饭。 北歌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渐渐有些出神。 以前,尽管她们两人同住在一栋房子里,也很少碰面。卫姝经常加班,十点前基本不在家,回家就是深夜,早上又爱赖床,完美错过北歌上下班时间。 北歌只能撑着困意等她回家,在她进门换鞋的时候说上几句话,看她几眼,然后在第二天准备好早餐,等她醒来吃。 北歌自认不是加班狂,只是家里没人,回家也没意思,便常常在公司多待一会儿。 她也想主动拉近和卫姝的距离,却害怕耽搁卫姝的工作。卫姝把工作室看得很重,北歌不想听见她抉择后毫不留情拒绝舍弃的话。 是以,卫姝刚才那番话,她听完,内心不只是惊讶,还有难以忽视的欢喜雀跃。难道说,以后两个人可以有更多独处的时间了? 心里升起五颜六色的泡泡,升天小人趴在一个粉红色的大气泡上,打算要飞。好在理智小人时刻留神,从屁股下面抽了根针,抬手戳破。 北歌将心里泛起的五味杂陈的感受压下去,长长舒了一口气。 吃完饭,北歌把盘子端下去,让卫姝去卧室里休息,上来的时候倒了一杯热可可和一杯咖啡。 “想喝咖啡。”卫姝盯着面前的热可可,余光瞄向北歌手里的咖啡,“下午我可以拥有一杯咖啡么。” 北歌愣了一下:“尽量不要摄入□□。” 卫姝因为脑中肿块的缘故,很多事情都要注意。 北歌看了眼手里的咖啡,知道卫姝怕下午困,想喝咖啡提神。 北歌马上端着咖啡出去倒掉,回来的时候也端了杯热可可,有点懊恼,卫姝看不见应该也就不馋了。 “唉。”卫姝要求失败,只好磨磨蹭蹭地上床睡觉。 上床后,她拽住北歌的手腕:“你在这里陪我。” 第21章 本来就没打算走的北歌顿了一下:“好。” 卫姝没松开手,把北歌的手压在自己侧脸下,抓着人手腕就睡着了。 眼下是卫姝熟睡的侧颜,莹润白皙的颊肉蹭在北歌手背,蹭得她心里痒痒的。呼吸轻浅,打在她的手背上,皮肤都泛起淡淡的酥麻。 早上起太早,吊着胳膊给北歌准备早饭,然后就开始加班加点忙项目,确实累得不轻,一沾枕头就睡着。 北歌放缓了呼吸,靠在摇椅上,一只手任她抓住,闭上眼也开始浅眠,嘴角浮现轻淡的笑意。 一觉醒来,卫姝马上投入高效率的工作中,设计线稿,上色,找元素,电脑用不顺手了还把画室的画架拿过来手画。 北歌则在一边的沙发上看文件,两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气氛和谐安宁。 一连数天,卫姝都扑在这两个设计上,除了吃饭睡觉,差不多都用来工作,北歌也常常提前回家,在她身边办公,偶尔抬眼,就能看见彼此。 周四晚上,北歌关掉卫姝电脑,把人椅子转了个圈,弯腰注视卫姝,平静道:“明天早上去拆夹板,顺便检查,今天要早点睡。” 卫姝眼巴巴盯着电脑:“还差一点就能交稿。” 北歌脸上没什么表情,俨然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这几天已经够忙了,项目不着急,下周再做。” 卫姝犹豫了一下:“那我明天再交吧。” 北歌亲眼瞅着卫姝进了卧室,洗漱完躺床上才下楼。 卫姝心里有些小激动,暗戳戳在被子里给于晴发消息。 【shu】:嗷嗷嗷你说的没错,北歌果真喜欢照顾我 于晴给她发了几个腻歪表情包,然后问她设计做得怎么样。 【shu】:啊哼。 于晴发了好几个“对不起”“给您滑跪”的表情。 【养宠妲己】:原谅我等凡人吧,快说快说 【shu】:你之前说,我失忆前对北歌不好。结果孙菟说,我只要接到旷野公司的设计,都是从头到尾亲自上,呜呜呜我果然爱她 【shu】:她还守着我工作,不让我熬夜,刚才勒令我早点睡明天带我去医院复查呢哦吼吼她也好爱我啊啊 【养宠妲己】:…有点酸 【shu】:嗯哼,一般设计我爱答不理,小北歌我亲自出击 第14章 管你 得知自己对北歌也有偏心的时候,卫姝简直要放着鞭炮跳起来。 天知道这种站在道德最低点的感觉有多憋屈! 一扫前耻!扬眉吐气! 【shu】:不和你说了,北歌让我早点睡呢 【养宠妲己】:…少炫耀 【养宠妲己】:对了,和你说个事 【shu】:说 【养宠妲己】:过几天我得回趟国,到时候找你玩哈 卫姝盯着消息没有马上回。 说实话,她对于晴只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比不上对北歌那种无由来的好感和亲近,但也觉得熟悉。 手机上聊天可以很嗨,到了线下见面,卫姝就有点无所适从。 【养宠妲己】:你家没变吧,还是北歌江边那套公寓? 卫姝思索再三,回了个“嗯”。 于晴发了个“爱你么么”就没再说话。 据说,于晴的职业是养宠师,用北歌的话说,和饲养员、驯兽师差不多,都是跟动物打交道,在外国宠物行业比较挣钱,于晴就选了这个职业。 和小动物打交道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嗯?于晴?”第二天一早,去往医院的车上,北歌侧了侧头,“你想问什么?” 卫姝没忍住,问了句北歌对于晴了解多少。 “就是那什么,”卫姝揪着安全带,小声说,“她说要回国,让我等她,找我来玩。” 北歌问:“什么时候?” 卫姝摇头:“还没说呢。” 走过路口,前面是一处临时停车的地方,北歌靠边停车,当着卫姝的面打了个电话。 北歌直接开口:“什么时候来?” 于晴应该在睡觉,接了电话懵比几秒,不太确定道:“下个月吧,要是飞机没变动的话。” 北歌“嗯”了一声:“落地联系我,我带着卫姝,我安排你们。” 于晴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卫姝竖起耳朵旁听,听完就有点酸。 “你和她打电话做什么。”卫姝的疑问有暗戳戳的攻击性。 北歌把手机放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要问的吗?” 卫姝又说:“你安排?联系你?” 北歌愣了几秒,解释道:“上次我去美国找你,是她安排的,当时说好了,来中国直接来我这里找你。” 这一通电话身体力行向卫姝展露了于晴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很熟,很亲密,彼此知根知底。 卫姝达到了自己打听于晴的目的,可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好像自己成了三个人当中,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卫姝偏过头盯着窗户,不说话也不动,生了一路闷气。 北歌对卫姝的情绪变化挺敏感,犹豫了一路,把车开进停车场后,忍不住说道:“我对于晴不是很熟,她是你父母好友的孩子,从小就出国了,暑假的时候会回来,你们两个同岁,你就带着她一起来找我玩……后来你高中出国,也是去她那边,我去找过你一次,那次是最近一次见她,已经有七八年了。” 第22章 北歌声音很低,好似某种昂贵乐器的低音区,说话的时候咬字清楚,尾音柔柔的,听上去让人如沐春风。她存了哄人的心思,说话就更加好听。 一路过去,卫姝本来就不怎么生气了,乍一听北歌哄她,来不及惊讶,嘴角就已经勾了起来。 北歌说完一大通,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懊恼道:“如果你介意我和你的朋友直接交流,没有尊重你的意见……以后我不会了。” 卫姝嘴角的笑还没咧开,就僵在嘴角。 卫姝:哈?什么鬼? 北歌见她面色不太好,叹了一口气,俯身给她解开安全带。心想果然是这样。 卫姝有很强的边界感,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自己一上来就直接定下,显然是没有考虑她的意愿,怪不得她要生气。 卫姝直接按住北歌的手,把人手捂着自己肚子上:“你在说什么东西。” 北歌不解地抬起脸。 卫姝歪头瞅她,杏眼一眨又一眨:“你觉得你不尊重我吗?” 北歌眼神更加迷茫。 卫姝把她的手往怀里搂了搂,掌心下面是软乎乎的小肚腩,很薄一层,触感温软。 北歌是被扯着胳膊往旁边仰的姿势,明白过来掌心下面是什么,露出的脖颈皮肤瞬间羞红了一大片。 北歌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用力抽手,怕伤到卫姝的胳膊,无措道:“你,我……” 卫姝接话:“你从来都没有无视我、轻慢我,也没有不尊重,知道不。” 北歌这才明白过来卫姝想做什么。 在卫姝含了点怒意的瞪视里,北歌只好点头:“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北歌回到座位,开门下车,深呼吸好几次,才从刚才闷热粘稠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卫姝也不知道自己直接说的效果有多少,但北歌这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样子实在让自己看不下去。 以后慢慢来吧,她也会用时间向北歌证明,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完全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医院很早就开始人多,停车场里越来越多的车辆涌入,北歌和卫姝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卫姝胳膊的伤看起来挺严重,但没有破皮,加上伤的地方很难动到,恢复起来很快,医生看过片子按了按伤处就给拆了石膏,只留个小夹板。 “夹板过几天也可以拆,不严重,预后很好。” 北歌担心的是另一个:“头部的肿块怎么样?” 北歌和卫姝坐在医生对面,医生是上回那个,北歌的好朋友沈岚沈医生。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沈岚抬眼先看了眼北歌,把目光落在卫姝身上。 北歌垂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紧,紧张的神色泄露她不安的心情。 卫姝对自己的伤没怎么在意,晃了晃头道:“一起说吧。” 沈岚平铺直叙:“其实没什么,脑部的肿块没有再扩大,不是最坏的情况,但也没开始吸收,目前来说,属于没有恶化也没好转。” 这话说完,病人本人没有反应,陪同的人倒是站了起来。 “你指给我,告诉我怎么看。”北歌对着看不懂的片子焦急不已,“这个大个肿块在脑子里,会不会影响其他地方?” 沈岚给她点了几个区域,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肿块的右边压着点掌管记忆的区域,只要不扩散不长大,现在没事,后面也没事。” 北歌又问:“那为什么不吸收?” 沈岚列举了几个可能的原因:“可能是吸收和增长的速度持平了,又或者是脑部吸收的速度太慢,大脑是个很神奇的器官,相信它的自我恢复能力。” 北歌显然不信,她拧眉看了半晌,直接道:“你到底行不行?” 好声好气把人请到办公室仔细查看片子耐心解释的沈岚:……好气哦,有对象但没礼貌的人建议圆润离开哦 要不是看在和北歌相熟的份上,沈岚直接把人扔出去。 “你行你上啊。”沈岚白了一眼北歌,偏头看卫姝:“能不能管管?” 卫姝眼睛睁大了点:“哈?” 卫姝犹豫片刻,伸出手,轻轻拽住北歌的衣角,往下拉了拉。 北歌拧眉:“做什么?” 卫姝小声道:“管你。” 北歌:“……哦。” 第15章 当年 卫姝拽住北歌的衣角,轻轻一拉:“我想喝水,你去帮我买瓶水吧。” 北歌对卫姝的要求没有不应的,闻言就去买,走的时候还问了句有没有想喝的牌子。 “没有,什么都行。”卫姝甜甜一笑。 等北歌离开之后,沈岚的视线投射在卫姝身上,细细打量了片刻:“原来失忆对一个的影响如此大。” 卫姝不解地眨了眨眼:“比如?” 沈岚摇了摇头,她和卫姝算不上熟,甚至可以说关系不好,现在也是有感而发,不打算多说。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像是变了一个人。当然,我对你也不熟悉,就当我没说过。” 卫姝偏头打量沈岚片刻,忽然道:“你和北歌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岚正在整理资料,头也不抬道:“大学。” 卫姝算了算时间:“那有十年了吧。” 沈岚没理她,卫姝沉默几秒,语气低了下来:“我有事想问问你。” 第23章 沈岚从资料中抬起头,推了一下无框眼镜,语气有些不耐道:“你把北歌支开,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卫姝摇头又点头,语气低了下来,垂头道:“我想了解一下我自己。北歌之前说过,我喜欢吃海鲜,且这个习惯不因为失忆而改变。” 这话是沈岚告诉她的,自然知道这回事,于是点了点头。 卫姝抬起眼皮,杏眼里闪烁着犹疑和不解,迟缓道:“她还说,是因为应激。” 沈岚语气没有起伏,解释道:“我看过你以往的病例,从应激的程度和持续时间来看,已经属于潜意识的一部分,而你的肿块导致的失忆是暂时性失忆,失忆前只能吃海鲜嘛……失忆后大概率还是习惯吃海鲜。” 卫姝自然知道这回事,她想问的是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我的应激是怎么回事?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沈岚声音淡淡,打断她,“你之前的病例里面并没有记录应激的原因。” 这下,卫姝彻底没话可说。垂头丧气的样子,配上她本来就甜美无辜的长相,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让人看了就觉得她“怎么受委屈了”的神情。 沈岚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愈发冷淡:“当然,北歌也不知道这回事。” 卫姝抬起失落的目光,迷茫道:“什么?” 沈岚说:“她曾经问过你,问不出来,托我查过。我也没查出来,你还找到医院警告我,要去院长那里投诉我。” 卫姝的眼镜在她的叙述中越睁越大,神情由迷惑转为愧疚和赧然。 “我,我不知道这些。不好意思。” 沈岚说完又觉得十分没趣,卫姝什么也不记得:“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说不着。” 两人没说几句话,北歌买了水回来。 卫姝连忙低头掩饰神色,接水的时候也没看人,小声道:“谢谢。” 北歌看了她一眼,抬头看沈岚,眼神询问。 沈岚耸耸肩:无可奉告。 卫姝起身说了句“去洗手间”,推门出去,北歌犹疑片刻,留在了沈岚办公室。 北歌敲了敲沈岚的桌面,皱眉道:“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沈岚翻了个白眼:“干你屁事。” 北歌“呦”一声:“火气这么大。” 沈岚把文件一拍:“你家大小姐问我她应激是怎么回事,别的没问,爱信不信,快滚。” 应激这回事,北歌还记得,自己曾经给沈岚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闻言讪讪道:“啊……原来如此。” 可一想卫姝刚才离开的表情,心里还是忍不住偏向:“小姝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有气可以冲我来。” 沈岚直接笑了:“我冲你们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还有事没,我还有会。” 北歌举手后退,满脸莫名其妙:“好好,我走。” 临到门口,沈岚也冷静下来,喊了她一声。 “北歌,她只是暂时性失忆。” 北歌的身形顿住,开了一半的门停在中央,她没有动,也没有转头。 沈岚叹了一口气:“就算我承认,她失忆后,和失忆前简直判若两人,但你应该能清楚,她们就是一个人。” 北歌捏着门把的手指紧了紧,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 沈岚语重心长道:“你也不要觉得冤枉了她。凭什么她做过的事,就因为失了忆,就可以一笔勾销?你现在心软了,对吗?” 北歌久久不说话,她关了门,背对着沈岚愣了一会儿。 沈岚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内心实在是为她不值。 沈岚叹道:“这本来就是你的自由,我不插手,不干涉,不评论。所以你也别藏着掖着。” 北歌的背影透出股萧瑟又迷茫的感觉。 北歌语气很慢,但很坚定:“我总是要管她的。和她之前做过的事情无关。我要追人,或者算账,也得等她记起来。” “而且,你不奇怪吗,卫姝当年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忽然变了一个人?” 沈岚没有再说话。这个问题她同样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卫姝费劲心力想要遮掩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说完后,北歌好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侧过头笑了笑:“我这次,想先弄清当年的真相,然后再谈我和卫姝之前的问题。放心吧,我不会太心软,真的。” 沈岚满眼不信:“呵呵。” 北歌疲惫地笑道:“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等了这么多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那啥的。这种事强求不来,等她恢复记忆,我们好好谈一谈。我都这么成熟了,当了大老板,实在没感情,和女朋友也可以……好聚好散嘛。” 沈岚怔怔地看着北歌,感觉她最后几句说得都要哭出来了。 北歌吸了吸鼻子,扭头要走:“小姝估计在等我,先走了,下周再来找你复查。” 沈岚送了几步,到门口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句:“自己好好保重。” 北歌呼了几口气,拍了她肩膀一下:“少来,你没事少戳我心窝子。” 卫姝站在走廊尽头,逆着光,朝北歌挥了挥右手,歪头笑着喊她:“走不走呀?” 北歌连忙换上微笑,大步走去:“来啦。” 第24章 第16章 哪款 出院后,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平静,各自沉默着,等路过一家商场,卫姝偏了偏头,提议道:“去买点东西吧。” 北歌想起来她们好久没购物,缓缓把车停下。 家里吃喝穿用都不缺,北歌不爱吃零食,就推着个购物车跟在卫姝身上,有点好奇她会买些什么。 卫姝心情调整好之后,跑进商场的时候雀跃的像一只小鸟,眼神瞄准了直接奔向零食区。 看都不看把一堆梅子干巧克力薯饼牛肉干薯片榛子往里扔。 北歌把差点丢出去的零食扶好,倒是也没制止,只在卫姝打算把半人高的一桶爆米花搬出来抱着走的时候拦了她一下,语气平静道:“亲爱的,这些零食你吃吗?” 卫姝眨巴着眼睛:“我感觉我应该喜欢吃。” 北歌拿起其中的海马巧克力晃了晃:“这一款你十岁的时候就不吃了,因为那时候换牙,你把巧克力扔冷冻室里,拿出来就啃,把牙磕掉了。” 卫姝第一次听她主动说过去的事儿,惊奇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 卫姝羞赧地笑了笑,很乖地瞅着北歌:“还有呢?”她看见北歌的视线在好几款零食上面都停过。 北歌把薯片、开心果、雪花酥放一边。 卫姝咽了咽,对比另一边剩下的一大堆,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些是我不吃的?” 北歌笑了笑:“不,这是你会吃的。” 卫姝:…… “我觉得,人还是要尝试之前不喜欢的事情,也许时过境迁,没准口味就变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北歌眯了一下眼睛,也没往心里去,淡笑道:“你最好是。” 卫姝抱着一堆零食路过内衣裤区,揪了一把北歌的衣角。 “我想买内裤。”卫姝说:“你有什么参考和指示吗?” 北歌回忆了一下,记忆里只有卫姝小时候纯棉的白色小内裤,两条小腿也很嫩,兜着的内裤很像小孩子的纸尿裤。 “什么纸尿裤,你在想什么?”卫姝不满嗔怒道。 北歌这才回神,发现自己不小心说了出来,连忙抿唇收敛嘴角的笑意,摇头道:“没什么,我不知道你穿什么内裤,你自己选吧。” 卫姝眼神里闪烁怀疑的目光:“一次都没见过?” 北歌愣了一下,倒也不是一次都没有…… 那年暑假,她去欧国找卫姝,也曾见过她的样子。只有那一晚,卫姝好似终于认出她、接纳她,两人抵足而眠。但第二天,梦醒了,一切破碎,所有都被打回原样,天上地下的落差感,令北歌总觉得那是一场虚幻的梦。 “绑带和蕾丝,选哪个好呢?”卫姝左右手一边一个,正在纠结。 北歌走过来,拿走她左手的绑带款:“这个。” 卫姝似乎也更钟意这一款,眉眼带笑道:“好哦。” 卫姝拿着内裤打包好,欣喜道:“咱俩眼光一样呀。” 北歌眼神闪了闪,暗藏某种情绪,轻轻“嗯”了一声没答话。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记不太清,模模糊糊像是蒙了一层毛边玻璃。但亲手捏着绑带的边,缓缓抽开,像仔细拆开一份礼物的悸动,深深刻在她心里,以至于见卫姝犹豫的时候,想也不想替她做了决定。 两人的购物车很快就满了,卫姝边看边选,时不时询问北歌的意见。 “你没有太小的杯子,应该是不喜欢。” “那我就要买迷你水杯。” “你说过,讨厌这款沐浴露的味道。” “我就要买这款。” “你之前很少喝含糖饮料。” “就喝。” 北歌发现她似乎和以前的自己杠上了。 “我喜欢星黛露么?”卫姝站在毛绒玩具区。 北歌摸清她的套路,反口道:“不喜欢。” 卫姝开心地“耶”了一声,拿了个星黛露钥匙挂件。然后未来的某一天,她拉开房间最里面的柜子,“上任卫姝”留下来的满满当当的星黛露毛绒玩具扑下来淹了她,当然,这都是后话。 卫姝走进熟食区,皱了皱鼻子:“我之前是不是讨厌猪肉。”她感觉到自己的讨厌,一身反骨蠢蠢欲动。 北歌叹气摇头:“还好,没那么讨厌。” 卫姝松了一口气:“那就不买。” 最后结账时,卫姝走在前面,顺手拿了几盒小东西。 北歌没看太清,以为是口香糖,直到收银员扫描的时候才认清小盒子上面的字迹:超薄、激爽、活力螺纹。 北歌:… 北歌结了账,按住卫姝的肩膀,低声咬牙道:“你买套做什么?” 卫姝不解眨眼:“用啊。” 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在至于在那双睁大的杏眼之下,北歌都有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大惊小怪。 北歌面不改色说假话:“……你之前也喜欢。” 一身反骨忽然消失,卫姝了然点头:“哇哦,不愧是我。” 北歌:…… 卫姝边说边从袋子里把几盒套拿出来,旁若无人地反复观看:“没看见指套,只能买这个,诶你喜欢哪个牌子的?” 这话她说得驾轻就熟,好像以前经常用。北歌的理智还没抬头,醋意瞬间上了头,阴恻恻道:“用过?” 卫姝好看的眉眼弯了弯,精致的鼻头笑出粉色:“亲爱的,你忘了吗,我不记得哦。” 第25章 在她玩笑的语气里,北歌终于恢复冷静,知道她在逗自己,退后一步不看她。 卫姝趴她后背追问:“她以前喜欢哪个?” 北歌额角青筋跳了跳,扔下句“不知道”,提着东西就走。 看着北歌慌张离去的背影,卫姝站直身子,脸上不正经的笑收敛下去,目光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沈岚和北歌说了什么,出来她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岚对她不满意,生了气,对北歌估计也会迁怒。 卫姝把人带超市里走了一遭,北歌的心情终于被自己“气”好了点。 眼神瞄见手里的套,卫姝一个激灵,红着脸塞进包里,手忙脚乱的样子再没刚才的“身经百战”。 北歌已经把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摇下车窗,偏着头不看她:“走不走?” 卫姝笑嘻嘻地撵上去:“等等我呀。” 第17章 疑惑 此次买的东西不少,回来的时候正是中午,北歌把车子停好,下车的时候迟疑了片刻,对卫姝道:“你要不要打理一下花园的花?” 卫姝偏头看了眼草坪和花园,又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胳膊,意思非常明显。 北歌叹气:“将近一个月没人管,花都长劈叉了。” 卫姝想了想:“不如,你帮我修剪试试?” 北歌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不会修剪,到时候弄坏你的花,得不偿失。” 卫姝本来很喜欢这片花园,可北歌说过,这片花园曾经的自己不让她碰,心里就有点膈应。 不过是一处花园而已,剪坏之后又不是不长。 “那有什么的,弄坏了重新长,长不好重新买苗再培育呗。”卫姝毫不在意,开始耍赖,“反正我的胳膊侍弄不成,你要不想管,就让它们继续劈叉吧。” 北歌蹙眉半晌:“算了,那我下午找人帮忙看看。” 上一次,她帮忙修剪,不仅把花弄乱,还伤了自己的手。吸取教训,她不适合这类活计。 两人把东西提回去,根据用途进行收纳,卫姝负责吃的。 她刚把各种罐头拿出来,身后就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叮咚翘着蓬松的大尾巴蹭过来,乖巧一蹲,软绵绵地喊了一声。 卫姝瞅它一眼,眼神喜爱:“你干啥?” 叮咚凑近一步,继续蹭她的手。 卫姝摸了摸它的下巴,小声哄它:“别捣乱,等会儿陪你玩。” 北歌听见声音,在厨房里喊了一声:“叮咚,过来,妈妈手里不是你的罐头。” 叮咚听见北歌喊它,动了动耳朵,继续蹲卫姝,自动耳聋。 北歌只好出来抱它,让卫姝忙自己的:“它看见罐头就以为是自己的,怕你偷吃,监工呢。” 卫姝恍然,手里的罐头往回一收,故意端起来在叮咚面前晃,语气特欠:“就不给你,这是我的。” 叮咚的脑袋随着罐头转,在北歌怀里不老实地扭来扭去,想抢罐头。 北歌按住它的头,低声训斥了一声:“乖一点,别和你妈妈抢吃的。” 北歌力气大,又故意按着猫头,叮咚很少被这样按着训,委委屈屈地嘤了几声,不动了。 北歌这才把叮咚放开。 挨训的叮咚垂着尾巴跳上沙发,拿屁股对着两个人,独自思考猫生。 卫姝恶劣的逗弄没换来小猫咪更精彩的反应,多少有点遗憾。 她趁北歌转身回厨房,悄咪咪绕到叮咚背后,轻轻碰了碰它肥嘟嘟的屁股。 叮咚歪了歪身子,不动,持续自闭。 北歌不在,卫姝也没敢再碰它,怕它气急了给自己一爪子。 卫姝蹲在旁边瞅了它一会儿,观察它头顶水墨般晕染的浅蓝色花纹,越瞅越觉得喜欢。 叮咚大概消了气,记吃不记打,主动翻了个身冲卫姝喵呜,邀请她来一起玩。 卫姝看了眼没收拾好的东西,rua了一把它的肚子:“等会儿陪你玩。” 谁料她还没收手,空中一道残影,叮咚眼疾手快,抱住卫姝的手张开牙齿。 “叮咚!” 厨房里传来一声饱含警告的怒斥,叮咚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嘴里还含着卫姝的手掌。 卫姝先是被叮咚吓了一跳,又看向北歌,慢半拍才把手抽回来,不好意思道:“你别骂它,是我手欠。” 北歌戴着围裙在擦拭门框,身高腿长逆着光,在厨房门口一站,面色沉沉的模样令人心里发怵。 她把清洁湿巾扔桌上,摘掉手里的一次性手套,抬脚过来。 叮咚缩了缩脖子,卫姝张口还想说什么,北歌已经按住它的后脖颈提溜起来。 卫姝扒拉北歌的胳膊,小声道:“你别打它。” 北歌低头:“放手。” 卫姝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劝:“它没用力咬,你不能家暴,这可是你的小猫咪。” 最后一句令北歌的气息一窒。 捏着叮咚的手松开了些。 叮咚顺势后腿一蹬,从北歌手里扭曲挣动,跳下来后瞬间跑开,几下就没了影儿。 北歌垂眼,视线落在卫姝虎口两个明显的牙印上。 叮咚毕竟是猫,猫科动物牙尖爪利动作快,扑咬是它们的本能,就算是逗着玩,也会因为控制不住力度伤人。 尤其它的血统不纯,外表很布偶,串了田园猫的基因。脾气上来会咬人,北歌从小就教它各种与人相处的习惯,没想到在卫姝面前,还是露出了最恶劣最不堪的一面。 第26章 这让北歌有一种,不论如何费力掩饰,都藏不住自己的卑劣、低微的无力感。 思绪至此,北歌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抓住。 卫姝站了起来,轻轻捏着她的手腕转圈看,眉头微锁:“有没有蹬疼你呀。” 北歌喉咙动了动,睫毛一颤,收手低声道:“没有。” 卫姝想了想,故作轻松道:“诶呀,小猫才几岁呀,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像个小孩子,我也没被咬到,它和我逗着玩呢,你别生它气。” 北歌抬头,凝视卫姝的眼,目光有奇异复杂的情绪:“它今年四岁……是个大猫,应该懂事。” 卫姝笑道:“所以它没真咬我呀。” 北歌抿唇,眼含期待:“你不嫌弃它吗?” 卫姝想起它头顶的花纹,眼角涌出笑意:“不呀,它很好看,我很喜欢。” 北歌这次愣了好久,失语般立在原地,连卫姝喊她都没听见。 卫姝用手掌在她面前晃,最后趴她肩上冲她耳朵吹气:“醒醒!” 北歌如梦初醒,眼里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欣喜若狂。 “你喜欢?”北歌震惊,也不敢相信,“可是你之前说过……讨厌它。” 卫姝听见“以前”,脸都皱了起来,满脸无语。 “不会吧不会吧,我第一眼看见它,就觉得头顶的花纹很奇妙,眼缘超好。” 卫姝的争辩没什么意义,北歌只说了一句。 “这本来,是给你的小猫。” 卫姝睁大眼睛,指了指小猫离开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我的猫?” 北歌稍稍点头,语气低低的,很委屈:“送给你养,但你不要。” 天降大锅砸得卫姝一阵牙酸,之前那些事她认了,但叮咚这个,令她忍不住开始怀疑。 她只是没了记忆,又不是人格篡改,审美肯定没变。 第一眼就喜欢的小猫,怎么可能讨厌。 这些天,她一直被人说,你不喜欢这个,你讨厌那个,你经常拒绝别人。好似隔离一层雾,有时候,卫姝真的会怀疑,她们说的人到底是自己吗? 怎么在她们嘴中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会是天差地别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从前的事,是不是有误会? 卫姝追问到底:“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8章 脾气 卫姝坐在长条沙发上,北歌坐在她左手边的单人沙发,拧眉想着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北歌的手无意识地搭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眉心有肉眼可见的焦虑。 卫姝给足了她时间,让她把过去的事情梳理好。 过了半晌,北歌终于开口。 “我和你说过,你上大学才回国,那时候你几乎不怎么和人说话,你不记得也好,反正那段时间的状态,我看着都替你压抑。最开始,我以为你是没适应国内的环境,想方设法带你去散心。” 卫姝以为北歌会从叮咚说起,没想到时间线一扯,竟然跑到她上大学的时候,不由得坐直身子,竖起耳朵,下意识问:“然后呢?” 北歌许是想到什么不太好的回忆,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速加快了些:“后来发现你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经常对着空气发呆,有一次带你去农家乐,里面有一只杂毛小橘,你陪它玩了一下午,还把我们钓上来的小鱼烤熟了喂它。那天晚上,你主动和我说,你在国外有一只小猫。” 卫姝怔然不已,好似随着北歌的叙述,沉入那种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的氛围,不由得更加疑惑。她是怎么了? “我去问于晴,想把小猫带回国陪你,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小猫’,”想到这里,北歌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无奈,“你从山上捡了只受伤的猞猁,养大了,家里实在放不下,只能送去动物园。” 卫姝的嘴巴长成了“o”型,不可置信道:“我还以为于晴是瞎编的!” 那可是猞猁,皮厚肉壮,小山似的,一爪子能把人脑袋砸开花的猞猁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卫姝忽然明白过来,指了指叮咚躲门后的影子:“那,你送叮咚给我,因为那只猞猁?” 北歌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微微下垂,语气隐含歉意:“皮皮,那只猞猁叫皮皮。我去国外看过它,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它接回来,国内不让私人养保护动物,或许可以想个办法开动物园?可惜我去的时候,皮皮怀了孩子,开再高的价格,那边也不愿意放。” 北歌标准的眉眼鲜少有明显的喜怒,此时却蕴含了浓浓的歉意,甚至还带了几分挫败与无措。 她静静地看着卫姝,轻声道:“抱歉,没能把你喜欢的宠物带回你身边。” 卫姝心情瞬间飞扬,为了接猞猁回来,北歌都想开动物园了,费劲心力讨自己开心,听着都觉得浑身舒爽。 卫姝说:“不用抱歉,真不用,你对我真好,我好开心哈哈哈。” 北歌叹气,摇了摇头:“我去问于晴,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开心,于晴说,你始终不喜欢宠物买卖,提倡领养代替买卖,叮咚是我领养来的,血统不是很纯,估计有田园猫的基因。” 卫姝眨眨眼,兴致勃勃凑上前去:“它很好看。然后呢,你送给我,我没要?” 北歌看了眼叮咚,目光翻滚着深沉的情绪:“最开始,你看见家里多出的小猫崽,楞在原地半天没动。我摸不准你喜不喜欢,就把叮咚抱给你,你笨手笨脚的,胳膊僵直着把叮咚搂怀里,一言不发地摸了一整天,晚上还把它抱到自己卧室里一起睡。” 第27章 卫姝跟随北歌的叙述,想象当时小小一团的叮咚,小圆脸小圆身子,肯定萌萌的很好摸,自己当时肯定欢喜坏了,才会半天都没动弹。 “那后来呢?”卫姝知道后面还有故事。 北歌声音低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收敛了,淡淡道:“后来你把小猫丢回来,说不养。” 卫姝惊讶追问:“为什么?” 沙发底下探出一缕毛,晃啊晃,北歌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偷听的叮咚,轻轻闭了一下眼。 “不知道。”北歌说,“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你很冷漠,表情十分厌恶,我不敢为叮咚说话。” 卫姝急得想拍大腿,眼睛瞪圆了:“那也得说个理由啊,你得问啊,把你的礼物说扔就扔,你的脾气呢!” 叮咚见没人理它,干脆调转方向,脑袋露出来歪头看北歌。 北歌伸出手,弯腰摸它的头,手指缓缓蹭着它的下巴,指腹戳了一下露出的小尖牙。 北歌歪头让卫姝看:“我没继续问,是因为发现了叮咚嘴角的血迹。你察觉到我的视线,眼神更冷更厌弃,说那是你打的,想让叮咚活命,就让它离你远一点。” 我靠!卫姝原地爆炸,跳起来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叮咚:“它?我?打猫?” 北歌垂下视线,想起这件事,显然心情也不好。 卫姝骂了句脏话,再也忍不住这几天的憋屈:“不是,为什么啊,是我有病还是你脑子有坑?还让叮咚喊我妈?天下有这样的妈?” 叮咚被忽然站起来的卫姝吓到,翻了个身起来,缩进沙发里,就露了双眼睛。 北歌握住她的手腕拉下,把人按进沙发里,捏捏她紧绷的肩膀肌肉,叹气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带叮咚去医院,医生没查出任何伤,猜测不是猫的血,只给打了个营养针就让我领回来了。后来我在你手腕上发现了伤口。” 卫姝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好一阵才别别扭扭恢复正常,小声道:“原来是被咬了,你不早说……不过你们两人的沟通好像有问题诶,我要是叮咚就该骂你俩有病,你的脾气呢?” 北歌摸了一把卫姝的头,看她抱不平,每次都觉得挺分裂的:“是你和我。” 她的手往下移,捏了一把卫姝脸颊的肉,笑道:“骂自己呢?” 卫姝搓搓脸,不想承认:“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该骂就得承认啊。不过现在都是你片面之词,也许你漏了什么没说呢。” 卫姝说这话只是为了给自己挽尊,没想到北歌竟然真的点头,顺口就说:“没错,我就是隐瞒了。” “啊?”卫姝慢半拍抬起头,“什么?” 北歌嘴角的笑意淡了点:“你刚才问我,我的脾气哪儿去了。你说的没错,我也有脾气。你把叮咚扔回来,它还那样,蜷缩一团,嘴角有血,你说不养就不养,看它看我都像看条狗,我生了气,也发了火。” 这个时候,本该卫姝有情绪,她眨了眨眼,没什么反应,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一幅“我才不信”的欠揍模样,幸灾乐祸道:“你能怎么气,不给我做饭?不喊我亲爱的?自己一个人躲进屋里长蘑菇?” 北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睛黑且沉。 卫姝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凉。 第19章 好点 据卫姝目测,北歌大概一米七二左右,比例好,脖子和腿这种人体美好部位特别长,而腰胸臀这种曲线部位该凹的凹该凸的凸,肉都牢牢长在合适的位置,头小肩宽,上镜就是模特级别。 这样的女人,在人面前一站,压迫感可谓是汹汹而来,如潮涌至。 更不用说她什么都不做,只淡淡地盯住你,用她那双从商海厮杀出来饱经人世冷暖的眼睛,只一眼,就令人感觉内心所有心思都被她看破,无处可逃。 但那种狙击/枪锁定捕摄猎物的眼神并没有持续很久,北歌淡笑着低下头,同时收了视线。 卫姝搓了搓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凑过去,不死心问道:“你生气,是什么样子?” 她刚才有一瞬间感到了危险,准确来说,是一种令人想要跑开,但也只是跑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后还想要回过头看北歌的程度。再加上北歌只冷脸了几秒钟,就重新对她笑起来,卫姝的胆子就更大了点。 北歌低着头,视线里出现卫姝骨肉均匀的小腿。 卫姝是小骨架,手腕用手掌圈住,还可以多出一个指节,膝盖骨的形状小巧精致,圆鼓鼓的一小块,像是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 可卫姝自尊心强,被当小孩子教训了,反而会更叛逆。 北歌像是想到什么啼笑皆非的事,轻笑道:“你指对谁生气?” 卫姝来了兴致,眼睛一亮:“先说你在公司,对员工生气。” 北歌愣了一下,摇头:“很少。” 她并不是容易生气的性格,换句话说,多年来谨小慎微的生活塑造了她吃苦耐劳的性格,这种性格并没有以冷漠和凉薄作为底色,她对于底层人的生活充满了体谅和尊重,尤其自家公司的员工,属于自己管辖下的打工人,都是一群刚毕业的年轻人,有错就改,有过就罚,生气却不至于。 卫姝似是读懂她话语未尽的意味,连忙继续问:“那我呢,我对员工发火吗?” 北歌笑起来:“你可以自己去一趟工作室。” 第28章 卫姝扁嘴斜了北歌一眼,然后不等她反应,迅速问:“对我呢。” 北歌早就等好她这一问,表情未变道:“很少。” 又是同样的答案,卫姝这次不放过她,刨根问底:“那就是有喽?” 北歌看了她几秒,忽然抬手,指尖落在她微微上扬的眼尖:“你很在意这个答案吗?明明过一阵子,恢复记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卫姝侧脸,让自己的睫毛在北歌的指腹轻轻擦过,语气认真坚定:“重要,我就要现在、此刻知道。” 北歌缓缓收手,盯着自己的掌心顿了半晌。 卫姝满怀期待地等着北歌说出答案。 她并不为过去的自己委屈,反而期待北歌说出一些话来,例如她是如何“制裁”无法无天的自己,而不是逆来顺受毫无底线地宠溺。 “你可以自己试试。” 卫姝鼓起腮帮子,又敷衍我!她站起来,走到北歌面前揉她的脸,怎么可以这样! 北歌任由她捏揉,也不生气。半晌后,北歌转身抱起蹭到她腿边的叮咚:“我还有工作,明天早上的飞机,去邻市出差三天,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卫姝气鼓鼓地盯着她。 北歌笑笑,迈开长腿离开客厅。 卫姝一个人丧气地沉进沙发里,瞅着北歌离开的方向。 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无助和恐惧吧。 她也是一样。 只是北歌来得太快,把她从失忆的迷茫里接了回来,她才能好好安置无措的自己。 可以说,迄今为止,她内心里只接纳了北歌一个人,是以所有的问题都想要找北歌要个答案。 但是她最大的问题,却是北歌拒绝回答的。 卫姝陷入两难,像是困在了笼子里,从山脚负荆翻滚到山下,难受到不行。 偏偏疼宠她的北歌在对待这件事上铁了心回避。 卫姝兀自苦恼了好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睡意袭来,睡了过去。 “醒醒,”脸被人拍了几下,头晕脑胀,耳边又响起声音,“别再这里睡,会着凉。” 卫姝睡得人事不省,被拍了也只是清醒一点,认出面前的人是北歌,嘟囔了一句“我困”就偏了头继续睡去。 北歌皱眉盯着沙发上不配合的人,半晌,无奈起身,弯腰托住她的膝弯和后背,把人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打定主意不叫醒卫姝后,连上楼的动作都很稳,卫姝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被脱了外衣,塞进被子里。 北歌蹲下来,拇指轻轻摩擦过卫姝皱起的眉头,心道你在愁什么呢。 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明明可以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愁。 北歌替她拉上屋子的窗帘,驾轻就熟地打开床头柜隐藏的灯,屋内瞬间亮起淡淡海面投屏,徐徐的海浪白噪音响起,整个屋子宛若置身海边。 回头看,卫姝眉心缓缓松开。 - 卫姝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北歌给她留了个纸条,说公司有事,饭菜在冰箱里。 卫姝睡醒之后,情绪好了不少,玩了一会儿投屏,把欠的两个设计都交了稿,发给孙菟。 孙菟马上回复收到。 微信里,工作群和北歌并列置顶,比起和北歌有数的聊天,工作群的消息天天都有99+。 看看群,又看看北歌,卫姝给孙菟发消息。 【shu】:我明天去公司 孙菟收到后受宠若惊,回复都有点慌乱。 老板想来就来,和她说一句是什么意思,报备吗?还是提醒?她最近有什么没做好的工作? 【菟】:好的老板 卫姝自然不知道孙菟的内心反应,她和孙菟说一句纯粹下意识的反应,毕竟明天要去的公司是她不认识的地方,自然没什么底气,和目前来说唯一有交集的姝色的人说一句,只是为了安心。 养了这些天,她前几天就想去工作室看看,只是碍于失忆,免不了产生躲避心理。 卫姝上午还在想,想让北歌陪自己一起去工作室。 陌生的环境里,有个熟悉的人,她能好很多。 不过,就算北歌不出差,卫姝也不打算再让她陪着。 这些天,她摸清了北歌对她的界限,那就是不提过去。只要她不主动提,北歌就当做不知道。 她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但可以主动补偿北歌。 卫姝想,自己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比她对自己还要好。 第20章 工作 晚饭前,北歌回到家,和卫姝一起吃饭。饭桌上,她问卫姝这三天有什么安排。 “去工作室?上班吗?”北歌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不然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卫姝咬着筷子尖,发愁不已:“我不认识他们怎么办?” 北歌好笑地看她一眼:“你们工作室人数不多,你是老板,开个全体大会,每个人汇报三分钟自己的工作,这不就认识了。” 卫姝睁大眼睛,接过北歌面前的碗,亲手给她盛了一碗党参黄芪鸡汤:“您可真是个机灵鬼。” 听她不正经的口气,北歌眉头略微上挑,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还有病,是个患者,工作要是有不顺心的事,千万别往心里去。而且,到点下班,别熬夜,别加班。” 第29章 卫姝“哦”了一声,停了半天,小声道:“你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北歌喝了一口汤,抬眼看她。 卫姝揪着桌布的一角,面前散落皮皮虾的壳,北歌没让她多吃,晚饭主要是海鲜蔬菜拌面,她正盯着壳发呆,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心里没底。 北歌擦干净手,在手机上编辑信息:“我给你发过去。虽然我对你工作室了解不多,但工作室班子是你亲手带的,专业,也知根知底。” 卫姝垂下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北歌把知道的全部信息给她发过来。 “你出车祸失忆的事,我只告诉了姝色的二把手,琴姐,比你大十岁,老设计了,我也就认识她一个人,”北歌尽量把声音放轻松,带着点哄人的轻柔,“别怕,她人很好,怕打扰你,这些天只向我问过你的情况。” 卫姝抬眼看过去:“又是问你。” 北歌:“嗯?” 卫姝说:“上次,我住院的时候,于晴问我的情况,也是直接联系你。” 北歌愣了一下:“亲爱的,那是因为你的手机坏了,联系不上。” “真的不是因为我不好相处?”卫姝眼神里流露明显的怀疑,“微信上,几乎没有人和我主动聊天。” 除了美容院、口腔诊所、网店和公众号的群发消息。 北歌放下筷子,对卫姝的疑问回以不赞同的表情。卫姝除了偶尔对自己冷淡一些,在外面向来很有礼貌。 她斟酌着语气和措辞:“为什么会这样想?你只是性子冷一些,不喜欢与人交际,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处,所以认识你的人很少主动打扰你。” 卫姝心道你可别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心里多少被北歌安慰到,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那我提前给琴姐发个消息,别明天突然去上班,把人给吓到。”卫姝笑嘻嘻道。 北歌笑着点头:“也好。” 吃过饭,卫姝上楼休息,吭哧吭哧把浴缸灌满水,费了老大劲儿把自己洗刷干净。 自从手臂受伤,洗澡这件事就变得极其不方便。 最开始,卫姝看北歌是陌生人,当然不会让她帮忙洗澡。 后来,就变成了不好意思。 卫姝盯着浴缸发呆,失去记忆的她,在北歌面前有撒娇的权利,有求照顾的权利,就是没有听她讲过去的故事的权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北歌才能与她坦诚相见。 - 姝色工作室离市中心有距离,但胜在交通位置好,出门就是地铁,左转就是商场,距离一公里的地方就有商住结合的公寓出租,工作室大部分人都在那边租房,享受员工内部优惠价格。 卫姝打车到姝色,司机熟门熟路给她停到商场门口:“穿过商场就到了,把你放在这里哈。” 卫姝点了点头,尽管不知道怎么穿、穿哪里,只能老老实实绕过商场,幸好姝色工作室的牌子很醒目,灰蓝底色,加一个极简的艺术字logo,低调中带着逼格,和她以往的设计风格极其相似,很容易认出来。 门口的高脚椅吧台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波浪纹大卷发,泥土粉的掐腰长裙,脚踩着烫钻高跟鞋,正端着杯咖啡边喝边等人。 卫姝把她孔琴朋友圈里的背景图对比了几秒,喃喃道:“琴姐?” 孔琴甩头,长发在她身侧一撩,露出一张浓艳逼人的脸,卫姝心里忽地升起两个大字:好绝。 卫姝下意识就想起北歌的脸,和孔琴相比,两人都是明艳一挂的美女,但北歌读文化书多,身上自带一股文化人的清雅,说话做事知书达理,气质糅杂更令人心动。 而孔琴则是将美艳进行到底,加上她年龄比她们两人都大,自带成熟风情,眉眼间的风味极其独特,照样吸人眼球。 孔琴看见她,眼中浮现惊喜的笑意,踩着高跟鞋蹦下来,冲她张开怀抱:“欢迎回来。” 卫姝被她的热情感染到,情不自禁勾了勾唇角,同她抱了一下。 孔琴捏她的肩,又提起她的右臂看,最后把她转了个圈,然后迅速后撤。 卫姝:?? 孔琴等了几秒,见卫姝的表情仍然如初,只是多了几分疑惑,内心忽地有些复杂和感慨。 “真失忆了啊,”孔琴犹豫几秒,直接上前,rua了一把她的头,“被这么摸也不生气?” 卫姝缩了缩头,孔琴的脸就凑在她旁边,红唇狐眼,鼻梁高挑,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水味,让人不脸红都难。 然后,就看见孔琴一脸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指着卫姝的脸问:“你竟然会脸红?” 卫姝:…… 孔琴像是看见什么稀罕玩意,从头到脚打量卫姝半天,看无可看了才领着人进去。 门内,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孔琴直接一声吼:“看什么,还不快去工作,一小时后二楼会议室集合,开全体大会。” 全体员工集体缩脖。 卫姝愣了一下:“琴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开大会?” 孔琴带着她上楼,头也不回道:“带你认认人,你要不想开会也行,我让他们轮流进去给你汇报工作,或者把他们的花名册打出来让你看照片。你总得认识他们吧?” 卫姝点点头,小声道:“想开。” 孔琴回头瞅了她一眼,长发一甩,高跟鞋哒哒上楼,卫姝不知道她的心情为什么更好了。 第30章 触及这座工作室,看到随处可见的艺术设计,卫姝莫名觉得非常舒服,好像缺失的一块严丝合缝地补上来。 精致的装潢,上下两层楼,三百平的占地面积,还有几十号员工。 卫姝一路走过来,似在观赏,又似在深思。这是她的事业,她养活的人,她创造的品牌。 这一刻,属于卫姝的血液第一次准确流淌在她的血管里,触感鲜明、灼热。她感觉真正与这个社会、这个世界接轨。 第21章 检测 卫姝跟着孔琴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孔琴让她坐在主位,拖了把椅子坐她对面,把手里的另一杯咖啡递给卫姝。 卫姝刚要伸手接,孔琴忽然想到什么,在她摸到咖啡前抽手:“你是不是不能喝咖啡?” 卫姝有点馋,眼巴巴道:“偶尔喝一杯应该没……” 孔琴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别想了,你之前就酗咖啡,现在正好戒了。” 卫姝:…… 默默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莫名不敢反抗。 孔琴红唇一抿,当着她的面喝了口现磨咖啡,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中,不疾不徐开口道:“你是姝色的老板,我是你高薪雇佣的老员工,负责观察市场、出去谈项目,以及把咱们的价格打上去。” 卫姝把她的话念叨了一遍,发现这不都应该是自己做的事吗? “那我负责什么?”卫姝不解眨眼。 孔琴笑眯眯地弯起眼睛,认真轻声道:“你负责姝色的‘灵魂’。” 卫姝有点不知所措。 “姝色以你命名,依靠你的名气在业内立足,你不用怀疑自己的重要性。”孔琴眼尖心亮,三言两语就点出了卫姝内心的摇摆与惶恐,并给予肯定回答。 卫姝“哦”了一声,把杯子放回去,又伸出指尖推了推。 “那什么,”卫姝盘算纠结半天,“我的工作是什么流程,自己选设计吗?还是根据什么价格,或者说……客户。” 孔琴言简意赅:“看你喜欢。” 卫姝愣了一下:“那我要是不喜欢,不接单子,有的设计让客户不满意了怎么办?你说,工作室是靠着我的名气立足,要是有客户指名道姓让我设计呢?” 孔琴还是那句话:“看你喜欢。” 卫姝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反感这种随心所欲的行事作风,并对工作室的未来发展表现担忧。 卫姝给孙菟打了个电话:“把工作室的财务报表给我打一份。” 孙菟很快把报表拿过来,还附赠了一份详细的设计承接表。 孔琴始终笑着看她,不说话。 “收入比去年增长173%,完成率98%。” “今年以来,我亲手设计的数量为……37!?” 卫姝惊得从椅子上直起身子,一个一个看过去。 平均每月5个设计,还都是全套大设计,卫姝这是要天天泡在工作室加班加到天昏地暗争当时代劳模吗? 孔琴笑着说:“有不少是下面人的烂摊子。” 卫姝咂舌:“我还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管呢。” “前几年你只凭喜好,不过今年嘛,”孔琴说到这里就停下,笑着换了个话题,“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逼着你接设计,这些都是你主动要接的。” 这样看来,她也并不是随心所欲,只满足自己的艺术选择,也会服从市场,为员工负责。 提到主动接设计,卫姝想起了前几天那两个超期的设计。她清了清嗓子,看天看地看手指,若无其事道:“那,旷野公司的设计?” 孔琴歪头打量她,半晌一笑:“这属于你的‘喜欢’范畴。但凡接了,都是你的。” 卫姝心尖轻轻一颤,一股雀跃的欣喜开始蔓延,似是浸泡了花香的秋水,滚过周身每一条血管,熨帖极了。 北歌是她工作之外的意外。是她的第一选择,和明目张胆的偏爱。 这个事实让她重新有了询问的勇气。 许是孔琴亲近自然的态度让卫姝放下戒备,又或许是卫姝从始至终都有备而来,两人沉默片刻,卫姝轻声开口,有些迟疑,但很坚定。 “琴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关于我和北歌。” 孔琴不出意料地点点头,语气轻快道:“你问吧。不过我对北歌不太熟,对你们之间具体的感情啊细节啊不了解。” 卫姝也没想从别人嘴里了解北歌,她低头咬住嘴角的软肉,小声道:“我就想问问我。你说,我会主动接旷野公司的设计,这是独一份的吗?” 孔琴眼睛睁大,了然一笑:“你在怀疑什么?怀疑自己对北歌的感情?” 卫姝小鸡啄米,小幅度猛点头。 孔琴正了正身子,一脸“你要说这我就有得唠”的表情。 “你大一来我画室打过工,一到下课点就盯着楼下发呆,因为北歌会来接你。” “只要北歌给你送饭,谁请你吃饭都不去。” “我旁敲侧击问你一句,你说,‘她是我的人’。” “画室有小姑娘喜欢北歌,你差点和人动手,小姑娘被你吓得哭成狗了都。” 卫姝的嘴巴渐渐长成“o”形。 她大一的时候,才十九岁吧,独占欲这么强?“她是我的人”,这么带感?! 卫姝凑上前,催促道:“还有呢还有呢。” 第31章 孔琴耸了耸肩:“后来你开了工作室,我们才重新碰面。最近一次,大概是你悄咪咪戴着婚戒在我面前晃,炫耀北歌向你求婚,要和北歌领证。” 如果不喜欢,是不会炫耀戒指的吧? 她应该不是什么高调的人,这种小细节和小偏爱,应该能证明她喜欢北歌吧? 这是真的吧?! 送走孔琴,卫姝上翻下挑,把办公室找了个遍。 “我戒指呢!辣么亮一大戒指呢!” 婚戒消失无踪,监控里也看不出来她戴没戴戒指,卫姝仔细查看办公室的每一片角落,连厚重的实木桌都一一推开,却一无所获。 “这是什么?” 没多久,卫姝翻找的动作缓缓停下。她正打开衣柜翻找,却看见最里面的抽屉,有一个锁着的密码箱。 找自己的婚戒,却找到一个上锁的密码箱。 不知道为什么,卫姝脑海里忽然浮现“0817”四个数字,她把数字拨到正确位置,心跳逐渐加速。 最开始,卫姝怀疑里面是她的婚戒。但紧接着一想,婚戒这种私密的物件,不应该放在家里吗? 这里面,更可能是工作机密? 问题很快得到解答,里面不是婚戒,也不是工作机密,而是各种小瓶子。 整整齐齐三排,上面的包装被人撕掉,看不出任何内容,只用水彩画了几道不明意味的符号。 小瓶里是药片,有大有小,颜色各异,闻起来味道苦涩,绝对不是维生素和保养品。 心里咯噔一下,卫姝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这药,难道是治疗应激的? 可她的应激,目前来看,只表现为喜欢吃海鲜,且这种心理疾病多半靠心理疏导,吃药,还是这么多药,看着就吓人。 卫姝关上密码箱,想了想,又从里面每个药瓶里取出一片药包好。 “喂,是药检所吗,我要自费检测一批药物,大概有……十几种。” 第22章 家室 柏妮丝画了个娇媚的妆,穿着欧美酷辣风的礼服裙,摇曳生姿从车上下来。 “北总,别来无恙呐。” 两人在一栋别墅前,都是为了竞争同一个项目。 北歌面朝前方,目不斜视道:“好久不见。” 柏妮丝翘着兰花指搭上北歌的肩膀,凑到她耳边道:“北总可真是狠心,约您好几次,都不肯赏脸见一面。” 北歌不动声色扯开一步,面不改色淡淡道:“不好意思,你身上的香水味有点浓。” 柏妮丝发嗔道:“哪里浓了呀,知道北总不喜欢,今天特意没有喷香水呢。北总怎么随便找个理由冤枉人家呀。” 北歌眼眉微挑,目光戏谑,偏头瞄了她一眼:“哦?没喷香水?” 柏妮丝噘着嘴道:“可不是嘛。” 她见北歌回应自己,浑身没有骨头般又要靠过去:“你可要给人家道歉……啊!” 北歌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后脖颈。 手指修长劲痩,绕过脖颈,按在她的颈动脉窦上,略一用力,柏妮丝感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就奔着地面而去。 柏妮丝的保镖连忙上前,齐齐盯住北歌。北歌的保镖也踏出一步,两方对峙起来。 北歌施施然收手,顺着劲道把柏妮丝推给保镖,抽出手绢擦指尖,语气冷淡道:“看好你家主子,刚从‘翡翠’的姑娘身上下来,味道遮都遮不住,骚死了。” 柏妮丝晕着头,听见这句话,气得血液上涌:“你!” 北歌整理袖口,不咸不淡道:“柏小姐大概只知道‘翡翠’是玉城最有名的夜店,却不知它家的香是大师亲制,全国独一份,骚里骚气的,去一次得散好久的味。” 此时,别墅门打开,北歌抬脚进了门。 柏妮丝抬胳膊低头闻味,还让保镖来闻,狐疑道:“我身上真的有香水味?” 保镖齐齐摇头:“没有。‘翡翠’是夜店,哪有夜店用这种香,谁来夜店是光明正大的,分明是赶客嘛……” 柏妮丝这才反应过来,北歌纯粹张口胡诌,在后面愤愤跺脚,目光冒火,咬牙切齿道:“走,跟上去!我们得不到这个项目,也要把她给搅黄!” 周玉回头看了眼柏妮丝,语气担忧道:“老板,柏妮丝好像气大了。” 北歌淡淡道:“无所谓。” 周玉犹豫说:“ikp势力也不小,咱们和她撕破脸,会不会被针对?” 北歌嗤笑一声:“不撕破脸还给她留机会贴上来?小玉,咱们是网安公司,业务涉及安全领域,绝对不能让外国人插手。连交往都不要有。” 周玉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瞥着她的婚戒道:“您这是讨厌外国人,还是单纯讨厌她。” 北歌说:“我听见了。” 周玉低头抿嘴,装哑巴。 这个项目在前期沟通的时候,旷野公司已经获得赢面,对方表达了想和旷野公司合作的意图,柏妮丝但凡知趣点,都不会选在今天往上凑。 北歌转过身,语气含了点严厉,不怒自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从上到下勾引过咱们公司多少人,处心积虑要搞事情。你替我给各部门提个醒,再有人私下和柏妮丝过密交往,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周玉见北歌认真,心中一紧,连忙应下:“好的,我明白。” 第32章 - 别墅里面住的是汉边集团的董事冯总。汉边集团规模宏大,其下涵盖房地产、银行、教培、能源、信息技术等多行业,能和其中的董事搭上线,对整个旷野公司的发展都极其有利。 北歌准备充分,开头寒暄过后直奔主题,用三分钟的时间简要概括了旷野公司提供的服务,巧妙阐述了自家公司的优越性与独特性。 “如您所见,旷野系统是封闭系统,内外网嵌套,虽然会牺牲一些开放性,但用户体验和安全性能是绝佳的。” 冯总年纪大约四十多岁,两鬓已有白发,却丝毫不显老态,往那里一座,气势顿显。 他目光锐利道:“据我所知,ikp公司有同款系统,你们两家有本质区别吗?” 北歌闻言抬起头,唇角笑意不减,语气谦卑道:“同样是三代安全系统,从成型的系统本身来说,我不认为两者有更新迭代的区别。可系统只是工具,后期的维护及用户数据的处理是一项大工程,关键在人如何使用。旷野公司与公安机关有合作,所有员工都进行了背调,保证背景安全,同时各部门根据岗位关键程度制定不同的规章制度,从源头上杜绝泄密事件。” 北歌的谈话从始至终有理有据娓娓道来,态度不卑不亢,即便是以高门槛著称的边汉集团,也被她的诚意打动。 冯总笑道:“那我就提前恭贺北总。” 北歌强压下内心的欣喜,镇定点头:“是您慧眼,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放心,旷野公司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项目敲定之后,冯总和北歌拉了会儿家常,从日常爱好聊到房地产投资,最后转回本行业。 冯总笑容愈发真心,时不时点头:“没想到北总年纪不大,见解和眼界倒是令人吃惊。” 北歌莞尔一笑:“您谬赞。晚辈们都是站在您们肩头看世界。倒是听闻冯总在业内人脉很广,消息极为灵通,各行各业投资前能得您一句指点,能少走好几年弯路呢。” 谁都喜欢被戴高帽,冯总一听这话就笑着摇头:“净挑着好话说。” 说完,冯总喝了一口茶,也没让北歌再开口,主动道:“说吧,是不是有事要帮忙?” 北歌笑得腼腆,小声道:“倒是有一件,想跟您打听一个过去的事儿。” 冯总眯起眼睛,矍铄的目光落在杯中的茶叶上:“说来听听。” 北歌沉吟片刻,语气真诚道:“我想知道前几年,锦城卫家发生的事。” - 十分钟后,两人的手在空中交握的瞬间,大门被人推开,一行人闯了进来。 柏妮丝头发有些乱,她被别墅的人拦在外面,本来耐心就快耗尽,通过落地窗见两人言谈甚欢,最后竟然起身握手,被逼急的她再也忍不住。 “北总,您这招可不光明。”柏妮丝眉眼含毒,不用猜都知道北歌拿她外国人的身份当突破口。 柏妮丝冲冯总说:“请给我一分钟的时间,我想,董事您也不应该听她一面之词,免得被她花言巧语给蒙蔽。” 北歌神色不动,没有出言制止,从头到尾都冷静端庄,只将身子轻轻护在董事面前,形成一个下意识的回护姿势。 冯总默不作声将两人的动作神情都看在眼里,冷哼一声:“你说。” 柏妮丝深吸一口气:“北总说你家员工背景清白,可我手机里却有你们宣传部长的私人照片呢。” 冯总皱起眉头,目光不满地看向北歌。 北歌未受影响,冷静阐述:“华霓是我学妹,做事爱拔尖,欠缺稳重,我将她放在宣传部门,扬其长而避其短,她的权限有限,接触不到任何机密信息。” 冯总眼中的不满稍微淡了些。 北歌轻笑出声,歪了歪头,对柏妮丝说:“倒是你,处心积虑接触华霓,打听到旷野的核心技术了吗?ikp的安全系统昨天才崩过,自家屋顶的雪扫干净了吗?” 柏妮丝张口就要争辩,北歌已然冷下神色。 “最后提醒你一句,柏妮丝,我是有家室的人,若你再不顾脸面尊严往我手机上发自己的不雅照,我绝对会让它们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柏妮丝的脸色瞬间惨白,最开始北歌对她彬彬有礼,待人处事从不刻薄,但今天却一反常态。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第23章 特产 冯总见此情形,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他转过身来,对柏妮丝表明态度:“柏小姐,你可能对我们中国文化不太了解,我们选合作对象,除了对方的资质外,还看重人品。” 柏妮丝咬牙,硬着头皮道:“我想您可能有些误会,旷野公司的宣传部长并不是和我有私情,而是对这位北总一见倾心……” “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北歌打断她的话,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愤怒,“我已有家室,我们很恩爱,请你不要凭空污蔑任何人。” 冯总叹了一口气,冲后面的人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保镖进来把柏妮丝带走。 柏妮丝明显不甘心,走的时候一直愤怒地盯着北歌,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给活活吃掉。 北歌不退不让与她对视。 冯总倒是出言安慰北歌道:“先前,你和她在门口的争执,下人们都告诉我了。” 北歌有些惊讶:“……污言秽语,让您见笑。” 第33章 “不不不,”冯总笑着摇头,眼神落在北歌的婚戒上,“北总年轻有为,是我见过的女性中数一数二的人才,本来还想着说媒拉纤,现在来看,倒是我多事。” 北歌浅笑低头,眼神在看见婚戒的瞬间柔和下来:“您说笑了,她啊,我喜欢得紧,都怪我一直没公开,给别人造成误解,以后一定注意。” 冯总笑着点头,看北歌的眼神越发满意。 年轻有为,对伴侣忠诚,头脑清晰又秉性正直,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 北歌下午同冯总去钓鱼,打高尔夫,晚上直接在草地上烤鱼,第二天在茶室泡了一整天。两人慢慢悠悠一边游玩一边谈事,终于把合作细节敲定,签好合同。 这一趟出差比北歌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北歌提前让周玉回去,同时带去让华霓居家办公的命令,要是没有反思好,就不必来公司了。华霓没有坏心思,工作能力很强,但行事作风欠缺稳重,是时候敲打她一下,让她好好反省。 至于柏妮丝,总归是要撕破脸,锦城的蛋糕很大,但柏妮丝不能来吃一口,会坏了整块蛋糕。 做完这一切,北歌手头上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剩下的都是她的私人时间。 出差来的城市是连城,一个著名的旅游城市,在锦城偏西南的地方,有各种少数民族杂居卖旅游特产,气候湿热,城中有河,甜糯的糕点全国出名,河鲜也是一绝。 想起家里有个馋嘴爱吃河鲜的人,北歌抬手打了个电话。 “小姝,”接通电话的瞬间,北歌语调上扬,笑着说,“我这边工作忙完了,想吃什么吗,给你带特产回去。” 卫姝在屏幕前面只露了半张脸,听北歌说完还呆了一会儿,反应很是迟钝:“……没胃口,想穿那边少数民族的衣服。” 北歌对她的小表情了如指掌,马上就问:“没胃口?没睡好吗?” 卫姝睁着眼说瞎话:“昨晚想你想得睡不着,孤枕难眠。” 刚刚发现一堆来路不明的药,谁能不乱想?卫姝昨天晚上都没睡着,一晚上辗转反侧,猜测各种可能。 可惜她醒来后太过怠懒,先入为主对以前的自己没有好印象,更是没有兴趣打听过去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信息让她分析,愣是什么也没想出来下。 加上药检所出结果要半个月后,她现在正在努力调解心情,让自己忽略这件事,不然胡思乱想只能空耗精力。 这些事卫姝不能对北歌讲,只好扯开话题回避。 北歌默了几秒,也不知信或者不信:“说,到底喝了几杯咖啡。” 卫姝那边刺啦几声,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不清楚:“啊-什么—信号不好…” 北歌问:“彝族还是苗族。” “傣族谢谢亲爱哒我还有工作挂啦。” 盯着手机被挂断的界面,北歌失笑出声,继而无奈摇头。 怎么跟小时候一样,一说她就装作听不见,给她吃糖就能听见。 想起小时候卫姝耍赖的样子,北歌笑容愈发宠溺,罢了,熬夜就熬夜吧,等她回去再盯着人早睡早起。 这时候,路边一个小姑娘冲过来。她手里捏着棉花糖,撞上北歌的时候黏在了她的衣服上。 “真是不好意思,”小姑娘的哥哥追过来,跑得满头都是汗,看见北歌的衣服脏了,又是惶恐又是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您的衣服脏了,我赔给你吧。” 哥哥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头上戴着白色圆帽,脸庞黑瘦,眼神明亮。 “你是少数民族?”北歌不甚在意地拽了拽裙边,这衣服贵,她没有脏一点就让人赔的习惯,更何况这两个都是孩子,“什么族的?” 哥哥愣了一下,如实回答:“回族。” 北歌想了想,蹲下身子对小姑娘说:“我想买傣族的服饰,你知道哪里有卖的吗?要正宗的,不要旅游景区出售的,最好质量好一些,从傣族人家手里买。” 小姑娘捏着棉花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我知道,哥哥带着去。” 北歌捏了一把她软嫩的脸颊,轻声道:“好。” 小姑娘的黑瞳仁圆溜溜一颗,又大又精神,一路上总在偷瞄北歌,被发现了还会红脸冲人笑。 这模样令北歌胸腔一阵柔软,情不自禁想到小时候的卫姝。 卫姝自小不缺公主裙,在外人看来,她每天打扮得像个小公主,长得幼嫩可爱,大眼睛水灵灵的,总是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错觉。 不过,这种小公主,性格里若是加上点任性和娇纵,变成蛮不讲理,再可爱都会变得面目可憎。 小孩子都会任性,都会不讲理,人们对各种小孩的容忍度却不尽相同。 那一年,卫姝和家人要去度假村游玩,卫姝知道要和北歌分开十几天,当时就哭了个天昏地暗。 卫母只好拉着她的手,来北歌主人家里,问可不可以把她借走。 当时,北歌的母亲攒了一笔钱,想要送北歌去补习班。 北歌的成绩在学校很好,近期因被卫姝打扰,没有好好完成作业而有所下滑,北歌的母亲本来就很焦虑,连活儿都不肯让她干,一心想把她的学习赶上去,所以最开始是拒绝的。 姜家,也就是雇佣北歌母亲的人家尊重她的意见,婉言拒绝卫姝母女俩。 第34章 卫姝没把北歌带走,当即也不走了,扒在门口装饰用的柱子上,把自己抱成个无尾熊,眼泪吧嗒吧嗒掉,最后连饭都不吃,闹着让北歌。 除了北歌母亲,所有人都于心不忍。 北歌心疼卫姝,不觉得自己的成绩和卫姝有关,主动求母亲放她离开。 “孩子,是妈妈没本事,”北歌的母亲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里面混杂了愧疚和屈辱,轻轻抚摸北歌的头顶,语气却很坚定,“等妈妈攒够钱,咱们就离开,妈妈不会让你一直在这种环境里待着。” 北歌摇了摇头,脸上并无一丝屈辱:“妈妈,您很辛苦,在这里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她稚嫩的自尊心已经在日渐一日的成长中,变得自洽而坚强。更何况她现在很喜欢卫姝,陪着自己喜欢的人,她更不觉得委屈。 卫姝得偿所愿,拉着北歌回家,一行人去山里的度假村,却未料半路发生山洪,北歌和卫姝与大人们冲散,情况危机。 北歌护着卫姝往山上爬,爬到没有力气晕倒,晕倒前,她看见滑动的泥土,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让卫姝快点往上走。 醒来后,北歌发现卫姝没有走,反而用力把她拖进一个山洞里。 卫姝浑身都是泥巴,披头散发比乞丐还要狼狈,看见她醒了,惶恐颤抖的目光瞬间发亮,开心地趴上她的胸口,所有害怕的情绪开了口,无声掉眼泪:“你终于醒了。” 北歌是力竭之后的昏迷,醒来就好了,她摸了摸卫姝的头,问她为什么不走。 卫姝当年才八岁,什么都不懂,哭着说她要和北歌在一起。 又是在一起。 玩要在一起玩,碰上要命的事,还要和她在一起。 北歌笑着骂了一声:“小傻瓜。别哭啦,衣服都要被你弄湿了。” 卫姝扁嘴巴,脏兮兮的小手在大眼睛下面一蹭,小声道:“本来就是湿的。” 两人很快获救,卫姝的父亲调动了周围省市的消防力量,将两人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不过北歌的母亲差点失控发疯,从那之后,很少同意北歌与卫姝出去玩。 第24章 迎接 北歌去了一个傣族人家,花大价钱从她们手里买了一套婚服。亮片闪闪,刺绣繁复,古朴的民族风,承载了艺术和历史的厚重。 回去的路上,北歌没让司机接,沿着小河慢慢走。 头顶是澄净的蓝色,脚边是清澈的溪水,周围的植物翠绿鲜亮,纯粹透彻,风吹来的味道也清新可人。 这边环境极好,是个适合散心的地方。迎着铺面而来的凉爽的风,北歌长长吐了一口气,合同签得顺利,景色又这样好,这几日胸中淡淡萦绕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咚咚-” 手机铃声响起,北歌看了眼屏幕,是老妈的来电。 “妈妈,”北歌接通电话,张开另一只胳膊往后拉伸,笑道,“找我有事呀?” 北歌母亲的语气却并不轻松,开口就问:“卫姝车祸的事情你为什么瞒着我?” 北歌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哄道:“这不是怕您担心。也不是什么车祸,问题不大,胳膊受了点伤,养养就好。” “都和你说了很多遍,能离她远点就远点,她受伤了是不是还得你照顾,你每天工作这么忙,还要迁就她,到底是图个什么啊。”北歌母亲提到这个就来气,她始终不同意北歌和卫姝在一起,年少的时候无法脱离的关系让她们黏在一起,可后来她明明带着北歌离开,卫姝竟然又找了上来。 甩不掉的牛皮糖,阴魂不散。 北歌捏着手机,手指发白,眼神垂了下来:“妈妈,这件事,您别插手。” 北歌母亲叹气道:“我已经管不了你了,我不插手,我能怎么插手,妈妈只是担心你辛苦,我的女儿混到现在不容易,卫姝又不是知冷知热的性子,跟你在一起……” “跟她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北歌打断她的话,轻声道,“妈妈,我真的喜欢她,她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您就别说了。不然……就是往我心里捅刀子。” 北歌母亲听出她话里的蹊跷,顿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孩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妈妈,卫姝自小身体不好,这些年连精神状态都很差,我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找不见,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啊。” 北歌眼眶有些湿润,她想起卫姝领证前去见的那个人,想起自己追求所爱而不得的苦涩。更令人难以忍受,是卫姝曾经对人世间毫无留恋、漠然又空旷的眼神。这些都被卫姝的车祸引爆,却又因为卫姝的失忆,被她强行压下。她现在就是个火药废墟,炸的是自己,内心颓败坍塌,残骸遍地。 北歌妈妈沉默不语,她当然想让北歌换个人喜欢,但这些年北歌太过执着,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没事,你别担心,”北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妈妈,我过几天去看你。” 说完,北歌挂断电话。 北歌眨了眨眼,让眼眶的水汽消散。妈妈本来就不喜欢卫姝,她不能在妈妈面前提到这件事。她和卫姝之间的事情,只能她们自己解决。 心情指数不断回落,北歌无法控制地想念起卫姝。想她软糯的声音,甜甜的微笑,和看向自己时眼神。 第35章 只有听见卫姝的声音,看见她,和她待在一起,北歌才感觉自己真切的活着。 北歌把傣族服饰的照片发给卫姝,没过多久,就收到她的视频通话。 北歌脸上瞬间绽放笑容,连忙接通视频。 “亲爱哒!”卫姝的背景是姝色办公室,后面一整面墙都是彩绘,她把胳膊套了个带子挂在脖子上,满手颜料,脸颊都带上一抹灰,满脸都是笑,“你买到啦?!这么快!” 她说话的语调都扬着,听起来令人心情明媚。 北歌隔着屏幕,摸了摸她脸颊的灰:“小花猫。” 卫姝毫不在意,用手腕一擦,瞬间把灰迹抹开,更花了。 “哎,这糙的,”北歌忍不住叹气,“手边有湿巾吗,拿湿巾擦。” “擦了也要弄脏,别管它,”卫姝左右瞅瞅,见没人路过,红着脸冲北歌吧唧一下,“mua~” 北歌“诶呦”一声,眼眉微扬,目光里揉碎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心情指数瞬间飙回满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卫姝把手机支在桌面,小臂交叠歪头垫在上面,大眼睛扑闪扑闪正对摄像头,“都三天啦。” 北歌本来打算在这里逛一逛,话还没出口就改了主意:“今晚就回。” 卫姝“耶”一声,小幅度蹦起来:“那我晚上早点回家。” “你那边呢,顺利吗?”北歌问。 卫姝歪头道:“琴姐人很好,工作室的人也好,就是专业能力还得锻炼……只是。” 说到这里,卫姝咬了下唇,目光纠结,不知如何开口。 北歌等了她半分钟,鼓励道:“别怕,说吧。” “就是,觉得‘姝色’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它接商单,很多我都不满意。我看过第一年的设计,那才是我想要的风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年就变了,变得浮躁,谄媚市场,虽然也挣钱,还扩张招了新员工,可我还是……”卫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有点执拗和脆弱,看向北歌的时候,简直就要把“求认同”三个字写在脸上。 北歌哑然失笑:“怎么不说了?” 卫姝撇嘴:“工作室的发展肯定是我说了算,之前……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搞不懂也不急。”北歌笑了笑:“反正都是你,慢慢想,总会明白。” 北歌都这样说,卫姝下巴扬起来,颇有点仗势声高:“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折腾了呀。” “你要如何折腾?”北歌眼眉含笑,“你什么都不记得,跟以前的自己反着来,等你恢复记忆,又得一团糟。” “我才不管呢,”卫姝精致小巧的鼻子皱了起来,小声抱怨,“琴姐说,接设计的第一原则就是看我喜欢,我以后才不要接乱七八糟的商单,把我的设计都改成什么鬼样子。” 说到这里,卫姝磕绊了一下,小声补充:“某些甲方除外。” 北歌轻咳一声,她也是阴差阳错知道自家公司的设计给了姝色,闻言也不好接话。 卫姝见她不理人,小声哼了一声。 北歌回神,满眼无奈:“行吧,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是我的甲方。” - 连城在锦城隔壁,高速需要三个小时,加上市内堵车,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北歌把车停进车库,路过花园的时候,踩了一脚花瓣。 花园一个多月没人打理,花与叶疯长,北歌兴致来了,从车库里拿出大剪子,把多出来的叶子剪掉。 花叶逐渐在她脚底堆了一层,北歌哼着歌,心情越发舒畅。 家里没亮灯,卫姝今晚要是不加班,这个点,也快回家了。 北歌边剪叶边等卫姝回家,没过多久,听见叮咚的叫声。 “叮咚?”北歌惊喜抬头,叮咚竟然从家里跑了出来,沿着小路来找她。 叮咚刚要蹲下摊开肚皮,北歌眼疾手快一搂,揽着腰把叮咚抱起来:“这地下都是泥,你可别滚,小心弄脏家里的地板,到时候被你妈嫌弃,我可不帮你说话。” 叮咚在北歌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抬起猫猫头:“喵。” 北歌与它对视几眼:“好好好,给你拿罐头。” 她回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想着给叮咚喂食后,得打个电话给卫姝,也不是催她,就是问一下,晚上什么时候回家。 走上台阶,叮咚主动从北歌怀里跳了出来。 门口开了个缝,叮咚原路钻回去,北歌扶上把手,推开门。 “suprise!” 屋内的灯瞬间大亮,面前炸开碎屑,五彩缤纷,洋洋洒洒而下。 卫姝站在玄关不远处,故意装作不在家,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突如其来的惊吓,令北歌弯了弯眉眼,来不及害怕就笑开了。 卫姝像个粘人的大猫咪,一言不发钻进北歌的怀里,双手在她背后交扣,脸埋在她怀里,严丝合缝和北歌贴在一起。 “要抱抱。”卫姝闷声闷气道。 北歌下意识将人抱紧,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背:“抱抱。” 卫姝想念得紧,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你这是,什么打扮?” 卫姝下午鸽了工作,特意去做了造型,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头发烫成蓬松的小卷,配上她圆圆的眼睛,实在像极了某种纯真的小动物。 第36章 穿的是热裤和小背心,衣服上覆盖一层淡粉色的绒毛,大面积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泛起白皙到发光,卫姝抬手拨弄头发,摆了个发射爱心狙击枪的动作:“biu——” 北歌捂住心口,揉了揉她的头发:“快穿点衣服,屋里冷。” 卫姝蹦蹦跶跶:“我~不~冷。” “这两天我让阿姨休息了,都是在外面吃饭,”卫姝拉着北歌的手腕往餐厅走,“给你打包了菜哦,等你等得好饿,快点,一起吃饭。” 卫姝顺势转身,北歌无奈地笑了一下,但那嘴角刚刚提起,就石化般瞬间僵硬。 她的视线落在卫姝背后,准确来说,是背后靠下的地方。 小背心只有前面一根绑带,后面镂空,北歌见过模特这样穿,只觉得冷,却并不惊讶。 但当卫姝全部转过身后,那热裤的形状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一个倒立的桃心。 腰窝与桃心凹进去的地方形成完美三角,仿若惑人的撒旦之眼,轻轻摇动。也若饱满的果实,引人垂涎,只等人采撷。 北歌反握住卫姝的手,手指搭在卫姝细瘦光滑的腕部,一寸一寸,缓缓收紧。 她忽然有点不愉快。 第25章 试试 北歌停下脚步, 前面的人也转过头来。 卫姝恍若未觉,一脸无辜地喊人:“怎么啦,亲爱的。” 北歌低头, 语气很低:“把衣服穿好。” 卫姝晃了晃身子:“我穿着衣服呢。” 北歌眼瞳漆黑,里面好似汪着一片深海:“不准穿这么暴露的衣服。” 卫姝打开胳膊腿, 躯体延展, 弧度起伏:“在你面前也不行嘛, 我又没去外面。” 她还想去外面?北歌感觉额头的神经一齐跳了起来, 各种声音震耳欲聋, 叫嚣得她头都快裂了。 卫姝走到她面前, 柔软的手指顺着北歌的胳膊往上滑,在触及北歌手腕的瞬间,被人挥开, 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去。 “你是我老攻吗?”卫姝的手已经摸到北歌的肩膀,顺着她精致修长的脖颈滑动, 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北歌的嘴唇, 语气极其不满, 极其缠绵,“都这样了, 还让人家穿衣服。” 这样是哪样?你也知道这样不合理? 卫姝“吧唧”一口,偷袭亲在北歌嘴上。北歌瞬间瞪大眼睛, 还没等她有别的反应,卫姝又像一条美女蛇缠了上来。 北歌立刻甩开她, 绷着脸走出几步。卫姝刚要追过去,就见北歌将餐厅里的围裙拿了过来, 三下五除二给她绑上。 围裙是护着前面的,卫姝扭头看了眼腰后, 北歌竟然还给她绑了个蝴蝶结。 蝴蝶结很大一朵,垂在尾椎骨的位置,挡住了全部风光。 卫姝板着脸沉默几秒,忽然挂上笑容:“你要这样的话,我就只穿围裙了哦。” 说话间,她就把手指搭在裤身边缘,伸进去往下,肌肤一寸一寸露出来…… “卫姝。” 卫姝愣了一下。 北歌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喊她,听起来,语气还挺可怕。 身旁的叮咚也不知何时钻回猫窝里,歪出半个脑袋看她们,不敢作声。 卫姝觑着北歌的面色,摸不准自己把北歌逼到了什么地步。 北歌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整个人冷硬成了一条冻死的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用卫姝的样子,做勾引她的事。 还没勾引成功。 “我当然清楚我在做什么。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生气。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卫姝没想和她做什么,在柜子里看见这身衣服,也是心血来潮觉得好看,是北歌不肯夸夸她,还给她绑上油烟味的围裙,她才那样说。 她又不是真的要那么做。 而且就算是真的,北歌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卫姝冷静下来之后,北歌也沉默下来。 良久,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卫姝有点冷,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在静寂的屋子里,很像某种泣声。 北歌动了,她转过头凝视背对自己的人,半晌,沉沉叹了口气。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亲近吗?” 北歌第一次开口,和她谈这件事。 卫姝抱着胳膊转身,肩头同时被罩上了外套。北歌的外套。 北歌将她推到沙发上坐好,自己半蹲在她面前。这些话难以启齿,每次开口,都想把自己锤进泥土里。 “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小时候很黏我,别说这种身体接触,每天恨不得树袋熊爬我背上。”北歌的语气有点自嘲:“我怎么可能讨厌碰你。” 卫姝垂下头不言语,她知道北歌肯定有别的话。 下一刻,北歌继续开口,声音很涩:“然后,你家里出了事。我现在都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从你家出事到再一次得到你的消息,中间隔着将近两年的时间,从那以后,你不愿意看见我,你好像有点……恨我。” 话说出口,北歌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些愧疚压在她的心底,始终没办法说出口。若非卫姝失忆,这些话还不知道要压到什么时候。 卫姝呆住了。她恨她? “我家出事的时候,我们没在一起吗?”卫姝不明白,她们既然从小一起长大,中间为什么又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第37章 北歌狠狠闭了一下眼:“对不起。我说过要一直陪你长大。是我食言。” 卫姝喃喃:“为什么?” 北歌眼睛泛红:“我十五岁上高中,妈妈辞职,带着我离开锦城,我没办法再陪你,也没办法兑现自己的承诺。” 迄今为止,每每想起穿着睡衣在她们车子跑的卫姝,北歌还是会心痛难忍。 脚磨破了,人摔倒了,脏兮兮的哪有小公主的样子。哭得天都要塌了,以往看见她难过就来哄她的北歌,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是因为这个恨你?”卫姝有点怀疑。 北歌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你恨我,也许有点喜欢,爱恨交加的,不愿意我碰你。我怕你恢复记忆后……更讨厌我。” 卫姝心里隐隐感觉这不是真相。她对北歌的喜欢,远远超出这种单薄的恨意。 她当年对北歌,想念是真,却并不一定会恨。 “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卫姝眼睛扑闪,满脸真诚,“我没这么小气吧。多少年了都。” 北歌仍然摇头,语气不确定:“可你讨厌我是真的,我能感觉出来。” “人的感觉不一定就是真的,”卫姝现在明白了,北歌已经先入为主对她有这种印象,后面不管她做出什么举动,都容易引起北歌误会,“比如之前你和于晴打电话,我只是吃醋,你却以为我在嫌弃你接近我闺蜜。” 北歌眼神犹疑,陷入思索:“可你真的说过,希望能保持距离。” “我还答应你求婚了呢。”卫姝气鼓鼓的:“我是随便的人嘛,我都和你住一起了,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搬出去啊。还是说,你用了什么手段逼着我必须住这里然后嫁给你啊。” 卫姝越说身子越低,最后干脆凑到北歌面前,和人脸贴脸。 北歌受不了她这种逼问,偏开头躲闪道:“……我当然没有逼迫你!” “我不喜欢的人,是不可能嫁的,你就放心吧。” 卫姝的语气太过笃定,北歌怔怔地看着她,眼神由怀疑变得黯淡,最后复杂无比。 卫姝爱不爱自己,这个答案,扑朔迷离。 她没办法解释卫姝嫁给自己的原因。正如她也没办法解释卫姝对她前任的爱。 那些记录的文字,一句一句,都是卫姝对那人的痴迷与热爱。 那才是卫姝爱一个人的样子。 是满腔热忱的轰轰烈烈。 绝非冷淡疏离,相敬如宾。 对,这是北歌没有告诉卫姝的另一个原因。 我不愿意碰你,是你不愿意。 你的不愿意,一天天把我也变得不愿意。 北歌不想欺骗自己,她吃醋,醋得发疯,疯到误会解开前,都不想碰卫姝。 可情感上又无法抗拒卫姝的靠近。冰在淬,火在烤,升天小人和理智小人互相撕打,头发揪秃,脸上都是彼此的牙印,也没分出胜负。北歌内心难受成了好几片。 “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彼此退一步,可以吗?” 北歌实在不愿意每天都经受这样的考验。 自己喜欢的人投怀送抱,还以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但凡北歌心里动摇几分,都会被刺激到做出什么禽兽的事儿来吧。 这样可能暂时遂了卫姝的愿,一旦她恢复记忆,开始翻旧账,想起北歌对她做的事……好不容易答应的求婚,没准也要告吹。还要被自己的自尊谴责。 趁人之危,知三当……她才是正宫。 “我还退,我再退就住办公室了,”卫姝的不满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她揪着胸口的毛绒,控诉道,“这衣服在我柜子里,我怎么知道她没穿给你看过,我还以为是你买的。” 北歌眼神乱飘,最后落在卫姝面前的地面上。 话说回来,这件衣服还真可能是她买的。 她记得卫姝刚住进来的时候,北歌一个商业合作伙伴邀请她去吃喝玩乐,北歌以“家里有人管”为由拒绝,那人是开情趣公司的,当即给她寄送一大箱相关用品。 包括不限于cosplay服装和各种小玩具。 包裹寄过来的时候,北歌在外地出差,卫姝替她签收,因为太重,一直放在外面的台阶旁,没有搬进来,适逢晚上下雨,卫姝怕箱子淋湿,跑出来往里搬。 纸箱子沾了水容易裂,动作拉扯间,箱子不负众望全部裂开,东西掉撒一地。 北歌不太愿意去想象当时的场景,反正所有东西都被卫姝一件一件捡起来收好,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那是她们同居的第一个月。卫姝睡眠太差,北歌主动搬出第二层,自觉身正心清,对人不是□□的肤浅喜爱,更不会对人动手动脚。 所以看见那些东西后,羞愤欲钻进地底。 卫姝很平静地拿起其中的一个小尾巴:“你想把这些东西都用在我身上吗?” 北歌红着脸夺走她手里的东西:“没有,不是,你信我。” 卫姝任由她此地无银藏东西,顺手又从那一堆里面挑出个物件,挥舞数下,响起清脆的破风声。 “这个留下吧,挺结实的。”卫姝说。 北歌面无表情拿走她手里的东西,颇为冷酷地撂下一句:“想都别想,我全都扔掉。” 话这样说,北歌也是这样做。 所以后来她偶尔进去卫姝的房间,发现其中的某个发箍被当成装饰品挂在墙上的时候,心情是无比震惊且复杂的。 第38章 北歌当然不会认为卫姝愿意被挂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认为卫姝想给自己装扮。 谁家正经小p会痴迷这种玩意。除非她不纯。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北歌在出入某些不能避免的场合时,会盯着人来人往的服务人员发呆,在人家知情知趣凑上来后,甩出钞票,只为了询问一些问题。 例如: 发现客人要求在下面怎么办。 忽然转变型号要如何适应。 真的可以尝试吗? 万一尝试一次就上瘾然后回不来咋办? 人家收了钱,又不用提供服务,当然乐得谆谆教导,北歌在她们的提醒下,逐渐接受了卫姝未来在某些方面的需求,以至于后面主动躺平,还闹了不小的笑话。 北歌底气不足,开口语气就更弱:“……忍一忍又不会憋坏你。” 卫姝的表情由“漠然盯视”变成“陡然瞪大”:“你说我欲求不满!?” 北歌词穷,支吾道:“我也欲…但咱俩这个情况,更适合先素着。” 卫姝拢好面前的外套,盯了北歌好一会儿,最后起身,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呵呵。” 北歌无言良久,怀疑没给人说通。 再出现时,卫姝换上睡衣,衣服松松垮垮,人也松松垮垮,精气神都没了。 “吃饭。” 卫姝“哐当”一声拉开椅子,桌子上的饭菜凉了一半,她看都未看,戳起筷子就吃。 北歌把几盘凉菜推她面前,端走热菜放微波炉里热。 “你尝尝这个,”北歌把几盘海鲜推卫姝面前,“好吃。” 卫姝绕开海鲜:“我痛风。” 北歌:… 北歌锲而不舍,张口就夸:“啊这菜好吃,这个也好吃,诶呀味道真好,不愧是你买的菜。” 卫姝抬起眼皮,面无表情:“你吃饭可以不说话吗。” 北歌:嘤。 北歌安静没几秒,复又抬头:“最后一句。” 卫姝端起碗起身。 北歌抬手一捞,准确抓住卫姝的手腕:“于晴下周来。” 卫姝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道:“是嘛,我都不知道呢。” 说完,她拧着手腕挣脱北歌,给自己倒了一碗粥,在北歌眼巴巴的目光下满脸烦躁地坐回去。 “你老盯着我做什么!”卫姝撂筷子,瞪回去,“还想对我说教什么,一次性说完。” 北歌缩了缩脖子,她哪敢再说卫姝。 欲求不满的女人真可怕。 “你要的傣族服饰,我带回来了。”满脸用礼物求和的恳切表情。 北歌连眼皮都睁成单的,好似镀了一层眼线,满眼都是“你看我多真诚”。 “是嘛,不是很想要了。”卫姝高贵冷艳地翻了个白眼,放下筷子,吃饱了。 北歌实在没法子,垂头丧气起身收拾碗筷。 “那好吧,我干活,你早点休息。” 卫姝搂着叮咚上二楼,一边走一边嘱咐小猫咪。 “反复无常的女人真可怕,你以后要保持稳定的性格,不能像别的小猫咪那样发神经,喜欢你就凑过来蹭蹭要抱抱和罐罐,吃饱了就翘着尾巴走开,逗急了张口就咬,那是在外面长大的野猫,驯化程度低,有兽性呢。咱可不要和那些猫一样。” 北歌在下面听卫姝念叨,感觉她说的应该不是猫,心情更加郁卒。 碗筷扔进洗碗机,剩下的阿姨会来收拾。 北歌把行李推进卧室收拾好,洗了个澡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这几天积压的公司事务,等十二点的闹钟响起,她又工作了一会儿才起身。 此时,微信电话响起,于晴打来的。 “我算了下时差,你那边估计深夜,就没给卫姝打电话,下周六哈,北郊飞机场,不用接我反正我也不知道具体降落时间。” 北歌打了个哈欠,默默记下:“好的。我明天转告卫姝。旅途平安。” “我也希望平安,可中途要在俄国转机,那群机长能把民航开成战斗机,”于晴说,“所以千万别来接我,别来受我莫名其妙的‘落机气’。” 北歌点点头:“好,我转告卫姝。” 接机是肯定会接机的,没有将客人一个人丢在机场的道理。 说完后,于晴没有挂电话,一时也没有开口,北歌拧眉看了眼手机,还在通话中,主动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于晴语气有点迟疑,像在犹豫什么,还是很令人纠结的那种。 “其实就是关于卫姝在国外这几年……emm,算了,等我落地先问问她再说。”于晴这下挂得很痛快,没等北歌反应过来就挂断。 于晴没在家里,她拿着封手写信,靠在家门口的路灯旁,对着阴天稀薄的太阳照了张相。 再三考虑,只发给了卫姝。 这几天,她的工作业务不断扩展,通过tt软件涨了一波国际粉丝,好几个国家的养宠社团都邀请她去授课,于是她腾出半年的时间,要去六个国家。 下周第一站就是回国,去锦城。 因为出去时间长,于晴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收拾一遍,收纳好,该盖好的用东西盖上。 这一收拾,就翻出不少卫姝的东西。 卫姝住在她隔壁,用一道木门封着,视线受阻,却不隔音,两人经常晚上躺在床上闲聊,谈天说地什么都聊,白天就一起上学、打工,几年相处下来,关系铁如金刚。 第39章 是以,于晴在翻出那些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并没有和卫姝联系到一起。 那是几封没有寄出去的情书。收信人却不是北歌。 刚才她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其实想问北歌是不是有什么别名,比如叫“doris”或者“阿水”。 后来一想,问出来反而惹人怀疑。 卫姝失忆前没和她提过这两个人,于晴从始至终,只从卫姝嘴里听过“北歌”的名字。 很多人都觉得卫姝不喜欢北歌,但于晴从不这样认为。可能是长期生活在一起,一个人的心意可以骗过自己,却骗不过旁观的人。卫姝若是对北歌毫无感觉,在她来看自己的时候拒绝就可以,而不是这些年纠纠缠缠还是走到一起。 既然如此,不如先问过卫姝,她们两人的事情,最终还是她们自己解决。 - 卫姝第二天收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这个点,于晴肯定睡了。 照片里面有三封信件,有牛皮的,有花纹的,有蜂蜡的,每个都精美无比。上面的花体字流畅好看,赏心悦目。 【shu】:你转行做诗人啦?诗不错,就是有点酸 什么“想追随你而去”“上帝会为我们赐福”“你是我夏日的迷梦”,浑身鸡皮疙瘩都能起来。 没料到,于晴竟然很快回了消息过来。 【养宠妲己】:你觉得这诗眼熟不? 【shu】:没仔细看,但肯定不熟,第一次见 【养宠妲己】:那你觉得上面的收件人,眼熟不? 卫姝点击照片,放大,看了几秒读出上面的名字:“doris?多丽丝,海洋女神啊?还有什么……阿水?好随口的名字。” 【shu】:知道,海洋女神嘛,忒提丝的妈妈,阿克琉斯的姥姥 【养宠妲己】:谁和你扯北欧神话… 【shu】:那你想说啥 【养宠妲己】:啊呀和你说不清楚,你在手机里搜一下,看看加没加这两人微信 半分钟后,卫姝发过去一个摇头表情。 【shu】:说,是不是你暗恋的人,我加着她吗? 【养宠妲己】:为什么是“她”,我不喜欢女的! 【shu】:回复何必如此迅速,doris是女性名字,谢谢 于晴被卫姝拆了老底,面子底子都挂不住,愤愤终止对话。现在她改主意了,她就不说,除非卫姝求她,不然别想让她主动告诉情书的事! 卫姝思路彻底跑偏,自认为发现了真相。于晴写了情书,想送出去,却不好意思,拐弯抹角问身边的朋友有没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卫姝完全没有察觉异常,她下意识认为“doris”和“阿水”就是一个人,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单方面挤兑于晴十几条消息后,卫姝伸着懒腰下楼吃饭。 北歌要开会,一早就听见车库声响,现在估计已经到公司。 卫姝昨晚勾引不成反被嫌弃的羞愤,经过一晚充足的睡眠已经消失大半,不过还是留了点死要面子的傲娇,让她对北歌的“晚安”“早安”视而不见。 洗脸刷牙,吃饭撸猫,打车上班。 顺带不回家,住在公司,把今年以来工作室不合格的设计都拉出来鞭尸,完成自己从头到尾、从头到脚的整改。 卫姝平静且愉悦地度过了五天。 然后下周一被孔琴提醒,在窗外发现一辆醒目的莲花。 lotus的经典款,五门五座掀背车,造型拉风,壕无人性。 卫姝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 孔琴这几天陪着她加班,眼底弥漫出黑眼圈,哈欠连天道:“差不多行了,早点回家,你能熬,我年纪大了,我得休息。” 卫姝摆手:“你休息你的,下午不用来,我再整理一遍。” 孔琴扒拉百叶窗往外看,直接转移话题:“这车真好看诶。里面的人也好看。北歌降下玻璃等你呢。” 卫姝打印资料,勾画重点。 孔琴越看越兴头:“哇,工作室的小姑娘们都下楼了,一个个拍照犯花痴呢。” 卫姝愣了一下,嗤笑出声:“没见过美女吗?” 孔琴:“啧啧,北歌下车与人合照,这珠联璧合的一对儿,真养眼。” 卫姝摔下资料走人。 孔琴低头在群里发消息:“任务完成,演员姑娘们都散了,今天的班儿就上到这里哈。” 楼下工作室的小姑娘们初闻老板对象要来,都兴致缺缺,不想看老板秀恩爱虐狗,可当车窗摇下来的瞬间,被动打工瞬间变主动出击,一个个鸟雀扑食,冲上去上下其手。 演戏上了瘾,凑在北歌身边把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歌笑容都快挂不住了,眼神直往二楼落。 孔琴不是保证让卫姝在三分钟之内下来吗! 下来的怎么都是洪水猛兽,她老婆呢? 这位姑娘,你别把口红印我衣服上;别捏我肩我没肌肉很痒;不要摸我头发刚做了发型… “一个个都做什么呢?” 卫姝出门之前还换了双高跟鞋,手挎包在门口一靠,眼神冷漠睥睨,顿时气场一米八。 果然老板对员工有物种压制,小姑娘们在北歌面前如狼似虎,见正主+老板出现,一个个变成缩头鹌鹑,低着头排着队溜进门。 北歌看着走过来的卫姝,对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瞬间清场。” 第40章 卫姝抬着下巴,眼神往下瞅北歌,偏头冷哼。 北歌伸手,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把人转过来,对准嘴唇亲了一口:“行啦,高贵冷艳不适合你,上车,带你回家。” 卫姝甩开她的手,自己上了副驾驶,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车上,北歌见她摸着自己的嘴发呆,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笑道:“怎么,不让亲?” 卫姝抬眼看她,诚实得不行:“让。” 北歌愣了一下,笑了:“就一个字啊?” 卫姝想了一会儿,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北歌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平稳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经过了深刻的自我反省,想对你更好一点。” 如果卫姝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再多的过往恩怨、爱恨情仇,她都没办法感同身受。 北歌要是自己想不开,只能像困兽一样,把自己囚在牢笼里,无法解脱。 所以她看开了。 “你要和我从开始谈恋爱吗?”卫姝这话问得非常纯情,表情也单纯,目光毫无杂质。 北歌看一眼,内心就忍不住化成水,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是的,谈恋爱,爱你,”北歌说得毫无心理压力,她早就想这么说,也早就这么做了,“你让不让呀?” 卫姝低下头,再次老实道:“让。” 从她醒后,北歌一直在自我纠结,要是她能自己想通,卫姝就会好过很多,想到这里,卫姝情不自禁仰起头来,轻轻哼了几句歌谣。 眼角眉梢宛若点亮般明媚起来。 北歌看了她一眼,微微愕然。 又乖又听话,几句好话就能把人哄好,简单纯真得不行。 “怎么和小时候这么像啊?”北歌笑着低声叹道。 卫姝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这个吗?” 前面红灯,北歌停车去看照片,怔了一会儿才点头:“是。” 里面是卫姝的全家福,小卫姝一手一个,拉着卫父卫母的胳膊荡秋千。 刚才没反应过来,是图片里的卫父卫母太年轻,三十多岁,郎才女貌,合该是幸福一家人。 “眼睛像,嘴巴像,”卫姝自己瞅了一会儿,关掉照片,“别的不像。” 北歌含笑:“你眼神还好吗卫大设计师?你的五官明明是小时候的翻版,人家是长开,你是等比例长大。” 卫姝静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是说,像妈妈的眼睛,和爸爸的嘴巴。” 北歌静了好一会儿,绿灯亮起,她摸了摸卫姝的头。 “想他们,就去墓地看看。” 卫姝轻轻摇头,窗外的日光在她剔透的瞳仁里折射而过,明灭起伏。 “等伤好再说。” 想到父亲母亲,虽然没有记忆,心里也会泛起淡淡的温暖。 而她这个样子,手残脑有病,去墓地前做什么,死了还让他们担心。 北歌没再说话。 “这是去哪里的路?”卫姝发觉路线和以往不一样,不是回家的。 北歌说了个餐厅名称:“听同事说这家餐厅味道不错,带你去试试。” 卫姝摸了摸肚子:“好哦。” 正好她也饿了。 谁料下一刻,北歌的手伸了过来,捂上她的胃,按了按。 手掌有力,温度与力度透过衣服,尽数传到卫姝的肌肤上。 肚子这种柔软的地方被人摸着,还按来按去,卫姝下意识一巴掌拍北歌的手背:“起开。” 北歌缩手离开,笑道:“早上又没吃饭?” 小肚子软软的,很有弹性,就是有点瘪,肚子里没食物,要么是没吃饭,要么就是只喝了咖啡。 “工作太忙。”卫姝小声抱怨。 这几天卫姝忙工作,吃饭都是敷衍,北歌给她点的外卖都让孔琴拿去分给大家了。 “你手下有几十号人,要学会分工,”北歌说,“你这几天下巴都瘦了。” 卫姝斜眼看她,用同样的话把她堵回去:“你也是。” 北歌失笑:“我真算不上忙,我要不想加班,随时都能走。” 卫姝想起北歌的公司规模,心里酸了一秒,这还真比不得。 餐厅在市中心,不算远,很快就到,两人没浪费,就点了四道菜,卫姝本来食欲缺缺提不起兴趣,在北歌一筷子一筷子夹菜中,也吃了不少,最后连肚皮都给撑圆了。 “现在连烤鸡都吃啦?”北歌一句接一句地夸人,卫姝不好意思道:“你吃你的,别人都看你呢。” 北歌兴致高昂:“开心嘛,你以前就吃海鲜,纯海鲜,我多煮几遍去嘌呤,你就说没有海鲜味,吃得我天天怕你痛风。” 卫姝嚼着嘴里的鸡肉,这是火鸡肉,肉质有点柴,但挺入味,不算难吃。 “怎么说呢,感觉嘴里好像吃的不是食物,但心里又知道这是食物,没有毒,就像正常人吃纸或者吃生肉,挺奇怪的感觉。”卫姝吃得很慢,偶尔会皱一皱眉头,但起码不会把食物给吐出来。 北歌见她应激的情况好转,哪有不开心的,又给多点了几份其他食物,放卫姝面前让人尝试,跟开盲盒似的。 “说好不浪费的,”卫姝皱起小脸,“我吃不下了。” “那就打包,晚上的时候热一热。”北歌又不差钱。 谈好了说透了,两人之间的相处融洽自在许多,卫姝精神松懈下来,加上本来睡觉就多,这几天加班加点没睡好,在车上就睡了过去,北歌把车停好后没叫她,直接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第41章 “叮咚,别挡路,你妈妈困了。” 叮咚一早就等在门后面,见两人今天都回了家,喵喵叫个不停。 卫姝被猫叫一喊,迷迷糊糊醒过来,这才看清楚自己在谁怀里。 “睡吧。”北歌话语很低,藏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卫姝的脑袋点了一下,埋进北歌怀里继续睡过去。 北歌将人放在床上的时候,卫姝又醒了,这次她没睁开眼,闭着眼摸索到北歌的手腕就不撒手,硬要人陪自己一起睡觉。 “你没换睡衣,亲爱的。”北歌低声提醒。 卫姝睁开一只眼,哼哼唧唧:“你帮我换。” 北歌:… 这人娇纵起来,没底线的? 然后任劳任怨把人剥掉衣服换上睡衣,顺便给自己也换了一套。 “睡吧。”卫姝拉着北歌躺下。 “我的房间在下面,”北歌眼神无奈,这床是两米的,倒是够大,但被子就一套啊,“你总要让我去抱床被子吧。” 卫姝闭眼皱眉,嫌她絮絮叨叨啰嗦,掀开被子,双手往怀里搂北歌的胳膊。 然后,因为睡着了忘了自己胳膊有伤,一动弹,疼得她从床上弹了起来。 “别动啊小笨蛋。”北歌又气又无奈,扶着她的肩膀,让她侧身躺好,轻手轻脚把她的左臂拿出来放被子上。 卫姝实在是困,揉了揉眼睛,左手小幅度拍被子:“就睡这里……不准说话了。” 北歌躺进去,贴着卫姝的肩膀,温软的触感弥漫而来,浑身暖洋洋的,温香软玉在怀,催得人很快陷入香甜的梦乡。 一觉酣睡,两人醒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落了日头,恰好三点。 “下午想做什么?”北歌见她睁开眼,笑着问道。 卫姝懒洋洋地抱住她的腰,埋头清醒了好一会儿,带着点鼻音说:“家里的花,一直在劈叉。” 北歌忍俊不禁:“那咱们一起修。” “我做了个梦,”卫姝揉着腰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小脸有些白,“梦见我特别讨厌吃海鲜。” 北歌愣了一下:“还有这种好梦?” 卫姝瞪她,强调道:“是真的讨厌,闻见海鲜味就吐。” “那不可能啊宝宝,你这几年,真的非海鲜不吃。”北歌抬手摸头,自我反省道:“因为我总让你少吃海鲜,矫枉过正啦?” 梦里的感觉异常清晰,像是噩梦般厌恶海鲜味道,梦里还有好多死鱼烂虾,腐烂腥臭。 “果然,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卫姝甩了甩头,把画面从脑海里清除,慢吞吞下床。 这几天她睡觉少,是以中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还能记起做梦的情节。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做梦比之前多,大部分醒来就不记得,看来加班真的会影响睡眠质量,还是要按时睡觉。 半个小时后。 “亲爱的,你的电话响了。” 北歌换了一身舒服的运动休闲装,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卫姝的手机在床上闪烁。 卫姝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含糊道:“……帮我看一下。” 卫姝有吃完海鲜刷牙的习惯,中午直接睡过去,醒来就受不了,洗脸刷牙梳头抹面霜一通忙活。 北歌走过去拿起手机,刚要说一句“是闹钟”,就见手机屏幕上显示人脸识别成功,自动解了锁。 卫姝竟然把她的人脸录入了解锁系统?什么时候的事情,而且,为什么要录入她的脸… 北歌下意识移开视线,她没有查看伴侣手机的习惯,心里有些怔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顿了几秒,北歌移回视线。 手机自动解锁后的界面,是卫姝和于晴的聊天框。 中午吃饭的时候,于晴大概刚醒,例行发早安,卫姝给她拍了火鸡,于晴看都不看就说不正宗,两人还拌嘴吵了几句,被北歌提醒好好吃饭才放下手机。 这么看,就是那时候的界面。 卫姝骂人的词汇很低级,表情包也蠢萌的,北歌瞄了一眼忍不住笑,抬手就要按电源键熄屏。 卫姝的手机壳是滴胶款,厚且硬,电源键本来就不好按,加上背后有乱七八糟的立体贴纸,又放不稳,北歌一时手滑,界面被她一滑,飞速往上翻,唰唰唰几下,缓缓停在两人几天前的聊天记录上。 -你知道doris和阿水吗? -不知道。 doris。阿水。 北歌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色顷刻间化成寒冰。 这两个名字像是糟污的水滴,从高空万尺处猛然砸下,将北歌撞入密不透风的黑暗空间。 第26章 情书 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完全是个意外。 或者说,也算是一种追寻的必然。 北歌十四岁那年秋天,北歌的妈妈辞职, 带着北歌回到家乡的省会读高中。 出门打工十几年,她攒了一笔钱, 可以供养北歌读书上学, 出人头地。 那时候, 她们自己没办法养活自己, 左右不了家长的任何决定, 再痛苦再不甘心, 也只能硬生生分开。 卫姝年纪小还不懂什么是情愫,北歌却已经将卫姝视为自己的人,暗暗想要护她宠她一辈子。 北歌给卫姝留了联系方式和地址, 让她记得来看自己。 卫姝一直没有来,北歌在高中繁重的学业压力下, 曾找过卫姝几次, 但那时候的卫家已经初露颓废态势, 两人就见过三次面,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等高二暑假的时候再回去, 却发现卫家的别墅已被拍卖,人去楼空。 第42章 高考结束后, 才从陈晓千那里得到卫姝的消息。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北歌不清楚卫姝经历了什么, 却记得重逢那一天,卫姝躺在花园的草地上晒太阳, 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听不见别人的呼喊, 目光没有焦距,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精美的娃娃。 明明周身沐浴阳光,那双眼却无喜无悲地下着漫天的雪,灵魂封印在瘦弱不堪的躯体里,浑浑噩噩。 陈晓千向来不待见北歌,见她阴魂不散总出现,曾派人多次驱逐。 北歌有一次被人从台阶上推下去,头磕破,流了满脸血,喊卫姝的名字。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就算卫姝现在浑身都是伤,像一个脏污斑斑的水晶娃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说话,她都想一一捡起水晶散乱的碎片,收藏进自己的宝箱里,锁起来。 北歌不怕卫姝不认人,也不怕她此后都是这个样子,她只怕卫姝离开,害怕她再来,这里又人去楼空,她连人都找不到。 也许是北歌的执念感染到卫姝,卫姝的眼神获得片刻清明,似是认出她来,走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小声说了句:“不痛。” 这次的清醒把卫姝的病情撕开一个口子,她逐渐好转,认得人,也开始说话,北歌以为可以这样陪着卫姝一点一点好起来,却没想到卫姝主动提出要出国。 陈晓千读书不多,对出国留学有种盲目的认可,全力支持她出了国。 北歌还是在卫姝落地之后,过了一个星期,才在于晴的朋友圈里发现卫姝的身影。 那可是欧国,飞机都要一天一夜。 北歌想念卫姝想得发狂,可卫姝偏偏注销了国内全部的社交账号,让北歌寻无可寻。 卫姝的举动,像是在同过去的一切告别。 北歌只能去求助于晴,好在于晴是个好说话的,同北歌关系还算不错,知道她真心爱护卫姝,也就没有隐瞒。 -“我们常用的,就脸书,ins,tele……这个反正我不喜欢。” -“卫姝,不清楚,她是个时代老人用电话和短信。” -“手机号啊,我帮你问问,她要是愿意给你我再给你。” 不知道于晴怎么和卫姝说的,最后给她手机号的时候,于晴的反应很奇怪。 “你俩到底怎么了?”于晴问北歌。 北歌疑惑道:“是不是她说了什么?” 于晴说:“她听见你的名字,会面无表情地流泪,自己却感觉不到。” 北歌没想到自己在卫姝那里,竟然与悲伤和伤害两个字挂钩。 这是她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当时,北歌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猜测:“也许,过去的人和事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吧。” 北歌开始注册国外社交软件,定位在欧国附近,最开始她只是想通过这些人分享的图片去了解欧国,看看她所处的环境,从而让自己深夜怀念的时候,能有更多想象的空间。 时间长了,也许大数据有神通,北歌竟然刷到很多于晴附近街区的人,甚至能在照片里发现于晴家里的花园。 卫姝有没有路过这家公园,长椅上的缅因猫有没有在她面前经过?秋天到了,欧国开始频繁下雨,她是打伞还是穿雨衣? 可还没得及欣喜,有一天,一条带着字迹的情书跃入眼帘。 那是一个刚注册两个月的新号,系统自带头像,昵称是乱码,让人刷到也不会停留。 就是这样一个贫瘠的账号,晒出的情书,字迹娟秀,内容悱恻,北歌只瞄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 那是卫姝的字。北歌认识卫姝的字,她曾捏着卫姝的手,教她怎样把“f”写得不那么骚还能好看,起笔往下一点,收笔短一些,倾斜的弧度是恰好的47°角。 卫姝用自己教给她的花体字,一笔一划,给“doris”写了一封情书。 在情书里面,doris是她刚刚认识的女孩,勇敢温柔又善良,卫姝情不自禁地爱上她,开始写下自己暗恋的心情,用情书和她对话。 北歌将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母都揉碎了塞进眼眶,嫉妒令人双目赤红,简直要发狂。 卫姝可以离开他们,可以远离过去,自己一个人去疗伤,但她为什么转头就爱上了别人? 后面,那个账号隔几天就更新一条消息,多半是自己的碎碎念。 卫姝在这个账号上诉说对doris的爱而不得,还给她起了个中文名字,阿水。 上善若水,她爱这个d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后来,卫姝在情书里说,她们两人终于在一起。 北歌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连夜坐飞机去欧国,卫姝却将她忽视为空气,不理不睬不回应。 她没有质问卫姝,只是跟在她后面,看她上学下课,去聚会,去吃饭,在人群中搜索任何可疑的“doris”,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北歌感觉自己就像个卑劣又低贱的偷窥者,窥探别人的隐私,然后在阴暗中将自己扭曲。 账号的更新持续到卫姝回国那一年,此后不再有任何消息。 北歌曾经想过,两人已经分手,卫姝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 但那些年看不见摸不到的想念与窥探卫姝隐秘爱意的嫉妒两相叠加,令北歌再也无法正视自己和卫姝之间的感情,再也不敢奢望卫姝的真心。 第43章 她即爱而不得,也嫉恨扭曲,恨到不肯在卫姝面前提及这段过去,恨到装作若无其事,任由她内心本该纯洁美好的感情变质酸腐。 这么多年,这个名字像是魔咒一样,合该彻底消失,却在数年后诈尸的瞬间,击中北歌脆弱的心底。 北歌差点捏碎了卫姝的手机壳。 “亲爱的,能帮我拿一下擦脸巾吗?”卫姝在卫生间里喊。 北歌堪堪回神,她双目通红地盯着卫姝和于晴的对话,幸好,卫姝此时对doris完全没有记忆。 而她绝对不会让卫姝想起这个人。 她要让doris,彻彻底底在她们两人之间消失。 北歌去置物架上拿了一包新的擦脸巾,推开浴室的门挤了进去。 卫姝脸上手上都是水珠,说了声“谢谢亲爱哒”就要伸手拿。 北歌避开她的手,亲自撕了一张,绕上三指,略有些用力地按压在卫姝面庞。 擦脸巾厚实蓬松,瞬间将脸上的水珠吸收殆尽,而水滋润过的肌肤呈现白皙的通透,似是吹弹可破的牛奶果冻。 北歌的手指按压在卫姝的红唇上,力度不自觉加深。 卫姝眨了眨眼,嘴唇传来刺痛,她刚想说话,嘴张开的瞬间,眼前俯下一道黑影。 卫姝嘴唇微张,惊讶地闭上眼睛。 北歌却在距离卫姝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昏暗中,北歌的声音似从渺远的海面上传来,带着咸湿的海风味,低声呢喃:“你是我的,对吗?” 卫姝的眼睛不自觉睁大,压迫感令她说不出话来。 北歌捏住她的下巴,命令:“说话。” 卫姝心脏乱跳不已,眼角眉梢都染上羞红的粉色,眼神躲闪道:“唔…嗯。” 北歌眼中深沉的情绪在触及卫姝眼尾的红色时,陡然一颤。 她缓缓地松开手,身体也慢慢离开,却仍旧是个覆压的姿势。 “小孩子不能说谎,”北歌的手掌绕到卫姝后腰,继而往下,然后拍了拍,“说谎会被打屁股的。” 北歌很少这样和她说话,卫姝害羞地简直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有心思分辨北歌话语中的深意,只好胡乱点头。 “知道了…你,我要洗漱了!” 北歌忽然笑了一下,摸她的头:“乖。” 手指在卫姝侧脸轻轻蹭了一下,触感凉若丝绸:“洗完就出来。” 卫姝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脸颊持续发热。 北歌也太…那啥了吧。 本来就比她个头高,俯身的时候简直能把她罩在怀里,还以为北歌要来一出浴室激、吻的戏码呢,再不济,把她推墙上来个法式湿吻也行啊。 她的直觉绝对没问题,北歌当时肯定有这个想法,最后却刹了车。 压迫感太强了,卫姝现在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太割裂了。之前的北歌宠她疼她,眼神都是柔和的,而刚才的北歌充满侵略性,像一头圈领地的野兽,掌控欲极强,野性的魅力扑面而来,简直令人招架不住。 卫姝又愣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渐渐平稳。 北歌把浇花用的水壶灌满,修剪用的工具都检查一遍,穿上雨靴,提着两个桶站在葡萄藤下,边等卫姝边接电话。 “劳烦冯总费心,确实过去好些年,不太好查。” “…真的有这种调查机构?” “那麻烦冯总引荐了。” 冯总是汉边集团的董事,上回和北歌签过合同,属于项目伙伴。 上次北歌托他调查当年卫氏败落的真相,卫父怎么死的,卫父死后他的妻女经历了什么。 冯总表示他只知道当年商战的内幕,卫父是为了躲避债务自杀,他死之前妻女就找不到了,他死后所有人也不再关注这件事,北歌最想知道的事情无可奉告。 手机上是冯总发来的调查机构负责人的名片。 这是一家新时代转型升级后的“侦探工作室”,除了线下寻找线索,还能凭借网络大数据满足客户需求。 因为害怕树大招风,所以客户拓展,只能靠介绍。 北歌犹豫再三,选择添加好友。 “亲爱的,我可以穿你的运动衣吗?” 卫姝趴在一楼落地窗前喊人。 北歌没有抬头:“可以。” 卫姝歪了歪头:“那我进你卧室啦。” 北歌还没反应过来,她刚打算去帮卫姝找衣服,就见卫姝直接进了她的卧室。 慢了半拍,北歌忽然想起自己卧室里的东西,急忙飞奔而去。 “等等!” 卫姝叉腰站在她的卧室中央,几秒之间,已将全貌看了个遍。 北歌的卧室比卫姝的要乱一些,因为东西有些多,且都收纳在外面,加上卧室面积小,一眼看上去有些拥挤。 在桌面上,放着一个直立的唱片收纳架,但里面放的不是唱片,而是两人从小到大的照片。 卫姝小时候有过卡通相机,能拍照,能洗片,还爱臭美,每次出去玩,都得把相机拍没电。 里面大部分都是两人的游玩照,要么是卫姝拍,要么是北歌拍,合照很少。 但每一张照片,北歌都用塑料膜镀好封边,放在薄相框里,这些年过去,连褪色都很少。 卫姝拿起最中间的照片,里面是卫姝和北歌抱在一起,准确来说,是卫姝单方面挂在北歌身上,踮着脚搂她脖子。 第44章 两人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 卫姝忍不住看了很久,翻过来,后面写着“小姝10岁纪念”。 北歌看见这张照片,目光有些怔忡:“这是你的十岁纪念。” “我有这些纪念吗?”卫姝稀罕到不行,来回翻开,每一张的小北歌都好好看。 北歌缓缓摇头:“不清楚。” 当年卫姝也有很多照片,后来家里变动,那些照片大概在动荡中丢掉、消失。 “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呢。” 卫姝摸了摸照片上小北歌的脸,惊喜道:“你从小就这么酷啦?” 北歌小时候和卫姝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她剪着短发,穿着利落的短袖和牛仔裤,衣服料子都是耐脏耐磨,随时都能下地干活那种。 卫姝多半都是各种公主裙,偶尔被卫母打扮成小花童,或者穿一些唐宋元明清的古装,怎么精致可爱怎么来。 北歌无奈道:“像不像大小姐和她的贴身丫环?” 卫姝摇头:“你像护卫。” 北歌愣了一下。 “保护我的大姐姐,”卫姝抬头冲北歌一笑,眼眉生花,极为灿烂,手里扬着这些照片,声音雀跃如初生的鸟儿,“我可以拿一些照片回去收藏吗?” 北歌有些舍不得,犹豫道:“给我留一点。” “我就拿一张。”卫姝把手里北歌的单人照藏在怀里,“你都有好多自己的照片了,别抠门。” 北歌见她只对自己的照片下手,没把小卫姝拿走,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你拿。” 卫姝藏着照片蹦蹦跶跶往门口跳,快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换衣服。 “休闲服。”卫姝眨巴眼睛。 北歌如梦初醒,连忙去衣柜里翻找。 “我的衣服有些大,你凑合穿吧。” 北歌挑了三套出来:“实在不行,我陪你去买。” 卫姝点头又摇头:“先穿你的,以后再说。” 卫姝的衣柜里面只有职业装,和情趣服,她打算找个机会清理衣柜,到时候再该扔扔该填填。 北歌轻咳一声:“那你换吧,我先出去。” 不一会儿,隔着一道门,卫姝喊人。 “亲爱的你还有小一点的衣服吗?”卫姝苦着脸拉开门。 上身还好,衣服不过是晃荡了些,可裤子却一直往下掉。 北歌的衣服本来就是宽松版,卫姝又瘦,腰那里都挂不住。 北歌很是不解:“有松紧带的,你腰怎么这样细。” 也许是基因差距,卫姝是小骨架,肩腰胯都不太能撑衣服。 “我已经五年没长个子了,别的衣服也是这个尺码。” 北歌翻出一条腰带:“你把裤腰往下窝一层,用腰带束上,凑合一下?” 卫姝勉勉强强拖拉着衣服出了门。 花园修剪是个大工程,尤其一个多月没人打理。花园在设计上鳞次栉比,有小红屋、风车、葡萄藤和秋千,间或碎石板拼接的小路,空间被分割,剩下的才是花。 两人先是把碎石板拼接的小路清理一遍,将缝隙里疯狂生长的小草割掉。这种路,只适合小草微微冒头的状态,一眼望过去,缝隙里绿意盎然。 然后就是各种花卉的打理。卫姝喜欢绿色,是以花园里的花都不大,簇拥在海洋般的绿色中。 北歌惦记着卫姝的伤口,不让她动作太大,只让她找出需要修剪的地方,然后自己上手。两人一个找,一个剪,配合默契。 一下午过去,花园休整一新。 “好累呀。” 卫姝用浇花的壶,把所有叶子都浇洒洗了一遍,放下东西的时候已经累瘫。 她很想贴地面把自己摊成咸鱼。 “谁让你坚持自己动手。” 北歌一直在廊下看她。花园里有喷泉,喷洒的水均匀有力,完全可以代替人工,除了一些盆栽需要手动浇水,大面积的叶子都不需要。 可卫姝一心想要和自己养的植物“亲密接触、培养感情”。 北歌摸了一把叮咚的头:“赶紧去蹭你妈,趁机分点母爱。” 叮咚通人性,听懂北歌的意思,喵一声从栏杆上下来,溜达到卫姝脚边,抬脚踩了踩。 尽管累得要死,自家孩子跑来求关爱,还能不理?卫姝将叮咚抱了起来,叹气道:“商量个事,叮咚是不是该减肥?” 北歌走过去替她按了按腰部的肌肉:“布偶就是大型猫,你抱着人家呢,可以摸摸它的肚子,没有赘肉,很健康。” 卫姝低头埋叮咚肚皮上吸了几口:“啊呸,一嘴毛。” 北歌把猫接过来,拍了拍卫姝的屁股:“去冲个澡,等下开饭。” 卫姝眼神一亮:“对哦,有按摩浴缸!” 北歌挑眉提醒:“小心胳膊,还有,别泡太久,饭会凉。” 晚饭是两荤两素,卫姝更习惯吃海鲜,不过最近好了许多,饿极了也会吃别的东西,普通食物撒上点海鲜汁就能吃,应激的情况倒是改善了很多。 “好奇怪的味道。”卫姝嘴里是一块米黄色的糕点,闻起来有海鲜的味道,但吃起来却没有。 北歌抬眼看她:“能接受吗?” 卫姝点头:“可以。” 北歌暗暗记下她的反应,解释道:“上回买螃蟹给你做蟹黄包,拆的壳我留下来了,今天和米糕一起蒸,闻起来就是这个味道。” 第45章 为了让卫姝少吃点海鲜,北歌可谓是想尽办法,连串味骗人这种方法都想出来了,卫姝哪能不领情,当即乖乖一笑,甜甜道:“谢谢亲爱哒,你对我最好啦。” 北歌很受用,面上却绷出冷静模样,状似无意道:“那可不一定。” “除了你还有谁,我病这么长时间,没人来看我,就你照顾我。”卫姝笃定道:“最喜欢你。” 北歌下意识跟着点头。那个doris,有她对卫姝好吗?卫姝生病的时候,是她照顾。这孩子是她护着长大的,就合该是她的人,任何人都别想抢走。 北歌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太瘦了身体不好。” “知道啦,在吃啦。”卫姝用筷子戳了一下圆滚滚的虾滑。 北歌顺手搂了一勺肉酱,撒虾滑上:“快点吃。” 运动过后,卫姝吃了两碗米饭。 吃完饭,卫姝把碗筷扔到洗碗机里,甩着胳膊腿在沙发上一躺。 “别在这里睡,会着凉。”北老妈子上线。 卫姝脸朝下埋在沙发里,睡衣被她扯得往上堆去,露出小腿和半截大腿。 卫姝蹬了蹬腿,发出不满的哼声:“不想动,哪儿哪儿都疼。” “不常运动,一下子运动太多,就会这样。”北歌坐她身边,把她的胳膊轻轻扯过来。 如今卫姝的伤好得差不多,也形成肌肉记忆,清醒的时候碰不到胳膊,可北歌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左臂摆好,然后从肩膀往下捏。 顺着肌肉的走向揉开筋络,路过穴位的时候轻轻按压,手里的身体没多少肉,像是常年营养不良,薄薄一层肌肉下是突兀的骨节,北歌不敢用太大力气,生怕给她留下淤青。 “好点没。”北歌撩开卫姝脑后的头发,看见她额头渗出汗液,一直咬牙忍着。 卫姝长舒一口气,僵尸移动般一节一节骨头坐起来,然后身体恢复灵活般左右转了转脖子:“好多了。” “等明天去医院复查一下,然后顺路去接于晴。”北歌摸了摸卫姝的头,弯眉浅笑。 卫姝“唔”了一声,摸出手机:“那我给琴姐说一声。” “记得早睡。”北歌叮嘱。 卫姝乖巧应声:“嗯,亲爱的晚安。” “晚安。” 我的宝宝。 第27章 于晴 第二次复查, 北歌把人领到沈岚办公室。 沈岚要带不少学生,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见北歌为一个骨折大惊小怪把自己喊过来, 恨不得一板砖把她拍出去。 “查脑部肿块要先拍片,骨折的也可以拍个片, 而不是把我叫过来让我肉眼人工看, 我又不是中医, 望闻问切吗?”沈岚一通输出, 指着门口让两人出去走流程。 等两人把检查结果都拿过来, 沈岚喝着水仔细查看。 “肿块的体积小了一些, 虽然不明显,但趋势是好的,可以继续观察。”沈岚说。 北歌看看这张, 又和上一张对比,半天没瞧出来哪里变小。 “你的眼睛是显微镜吗, 这两有什么区别?”北歌发表质疑。 沈岚嘲讽一笑:“你又不是医生。” 北歌皱眉:“肉眼看不出变化, 那按照这个速度, 肿块什么时候才能吸收?” 这么大个肿块在脑子里,跟定时炸弹一样, 北歌天天提心吊胆。 沈岚看了卫姝一眼,很不理解:“人家当事人都不着急, 你天□□医生要准确时间做什么?少则半年,多则三年, 还得看她的恢复程度。” 卫姝抿唇笑了笑,替北歌说好话:“她也是关心则乱。” “我看不是, 她就是受虐体质,失忆后的你她不稀罕, 非要让你恢复……”沈岚嘴上没把门的,话赶话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不太合适,当即住口,硬生生转话题,“那什么,你的胳膊好得差不多了,多补点钙,多活动,但注意半年内都不要提重物。” 说完,沈岚端着茶杯出门,说要去倒茶叶。 卫姝回头看身后的北歌,目光审问:“你更喜欢失忆前的我嘛?你是不是觉得,没有记忆的我很不完整?” 经沈岚一提醒,卫姝才发现,北歌确实很关心她有没有恢复记忆,尤其是自己刚醒来的那段日子。她会不会嫌弃现在的自己啊。 北歌想说一句天地良心,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沈岚她说话跑火车,你别放在心上。我关心的是肿块什么时候吸收,它那么大,在你脑子里,万一有一天扩散,压迫神经,那多危险。至于恢复记忆,不是什么紧要任务,你就是你,没了记忆也是你。” 北歌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卫姝还没酝酿出什么多少善感的情绪,就被北歌这一通剖白给弄得哑口无言。 卫姝小声“哦”了一声:“好吧,看你说话多的份上,勉强算你过关。” 北歌:… 北歌能解释清楚,不代表她就愿意解释,想起沈岚,北歌气得咬牙追出去。 沈岚在茶水间里品茶看景,听见北歌的脚步声,头都不带转的。 “你什么意思,在小姝面前挑拨离间?长本事了啊你。” 沈岚用一次性纸杯给北歌倒了一杯茶:“你喝口茶歇歇,急什么呢。” 北歌说:“我不喝,什么档次的茶,让我喝?” 沈岚偏头看她,不和她闲扯,直奔主题道:“说吧,你和卫姝之间的气氛怎么又变了?我记得上一次,某人还说想和她算账。” 第46章 “你不要片面地截取我的话,这叫断章取义。”北歌烦躁地抢过茶杯,捏在手心,过了十几秒才缓慢开口:“我是想,卫姝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不如真如她所说,两人毫无芥蒂地生活一段时间,试着相处相处。毕竟,我们两人,从来没有如此和睦过。” “果然还是沉醉在温柔乡。”沈岚叹气,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局:“在卫姝面前,你真是几天都撑不下来。” 北歌抿了一口茶,茶水苦涩,刺激得她眉头都皱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茶……我这不叫投降,是试着和她相处,至于我们能走到哪一步,只能看一步说一步。” 沈岚知道北歌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说难听点就是执拗偏狭,这点偏执的劲儿尽数都用在卫姝身上,有一点机会都不肯放手。 更何况卫姝现在是一朵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花呢? “那你要怎么做,用温柔攻势让她沦陷?然后吃干抹净?让她从内到外、从身到心都离不开你?”沈岚抛出一个极具诱惑性的橄榄枝。 北歌盯着杯中泛起涟漪的茶水,眼神沉了下去。 “沈岚,”北歌的语气有点凉,却还是平静克制的,她抬头与沈岚直视,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眼中的神色,认真道,“你不用这样试探我。我不会让自己陷在私欲里,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卫姝那边,我心里有数,她想如何,我就陪着如何。” 把深爱的人圈养在身边,变成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私密爱人。这种设想恐怕对很多人来说,都充满诱惑,像是伊甸园娇艳欲滴的红苹果,引诱着世人采撷。 可北歌并非庸俗之人,她爱卫姝,既爱她的全心的依赖与纯真的善良,也爱她遭受风雨后伤痕累累的斑驳与冷漠,更爱她独立自强的拼搏韧劲儿,以瘦弱之躯撑起自己的天空。 卫姝从来都不是需要人圈养的金丝雀,也不是依赖枝干才能生长的菟丝子,她自己就是顶天立地的大树和风吹不腐的丰碑。 沈岚和她对视十几秒,率先移开视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多喝几口茶去去火。” 北歌下意识又喝了一口,五官再次皱起:“呕,这到底是什么。” “苦瓜茶啊,”沈岚怪异地撩她一眼,“你嗅觉没问题吧,这都喝不出来?” 北歌:… 沈岚端着大茶缸慢悠悠晃出去,回到办公室给卫姝开了些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中药:“三天喝一副,经期前后不要喝。” 道过谢,北歌和卫姝拿着方子离开。 两人出门后,卫姝跟在后面,睨着前面的人影,小声问:“你们两人出去那么久,聊什么悄悄话呢?” 她又不是傻子,办公室里有垃圾桶也有饮水机,沈岚非要现在去倒茶叶渣,北歌紧接着跟出去,还出去了十几分钟。 特意避开她,怕不是在聊关于她的事? “没什么,就是斗嘴,然后沈岚骗我喝苦瓜茶,真难喝,世上怎么会有苦瓜这种植物,它是怎么混入人类食材里面并且混了这么多年还没绝迹的?” 卫姝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北歌的目光里像是有星子在闪。 北歌回头看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这种眼神看她,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你第一次说这么长又有趣的句子呢。”卫姝震惊又惊喜,小步跳到北歌面前,扬起笑脸:“真好玩,你再多说几句。” 也许是刚和沈岚说完话的缘故,北歌和卫姝说话的时候忍不住也用起了比喻和讽刺的修辞手法。 和朋友聊天就是会贫,而在卫姝面前,北歌就是另一个样子,说话做事规规矩矩,更不会开玩笑,所以卫姝才觉得惊讶。 北歌脸颊泛起微红,抿了下唇:“说什么。” “简要概述一下你们的聊天内容呀。”卫姝面不改色地下套。 北歌身形僵硬了一瞬,触及卫姝含笑的眼神,颇为不自在地咳了下嗓子:“那什么,我们就聊,聊聊你的肿块,然后商讨一下如何与失忆后的昔日爱人相处。” 卫姝眯起眼睛,语气轻幽:“你们商讨出什么结果了吗?” 卫姝心中警铃大作,上次她能看出来,沈岚对自己有意见,当然,自从醒来之后,很多迹象表明她和北歌之间的恋爱本身就有问题,但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连最开始叫嚣让她对北歌好一点的于晴都没唱衰呢,反而一直支持祝愿她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北歌的朋友不会做出背地里说人坏话这样的low事…吧? 北歌眼神飘忽,看天看地看卫姝肩膀上的蝴蝶结,躲避了半分钟,才抬头看入卫姝的眼睛,目光带着点忐忑道:“结果就是,我想,咱俩摸索着过下去。” 她实在不知如何待卫姝,忍着拉开距离,自己又舍不得,好不容易能维持平静状态,可卫姝偏偏要一步一步逼近自己,让她退无可退。 加上死去很久的doris再一次刺激到北歌,令她的嫉妒心死灰复燃,北歌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就是要将卫姝独占,无论用温柔攻势也好,还是其他手段,她只要卫姝。 想不通的事情可以放一边,内心的纠结也可以放一边,她花了很长时间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现在就想好好陪在卫姝身边。 卫姝这才把怀疑的目光收回去:“这才对嘛。有问题解决问题,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 第47章 北歌无奈一笑:“行,你说什么是什么,现在可以去抓药了吗?于晴的飞机还有五个小时落地。” 于晴在俄国中转,俄国的飞机向来赶早不赶迟,落地神速,估计用不了五个小时。 是以,两人抓了药,出去吃了顿饭,回来拿医院熬好的药,再去机场,时间刚刚好。 卫姝在路上捡了个纸箱,用水彩笔在上面画了个彩色的蜥蜴。 北歌正在找地方停车,瞄了一眼,随口问道:“怂怂还跟着于晴一起住吗?” 卫姝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简短的交流结束,北歌愣了一下,瞬间放慢车速,震惊地看向卫姝:“你记得怂怂?” 卫姝被她问懵了,指了指纸板上面的蜥蜴:“你是说这个吗?于晴和我视频的时候让我看的,她养了好多宠物,蜥蜴,白额高脚蛛,蜜袋鼬,柯尔鸭,还有一只奶牛貂呢。不过前不久,她的金丝熊死了,于晴难过了好长时间,火化后装进小罐里,这个视频在国外还有几十万的点赞呢。” 怂怂是北歌暑假那年陪于晴和卫姝一起买的蜥蜴。北歌心如擂鼓,刚才那瞬间,她几乎以为卫姝恢复了记忆。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以至于现在心口都隐隐作痛。 “原来是这样。”北歌屈指擦去额角的汗滴,将车停入车位。 说不准得知卫姝没有恢复记忆的心情是如何,到底是喜是忧,但不得不说,北歌长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卫姝现在恢复记忆,北歌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 “金丝熊的寿命本来就不长,这是她送终的第三只金丝熊了吧?”恢复正常后,北歌顺势开口问道。 “这个倒是不清楚诶,于晴在挑战仓鼠的存活时长,目前还没有超过四年的,但这只不一样,这只最好看,是个卷毛,活了一年半就死了。”卫姝说起这个就有点伤感,一个人要是喜欢养猫猫狗狗,起码能陪人十几年,可于晴喜欢仓鼠,这种小型宠物注定活不了太久,她每几年就要看着它们老死,生离死别什么的,很挑战心理承受能力。 北歌理解般点点头:“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养叮咚吧。” 卫姝心有余悸:“嗯,就叮咚一个崽,咱不养二胎。” 飞机落地,接机口站满了接机的人。 卫姝举着彩色蜥蜴的牌子在人群中一站,瞬间成为全场最靓的崽。 蜥蜴惟妙惟肖,色彩运用也违背常理,总之就是很拉风,很酷炫,以至于晴出来晃了一眼就直奔两人而去。 “宝贝!”于晴甩开行李箱张开胳膊像一只胖头鹅朝卫姝扑过去。 北歌叹了一口气,上前拦住于晴走出s路摇摇欲坠的行李箱,拉在手上。 转头,卫姝已经被一米七几的于晴拦腰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三圈,末了还“吧唧”一口亲在卫姝脸上。 北歌立刻黑脸:…… 几年不见,于晴还是这样彪悍。 “她胳膊有伤,你快松手!”北歌提高音量。 于晴置若罔闻继续转圈。 “你的行李,”北歌撒手,把卫姝从于晴怀里拽出来,抽走她手里的纸板扔给于晴,冷声冷气道,“自己拿。” 于晴和卫姝性情不一样,属于你骂我我骂你更狠那种,丝毫不为北歌的冷脸所动。 于晴问卫姝,开始迂回攻势:“行李好重,咱俩一起搬好不好?” 卫姝还没回答,北歌上前一步拦住于晴,抬起下巴道:“她胳膊还没好,你自己没手吗?” 于晴这才正眼看北歌,上下把她打量一番:“真是七八年不见,北总越来越有气势,我和我小姐妹叙旧呢,能不能给我们点私人空间?” 北歌冷笑一声:“你看卫姝理你吗?” 于晴转向卫姝。 因为失忆而对闺蜜于晴不太熟悉的卫姝正锁在北歌身后低着头捂着胳膊,看姿态,略有点无所适从。 于晴当即感觉心口被插了一箭。 “我是于晴啊,你不认识我了!”于晴表演尔康手,华丽夸张地朝卫姝伸去,然后在半路被北歌拍掉。 以前卫姝和于晴关系好,两人你来我往恩恩爱爱自动忽视北歌,北歌当然没什么能说的。 可现在,在北歌眼皮子底下逗弄卫姝,尤其卫姝还露出不太习惯的神色,北歌当然要借机泄愤……哦不,仗义执言。 于晴刺向北歌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剧烈,两人之间迸发浓浓的火药味。 卫姝在北歌后面小声说:“我们先回家吧。” “当然。” “好啊。” 北歌和于晴同时发声,北歌忍不住提醒:“回的是我家。” 于晴刺她:“你看看你这个小人得志的样子。” 卫姝音量忽然拔高:“我说,回家!” 两人一起转过头,看向卫姝。 卫姝气鼓鼓地瞪着她们,尤其在瞪北歌:“少在我面前秀恩爱。” 这两人,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这种熟稔和亲密。 难道这就是好朋友的魅力? 该死,自己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呢。 这种插不进话只能看她们两人斗嘴的滋味真别扭!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啊! 北歌听见卫姝指鹿为马的一句话,面色难看到宛若吃了一百斤黄连,指着于晴就要解释。天地良心,她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卫姝,她才不会和别人打情骂俏! 第48章 和于晴见面会呛,主要是于晴在卫姝回国后单方面对北歌看不顺眼,觉得北歌抢了她的好闺蜜,还把人拐回国。 说到这里,北歌还气于晴拐走卫姝四年呢,于是两人不欢而散,电话上还能好好说话,见面就忍不住掐,尤其卫姝在场的时候。 所以,卫姝误解两人打情骂俏的瞬间,不只是北歌,连于晴都忍不住炸了。 于晴反应剧烈,往后一蹦远离两人,神色戒备道:“宝贝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不喜欢女的。” 卫姝直接绕开两人,面无表情地往停车方向走去:“呵呵,不要解释,我生气了。” 北歌连忙追了过去,于晴提着行李箱在后面跑,跑出几步忽然返回,把拉风彩色蜥蜴的纸板捡起来,一起拿回去。 两姐妹许久未见,于晴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卫姝气性很小,没过几分钟就忘了,和于晴热热闹闹聊了起来。 “下周有宠博会,有好多宠物,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玩,很好rua的。我还带了一只毛茸茸,到时候给活动方展示。”于晴在车上,同卫姝坐在后座,指手画脚兴奋不已。 卫姝眨了眨眼,脑海里把她奇奇怪怪的宠物都都过了一遍,怀疑道:“你把小貂给托运了?我得查查咱们国家的法律,看看私人养犯不犯法。” “不是它,”于晴笑眯眯道,“是一只阿努比斯。” 卫姝讶异不已:“你不是不屑于养这些大众宠物吗?” 于晴翻了个白眼:“阿努比斯很大众吗?” “但也是猫啊。” “你说得我好像养宠物自带歧视链。” “难道不是吗?” 被冷落的北歌轻轻咳了一声,抬手打开音乐,打断两人对话道:“两位,接下来想去哪儿?” “先去商场,我得买几件衣服。”于晴扒拉上座椅靠背,对北歌说。 卫姝扒拉上另一边的座椅靠背,头靠到北歌脸侧:“那就去前面的商场吧,反正衣服都差不多。” 北歌自然应允。 两人话茬停下,卫姝这才有机会打量于晴。 比视频来看,于晴真人要瘦一些,看起来更精神,比视频里丧天丧地的拽姐要正常不少。 实话实说,于晴是卫姝见到的为数不多自带“女人味”的人,她和孔琴那种长相成熟的姐姐不一样,她是身材辣,像极了欧美那边小姑娘的身形,腰细臀腿圆,胸还大,穿卫衣就会显胖,但把腰身一勒,这种身材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 卫姝不明白道:“我看你穿的衣服挺好的,要买什么衣服啊?” 于晴揪了一把自己的卫衣和牛仔裤:“这是我为数不多的齐整的衣服。在欧国我不咋穿衣服,用你的话说,就是遮块布。” “你就穿个吊带热裤出街啊?”卫姝回想于晴在家里的装扮,也许那边的人都开放,加上气候适宜,于晴的衣柜里都是这种很省布料的衣服。 只是,卫姝还是有点担忧,这种衣服在家里穿也就算了,穿这种衣服出门,不会被尾随嘛?据说外国的治安不如国内。 “我一般不自己出门。”于晴随口道。 卫姝点点头:“哦,结伴出行,那倒是更安全。” 北歌有点八卦,侧头问:“和谁结伴?” 于晴假笑一声:“你猜。” 卫姝竖起耳朵:“你有女朋友啦?” “……卫姝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不喜欢女的。”于晴扯起嗓子嚎了一声。 卫姝满脸不信。不是因为自己是同,所以看谁都姬。卫姝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意识觉得她喜欢女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姬达? 闻言卫姝撇撇嘴,懒得和她争辩,恐同即深柜,她等着看就行:“那到底是谁。” 于晴撩了一把额头的碎发:“当然是和我家怂怂,或者太爷,一起出门啊。” 太爷是她养的貂。 北歌和卫姝在倒车镜里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无语。 这一瞬间,似乎眼前就能浮现那样的场景。 一个穿着吊带热裤身材贼辣的丰腴女人,肩上驮着一只蜥蜴,脚边跟着一只貂。 大佬出街,闲人避退。 不愧是她,养宠妲己。 一路上,三人吵吵闹闹,终于到了商场。 于晴的普通话很塑料,在想表达某些意思的时候,总会用英语词汇“精准表达”一下,幸好商场里面的服务员懂英文,于晴从一楼逛到六楼,卫姝和北歌最开始还陪着,最后累得在地下一层吃了顿饭,于晴才结束逛街之旅。 就在于晴找到两人坐下来拿起一块卷饼就要往嘴里送的时候,一道惊疑的声音从几人侧面响起。 “晴晴?你回国了?” 第28章 doris 于晴叼着饼转身, 看清那人之后,立刻把饼放下露出一个乖巧听话的笑:“三婶好。” 北歌顺着声音看过去,本来端坐的姿势产生一丝动摇, 嘴角抿起。 陈晓千手里拎着当季新品的包,通身精致贵气, 看见卫姝和于晴, 脸上浮现喜悦的笑。 陈晓千直接从外面绕进来坐下, 看了看于晴, 又看卫姝, 笑着埋怨道:“还真是你俩。小晴, 怎么回国也不和长辈们说一下。这次回来玩几天呀,要不要来三婶家里玩?” 于晴老实坐好,问一句答一句。 第49章 “是为了工作, 待不了太久。” “就不麻烦三婶啦,我住卫姝那里就行。” 陈晓千絮絮叨叨拉着于晴的手说了半天, 转头又念叨起卫姝:“还有你, 天天让我惦记, 三婶要接你去国外看病,北歌那个糟心玩意儿也不肯。” 卫姝抬眼, 目光无奈。北歌哪里是不愿意,是医生说她脑子里有肿块, 不建议坐飞机,更不能坐长途客船。 北歌适时撂下杯子, 提醒陈晓千:“三婶,我在这里。”能不能别把她当成隐身人。 卫姝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拽住北歌的衣角。 北歌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没说什么, 也不再发言。 陈晓千毕竟占着长辈的名分,卫姝不好说话,北歌更不方便。 而且,陈晓千看她不顺眼,对卫姝却没得挑,北歌念着她对卫姝的恩情,从来不会当面顶撞她。 陈晓千面露嫌弃地瞥了北歌一眼,马上又调转话头,唠叨起卫姝和于晴两个人。 “你们俩人都老大不小了,小晴有对象……” 于晴忽然开口:“三婶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妈妈前几天还唠叨,好久没见你呢。” 陈晓千立刻笑出花儿来:“帮我给你爸妈带话,我有时间就去国外看他们,也欢迎他们回国来玩啊。” 卫姝几次张口想插话,都被于晴眼神制止,最后还是于晴和陈晓千一搭一和,把人哄高兴之后才送走。 “你要是开口,三婶就说个没完了。”于晴拍了拍卫姝的肩膀。 北歌和卫姝站在商场门口,目送于晴笑眯眯地把陈晓千送上车,然后整齐划一,面无表情地,看向于晴。 扭头一看,两个人杵后面阴森森地瞅自己,于晴吓了一跳:“做什么,贴背灵啊?” 北歌漫不经心说:“你和三婶的关系倒是好。” 于晴耸肩,自然道:“她对我们这些小辈挺好的,谁小时候没被打过,三婶就不打人,还无理由护着我们。” 卫姝有点疑惑:“可她为什么对北歌是这个态度,我在医院里第一次醒来,她说了好一通北歌的坏话。” 于晴眼角微抽:“…可能三婶只喜欢自家小孩?” “三婶嫌我穷,”北歌没有隐瞒,她摸着卫姝的头,耐心解释,“追你的时候,我的工资还不到一万。” 卫姝发出灵魂质问:“可你现在很有钱,能买下姝色那种有钱,能包养我那种有钱。” 北歌略想了想:“可能还是觉得我不靠谱吧。” 于晴点点头:“小时候三婶就嫌弃北歌,天天穿着园丁服,雨衣雨鞋都是泥巴,还比你高一大截,和你站一起就像恶霸。” 卫姝眨巴眼睛,用力遏制笑意,忍着平静道:“那我岂不成了天天欺负恶霸的女侠。” 北歌同意她的说法,轻笑道:“嗯。小恶霸。”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陈晓千对北歌是千百个看不上,前不久还追着她要彩礼,让她把名下的财产分割给卫姝。 北歌根本不在乎这些,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和卫姝分享,要是有一天,两人真的走到了尽头,她也会负起全部的责任,净身出户。 但这些没有必要和陈晓千说,说了她也不会信,只会认为是花言巧语。 卫姝小声说:“那你会生气嘛。” 北歌摇了摇头:“她当年一直派人找你,是她把你接回家、送出国。我很感激。” 卫姝拉着北歌的衣角,歪头看北歌的表情,小心打量她的神色。 北歌rua了一把卫姝的头,掌心在她触感极好的发丝上停留了几秒,又摸了摸:“我说的是真的,别担心。” 几人在商场里凑合吃了一顿,到了家,于晴又嚷嚷肚子饿。 卫姝摸着肚子说:“我也有点饿,可这个点,吃太多会积食。” 北歌无奈地看了她们一眼,提议道:“喝点牛奶,吃块蛋挞。” 卫姝扭头看北歌:“家里有面包,面包就可以。” 她记得自己吃的蛋挞都是北歌做的,虽然有蛋挞皮,但也要放烤箱里烤。 北歌今天陪着自己去看病,又去接于晴,折腾了一整天,应该好好休息。 “什么?有面包?可以可以。” 于晴毫不见外,自己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面包老干妈和酸奶,踢上冰箱门,招呼卫姝上楼。 北歌在厨房里喊:“于晴,这里有零食,你来看看吃哪些?” 于晴当即转了脚步,把怀里的老干妈等塞给卫姝:“我去打猎,你等我一下。” 厨房里,北歌站在打开的橱柜面前,背对着门口。 于晴上看下看:“零食呢?” 北歌转过身来,神色平静:“我有话跟你说。” 面前的人换了一副神色,似是温和的绅士褪去平静的假面,露出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于晴停下脚步。 五分钟后,于晴抱着一兜零食大礼包从厨房里出来:“宝贝,丰收啦!” 卫姝看了眼零食的种类,撅了撅嘴。这些都是北歌平时不让自己多吃的,里面有款送松露巧克力,每天只给她一块,多了没有。 北歌走过去拍了拍卫姝的后脑勺,微微弯腰,在她耳边道:“酸奶是凉的,她可以喝,你不可以。” 卫姝肚子里一汪酸水,泛起叛逆的泡沫:“不。” 第50章 北歌挑眉,目光有几分讶异,伸手摸了下她的肚子:“让我看看,这是谁,攒了一肚子气啊。” 卫姝扭头要走:“我要吃,都要吃。” “等等,”北歌拉住卫姝的手,眼中浮现宠溺的无奈,指了指厨房,小声说,“都给你留着呢,还有好多。” 卫姝唇角往上一提,又被她很快压下,勉为其难地点头:“哦。” “去吧。”北歌笑了笑,目送卫姝上楼。 北歌没嘱咐她们要早点睡觉。 两个小姐妹见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尽管卫姝可能记不得,但于晴定会拉着她说上一整晚。 不过,最棘手的事情已经提前解决,她不怕于晴再说出什么别的话。 就在刚刚,北歌把于晴骗进厨房,让她把情书交出来。 于晴装傻:“啊,什么情书?” 北歌沉声开口:“小姝在国外给我写的情书,你既然找到了,就还给我。” 于晴见北歌已经知道这件事,也不再装傻。她犹豫几秒,摇头拒绝:“这属于卫姝的私人物品吧,我得先给她。” 北歌面不改色道:“不用,这几封情书就是写给我的,你给我就行。” 于晴惊讶无比:“给你的?怎么可能是给你的?” “怎么不可能,”北歌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却稳稳当当,“阿水是卫姝对我的昵称,她当年在国外,孤苦无依,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当然会倍加思念我,给我写情书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北歌越说越冷静,“阿水”的名字从她嘴里冒出来的瞬间,给她带来一种无法言语的奇妙感觉。冒名顶替,好像变成真的,卫姝真的在给自己写情书,她日思夜想的人就是自己。 但很快,这种玄妙的自我高/潮就被北歌自己打破了。 于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可想起北歌那年暑假的心碎模样,心里的天平稍微倾斜了一丝。 幸好闺蜜道德及时拉住她,于晴硬着头皮争辩道:“就算是给你的又怎样,那也得卫姝同意,我才给你。” “她已经给了我,现在,这几封情书已经是我的私人物品,只不过没有完成交付而已,”北歌走上前,她的身量较高,沉下面色的时候极有压迫感,她伸出手来,“现在,她失去记忆,我不想她想起前些年不太愉快的过往。我想,你也不愿意破坏卫姝此时的宁静吧。所以,请把情书交给我。” 于晴这下彻底没话说:“…好吧,在我行李箱的侧面,明天给你。” 望着二楼亮起的灯光,北歌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野心和微弱的苦涩。 两人上楼后窝在床上说悄悄话,于晴从她出国后第一天住在自己家里说起,聊两人这些年相处的经历,卫姝听得入神,在于晴的叙说中,渐渐勾勒出之前自己的形象。 “三婶就是说话有点不好听,其实人很好的,”于晴说,“你失忆后,三婶还托我爸妈找过国外的医生,人家说现在不适合给你太多刺激,三婶才听从你的意见,让北歌把你接走。” 卫姝听着于晴的话,渐渐入迷。 事实确实这样,陈晓千和北歌看不对眼,她喜欢北歌,下意识就站在北歌这边,但陈晓千对自己没做错什么,她夹在两人中间挺为难,幸好北歌并不在意。 “不过我过不久就能恢复记忆,到时候就好啦。”卫姝自我宽解道。 于晴点点头:“这倒也是,三婶心大,不会和你计较。” 卫姝翻了个身,问于晴道:“那在国外的几年,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于晴也翻过来和她面对面,想了想,眼神忽然一亮:“有,厌男算不算?” 卫姝问号脸:“哈?” 国外的卫姝独来独往简直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除去于晴因为一起居住的原因能和卫姝同吃同住,剩下的人但凡想拉近点和卫姝的距离,都比登天还难。尤其是男人。 “这可不是我说的,你肯定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野营,同行的男孩暗恋你,在你离队散心的时候追出去找你,结果掉坑里了。最重要的是,你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坑里,过了好久才来喊我们,还拒绝和我们一起去救人。” 卫姝兴致勃勃追问:“什么意思?” “就是不想救他的意思呗。因为他竟然在坑底向你表白,哈哈哈笑死我。更可笑的是,你本来打算找人救他,一听他说喜欢你,当时就不想救他了,站在坑边几分钟都没有说话。男孩说,当时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要拿石头把他砸死呢。” 卫姝也附和着笑了几声,然后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你不觉得这种脾气很直吗?爱憎分明,黑白分明那种?”和她现在软乎的脾气完全不一样。 于晴哈哈笑着在床上滚了一圈:“可能是吧,小时候你不是那样的,和现在很像。要说是什么感觉,就像是青梅,腌渍好放在透明罐头里,翠绿的那种。干干净净,有点小涩,总归是听话又甜的。” 卫姝问:“那在国外的时候呢?” 于晴想了一会儿:“更像是还没熟的,挂在树上的青梅。安安静静地长着,风吹日晒也不吭声,慢慢汲取养分生长。果皮还很硬,掉下来砸头上会很疼。” 卫姝大致能明白:“我记得你说我对别人爱答不理,就是这样吧,那时候不喜欢社交,可能也不喜欢人,所以才会这样竖起一身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第51章 这些描述跟她毕竟隔着一层,这一层就是失去的记忆,和无法共情的过去。 既然悲伤无法共情,那不如说点有趣的。 卫姝打了个哈欠:“有别的好玩的吗?” 于晴脱口道:“你从山上捡了只猞猁。” 猞猁?皮皮?卫姝竖起耳朵。 于晴笑道:“我们去山上烧烤,你去河里洗刀叉和烤网,发现森林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还以为是兔子,结果发现是只小猫,就抱过来让它和我们一起吃肉,最后我们走的时候,皮皮粘着你咬你的裤腿,还往上扒拉,我就怂恿你抱养。” 卫姝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爬起来,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皮皮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于晴拿出手机让她看:“就这样,不怪你认错,我也没认出来,和小猫太像了。” 看见照片的瞬间,卫姝脑子里懵了一瞬,以至于眼前的照片都有点重影。 额头三撇山纹,耳尖的毛也翘着,虎头虎脑,脚掌肉乎还挺大,尾巴短短的没有毛。 太熟悉了。好像真的亲手抱过。和叮咚额头的毛神似。连看过来时霸气桀骜却有点傻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卫姝心里发软,像泡在暖乎乎的温泉里,看了好久。 于晴按灭手机,打了个哈欠:“把照片发你手机了。三点了,咱们准备睡觉吧。” 卫姝被她传染得也打了个哈欠:“那你先睡。” 卫姝躲被子里点开手机,把皮皮小时候的照片存下来,来回看了好久。 两人窝在自己的被子里,一夜无梦。 第二天,卫姝照旧赖床,被于晴洗澡的声音吵醒。 卫姝想去卫生间,发现里面被人占用,难以置信道:“你大早上洗澡?” 于晴隔着浴室的门说:“你醒啦?外面也有卫生间,先用别的。” 卫姝“哦”了一声,打算去一楼的公用卫生间洗漱,还没出门,就听于晴在卫生间喊。 “等等,你帮我把睡衣找出来,”于晴的声音隔着水不太清楚,“在行李箱里面的侧夹。” 卫姝按照她的指示打开行李箱的侧边,小声嘟囔:“侧边这么小一个兜,怎么塞睡衣啊,能塞进去么?” 卫姝翻找半天只摸到一包信封,她把信封拿出来,想继续往里面找找,就见那封厚实的信封不太结实,在她手里一歪,里面的东西瞬间撒了出来。 于晴见她半天没有动作,探出头来:“宝贝你找到……” 卫姝举起手里的信封,翻来覆去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你手机上给我发的情书吗?” 于晴瞬间缩回去,十几秒后,她围着浴巾出来,颇有些欲言又止。 “出国还带着,”卫姝的表情显然与事实的反正极其不相符,她促狭一笑,冲于晴挤了挤眼,“原来你暗恋的人在国内,说吧,什么时候送出去?” 于晴本来还在犹豫要怎么解释,是遮掩一下还是如实相告,听见卫姝这样说,当即炸了。 “这是你的情书,你写给北歌的!我看你落在国外,好心替你拿回来!” 卫姝显然不相信:“别骗我,你最开始拍给我看,还问我认不认识上面的人,明显做贼心虚。” 于晴抢过情书,塞进信封里,一脸背锅的憋屈表情:“咱讲讲道理,你读过上面的内容,你觉得这是我能写出来的?”于晴的英语和国语水平都仅限于交流,一旦落在纸面上,就会退回小学生赛道。 卫姝摇头:“我又不知道,再说了,爱情使人强大,写诗嘛,当然要有爱。” “那是你的爱谢谢,我最开始认错人,不知道北歌的小名竟然叫阿水,”于晴放弃挣扎,“不然你问北歌去,让她给你解释。她向我要来着,本来这几封情书我也要给她的。” 听完这话,不知想到什么,卫姝的脸忽然红了:“…她要的啊。” 于晴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做什么?” 卫姝轻咳一声:“那什么,你早说啊。这样,就当作我不知道,你给她好了。” 于晴:…… 卫姝哼着歌出门,脚步都是雀跃的。 于晴骂骂咧咧在后面找睡衣:“诶,我放侧夹里的睡衣呢?哦,跑中间去了。” - 北歌早就准备好早餐,就等两人出来就下锅。 “今天有什么安排?”北歌给卫姝盛了一碗海鲜粥,附赠一小碟剥好的虾。 卫姝打算带着于晴去工作室:“她说想参观我工作的环境,我想反正也没事,就一起去姝色好啦。她从小就在锦城出生,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 北歌点了点头,没意见:“你们决定就好。” “那你呢,”卫姝替北歌盛了一碗汤,照猫画虎给她把鸡蛋剥好,笑嘻嘻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北歌看盘子里那颗表面崎岖不平的鸡蛋,眼角笑意不减:“你们要是不需要我,我就去趟公司。” “忙工作呀,”卫姝拉长声音,“那你就去工作,中午或者晚上的时候一起吃饭,我定餐厅。” “好。”北歌张口咬出蛋黄,蛋黄的醇香顿时从舌尖上弥漫开来,一颗再普通不过的鸡蛋让她吃得香甜无比。 于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楼,张口就吞了个奶黄包。 北歌顺手递过一瓶牛奶,卫姝也担忧地给她倒了一杯水,生怕她噎住。 第52章 “诶谢谢,”于晴头也不敢抬,情书的事情暴露了,她有点躲避北歌的视线,对卫姝道,“我吃好了,在外面花园里等你哈。” 卫姝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你吃什么了”,然后惊恐地看着于晴三口吞下奶黄包紫薯包和豆沙包,反手拎了瓶牛奶出门,顺手还把蹭过来的叮咚掳走。 “她今天早上魔怔了?”北歌说。 卫姝毫无心理压力地附和道:“应该是吧。” 于晴和卫姝离开后,北歌在洗碗机旁边发现信封,里面是几十张明信片和信纸。 北歌风轻云淡的表情冷了下来,方才还有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其中一张,对着阳光观察一笔一划的走势,忍不住在心里想了又想,卫姝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是怎样的表情。 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是否也会迸发出热烈的爱切? 北歌不得不承认,她无比在意这件事,在意到无论面上装的怎样温和,怎样风轻云淡,嘴上说着放下过去珍惜现在,还是会在看见卫姝的时候想起那个人。 如梗在喉,如芒刺背。 她最好永远也别再出现。 这个时候,北歌的电话响了。看见电话号码后,北歌连忙接通。 对面是一个低沉的女性声音,开门见山道:“我们发现卫家在破产之前,有长达一年的时间入不敷出,在破产前半年,卫姝和卫母就在上流社交舞台消失了。在此期间,她们两人的行踪隐蔽,暂时没有别的发现。” 北歌沉声说了句“继续查”,又问:“那破产之后呢?” “破产之后到陈晓千找回卫姝之前,中间这段日子,只能根据陈晓千的行踪,猜测卫姝大概是在青城被找到的。目前还没有具体的线索。” 陈晓千,北歌无声用口型把这个名字念叨了好几遍。 陈晓千向来反感北歌,卫姝回来之后,她也不是没有问过,可无论她如何刨根问底,陈晓千一句话都不肯说,问多了还会让保镖把自己打出去。 不得不说,她从一开始就把陈晓千抛诸脑后,没有想过从陈晓千那里获得线索,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从陈晓千那里下手。 北歌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到底该怎么做呢? 第29章 吃药 早晨八点, 姝色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 因为员工公寓就在附近,大家住得近,早晨做完饭, 或者买点东西,就提着各种食物来到一楼公共区域, 小姐妹三三两两凑在一起, 吃饭说话, 好不热闹。 卫姝向来九点之前不起床, 来姝色的时间大概是十点往后, 是以并没有见过热闹非凡的姝色。 以至于今天推门进来, 热闹喧嚣扑面而来,卫姝扫了一眼,迅速退出去。 她满目疑惑地瞅着门口的招牌, 确认上面是“姝色”二字,并没有被其他餐馆或者地摊大排档收购, 里面的人虽然笑容过分灿烂以至于有些猥琐, 但的确是她的员工。 于晴在后面跟着, 和卫姝的反应完全不同,她见到人群就像闻到腥味的猫, 用现代年轻人喜欢的形容词来说,就是e人的天堂。 卫姝没有给自己测过, 她不太喜欢这种用字母划分群体的行为,但如果硬要说, 她肯定是i人,很i那种, 失忆前和失忆后都一样。 “这么热闹!”于晴眼中迸发惊喜的光芒,“咱们也带了吃的, 一起啊。” 就这么一进一出的功夫,等两人再进去,公共区域坐的人鸟兽鱼散,桌子上一干二净,连个塑料袋和泡沫包装盒都没有。 卫姝面无表情移动目光,瞥了眼塞得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又吸了吸鼻子,狠狠一皱眉。 到底谁大早上吃韭菜馅儿包子? 那一碗连汤带水的酸辣粉得倒卫生间吧。 为什么还有海底捞的味道! 有人吃蒜蓉生蚝? 等等,生蚝。 有点饿。 无论卫姝心里怎么想,面上一直冷冷清清,看不出任何想法。 员工们打量她的神色,纷纷噤若寒蝉。 第一次在早晨聚会碰见老板,而老板开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这让她们都有些发怵。 “诶,怎么没人吃饭?” 于晴打破凝滞的氛围,笑嘻嘻挑了个沙发坐下,从提袋里端出早点,自顾自吃起来。 “大家都来尝尝,沙家小笼包,黄金虾饺,还有红米肠呢。” 食物诱人的香味弥散开来,一字排开坐在靠窗的高脚桌上,小姑娘们齐齐看过来,她们的早餐还没吃完,正饿着,可老板杵在这里,心有余而不敢动。 擒贼先擒王,于晴知道卫姝没生气,就是有点楞。她干脆剥开一个煎饼,里面夹了一大片鳕鱼蒸蛋,递到卫姝嘴边:“啊,尝一口。” 卫姝不太想张口。 好多人围观,于晴这个显眼包,为什么要当面喂她?她老板的威严何在呢? 卫姝虽然不凶,但和员工们算不上熟,自然要保持应有的神秘感和高姿态,她才不走亲民路线。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孔琴的笑声传了过来。 “人家喂你呢,怎么不吃呀?” 笑声妩媚华丽,如听仙乐,于晴下意识扭头去看,在看见来人的瞬间,全身迅速僵硬。 楼梯上走下一个成熟美艳的女人,孔琴今天穿了红色战袍,脸上是精心刻画的妆容,几点晕染的眼影,将她本就妩媚的眼睛勾出丝儿来,立体明艳的五官,像从西欧神话的海洋里走出来的海妖女神。 第53章 孔琴的救场,让一楼的气氛陡然一变,不少人都笑着冲孔琴打招呼,孔琴一一点头示意。 孔琴的视线落在卫姝脸上,抬手拿走于晴手里的煎饼,塞进卫姝手里:“拿好,上去吃饭。” 她的声音宛若古琴的铮鸣,华丽又低哑,振荡的频率让于晴眼前发黑,呼吸稀薄。 孔琴说完还在卫姝耳边小声笑道:“给你买了咖啡,你喜欢的手磨。” 于晴更加迷糊,晕头转向。 当事人卫姝早就习惯,闻言像是知道有好吃的小孩子,眼神一亮,转头就上了楼。 于晴楞在原地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追过去。 临上楼时,于晴转头看了一眼,恰好与正看着她的孔琴对视。 孔琴风情万种地靠坐在沙发上,冲她微微一笑,很有礼貌。 孔琴刚想开口问一句“桌子上的食物是你的吗”,就见于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飞速转身,很没有礼貌地蹿上楼。 面对一大堆无人处理的食物的孔琴:…… 下一刻,她转头招呼:“都来,分着吃了。” 这是卫姝的好朋友,怎么看起来有点傻? - 楼上,卫姝吓了一跳:“你咋了?” 于晴跟屁嘣了似得冲上来,表情很奇怪,脸颊还有不正常的红晕。 “你好。”于晴木愣愣地冲卫姝点了点头。 卫姝眯起眼睛,目光审视道:“你好,请坐。” 于晴僵硬地转过身,坐到身后的沙发上。 卫姝坐下办公,借显示器的遮掩,偷拍于晴犯傻的照片。 手机刚举起来,电脑打开,一封邮件弹了出来。 卫姝看了一会儿,继而抬头,专注拍于晴傻楞照,咔嚓咔嚓连拍十几张。 于晴听见声音,缓缓转头。 卫姝说:“笑。” 于晴咧开嘴角:“嘿嘿。” 卫姝笑瘫在椅子上,抬手转给北歌。 北歌回了个无奈的摸摸头。 自娱自乐好一会儿,卫姝渐渐收了笑容。 电脑上是邮箱界面,已经被选择性忽视了半个小时。 当地的药检所检测时间长,需要十几天,出结果后,会通过邮箱发给她。 邮箱里的,就是全部药物的检测报告。 于晴傻乎乎地望向门口,不再看镜头。卫姝只好关掉手机,盯着邮箱界面看。 打开文件,选择打印,是否打印,是。 打印机嗡鸣预热,十几秒后,吐出检测单。 里面包含药品的成分、含量,因为都是化学成分,卫姝自己看不懂,只能一个一个去查。 了解自己的过去,刺探自己的隐衷。卫姝有种亲自将自己剥开的痛楚,和令她手脚发凉的紧张。 现在的生活平静安乐,卫姝手中握着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她并不好奇自己的过去,可一想起北歌脆弱失落小心翼翼的目光,卫姝又不得不去做。 她想她的爱人坦荡无忧,想解开一切误会,想和北歌在一起。 卫姝点开浏览器,一个一个,将成分名称输入进去。二十分钟后,她捏着检测单,内心五味杂陈,给自己挂了个号。 早有预料,里面的很多成分都指向精神类药物。卫姝对此毫无印象。醒来后,唯一感觉与之有关的,就是自己对海鲜的偏爱。 可这会是应激吗? 应激并不罕见,用老话说,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人半夜走路看见被轧死的动物,甚至看见飞舞的塑料袋,都可能被吓到,从而应激。 应激需要吃这么多药? 卫姝扪心自问,她的情绪一直很正常,喜怒哀乐都保持在稳定范围内,除了吃海鲜之外的东西会让她不舒服,但也不是难以下咽。 可这些药总不是卫姝囤来做研究的吧? 不知为何,卫姝想到某些追究极限的艺术家,会主动吃药,寻求精神解放,不疯狂不成魔……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浑身一哆嗦,挂号的时间直接从下午改到一个小时后。 卫姝删除打印记录,拿起打印单。下楼时托孔琴帮忙照顾于晴,然后打车去医院。 医院人满为患,好在卫姝只是挂了个门诊。 门诊的医生拿着她的病例和检测单看了一会儿,喊来头发不多主任医师,最后叫来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对着检测单研究十几分钟,最后斟酌开口。 “这些药很可能是国外的特效药,不是国际通用药,我们很多都没见过。大概率是治疗某种心境障碍,或者精神障碍的,我们无法确定。” “心境障碍、精神障碍,指的是应激吗?” 医生推了推老花镜,和蔼解释道:“应激只是表现形式。心境障碍和精神障碍基本上涵盖了所有的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分很多种,根据这些药,只能给出模糊的结论。小姑娘,你可以再找一找之前的就诊记录。” 卫姝被医生安抚了几句,下面还有病人,她只好起身离开。 卫姝把检测单叠好,放进背包的夹层里,走出医院。 医生给的范围太过宽泛,卫姝没办法找到确切答案,只给了一个方向。 她发现一个秘密,有关过去的自己。 北歌不知道自己吃药,不然她会把药片放家里。放办公室衣柜的抽屉里,还拿密码箱锁上,明显是背着所有人,不想让人知道。 第54章 北歌忽热忽远的态度,和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脆弱,是因为自己的疏远和逃避。 而她疏远北歌,和自己吃的药有关系吗?或者说,和她的病,有关系吗? 她醒来后没有吃过药,会不会影响病情的发展?她之前的就诊记录,到底在哪里? 卫姝苦涩地坐在医院门口,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心事压塌。 - 临近中午,工作室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去周围的火锅店聚餐。 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站一坐两个人。 孔琴抬手,看了眼时间:“走吧,带你去吃饭。” 于晴盯着孔琴的手腕,和她腕上的浪琴表。 低调奢华的表盘搭在恰好凸出的腕骨上,于晴看得出了神。 “醒醒。”孔琴俯身,脸凑在于晴旁边,打了个响指。 “啊,那什么,好的,走。” 于晴感觉自己脚步都像在飘着,完全不知道要去哪儿、做什么。 孔琴受卫姝嘱托,带着于晴去吃饭,她挑了家泰国菜,坐下后拿起菜单,问于晴想吃什么。 于晴不说话,接过菜单边看边发呆。 【圆点】:[photo] 【圆点】:你朋友 卫姝正在看手机,很快回了过来。 【shu】:看起来有点傻,你多包涵 孔琴心道多少年没带孩子,带卫姝一个还不够,又来一个。 【圆点】:她一直这样吗 孔琴不爱在背后说人坏话,只是于晴的表现太过反常,反应一惊一乍,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还会傻笑,令她想起村里隔壁家的三傻子。 【shu】:不知道,估计和动物在一起时间太久 【圆点】:动物? 【shu】:嗯啊,她是个养宠专家,养好多动物 【圆点】:有蜥蜴吗 【shu】:还真有,蓝斑蜥蜴,叫怂怂 卫姝盯了手机一会儿,孔琴那边没再发消息过来。 她正在去私人医院的路上。公立医院的精神科挂号很满,她想找权威专家,至少提前一个月挂号,现在来不及,只能去锦城最有名的私立医院。 私立花费高,服务好,她一进门就有专人带着她来到相应的诊室。 卫姝将检测单递给接诊的医生,将上一个医生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坐在卫姝对面的医生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眼睛眼窝深邃,像是混血儿。 “你说,你因为车祸失忆,在办公室发现这些药,想要确定这是哪些药,然后逆推自己的病?”医生听完她的叙述,皱起眉头来。 卫姝点点头,情绪低落道:“因为周围人都说,我失忆前对人不好,我的爱人也被我伤得很重……” 卫姝说到这里,止住话音,内心苦涩无比。 医生摇了摇头:“我不建议你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确诊’。” 卫姝没有说话,看着检测单发呆。 医生说:“这类病情具有不稳定性,随时可能恶化,也随时可能痊愈。例如,你失忆之后,你的情绪失去滋生的土壤,从你现在的躯体语言来看,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在这种情况下,总是想着自己有病,是一种极为消极的心理暗示。” 卫姝当然知道这一点。 自从她发现自己办公室里有药之后,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之前检测结果没出来,她就当做不知道,当个缩头乌龟。 今天从看到检测结果之后,直到现在,她的情绪降到了有记忆以来的最低点。 医生放缓了语气,建议道:“你最好还是把之前的诊断记录找出来,然后定期来医院复查,平时也可以稍加注意。但人的七情六欲是很复杂的,不用太过担忧。” 卫姝点头,但转念一想,她开口问道:“医生,这些药,您能认出来吗?” 这个医生从最开始就没有告诉她这些药是什么。 医生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卫姝问得直接,在等他的回答,只好如实相告:“有一些能认出来。应该是欧国医生常开的特效药,咱们国家没有准入。这种药针对幻听、幻视、妄想等精神分裂的先兆症状很有效果。但副作用很大,用药期间极为痛苦,会让人情感淡漠,失去活力。而且药效强劲,也会导致病情反复,不过总体来说,是往好处转变的。” 卫姝接过医生的单子,做了十几项检查,然后在长椅上等待检查结果。 最后医生叮嘱她,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不要擅自吃药。 卫姝当然不会吃。 整整一盒的药,背后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卫姝这些年的经历,她从他人口中听到了一些,又自己找到了一些,渐渐拼凑出破碎的一角。 “03号,检查结果出来了。” 隔壁门有医生出来,将多普勒结果给她。 卫姝将薄薄的纸张收好,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镜子里,是单薄苍白的一张人脸。 没有表情的时候,眼神像极了某种无机物质,冷得别人退避三尺。 以前,望着这张脸,卫姝总是尽力挤出各种和善甜美的微笑,现如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还好吗?”卫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很轻。 卫姝说:“这些事,你从未告诉过别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你也忘了,那该怎么办?” 第55章 受过巨大伤害的人,一个人捂着伤口等待自愈,这些她曾经承载过的悲伤、挣扎的过去,都没有人记得。 卫姝眼角滑过一滴晶莹的水珠,面无表情,喃喃低语。 “我忘了,怎么办?” - 晚上,卫姝开车回到姝色。 电话里,孔琴已经催促她数次。 “晚上我有约会,你快点把人领走。” 卫姝插科打诨,旁敲侧击问孔琴是谁。 “上回和你提过的,孙家千金,”孔琴听上去兴致也不高,“孙老爷子是我长辈,三催四请,总不好不见。” 和卫姝这种商人世家不同,孔琴家里是书香门第,祖上追七代都是书画家,从小泡在墨香里长大,一手国画能轻松卖出五位数的价格。 只不过,孔琴喜欢现代的东西,属于半只脚踩在墨水里,还要探出身来去触碰新时代,离经叛道又不热衷经营,心安理得窝在卫姝的工作室。 卫姝盘算几秒:“按照辈分,得喊你一声姑?” 孔琴笑了,让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卫姝停下车,两人已经等在门口。 孔琴坐进副驾驶,于晴慢了一步,步伐笨拙地挪去后座。 卫姝通过后视镜观察两个人,见她们气氛融洽,忍不住开口道:“今天过得怎么样?” 正在偷看孔琴的于晴愣了一下,嘴角往上勾着,笑的模样有点傻:“很好很好。” 卫姝又看孔琴,中午的时候,孔琴对于晴还很嫌弃,现在看倒是很平静。 “琴姐,我闺蜜性格挺跳脱的,没给你惹麻烦吧。” 这话说得很客气,孔琴一听就笑了:“少给我戴高帽,又不是带娃,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的朋友也是我朋友,用不着这么说。” 卫姝连连称是,于晴立刻接上孔琴的话茬:“那我可以跟着卫姝喊你姐姐吗?” 孔琴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可以。” 于晴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卫姝怀疑她下一刻就要蹦起来,然后脑袋砸到车顶。 幸好于晴没这么不靠谱,自顾自傻笑了一会儿,就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卫姝和孔琴讨论这个月的设计,又聊了会儿客户的要求,孔琴看了眼时间,开口道:“差不多了,再过三条街就到。” 车里的空间很大,几个人坐在里面丝毫不显逼仄,气氛一时其乐融融。 卫姝笑着调整导航,目的地,江滨餐厅。 “我们要去吃饭吗?”导航的声音把于晴唤醒,她兴致勃勃地看向两人,以为她们三人要去吃饭。 卫姝摇头:“送琴姐去江滨餐厅,咱俩晚饭得换个地方。” 于晴愣了一下,瞥着孔琴的表情:“琴姐晚上有约?” 孔琴懒懒一笑:“对呀,我有约,小朋友。” 于晴脸色瞬间憋得通红:“我不是小朋友。我比卫姝大两岁。” 孔琴笑出声来,慢悠悠揶揄道:“那可不是小朋友吗?” 于晴不明所以,颇有点愤慨地反问道:“那琴姐…你多大?” 孔琴随口说了个属相。 卫姝沉默两秒,忍不住提醒道:“琴姐,她连生肖都背不全。” 孔琴耸肩,满脸无辜:“那就无可奉告。” 直到孔琴下车的时候,于晴还在低着头鼓捣,用搜索软件查找“如何根据属相推断年龄”。 卫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提议道:“咱们喝酒去,去不去?” 于晴瞬间抬头,面色警惕无比,严词拒绝道:“你酒品不行,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卫姝皱眉,根本不信:“又哪来一口锅砸我?” 于晴见她竟然还不信,毫不留情地揭短道:“你喝醉了会哭,贼惨那种,每年都会醉一次,我才不陪你喝酒。” 见她说得这样真切,卫姝信了几分,面上却无所谓道:“那就对了。喝酒就是要借酒消愁啊,你不愁你喝什么酒。” 于晴一脸见鬼的表情:“我又不愁,为什么要陪你喝酒?” 卫姝抿唇,思索半晌,拍她肩膀。 于晴:“干嘛?” 卫姝指着手机的生肖界面:“给你提个醒,还有一年是她的本命年。本命年以12为一个周期。” 于晴列了个竖式,算不出来,又点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计算,而后抬头,掷地有声道:“23!” 卫姝眨眼睛,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慢悠悠道:“往上再加一轮试试。” 于晴目光渐变成难以置信,颤声道:“难道是……35?!” 卫姝按在她肩头的手掌用力捏了捏:“节哀。” 于晴当场萎缩成一株摘了三天的秋黄瓜。 “为什么,她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于晴怀疑人生。 卫姝说:“钞能力,你不懂。忘了和你说,孔琴是书香世家,前几任都是饱读诗书的小姐姐,今天晚上她不是约人吃饭,而是去相亲哦,对象是孙家千金,刚刚博士毕业,考进市博物馆了呢。” 从小到大国语都不及格的于晴:…… 什么叫从高处坠落谷底,此情此景不外如是。于晴绞尽脑汁,想要证明自己:“可是今天,她对怂怂很感兴趣,说还没有亲眼摸过蓝斑蜥蜴,希望下次有机会去看呢!” “是嘛,可能因为孙家千金是农学博士,对小动物很感兴趣呢。毕竟孙家千金是正儿八经的专业,研究动植物,你说对吧?” 第56章 专业为兽医,养宠物只是半路出身且上学期间专业成绩非常一般的于晴:……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有这么多伤害! 卫姝笑眯眯地开口:“现在可以一起去喝酒了吗?” 第30章 喝醉 曲水流觞, 清雅焚香,一处庭院中摆着宴席,几人坐着品茗聊天, 言谈甚欢。 “北总真是青年才俊,现在的年轻人, 了不得哦。” 说话的是杨总, 与旷野公司多有业务往来, 约莫四十来岁, 头发有些稀少, 说话做事却很犀利, 老当益壮。 “杨总哪里的话,还是要多靠您提携,多给旷野机会。”北歌抬手给他空了的茶杯满上, 单手做了个“请喝”的手势。 另外一个与北歌有几分相像的男人笑呵呵开了口:“小歌年纪小,做事不稳重, 还得需要咱们长辈们多提点, 才能行稳致远啊。” 北歌点头, 看向周山,含笑道:“舅舅说的是。” 杨总喝着茶, 咂嘴问道:“这是老白茶?” “杨总好品味,”北歌拍了拍手, 有人送来一个木盒,北歌将木盒打开, 推到杨总面前,语气谦卑道, “听闻杨总应酬多,爱喝白茶, 这是放了七年的老白茶,解酒清热,降血压血糖,还能保护心脑血管。上次去玉城,有幸在冯总那里蹭了几块茶饼,可惜我不懂茶,只好借花献佛送给杨总。” 杨总细细端详,一听这是从冯总那里得来的,连忙让人收下。 “北总有心了,”杨总爽朗大笑,拍着周山的肩膀,“周老弟,你那个项目,好说,好说的很,回去就让人联系你们,咱们尽早敲定!” 周山见这件事终于拍板,喜上眉梢道:“那可太好了,杨总,您喝茶。” 北歌给几人的茶杯都满上,茶色清澈,香气浓郁,一口下去舒心沁脾。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结束后,杨总飘飘然总觉不尽兴,大手一挥提议道:“北总还没去过‘夜色’吧,走,带你见见世面,里面有两人高的香槟塔,堪称豪华酒庄。周老弟,你也一起去。” 夜色是一家酒庄,和别的酒庄有不同的经营模式,有向顾客开放的区域,可以随时从酒窖里取酒出来喝,其实就是一家酒吧,但格调要高很多。 北歌要上车的身影一顿,她喝酒没问题,倒是周山的胃动过手术,饮酒有胃穿孔的风险。 周山避开北歌的目光,迟疑半晌后咬牙点头:“好,咱们一起去。” 周山和北歌上的同一辆车,两人坐在后座。 “你能喝酒?”北歌的语气很不赞同,“不能喝酒就不要硬撑,就算这个项目黄了,还有李总王总刘总。” 周山只比北歌大八岁,是她小舅。北歌经营公司成功后,北歌的妈妈周薇帮着弟弟开了家公司,想借着旷野公司的东风喝点汤,却一直没挤进网安行业,只好转型,靠着北歌牵线搭桥才赚了点钱。 周山摇头,老实巴交道:“太麻烦,我就是容易醉,醉了就不喝了,没事。” 北歌见他执意要去,毕竟是长辈,也不好再劝,闭嘴后给周薇留言报备此事,要是周薇能及时看见,给周山打个电话,比她说话管用。 夜色是有名的开放酒庄,外面与大型酒吧的布局很像,有各种供人喝酒聊天玩耍的场所,有人热舞,有人品酒,喜欢热闹的就待在第一层,喜欢安静的就上二层包厢。 下车后,北歌看了眼手机,周薇没回她消息,估计在忙。 夜色的经理很有眼色地走过来,刚要摆出招牌微笑迎接几位贵客,就见最前面的人冲她微微一笑。 “学姐?”经理握住北歌伸出来的手,语气惊喜。 北歌自然而然接了她的话头,介绍杨总道:“这位是杨总,贵客,二楼还有没有包厢,给我们准备上好的酒水。” 经理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熟人,笑容满面地迎接几人上去:“当然有,请跟我来。” 北歌故意落后半步,在进入包厢前拉住经理,小声快速道:“找点烈酒,迅速上头那种,给杨总。再找点度数低的,摆在另一个人面前。” 经理连连点头:“那你呢?” 北歌松了松袖口,无奈一笑:“别太低,毕竟要陪客。” 经理顿时露出唏嘘的表情,很是替她担忧。 “那什么,学姐,”经理刚走出几步又迈了回来,眼神乱飘几下,最后定格在北歌脸上,直白道,“你现在有女朋友吗?要追的人追到了没?要是没有的话,考虑一下我呗?” 北歌反应了半分钟,哑然失笑道:“我都求婚了。” 她从西装口袋里取出订婚戒指,戴上左手无名指,随口抱怨道:“上午陪几个女总去游泳,摘掉后就忘了戴,让你误会,真不好意思。” 经理撇了撇嘴,满脸不甘心:“到底是谁啊,让学姐追了这么多年,我们这些暗恋你的学妹都快嫉妒死了。” 北歌浅浅一笑,没有多说:“是一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 说这话时,北歌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满足和幸福。 经理自然能读懂北歌的神色,即使心里再忿忿不平,也无可奈何。 进入大学就知道隔壁系有个美女学姐,不少人都在追她,可她心有所属,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心心念念追了心上人好久,毕业的时候还没追到手,至今还是不少人的遗憾。 第57章 不过看见学姐得偿所愿,还求婚了,也算为青春收尾,不留遗憾。 经理整理好心情,大方地冲北歌笑了笑,转身去一楼挑选要喝的酒。 一楼面积大,有露天和屋内两个区域,屋内比露天要安静许多,很多人坐在自己的卡座上,喝酒聊天,气氛安详。 “青梅酒呢?”经理问柜台的调酒师,“昨天补货的时候,不是有三瓶刚出窖的青梅酒吗?” 它家特调的青梅酒,香气扑鼻,度数不高,而且越喝越低,要是慢慢喝,喝到最后也不醉人。 调酒师回忆片刻,指向一个区域:“那位客人刚才全部买走了。” 经理顺着调酒师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靠近楼梯的卡座。 楼梯在转角,卡座的位置也很偏僻,是个三角区域,要是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但是胜在安静。 经理上前几步,见她们桌子上还有一瓶没有开的青梅酒。 还有一瓶,应该够北歌今晚喝。 纠结再三,经理摆出礼貌热情的微笑,出声道:“你好,我是这里的经理,打扰二位一下。” 卫姝正在和于晴玩飞行棋,自己的一架飞机到达目的地,她拍腿大笑,指着于晴说:“该你喝了!快点,你怎么不动,别耍赖。” 于晴扶额,拉了她一把,示意她看经理。 喝得微醺的卫姝眼神迷蒙地看向经理,愣了好几秒:“啊?你是谁?来做什么?” 经理莞尔一笑,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说完,经理心中惴惴,有些紧张。 这两人其中一人明显喝醉,而且看样子,她们喝得兴头正高,自己冒昧打扰,还想要走她们已经买下的酒,着实有些难度。 加上这三瓶青梅酒是特供,送过来打样,价格高昂,经理完全没想到会有人一次性全部买走,这两人肯定非富即贵。 想到这里,经理忍不住再次开口。 “这样,本店将这瓶酒的钱双倍赔给您,您还可以在柜台上任意挑选三瓶酒,如何?” 卫姝脑子慢,缓了好几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指了指酒瓶:“你要这瓶吗?” 经理额头有些冒汗:“是的。” 卫姝愣了一会儿,坐在原地泄气道:“那你拿走吧。” 经理见她不是很乐意,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卫姝扭头冲于晴抱怨。 “又不让我喝酒,又管我。” 于晴扶额,一瓶青梅酒都能醉,她真是服了卫姝的酒量,口头上还哄着:“咱不让她管哈,咱就喝。” 卫姝点头:“嗯!你去给我拿酒!” 于晴给经理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来两杯差不多的特调就行。” 经理迅速明白,拿走桌上的青梅酒,嘱咐调酒师专门调两杯度数不高的甜酒给两人送去。 楼上,北歌一尝就喝出来自己杯中的是青梅酒,不由得看了眼经理。 经理在旁边满脸堆笑,三言两语将杨总哄得高高兴兴,接受了她根据每人的气质推荐的酒。 北歌小声对经理说:“谢谢。” 经理冲她笑了笑:“这酒你可谢不着我,原本是被一楼的两个顾客买走了,是人家愿意让出来,你才有酒喝。” 从顾客手里要走已经买下的酒,经理不仅担着挨骂的风险,还要担心被顾客投诉,吃力不讨好,北歌自然知道。 经理手里不止一个人要招待,连忙又去迎接别的顾客,北歌也回了包厢,陪杨总喝个尽兴。 因是青梅酒度数不高的缘故,北歌出来的时候,醉意并不上头。 一个小时前,杨总就已喝醉,北歌让周山借口上厕所先溜,现在酒场要散,周山刚好回来。 北歌和周山将喝得烂醉的杨总护送下楼,在楼梯□□给杨总的助理。 “大侄女,咱们下次,下次再喝!”杨总走了几步,脑子恢复几分清醒,今天被北歌哄得开开心心,忍不住又想拉着她说话。 北歌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正好退入卫姝卡座的范围内,假笑道:“好嘞,下次一定。” 杨总又清醒了几分,推开助理站直身子:“大侄女,我看你是,年少有为,我看好你!咱们下次再聚!” 北歌含笑,目送杨总离开。 周山松了一口气,捂着肚子,劫后余生道:“终于结束了。” 北歌说:“回家你记得给我妈打电话,她说不让你喝酒。” 周山顿时苦了一张脸:“外甥女,不带告状啊。” 北歌冷硬心肠:“小舅舅,长姐如母,你自己解释。” 说完,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一连两个小时,卫姝没有回她的消息。北歌想着自己一身酒气,回去太早会惹人嫌弃,就问卫姝她们现在哪里,结果卫姝和于晴没一个人回她。 这就令人有点着急。 “好吧,那你现在去哪里?”周山说。 北歌拧眉道:“回公司吧,我先送你回去。”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扑通”一声。 杨总停下脚步,旁边的经理也看了过来。 声音的来源就在自己旁边,北歌当即低头去看。 只见卡座的桌子下面藏着一人,刚从椅子上滑下来,直接滑进沙发里,这会儿被摔疼了,委委屈屈哼唧了几声。 经理见她就是给让酒的人,上前几步,对北歌说:“就是她让的酒,这里交给我吧。” 第58章 北歌点头,刚想和周山往外走,就见穿着裙子的人从桌子下面露出一个头,迷迷瞪瞪看向自己,然后往外挪。 “北歌?你来接我啦?嘿嘿……” 北歌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摔倒的人。 “小姝?你怎么在这里?” 卫姝撑坐在地上,身上没什么力气,就这样看着北歌笑,声音黏糊糊的,像是一块刚出锅的麦芽糖:“来借酒消愁呀。” 于晴也有些醉,刚醒,睁眼就见这一幕,一连不忍再看:“卫姝你先起来。” 卫姝选择性耳聋,除了北歌的话,谁说也听不见。 北歌紧抿嘴唇,低头半蹲在她面前,扯她的裙子挡好,伸出手:“别坐地上,凉。” 卫姝歪头看了北歌一会儿,脑子已经不甚清楚。 她现在心里有点堵,说不出来的难受。 面前的人,自己真的很喜欢她呀。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自己伤害过她? 她努力对北歌好,什么都想给她,甚至开始讨厌过去的自己,否定自己的过去。 但那几张检测单,满满一盒子的药,和医生宛若魔鬼的话语,都在自己脑海里萦绕不休,阴魂不散。 她把那些过去都藏起来,把受过的伤也藏起来,没有人知道,如今连自己都忘了。 我把自己忘了,怎么办呀? 卫姝委屈地掉了一滴泪,任性道:“我不要起来。” 北歌看了眼她皱巴巴的裙子,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直接弯腰去抱她,谁料卫姝有了性子,在她怀里不安分,扑腾半天就是不起来。 北歌顾忌她的伤臂,只好把人放下。 这边动静大,周围的人已经都看了过来。 周山的眼睛已经快要瞪出眼眶,惊讶无比。 经理站在外面不知道要如何插手,杨总揣手站好,也在看戏。 “北总,这是?” 北歌没转头,目光盯着卫姝,语气不辨喜怒:“我家小朋友喝醉了,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卫姝盯着面前的地板不说话,脸颊染着醉酒的红晕,睫毛上还挂着几点晶莹的泪花,眼眶红红的,看着模样很可怜。 见她这样,北歌心里哪里还有气,她叹了口气,甩了甩卫姝挣扎时扭到的手,低头注视着她,语气温柔地要滴出水来,哄道:“那要如何你才起来?” 北歌哄人的时候太温柔,本来嗓音就好听,现在就像压着某根古琴的弦,贴着耳边撩拨而响,震得卫姝心尖酥麻,眼眶又红了一些。 这人又是这样。卫姝望着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像泡在温水里徜徉,叫嚣着想躲进她怀里撒娇。 “要你亲亲抱抱才起来。” 于晴“啪”一下,单手掩面,无法直视。 周山则若有所思,眼神直直落在卫姝身上,目光怀疑打量。 经理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杨总酒醒,一脸兴奋,看戏看得好不热闹。 卫姝顾不上自己的脸面是否还在,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 要她哄,要她抱,受了伤要她治疗。 谁料北歌并没有别的反应,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一愣。 她撩开卫姝的发丝,摸了摸她泛红的眼角,怜惜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抱你起来?” 卫姝摸着额头不说话,北歌掏过她的膝弯,将人公主抱起。这次,卫姝没有反抗,似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很乖地窝在北歌怀里。 北歌对着于晴说了句:“还不走?” 于晴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后面。 经理犹犹豫豫跟上来,在北歌上车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学姐,这位就是……?”这就是你追了很多年魂牵梦绕的人?白月光?朱砂痣?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 北歌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今晚麻烦你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顿饭。” 经理的目光瞬间变得更为复杂,还带了点怜悯。 “你要跟谁吃饭!”卫姝从后面扑到北歌的腰,半个脑袋露出来,湿漉漉的眼睛瞪着经理,奶声奶气威胁人:“不准。” 北歌无奈拍了拍她的手:“好,不去。” 经理干笑几声:“诶,行,你们慢走。” 卫姝上车后老实许多,不吵不闹,但也不肯撒手,就抱着北歌的腰赖在后驾驶,让坐好也不听。 北歌此时没心思训她,一个劲儿盘问于晴她们今天喝了多少。 “她真就喝了半瓶青梅酒,”于晴感觉七月的雪都快把她给淹没了,真是冤死她,“我喝了一瓶半,还有两杯鸡尾酒,你看,我真没有灌你女朋友。” 北歌的脸沉在阴影里,语气不甚好,压抑着怒气道:“她不懂事你不懂事吗?在家里不能喝酒,非要来这种地方?还有,她酒量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陪她一起胡闹!” 于晴指了指自己,又调转手指戳卫姝:“大姐,是她,她她她,你怀里的宝贝,撺掇我来的!我也就比她大两岁,还不懂事,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 北歌气昏了头,现在稍稍冷静下来。喝酒的事,大概就是卫姝想一出是一出,怪不得于晴。 周山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了数次,听到这里,不禁插话道:“小歌,这就是小姝?” 北歌有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这件事周山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她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第59章 夜色的灯光不好,车里的灯光也昏暗,以至于现在卫姝冷静下来,露出整张脸,周山才认出她来。 北歌点头:“就是她。舅舅,我先把她放回家,再送你吧。” 周山应了声,继续扭头看卫姝,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舅舅,你在看什么?” 周山的目光毫不掩饰,北歌也有点奇怪。 周山迟疑不定着开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北歌想了想:“网上吗?她的工作室有网络账号,会发一些视频。” 周山却没有点头:“不是。好些年前了。” 这下北歌倒是有点意外。 周山一直生活在家乡玉城。北歌也是因为周薇来锦城打工,然后把北歌带出来,这才认识了卫姝。 期间周山一次都没来过锦城,没过几年,北歌和周薇就回了玉城,再回锦城,就是近些年的事情。 周山为什么说好多年前见过她? “在哪里见过?舅舅你怎么肯定就是她?”北歌问道。 周山打量卫姝的眉眼,斟酌道:“应该是她,五官都没怎么变,就是长高了些。大概十多年前,你刚回玉城没几年,我记得是高二还是高三来着,在家门口见过她。” 北歌宛若从头被人打了一蒙棍,难以置信猛地看向周山。 北歌声音发抖道:“舅舅,你确定,确定……” 周山皱眉回想,越说越肯定:“应该没错,我记人挺牢的。她来了好几次,每次她来,你妈都不太开心。” 北歌久久都没有再说话,像是一座雕像,原地石化,面无表情。 她的记忆被打回那些年。 被迫回乡,对卫姝日思夜想却不得见。 得知卫家有事,去寻卫姝也寻不得。 如果说,周山说的是真的,那应该是在高三,她只有在高三最后半年住校,没有回家。 算起来,那正是卫氏出事的时候。 周山觑着北歌脸色,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小歌啊,她当年来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北歌面如吞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你,舅舅,后面的事,我自己去问妈妈。” 于晴旁听这一切,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他什么意思,当年卫姝家里出事,她去找过你?你不知道?” 北歌没有说话。 于晴简直要炸:“你不是说没她的消息吗!” 北歌咬牙,忍了又忍,低声道:“我也不清楚。” 于晴扔了个枕头砸北歌身上:“那你去问啊!她跟个蚌壳似的,怎么也撬不开,谁知道她当年经历过什么,还有,什么叫你妈每次都不开心,你妈和她说了什么!” 北歌抓住枕头往后面丢去,声音不自觉拔高:“我说了我不知道!” 卫姝两边一个比一个声大,她害怕地捂起耳朵,缩成一团。 北歌最先发现她的异常,连忙低了声音,小幅度拍她的背,一下一下哄道:“别怕,没事,你睡你的。” 于晴还想再问,可见卫姝这样,只能愤愤咬牙,看向窗外,路上没再说一句话。 第31章 挨打 喝醉的人很重, 身体不听使唤,搬运费时费力。尤其卫姝还不配合,北歌试图把她搬回二楼, 卫姝怎样都不肯。 “我要和你睡一起。” 卫姝像一个八爪鱼趴在北歌身上。 胃里的酒精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刚趴了几秒, 就松了力气瘫在北歌臂弯里, 捂着肚子小声道:“胃疼。” 北歌看得焦心, 嘴唇抿起一个不悦的弧度。 “别闹, 我带你去睡觉。” 卫姝不听, 迷糊中指了个方向:“我要睡那里。” 那是北歌在一楼的卧室。 沉默几秒, 北歌将人腾空抱起,走向卧室。 走到床前,北歌犹豫两秒, 想将人扔床上,却又舍不得, 最后还是轻轻放下。 一路上, 酒精代谢大半, 卫姝渐渐能找回一丝清醒,但也只有一丝。 她大言不惭地指着北歌:“你要去哪里?” 北歌心情不太美妙, 沉声道:“给你泡醒酒汤。” 卫姝把手摔床上:“我不要醒酒汤!我要北歌!” 北歌感觉额角青筋都在跳。 卫姝爬起来,站到床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北歌,身子有些晃。 “你就是我喜欢的人, 我就是喜欢你,我没有对你不好, 我才是不好的那个人。” 卫姝颠三倒四说了一车轱辘话,边说还边往旁边倒, 北歌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跌下来。 “我不好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卫姝闹起来。 北歌脾气是好,但也不是一味纵容。 上午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就跑去喝酒,明知道自己不擅酒力,还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卫姝醉酒的一幕刺痛着北歌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脏。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车祸那一天,她在高架桥上接到卫姝车祸的消息,差点也跟着出车祸。 “你有什么不好?”北歌怒目相对,“你脑子里有泡!” “现在你是什么样子,浑身是伤,还敢去喝酒?” 北歌不说还好,一开口就有点控不住。 她狠狠闭上嘴,不让自己再骂,伸手去拉卫姝。 第60章 只要她安安静静喝了醒酒汤,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北歌就不和她置气。 卫姝丝毫没有感觉,仍是不配合,甚至还在北歌伸手过来的时候把人拽着往后扯。 北歌本来就是单膝跪在床上的姿势,被她一扯,瞬间身形不稳,往旁边倒去。 “咚”一声,卫姝栽进被子里,北歌磕在床头柜上。 北歌捂着头咬牙,攥紧床单,手指骨节发白,咯吱作响。 卫姝像一个大毛虫,滚到北歌身边,撕扯她的衣服:“来呀,来滚床单。” 北歌被砸得头晕,没来得及反应,被卫姝扯开上衣,裤子都解开大半。 北歌捂着衣服往后退,又惊又怒:“住手!” 卫姝哪里能听得进去话,扑过去黏在北歌身上:“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生你气,怎么样?” 对卫姝好已经成为北歌的本能,她无法拒绝。北歌安静了几秒,忽略额头的疼痛:“要如何对你好?” 卫姝歪着头靠在北歌肩膀上,目光迷蒙,呓语道:“给我做糖酥芝麻饼吧。” 北歌瞬间扭头,语气不辨喜怒:“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吃你做的糖酥芝麻饼,你做给我吃,我就不生你气,好不好?” 北歌记得情书里的每一句话,自然也记得卫姝曾多次提到糖酥芝麻饼,这是那个叫阿水的人给她做的食物,每次提到都很开心,像一个吃到糖的小孩子。 北歌扶着卫姝的肩膀,把人推开,却没有松手,一字一顿道:“你看清我是谁。” 卫姝歪头:“你是北歌。” 北歌点头,目光中压抑着风暴:“所以我不会给你做糖酥芝麻饼。” 卫姝一听,眼眶变得湿润,委屈道:“为什么。”明明她吃了糖酥芝麻饼就不会再生气,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药,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到现在北歌还不肯哄哄她。 北歌见她还敢红了眼,语气沉下来:“不为什么。” 卫姝气得要死,赌气般喊出声:“那我不理你了!你也别理我!我天天出去喝酒,再也不要你接!你们都冤枉我,我讨厌你!” 卫姝怒气冲冲下了床,抓起车钥匙就走。 北歌愣神一秒,见卫姝抓起车钥匙,身体先于思考,拦在卫姝面前,将人狠狠掼回床上。 “你给我冷静点。”北歌抢走卫姝手中的钥匙用力扔出去,情绪濒临爆发。 卫姝眼中带泪,被拒绝的委屈怎么也止不住,发狠道:“你不让我去,我可以趁你不在,你不能管我一辈子!” 北歌暴怒:“我偏要管你一辈子!” 卫姝抽噎着起身,往窗户那边爬,北歌拽住她的脚踝,将人扯到面前。 “啪。” 一声脆响。 所有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一滴泪珠惊讶地从卫姝的眼睫毛上掉落。 卫姝震惊到近乎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北歌垂手站在床边,逆着光,面沉如水。 她三两下把卫姝拖到面前,按在床上,反过来把裙子一扯,啪啪啪就是三下。 三下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卫姝懵了,最后才记得要反抗。 可她一动大腿,钝痛袭来,惹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你打我……”卫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北歌沉着脸,松开手下的人。 卫姝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北歌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 她的手掌发颤,一直在抖,怎么控制都不管用。 卫姝啜泣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响起,只是哭,不说话也不闹,哭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北歌说:“别哭了。” 卫姝动了动身子,把自己缩得更紧,露出来的大腿根通红一片。 触及她明显肿胀了一圈的大腿,北歌眼神轻轻一颤。 北歌走过去,将人翻开,垂头道:“不要哭了。” 卫姝抱住北歌的腰,埋在北歌怀里,咬着牙抽泣,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小孩子哭过劲儿后换不上气的抽噎。 北歌没搂她,只是垂手看她:“不听话的小孩子就是要被打。” 卫姝把眼泪鼻涕都擦在她身上,闷声闷气道:“我没有做错。” 北歌将手按在她肿胀的部位,卫姝疼得往上一弹,张口咬住北歌的腰。 北歌倒抽一口凉气,没动。 卫姝气狠了,小牙用力咬着,下巴颤抖,可见多么用力。 北歌忍着疼让她发泄,将她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消气了吗?” 卫姝不动,口中的力道渐渐松懈,再看时,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北歌满目无奈,长叹一声,将卫姝放进被子里,脱去她的裙子换上睡衣。 行动时,牵扯到腰,北歌狠狠一皱眉。 她去浴室里打水给卫姝擦身,趁机撩开衣服看了一眼。 上下一圈整齐的牙印,深红近紫,那一口卫姝下了狠劲儿,估计明天就会变成一大片淤青。 北歌放下衣服,没管自己的伤口,打水给卫姝擦身,用冰袋给她冷敷眼睛。今天晚上哭得太久,明天眼睛会肿。敷完之后,就着剩下的凉意,北歌随意在自己腰上敷了几下,然后将熬好醒酒汤一点一点给人喂进去。 做完这一切,北歌看着被拾掇干净的卫姝,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脱下鞋子和外套,钻进被子里,把人拥进怀里。 第61章 每次卫姝犯浑,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静下来。只有挨打时,她才会哭得像个小孩子。 “你明明这么需要我,为什么不肯乖一些。” - 深夜,北歌打通沈岚的电话。 沈岚睡得正熟,不悦道:“你最好有事。” 北歌低声开口:“是卫姝的事。” 沈岚那边没了声音,估计在无语,几秒后才重新开口,言简意赅:“说。” 北歌把今天晚上卫姝的异常说了。 沈岚的语气更加无语:“这不就是喝醉了耍酒疯吗?都说酒精上头,她喝酒迷糊是正常的,哭也没事,等身体把酒精代谢出去就能恢复正常。” 北歌站在阳台向外看,漆黑一片的夜幕下什么影子都没有,正如她昏暗的心情。 打完卫姝之后,她久久无法入睡。脑子里满是今天晚上她的反常,和周山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沈岚对北歌三更半夜把自己喊起来非常不爽,刚想警告她不要太狗,就听北歌变了语气,带着困扰纠结的情绪:“沈岚,以你医生的专业目光来看,她会不会有心理上的问题?” 直至今晚,周山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才给了她提示。 高三的时候自己还是孩子,卫姝比自己还小,根本什么都不懂,那时候她就经历了家庭的变故,身心难免遭遇巨大打击,产生心理问题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她让人调查的事,陈晓千要在青城找到的卫姝,青城比锦城和玉城都要靠近南方,有一半多的地方临海,再加上卫姝对海鲜的应激反应,北歌担心她遭受过别的伤害,才会在醉酒后那样伤心。 “你终于愿意正视这件事。”沈岚叹息道:“之前就提醒过你,可以带着她去咨询一些心理医生,可你总是否认,觉得她没有任何问题。” 北歌没有辩解。失而复得,她重新拥有卫姝已经是幸运,怎么能接受沈岚说的“有问题”?再说,无论卫姝对她如何冷淡,北歌都有理由去解释去理解,从未认为卫姝不正常。 北歌这次没有反驳,将卫姝被找回来之后的症状说给沈岚听。 “会是什么样的问题呢?”北歌急切询问道。 沈岚犹豫说:“听你的叙述,可能是创伤应激症,也可能是严重抑郁导致的自闭。你说你在她面前磕破头,把她‘喊醒’,这倒是罕见,我推断是自我封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沈岚说完又加了几句:“我给的判断不专业,也许是错的,毕竟没亲眼见过,只是听你描述,不一定真实反映她的情况。不过,这两年每次我看见她,都能感觉到她情绪并不高涨,长期的低落情绪在一个人身上是很反常的,之前我提醒你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一刻,北歌内心的愧疚与后悔达到高峰。 这么多年,她陪在卫姝身边,竟然从来没有真的触碰过卫姝脆弱的内心。或者说她应该知晓,应该察觉,却被自己的懦弱与自卑拉在原地。 她总把自己放在一个等候着的位置上,看似深情无比,实则毫无用处。 沈岚见北歌不说话,生怕她钻牛角尖,连忙提醒道:“你别自责哈,我也只是推测。而且不只是卫姝,我认为你也很有必要及时接受心理疏导,你现在的一些做法,在一些关系中的认知也不是很健康。你总是把自己摆在照顾别人的位置,这样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压力,尽管你感觉不到,但迟早有一天会影响你们的生活。” 北歌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低低的嘶哑,像是盐粒磨过口腔,她没有理会沈岚对自己有心理隐患的猜测,直接道:“那我明天带她去挂号,可以吗?” “这个问题有点棘手,”沈岚没有同意,“卫姝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像是挣脱了过去带给她的枷锁,情绪平稳,性格开朗,你贸然带她去挂号,我怕产生不好的心理暗示。” 北歌沉默几秒:“她没有开朗。” 沈岚:“哈?” 北歌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凝望落地窗的镜面倒影,语气没什么起伏道:“今天晚上,她约朋友去喝酒,说要借酒消愁。醉酒后,一直在说对不起、怎么办。刚才还发了酒疯,被我打了一顿才睡着。” 沈岚的心情由严肃紧张变成鄙夷,冷眼道:“你真够出息,还打老婆。” 北歌苦涩道:“她咬回来了。” 沈岚懒得掺和她们小两口的打情骂俏,也知道北歌不可能真的打人,犹豫再三,还是坚持道:“我建议你明天早上和她谈一谈,要是她愿意和你沟通,那问题就很好解决。就怕她和之前一样,死犟,什么都不说。要是就这一次醉酒,别的时候正常,也可以再观察几天,你不要主动在她面前提。” 北歌接受了她的建议,挂掉电话后,她走到卫姝的床边。 熟睡中的人脸颊粉红,红晕不但没有消下去,反而还晕染了整张脸。 北歌刚喂她喝了一些醒酒汤,嘴角微张,还有点水渍残留,她抽了张纸巾,轻轻擦去。 嘴唇的触感和想象中一致,卫姝人养得娇,颠簸出国,又在画室里熬命,也没能让她这身皮肉糙到哪里去。 可北歌知道,卫姝的内心和外表并不相符,她可以极度冷漠,也可以极度强大,一个人支撑姝色,打下属于自己的市场,这都非一朝一夕的平庸之人能达到的。 第62章 她为卫姝骄傲,却也为她担忧。 睡梦中的卫姝并不安稳,时不时呓语几句,话不成句,语调沉重,时不时还会有几声泣音。 北歌侧靠在床边,闭上眼睛听卫姝的梦话,一字一句都舍不得错过,一晚上都没怎么安稳。 第二天,卫姝头疼欲裂地睁开眼,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就一阵恶心,体位的变更让她血压不足,眼前都黑了一大片。 “醒了吗?来喝点东西。”北歌在她旁边搬了把椅子工作,见她醒了,把保温壶里的汤端出来。 卫姝喝酒上头,还容易断片,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喝酒的时候碰到北歌,然后被她给接回来。 喝下一口醒酒汤,卫姝坐起来,感觉屁股有点疼,于是马上冲北歌哼哼唧唧:“屁股好痛啊。” 北歌端碗的手一顿,奇异地看向她。 卫姝求安慰的表情还没做完,昨晚的回忆猛然复苏,她忽然想起来屁股是被谁打的。 卫姝往后撤,瞪着北歌,手掌捂住屁股。 北歌眼神暗了一瞬:“好好喝汤。” 卫姝瞪人的气势很足,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满都是控诉。 北歌看了她一眼,垂下目光,语气尽量平和道:“听话。你昨晚也咬我了,还扒我衣服,我都没说你,对不对?” 卫姝心道还不是怪你欺负我:“你不准打我。” 北歌见她不服输,语气也沉了些:“过来。下次要是再敢跑出去喝酒,把自己醉成那个样子,我还会打你。” 卫姝直接跑开了。 北歌也不隐瞒,好声好气同人讲道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和你说叮咚的来历,你问我,对你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卫姝小鸡啄米点头。她当然记得,北歌那个时候的眼神令人记忆深刻,最后还吊着自己的胃口,什么也没说。 话说回来,她之前真的猜不到北歌对她生气会怎样。 大吼大叫?不可能。 不理她冷战?好像有点可能。 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生闷气?可能性更大一点。 可经过昨晚的事,卫姝心里有了个明确的猜测,北歌真是不气则已,生起气来真的很凶。 没等卫姝胡思乱想出结果,北歌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一触即散,没有在脸上过多停留,北歌的目光恢复平静,渐渐看去,仿若一湖幽深的潭水,静静发凉。 她开口,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记得那一箱东西吗?”北歌说,“你把其中一个挂在墙上,很喜欢。” 卫姝眼睛瞪大,表情由疑惑转为震惊。 “既然你喜欢,”北歌看着卫姝的眼睛,“我生气的时候,就会用它。” 卫姝的脸颊瞬间爆红,像是热水迎面扑来,脸皮发烫发紧,不知所措。 “你怎么这样!” 北歌轻轻挑了一下眉,脸上浮现平静的笑意:“哪样?只许州官放火,你对我想生气就生气,想醉酒就醉酒,最后还打算拿车钥匙走人,就不允许我气一下?” 卫姝想起那个皮带一样的东西,要是打在自己身上,该有多疼啊。 一瞬间,卫姝都吓慌了:“这太奇怪了,你不是对我很好吗,为什么会这样……” 北歌说:“它不奇怪。” 北歌发现,卫姝大多时候是沉默冷淡的,但也会出现很激动的时刻,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比如“揍猫”,和某一次冬天穿着单衣赤着脚跑出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在拉扯之间北歌将卫姝扛了起来,用胳膊束缚着她的身体,卫姝就安静了。 北歌发现,这种带有强硬性质的命令会让失控的卫姝听话。也只有这样,卫姝会乖下来,钻进自己的怀里。 后来卫姝开始咬人,主动攻击她,北歌每次都能在她失控之前按住她。北歌打得并不狠,多半是抽在自己胳膊上,却能让卫姝平静。或许说,卫姝只能被这样平静。 北歌沉默几秒,在她的汤里放了一颗冰糖,转移话题道:“昨天晚上,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吗?” “哭?”卫姝问。 北歌静静地看着她,触及她茫然的目光,心中无奈。 “你喝醉后抱着我哭,说对不起。”北歌的声音很轻,“所以你在向谁说对不起。” 卫姝避开北歌的目光,低头小声说:“不知道。” 她在对过去的自己说对不起。卫姝不想让北歌知道吃药的事情,之前的卫姝选择隐瞒,一定有她的道理,她现在对一切都不清楚,说出来也是让大家徒增烦恼。 北歌平静道:“你喝醉后,想到过去的事情了,对吗?” 卫姝的反应很反常,北歌想不出她失忆后经历过什么事,那样悲伤的卫姝,大概只有过去才能让她变成那个样子。 “可能吧。”卫姝小心翼翼蹭过去喝汤,用勺子把冰糖化开,眉头都皱了起来:“这汤好苦呀。” “醒酒安神的,你不适合喝酒,身体对酒精的反应很大,大概会难受两三天。”北歌说。 卫姝“啊”了一声,垮着个小脸,有点后悔。 北歌又问:“昨晚你做了什么梦?说了一晚上梦话。” 卫姝这回没有隐瞒:“噩梦啊,真的很可怕。什么内容想不起来了……哦对!海鲜!” 北歌皱眉,以为她要吃海鲜,提醒道:“醉酒之后少吃海鲜,容易痛风。之前不是说过吗,酒和海鲜不能一起吃,隔了一天也不行。” 第63章 卫姝连忙摇头,纠正道:“反了反了。在梦里,我超级讨厌吃海鲜。还有一条密不透风的船,里面都是腐烂的海鲜味,闻一口都想吐。” 北歌愣了一下,莫名觉得卫姝的梦也许不是无厘头。 “还有什么呢?船在哪里,你身边还有什么人?” 卫姝努力回想,越想表情越难看,最后忍不住痛呼出声。 “头好疼啊……” 北歌扶住她,快速道:“别想了。” 卫姝将头埋在膝盖里:“我想不起来,好可怕,小船很黑,密不透风,黑暗里有虫子吃人。” 北歌将她拥入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后背,语气有些心疼:“嗯,是噩梦,别想了。” 在北歌的安抚中,卫姝渐渐安静下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轻轻打了个抖。 北歌抬手关掉空调,用湿巾擦干她脸上的冷汗,低声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姝慢慢摇头,尖尖的下巴被汗水浸过,愈发瘦弱可怜。 “真不该逼你,”北歌几不可闻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卫姝吸了吸鼻子,她也不开心,她记得药检所的报告。 这就像一个正常人,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在吃很多药,很可能有心理或精神上的病,而这个病让你与喜欢的人产生隔阂,一旦复发,你们的关系又会回到冰点。 头顶悬挂一把刀,不知何时会掉下来,斩断她所有的平静与安宁。 卫姝感觉自己都快纠结成一株□□花,她不喜欢麻烦,不想去担心这些事,但怎么就避不开呢。 “我想吃点饭,然后和于晴出去一趟,散散心。”卫姝吸了吸鼻子说道。 北歌点头:“好,我陪你们一起去。” 第32章 鸵鸟 不过最后北歌还是没能和她们一起出门, 因为于晴不乐意。 自从昨晚知道当年卫姝曾经找过北歌帮忙,却被拒之门外,还不止一次, 于晴就很难冷静下来。 两人坐在敞篷车里,卫姝盯着外面倒退的景色, 安静了很长时间, 开口问道:“于晴, 你记得我们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吗?” 于晴三言两语把昨晚的事情说了, 但却隐去了她当年找过北歌的事情:“你有点丢人哦。” 卫姝笑了笑, 但笑意很淡:“怪不得你今天跟吃了枪药似的, 不让北歌跟着出门。” 于晴冷哼一声,她刚才将昨晚和北歌的斗嘴夸大了一些,正好解释自己现在对北歌的敌意:“等我气消了再说, 你可不许偏帮。” “我不帮她说话,因为我有话要问你, ”卫姝侧头看来, 今天她们开的是一辆限量款跑车, 现在已经跑出了主城区,行驶在郊区的小路上,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卫姝的声音压得很低, 只有于晴能听到,“你能实话实说吗?” 于晴抬眼看去, 和她对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总觉得卫姝今天似乎有心事。 “当然,”于晴很快接话, “你想问什么?” 卫姝又安静了半晌,整理着语言,轻声道:“就你所知,我关系最好的闺蜜,你会觉得,我有心理,或者精神上的疾病吗?” 这话卫姝问得直接,咬字清晰,语调缓慢,每个字都让于晴清清楚楚听到。 于晴先是皱眉惊讶,后又很快摇头,语气坚定道:“没有。” 卫姝眉头紧缩,继续确认:“一点迹象都没有吗?比如你说的,我不爱与人交际,冷漠无常什么的。” “冷漠和无常是两个词,”于晴表情认真起来,坐直身子道,“你最开始那年是不爱说话,但这很正常啊,爸妈去世,自己出国,举目无亲,谁能开心起来?可你正常的人际交往没有问题,情绪稳定,也没有反复无常的时候,后面就变好很多,也开朗不少。咱俩住得屋子很近,中间就一个木板门,也不隔音,你有问题,难道我不知道?” 卫姝感觉自己在解一个很繁琐的谜团,她查过自己所有的账号和记录,国内外的银行流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除了那箱药。 于晴这样肯定她没有问题,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真的没有问题,这些药物并不是她吃的,但可能性很小;另一种就是之前的卫姝隐藏得太好,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第二种可能同样也能解释北歌的不知情。 如果说,她有什么事情是北歌不知道,绝对发生在北歌缺席的那些年。 于晴一通输出之后,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片刻,语气不太确定道:“不过有一阵子,你确实喜欢去孤儿院和养老院,你说,和小孩和老人待在一起很轻松。只是后来就没去了。” 卫姝追问道:“孤儿院和养老院的地址,你还记得吗?” 于晴掏出手机,用地图搜索片刻,将地点发给卫姝:“就这几个,别的时候咱们几乎都在一起,上学散学,吃饭睡觉聚会,哦我出去约会也会喊你去当电灯泡。” 卫姝说:“这几个地方距离你家挺远的,需要坐火车吧?” “嗯,爱美斯拉小镇,有很多修道院改的孤儿院和养老院,环境很好,适合旅游,交通也方便,”于晴扫了一眼,耸肩道,“就是路途有点远,我又不喜欢小孩,所以没陪你一起去。” 爱美斯拉是一座宗教小镇,四面环水,有不少圣母教堂,最有名的就是入口处被废弃的木制教堂,高达七米,尖端的材料很罕见,溢彩流光。 第64章 在小镇的历史中,一些教堂和修道院曾被改建成了精神病院。 卫姝盯着百科里面的照片,目光在爱美斯拉溢彩流光的木制教堂上停留了很久,总觉得哪里见过。 这种具有美感和艺术性的建筑结构,要是见过,卫姝肯定记得,除非只是不经意间晃了一眼。 于晴拿走她的手机,强硬安慰她:“你没病,不要多想。” “我也不愿意多想,”卫姝本来就不喜欢有心事,她就想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万事不挂心,“可我就怕是因为自己有问题,才会疏远北歌,影响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于晴夸张一笑:“现在你完全不用担心啊。” 卫姝满脸不解:“为什么?” “你们就爱钻牛角尖,北歌一直都喜欢你,你也喜欢北歌,此时此刻正是两情相悦的好日子,你们不趁机相处增进感情,玩什么我猜我有病你猜你有错的游戏啊。” 于晴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为什么她没告诉卫姝有关北歌妈妈当年将她拒之门外的事。 当事人的事儿,还需要你去告诉? 此时卫姝什么也不记得,挑拣着把过去的事儿和她说,自然会形成误导,尤其是对于自己不了解的她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于晴反思片刻,抬头道:“是不是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话,让你产生误解啦?我那是习惯性和你互损,说你不喜欢人类什么的,你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 卫姝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唯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好好和北歌在一起。 失去记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卫姝一直将这种未知的恐惧埋在心里,是因为身边有了北歌,她可以不去想不去找,北歌把她接得稳稳妥妥,她什么也不用担心。 可一旦发现她与北歌之间存在隐患,这种隐患很可能导致两人之间关系破裂,卫姝内心的恐惧就冒出了头。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结果。 但目前为止,她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去铲除这个隐患。 “真是磨叽,”于晴为人爽快,看不懂她们黏黏糊糊谈恋爱的样子,干脆开口道,“我有个办法,能解决你们现在的问题。” 卫姝看过来。 于晴高深莫测道:“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滚床单。你把北歌办了,她绝对,以后都离不开你。” 卫姝:…信你我才是真有病哦。 卫姝愁眉苦脸地缩到窗角,盯着外面的风景发愁:“你少出馊主意。” “这怎么是馊主意,”于晴继续煽风点火,“do能最快促进两人关系,什么不开心的,滚个床单就解决了,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来三次,四次五……” 卫姝忍无可忍:“敢情不是你在下面?” 于晴愣了一下,顿时笑容贱嗖嗖地凑过来:“你们该不会还没do过吧。” 卫姝微恼,赧然道:“…我怎么知道?” 于晴很快明白过来:“失忆后没do过啊。” 卫姝气不过,扭头瞅她:“你就身经百战了吗?” 于晴嗤笑一声:“谁像你,老处女。” “你才是处女!” “那你敢不敢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真心话,你输了大冒险,问北歌有没有do过?”于晴抛出重磅炸弹。 卫姝反应几秒,愤然道:“为什么你是真心话,我就得大冒险?” 于晴一脸无辜:“因为某人什么也不记得啊。” 卫姝磨牙:“好,玩就玩,玩什么?” 于晴成功把人拐到游乐设施附近,两人在一处庄园停下。 今天的游玩地点是于晴选的,她一早看中这个鸵鸟养殖场,想见识一下鸵鸟这类物种被人类圈养的千姿百态,同时还想满足一下自己骑鸵鸟的恶趣味。 卫姝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鸵鸟,不着痕迹地捂了一下屁股。 “拿玉米或者菜喂鸵鸟哦,”一个带着草帽的男人走过来,将栅栏门打开,“一棵白菜十块钱,两人三小时畅玩套餐只需199,还赠四个卷心菜哦。” 于晴眼神里迸发出炙热的光芒:“我们就要两人套餐,再多来四颗白菜!” 卫姝则走到玻璃温室前,双手遮在额头往里看,半晌道:“老板,鸵鸟蛋怎么卖?买两个,一个煮熟,一个煎蛋。” 于晴不可思议吼道:“鸵鸟园是来玩的,不是吃的!” 卫姝一脸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吃,这里面明明是鸵鸟蛋,蛋啊,可以吃的呀。” “你怎么忍心吃它们!”于晴难以忍受,指着卫姝的手指在发抖,“我和你这种食用人类友好动物的人,不共戴天!” 卫姝皱眉看她:“你说话好像小孩子,还要闹绝交。鸵鸟是家禽,肉蛋都是能吃的。” 老板忍俊不禁,打断两人对话:“鸵鸟蛋确实能吃,但这里面的鸵鸟蛋是用来孵化养小鸵鸟的,不卖。” 于晴连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就是不能吃对吧?” 老板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笑了一下:“嗯,不能吃。” 于晴得意地看向卫姝。 卫姝“哦”了一声,无聊道:“所以你要玩什么?” “鸵鸟亲合度,”于晴说完,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还在为鸵鸟鸣不平,“本来是看咱们两人谁最招鸵鸟喜欢,现在来看,你这种心心念念要吃人家孩子蛋的人,绝对不可能受到鸵鸟喜欢,和你比这个,岂不是欺负你?” 第65章 卫姝看了于晴好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偏头对老板说:“鸵鸟肉60一斤对吗?给我包三斤,回去带给对象吃。” 于晴安静如鸡,五秒后:“啊——卫姝我和你没完!” “骑鸵鸟,今天必须骑,”于晴伸出来的手都在发抖,“绕场三圈,谁先怂谁认输。” 鸵鸟腿长又细,走路看似稳当实际颠簸,上去后,离地距离高,加上鸵鸟颠儿着走,很多人重心都在往后仰,一不小心就会被半路撂下。 绕场一圈还好,肚皮的核心力量能绷住,一连三圈,估计第二圈还没完,就要掉下去。 卫姝的胳膊刚刚好,不能用力,只能靠一只手支撑重量,实在是不划算。 再加上,她的屁股还有点火辣辣的。虽然北歌没用太大力气,但她没怎么挨过打,皮肉细嫩,感觉很鲜明。 卫姝刚想申请换个项目。 于晴问:“怕了吗?” 如此简单粗陋的激将法能有用?卫姝目光嘲笑:“谁怕谁是小狗。来!” 老板在旁边看两人互动,笑得肚子疼,带两人去棚里挑鸵鸟。 于晴养宠物,对动物很了解,挑出来的鸵鸟性格温顺底盘稳,老板看了都说这是最听话的一个。 卫姝绕了一圈,与每个鸵鸟对视之后,发现鸵鸟这种生物两只眼睛分得很开,嘴巴还微微上翘,神似法律大拿张三。 “我挑这个,”卫姝说,“它最不像张三。” 老板愣了一下,顿时笑弯腰:“哎呦,不只你一个人这么说,那就这只,它是斗鸡眼,很凶的哦。”卫姝的鸵鸟一马当先,抬脚出来,昂首挺胸,凌人的气势显示它有多么“鹤立鸡群”。 老板拍了拍它的脖子,扶着卫姝上去,嘱咐她戴好护具、拉好绳子以及如何发力。 老板关切询问:“准备好了吗?” 卫姝额角冒出一滴冷汗。鸵鸟看起来不算特别高,但等人上去后,腾空感还是很强的,尤其是下面蹬不到实地,内心会更加慌乱。 “等等,”卫姝吸气呼气,努力调解自己的呼吸,半分钟后,“可以了。” 于晴在旁边唱衰:“哦—呦—不行诶。” 老板松了绳子,打开栏杆,鸵鸟当即迈开它的细瘦大长腿,一勾一勾往前蹦,速度极快,颠簸的频率完全没有规律。 卫姝握着绳子的手越来越紧张,腹部的肌肉也开始泛酸,鸵鸟的背有弧度,她的身子一直在往下滑。 “啊!”一圈过后,卫姝在鸵鸟上面晃了好几下,眼看就要站不稳。鸵鸟见没人把它拉回去,还没歇几秒,立刻拔腿跑第二圈。 “不行,我不行了,我要掉下去了啊——” 卫姝的身子贴在鸵鸟背上,眼看就要屁股与大地亲密接触,老板追过来顺手一拉,将鸵鸟停下,扶住卫姝滞空的身体。 于晴在旁边笑得都快换不上气,眼角都是笑出的泪花,捂着肚子道:“诶呦就该录下来让北歌看看你的糗样。” 卫姝歇了几秒,从刚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甩着右手冷哼:“我跑了一圈半,你可别一圈都坚持不到。” 于晴完全不被她激怒,信心满满道:“等着瞧吧。” 她翻身上鸵鸟,姿势潇洒,腰背挺直,等鸵鸟走出去半圈,依然气定神闲。 于晴挑的鸵鸟不愧是最乖的,走路不急不快,还能让人在上面摆姿势。 卫姝面无表情欣赏了一会儿,感觉于晴像极了某种开屏的孔雀。 哦对了,山孔雀,俗称野鸟。 “去,揍它,”卫姝摸了摸自己的鸵鸟,眯起眼睛教坏鸵鸟,“你是斗鸡眼的鸵鸟,很能斗,对不对?” 话音刚落,它好似听懂卫姝在说什么,张开短小没什么毛的翅膀就朝于晴的鸵鸟冲了过去。 “这是什么鬼!你走开!别怕啊,你别怕,”于晴手忙脚乱,一只脚用来驱赶斗鸡鸵鸟,一只手拽被吓得到处乱窜的鸵鸟,“啊啊快来个人把它弄走!” 脾气最烈碰上脾气最好,自然是后者被撵着打,扑腾着上蹿下跳,好不刺激。折腾下来,于晴一圈都没走完。 等她扶着腰从鸵鸟上下来时,卫姝大发善心地扶了一把,开启冷嘲热讽模式:“腿都软了吧?能站稳吗?谁一圈都没有啊?半圈王?” 于晴属实没想到卫姝为了赢竟然如此阴险,真是大开眼界。 “我小瞧你了哈,你等……”于晴咬牙切齿一句话还没说完,抬头时,看见卫姝满眼的笑意,不由得愣住。 从昨天开始,卫姝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直到现在玩嗨,笑容才真切起来。 卫姝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等你什么,等你扶着腰和我三局两胜?” 于晴眨了眨眼:“倒也不必。” 卫姝扶着她坐好,半天才把笑意压下去:“看我做什么?” 于晴啧啧称奇:“不做什么,在想办法。” “想办法赖账?”卫姝问。 于晴摇头:“想办法让你大冒险。” 卫姝眯眼:“那你的真心话呢?” 于晴没拒绝:“你问。” 卫姝直接开口:“你对孔琴一见钟情,对不对?” 于晴被口水呛到,猛然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喘气不均道:“谁?” “孔琴啊,”卫姝无辜眨眼,追着于晴的脸色瞧,“你那天跟我去工作室,迷糊了一路,听见琴姐约会还那种表情…” 第66章 “啊你不要说她约会,”于晴捂着心口,蔫儿头耷脑的,“好好的白菜让猪拱。” 卫姝不理解:“你又不认识那人,怎么知道是猪。” 于晴愤愤然:“不管,都是大猪蹄子。” 卫姝愣了三秒,更加狐疑:“你不是不喜欢女的吗?” 于晴气得脸红:“要你管!” “等等,”卫姝抬手阻止她的输出,认真且严肃道,“非直即弯,非男即女,你选一个。” 于晴又蔫儿下去,可怜巴巴道:“我选有什么用,孔琴不还是去约会。” “你选了我才能考虑要不要帮你牵线搭桥啊。” 于晴没听明白,眨了眨眼,等几秒,又瞪着眼不动了。 卫姝忍俊不禁:“人家约会对象是孙家千金,什么被猪拱啊,琴姐是碍不过对方长辈去吃顿饭,肯定不会有发展的,她不喜欢白幼瘦那一挂,放心,绝对成不了。” 于晴眼中迸发出灼热的惊喜:“好好好,你去说。我想和她见面,不对,我请她吃饭。” 卫姝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没问题。” 搞定完这件事,卫姝低头鼓捣几下手机,然后抬起。 “该我大冒险了,不过估计北歌不会说。”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卫姝和北歌的聊天框。 【shu】:我们滚过床单吗(来自大冒险游戏) 卫姝知道自己在耍赖作弊,她既然同意真心话,那么自己也肯定要履行承诺,完成大冒险。 不过,估计北歌看见这条消息,心情估计会异常复杂。 北歌很快打电话打过来,语气微妙,从她们现在哪里,问到为什么玩游戏,最后皱着眉提醒:“在外面注意点,你的胳膊还有伤,骑鸵鸟很危险,你要是喜欢鸵鸟,我托人给你买一些专人饲养的鸵鸟肉给你吃。” 于晴本来偷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忍不住黑了脸。 这妇妇两怎么都是一个德行! 鸵鸟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 “我觉得应该有过,”卫姝挂掉电话,对于晴说,“她没有否认。” 于晴撇了撇嘴:“我就说有过吧,没有性的爱是不长久的,尤其北歌这人一看就很攻,你又长了一张乖巧听话快来捏我的脸。” 说完于晴忍不住又补充道:“不过,吃什么鸵鸟肉鸵鸟蛋的,能不能别当着鸵鸟的面说这种话啊。” 卫姝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道:“咱们明明背对着它们。” 于晴:…无法沟通。 话题扯远,于晴发了几秒呆,思绪回到正确思路:“所以你,不胡思乱想了?” 卫姝没说话,于晴等了几秒,苦口婆心劝道:“二十好几的人,没事少折腾,两人彼此喜欢就恩恩爱爱在一起,别的都没用。” “不知道北歌愿不愿意,”卫姝揪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小下去,“之前我主动靠近,每次她都会推开我。” 于晴辩驳道:“不是啊,昨晚你伸手要她抱抱亲亲才起来,北歌也没犹豫啊,那眼神深情的呦,还说什么‘’我家小朋友喝醉了’,啧啧。” 卫姝低下头,耳尖泛红,轻声道:“那不一样。” 她当然不介意和北歌滚床单。她在国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青春期三观发育的时候身边的环境很开放,以至于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性向有任何不正常,也不会有压抑性冲动的行为。 不知道之前的卫姝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卫姝看见北歌,就想和她贴贴,在床上贴贴。 而且,卫姝发现北歌亲亲抱抱并不抵触,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做得好有奖励,会亲亲额头,抱在怀里哄一哄。要是胡闹没有限度,也会被打。 可卫姝是成年人,她们之间的喜欢不应该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吗? 她都穿成那个样子出现在北歌面前,北歌都能冷静下来训斥她不好好穿衣服。 要么就是北歌不喜欢她,要么就是北歌不行。 “她行不行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于晴在旁边凉凉开口,“以身试法,霸王硬上弓,或者说,让她主动。” 卫姝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把心里想的东西顺口说出来了,不由得有点尴尬,虚心求教道:“到底怎么让她主动?” 于晴勾了勾手指:“你凑过来点,我和你说。” 第33章 悔恨 锦城郊区的一处公寓里, 传来激烈的吵闹,准确来说,是一个人的单方面输出。 周山站在门口, 低着头不敢说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北歌回来时, 恰好撞见这一幕。 她扶了一把周山, 对周薇道:“妈妈, 骂也骂完了, 该让舅舅进门吧。” 周薇二十岁的时候就有了北歌, 还带着自小没妈的周山, 把两个人拉扯大很不容易,是以脾气性格都非常要强。对北歌还好一些,毕竟是女儿, 长大后就很少打骂,对周山则要严厉许多, 尤其周山没有北歌聪慧, 学习成绩向来不好, 一直都在让周薇操心。 周薇没说话,气冲冲扭头进了屋。 北歌拉着周山往里走, 小声问:“是因为喝酒的事情吗?” 周山摇了摇头,面有愧色:“是最近的一笔投资, 又赔了,你妈骂我没脑子。” 北歌看了眼周山, 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的小舅舅确实没有做生意的脑子,他喜欢安宁平凡的生活, 北歌曾经说过给他开一家店,或者给他几套房, 让他收租,但是老妈不同意,觉得他是老周家的种,不能没出息。 第67章 北歌只能在内心叹气:“走吧,先进去。” 进去的时候,周薇消了点气,不像刚才那样怒气贲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周山说:“我这里还有一张卡,你拿去填空子。” 北歌拧眉看了一眼桌上的卡:“妈妈,那是我给你的养老卡。” “姐,我不想再投资了,风险太大,我也把控不住。”周山看见那张卡,脸色变得更白,顶着压力开口道。 周薇眼眉冷硬,根本不听劝:“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北歌都开了大公司,你看你,投资什么赔什么,挣下多少身家了?” “姐,我的钱够花就行……”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我把你拉扯大就是让你挣钱够自己花?当年爹娘是怎么说的,咱们家里之前也有钱,为了供你们上学,我去别人家里当保姆伺候人,我豁出面子和尊严挣钱养你们,现在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北歌实在听不下去:“妈妈,小舅舅根本不擅长交际,你这样逼他对你们谁也不好。” 周薇这下终于注意到北歌,调转矛头道:“那你就多教他多让他锻炼啊,上一回,那什么杨总,你就该让他自己去!多么大个人,出门还带着外甥女应酬,也不嫌丢人。” 北歌的眉头拧得死紧:“妈妈,舅舅是为了做好这笔生意,他不叫我,这笔生意谈不成,你还是要骂他。” 周山从始至终都缩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不说话。 “小歌,你别替我说话了,”周山低着头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卡,“我继续做生意,可以了吗?” 周薇脸上的愠色退去,见周山听话,也就不再骂人,点头道:“那你就快去工作。” 北歌目光盯着周山,紧跟着说了句“在外面等我”。 周山顿了一下,拿上卡出门。 “妈妈,你这样对小舅舅,真的好吗?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已经三十多岁,是个成熟的男人,你就不能让他过自己的人生吗?” 北歌说话向来不留情面,就算在周薇面前,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周薇对她向来纵容,闻言叹了口气:“你不懂,你舅舅是块什么料我最清楚,他从小溜鸡斗狗不学无术,和你不一样。你就算现在说不想开公司,不做大老板,要回村里过田园生活,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你舅舅,要是没个正事干,绝对就不学好了。” 人与人之间的成见,就像是一座永远也无法翻越的山峰。 “那你别管他不就可以了吗?”北歌摇头不解,周薇连养老钱都拿出来了,明知道周山没本事,还从头到脚地帮扶。 周薇看了眼窗外,周山的背影在门口的栅栏处若隐若现:“…谁让我是他姐姐。” 北歌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半晌后,周薇看向北歌:“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事吗?” 自从北歌在锦城有了发展,他们一家人就从玉城搬来这里,周薇前半生过得辛苦,得了清闲就不愿意往闹市里扎堆,北歌来的次数不多,每次来都会给她提前打电话,今天倒是什么也没说就来了。 北歌坐在沙发里,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西装,上衣解开扣子,露出里面丝绸材质的黑色衬衫,经典的黑白套装,在她身上显出浓厚典型的职业干练风格。 看着北歌,周薇从心底里生出一股骄傲。 当年她伺候的人家里有小孩和北歌同龄,为了让北歌获得更好的教育,也因为主人家一句玩笑话,她把北歌接来锦城,蹭了个入学名额。 那是昂贵的私立中学,有纯正的外教和强悍的师资力量,不得不说,北歌在这三年里,接受到十分优渥的教育,见识了寻常人家很难见识的场面,这也为她如今的成功打下基础。 后来,周薇攒够钱,加上对门家里的小姑娘一而再再三二纠缠北歌,周薇起了带北歌回家的心思。 那一天,她看见北歌和卫姝在花园里玩耍,花园的圆桌上放着一块小蛋糕,有蜜蜂落下,卫姝觉得好玩,等蜜蜂飞走后想尝尝蛋糕有没有蜂蜜的味道,北歌拦住她说脏,卫姝很可惜,说这是她亲手做的小蛋糕。 卫姝走后,她亲眼看见北歌将那块蛋糕吃下。 有时候,周薇不知道自己把北歌带去主人家到底对不对,北歌在卫姝面前,由过强的自尊心变成毫无自尊,为了哄那个小姑娘高兴,什么事情都能做。 周薇看人看得多,眼毒,没过多久,就和主人家辞职,带着北歌踏上回乡之路。 “妈妈,你在听我说话吗?”北歌提高音量,伸手在周薇面前挥了一下。 周薇从记忆中回神,对北歌慈祥地笑了一下:“什么?” 北歌的神色有些许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薇的眼睛,像是思虑再三不得不问道:“妈妈,高中的时候,小姝是不是来找过我?” 这句话她说得很慢,字字清晰,饱含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感情。 周薇在听见“高中”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 听到后面的名字,当即沉下脸来。 “不是和你说过,少在我面前提她吗?”周薇避而不答。 北歌看着她的眼睛,再次问道:“她来找过我,对不对?” 周薇烦躁地移开眼:“我不知道。怎么,她还和你告状了?” 北歌始终没动,她的声音低下去,颇觉荒唐:“我高中毕业就找到她了,我疯了似的找她,她要想和我说,我何至于现在才知道?” 第68章 周薇听不得她这种话,拧眉怒道:“你离了她就不行吗!谁让你去找她的,咱们家欠她吗?她家要倒关你什么事?她从小享受优渥条件,可你呢,孩子,你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咱们娘俩过的日子多苦你不记得了吗!” 北歌摇了摇头,眼睛被她睁着,有种分裂的刺痛。 “咱们的苦,不是卫姝造成的。她来找我,是因为我曾许诺过她,会帮她,会照顾她,她才来找我!” 时至今日,北歌还是不敢回想当年的场景。 那是她年少绮梦第一次心动,对方是个很好的人,承载了她所有对美好未来的想象。 北歌想,她总有一天会回去,将年少时就喜欢的人拥在怀里。 可还没等她踏出一步,卫姝的家就垮了。 卫姝流离失所,也曾来寻自己帮忙,那是自己深爱的人啊,将落难的卫姝拒之门外,这种事情她想一次都会心痛一次。 “所以呢!所以我就得允许她来打扰你,”周薇嘶吼起来,“你当时高三,学业压力那么大,从前你就能为卫姝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睡不着觉,要是告诉你,你还有心高考吗?你还要你的前途吗!” 北歌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浑身的力气像是拔掉木塞的桶,流水般泄了个干净。 她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周薇一样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可是妈妈,你真的没有想过,我要是知道了真相,会多么痛苦吗?” “她现在好好的!”周薇触及北歌的视线,烫到一般转过身去,气势不弱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才不信她能多落魄,还想向我借钱?想坏我女儿的前程?她白日做梦,想都别想!” 这是周薇在气头上吼出来的话,听清话语的内容后,北歌宛若被雷劈中,自言自语重复道:“借钱?那时候,她已经没有钱了吗……那这一年多,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没有钱的小姑娘,十一岁大,还没成人胸口高,流浪在外,会遭遇多么危险的事情。 北歌额角炸裂般蹿出火花,头颅似被人狠狠撬开灌入火浆,烧得她浑身神经都在叫嚣崩溃、溃不成军。 记忆宛若退潮,裹挟着沙滩上的沙砾残贝,滚入粘稠翻滚的海水中。 北歌在一片炸裂的疼痛中,无可控制地回想起当年的一幕幕。 花园里,葡萄藤下,卫姝不小心撞到胸口,低低“啊”了一声,皱着小脸,仰头看她,声音又细又小,委屈到不行:“好疼。” 北歌拉开她捂着胸口的手,抓了抓头:“别碰,妈妈说我们发育了,就会这样。” 卫姝不理解,她不懂身体的某个部位为什么从前几天开始一碰就会疼,她又把手搭上去,还牵着北歌的手:“里面很硬。好疼啊。” 北歌木讷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确实没有很疼,也许是因为发育迟缓? “越碰越疼,过几年就好了。”北歌只能这么说。 卫姝信她,含着泪看她:“真得会好吗?” “会好。”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 回忆又一闪,回到卫姝初潮的那天。 卫姝在发育上,似乎各方面都比北歌要早熟,北歌比她大三岁,也是前不久才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卫姝捂着肚子蹲在一株黄色玫瑰旁,模糊不清地念叨,“要是我死了,就把我埋在你下面,你要年年开花哦。我想让北歌给你浇水,这样我就能年年看见她。” 北歌拎着水壶出现在她后面,满脸无奈地拉起她,背在背上,将她带到卫母面前。 卫母笑得前仰后合,点了一下卫姝的眉心:“小可怜,乱想什么呀,走,妈妈带你去卫生间。” 北歌望着卫姝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口,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美好的记忆化成碎片,富丽堂皇的别墅一转眼,变成废弃旧屋,颓圮遍地,园草疯长。 “你可以来找我,等我高考完就回锦城找你。” “我会等你的。” “你一定要等我。” “我舍不得你走,我可以跟你走吗?” “不可以,我也不想走。” “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我肯定会回来。” “……” 少女呓语痴言犹在耳,谁料物是人非事事休。 - 北歌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周山脚边已经扔了一地烟头。 “小歌,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周山听见北歌的脚步声,转头看,吓了一跳。 北歌眼底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无力摇头:“没事。” 她对周山说:“小舅,卡里的钱,你不要乱花,我会给你一个名单,上面是一些靠谱的投资机构,你拿这些钱去投资,把赚的利息给妈妈打过去,说是你挣来的钱。” 周山错愕,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那她要是问我做什么生意呢?” 北歌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你就说和别人合伙开的基金会,她不懂这些,只要见你赚到钱,就会开心。” “好,我答应你,”周山说完犹豫道,“小歌,你真的没事吗?” 北歌没有说话,周山试探着开口:“是不是,因为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 他虽然头脑不灵活,但多少也能猜出来那天晚上那个女孩对北歌的重要性。 第69章 在姐姐和这个外甥女之间,也许是因为一起长大的缘故,他向来偏疼北歌多一些,见她这样便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件事。 “和你没关系,小舅,我真的很感谢你还记得,”北歌静静开口,整个人像是一枝深秋的枝干,萧瑟欲坠,“这件事,你别在妈妈面前提,就当你从来没说过。” 说完,北歌绕过他径直离开。 两个小时后,旷野公司北歌的办公室里。 “三婶,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就小姝的事情,和您谈一下。” 北歌打通陈晓千的电话,说明来意。 陈晓千那边似乎在打牌,有人喊她出牌,声音乱糟糟的,陈晓千夹着手机说了句“等会儿再说”,就挂了电话。 北歌放下手机,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 十几分钟后,陈晓千的电话打了过来。 再接起,背景已然安静下来。 “说吧,你想谈什么?”陈晓千语气冷冷的,开门见山道。 北歌坐在落地窗前,没什么喜怒,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当年,卫姝失踪那段时间,来找过我。” 陈晓千那边的声音忽然停止,几秒后,才传来她不可置信的一声:“什么?” “请三婶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北歌的语调起伏缓慢,她并不给人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却让听的人莫名沉重,心里重重一坠。 好像说出这句话来,会耗费北歌巨大的心力,而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无比重要。 陈晓千来不及体会她现在的心情,连忙追问道:“你先说,小姝去找过你,什么时候,和你说了什么,她找了你之后去哪儿了?” “我当时不在家,是我妈妈和她见面,”北歌垂下眼睛,整个人好似割裂成两部分,一块宛若滚油在煎,一块如坠冰窖,“我妈妈记不清楚当年的细节。我只知道,小姝当年去找我,是想借一些钱。” 陈晓千听她说完,脑子反应了一会儿,冷声道:“我明白了,你妈妈拒绝了她,然后小姝就离开了。” 北歌闭了一下眼,眼皮重若千斤,让她迟迟没有睁开。 “你们果真是好一家人,”陈晓千的嘴向来厉害,比起周薇还要锋利,“一个泥腿子从小就天天跟在小姝后面,蹭吃蹭喝蹭学上,你妈当年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保姆,见了我们都得弯腰低头,小姝对你比待我们都强,事事想着你,从身到心依赖你,你这三年的学费都是小姝掏的自己的压岁钱,没有她你就算能入学也读下去,你妈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把她赶出去,你们这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么阴魂不散啊!” 北歌任由她骂,说得再难听也没回嘴。 只在陈晓千越骂越激动,最后要挂掉电话的时候才说了一声。 “三婶,小姝最近情绪很不好。” 陈晓千瞬间止住话头。 北歌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她做噩梦,有心事,喝酒,喝醉了还抱着我哭。我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陈晓千那边没有声音,却也没有挂掉,显然在听北歌说话。 “你把她找回来那年,她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北歌眼睛愈发红,宛若滴血,“我怕她想起不好的回忆,她现在就是一张白纸,记忆是个缓慢恢复的过程,我真希望她记起过去美好的记忆,最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那段黑色的往事。” 陈晓千那边的呼吸声重了一些:“你想要知道什么?” 北歌艰涩道:“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姝就算失忆,第一眼喜欢的人还是北歌,陈晓千多次尝试想将卫姝接到自己身边,得到的都是她的拒绝。从小到大她也看清楚了,卫姝是真的喜欢北歌,北歌对她好,她才能过得好。 陈晓千这次沉默了很久,慢慢开了口。 她也有些无力:“我知道的并不多,当年卫家破产,大量的债务无人清偿,那些走投无路的债主就想和卫家的人同归于尽,小姝的爸爸害怕牵连家人,卧轨自杀。小姝的妈妈听到消息后就疯了。她疯癫之后,趁所有人不注意,带走了小姝,我们一直都在找她,找了一年多,最后才在一艘小船上看见她。小姝身边躺着已经发凉僵硬的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谁也认不出来了。” “我也不清楚小姝走丢的这些日子经历过什么,她回来后患上严重的自闭,要不是你一头嗑在台阶上,她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北歌呼吸逐渐变得艰难,那些话像是一片又一片锋利的雪花,钻入她的耳朵,充塞她的头脑,挤占她的呼吸,窒息般困住她的所有感知。 陈晓千长叹一声,话中也为卫姝可惜:“那么好一个孩子,连话都不会说,真让人心疼。” 被屏蔽剥夺的五感缓慢恢复,北歌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然后挂断电话。 原来,卫姝对自己的排斥,有充足且必须的理由。 她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遭受打击,她对自己冷淡,是因为她不想看见自己。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在她一次又一次怀着希望找上门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周薇的驱逐和欺骗。 周薇对卫姝说,北歌不想看见你。 周薇拿走她的手机,删除所有卫姝发来的短信,把卫姝的电话号码拉黑。 第70章 从锦城到玉城,身边只有一个疯癫的母亲,一路风霜,她按照北歌给的纸条,一条街一条街找到她家的地址,满怀希望地按响门铃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被告知北歌不愿意见她的时候,卫姝在想什么? 那些颠沛流离,甚至活不下去的日子,卫姝抱着手机,拨打一个永远都是正在通话中的号码,天寒水冷,腹饥身弱,她又在想什么? 是北歌失了信,忘了诺,来太迟,一切错误都已经造就,一切伤害都木已成舟,她没有在卫姝最难的时候拉一把,也没有将她从绝望中拯救出来,更有甚者,她也许赋予了卫姝最深的绝望,将她最后一缕希望碾碎殆尽。 这些年,她都被蒙在鼓里,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站在卫姝的苦难之外,扮演深情无辜的角色,殊不知,那苦难里面,有多半是来自她的馈赠。这些年,她做的一切都是惺惺作态,虚伪卑鄙到令人作呕。 北歌长而久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捂着肚子,天崩地裂般咳嗽起来。 喉咙里泛起浓郁的血腥气,胸腔因缺氧而抽搐痉挛,北歌蜷缩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哭了又笑,笑中带泪,悔恨,自责,不舍,心疼,愧疚,尽数揉成碎盐,一把撒在她血淋淋的心尖上。 没有什么比让负罪者知道真相更可怕。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第34章 赎罪 农家乐的项目种类繁多, 占地面积广,半个山都是游玩设施,于晴拉着卫姝跑上跑下, 乐不思蜀玩了三天三夜。 最后是于晴彻底没力气,拽着卫姝要回去享受家里豪华版按摩浴缸。 “奇不奇怪, ”于晴边收拾纪念品边说, “这几天小北歌怎么没打电话来骚扰我们?以前恨不得一天十个电话。” 卫姝食指和木质捏着手机转圈, 不紧不慢道:“咱也不知道呀。” “你们没在微信上说话?”于晴顺口说。 卫姝转手机的动作慢了下来, 面色有些不自然。 北歌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 回她的消息很不及时, 一条消息隔了三个小时才回复。 有一次在山上,卫姝拍了张好看的兰花,问北歌和家里花园里的像不像, 又不是问她能不能给自己买一个岛,至于三个小时后才回复一个“嗯”吗? 难不成还在为她醉酒生气?可自己明明被狠狠教训了一通, 自己都还没生气呢, 而且出门前北歌已经不气了, 还想跟自己一起出门,怎么忽然就不理人了。 诸如此类, 都太过反常。 “她是不是在家里藏别的小妖精了?”于晴了解情况后,看热闹不嫌事大, 挑拨道,“你还没和北歌说今天回去吧, 你先别说,咱们搞突袭, 突然回家吓她一跳。” 卫姝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她打开和北歌的聊天框,上面一条还是今天早上七点, 被尿憋醒去上厕所时给北歌发的。 【shu】:亲爱哒,今天也去公司上班吗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北歌连个句号都没回。 卫姝磨牙几秒,顿了一下,继续磨。 “还是算了,”卫姝低头打字,“我得和她说,进出都要报备,不然她会担心。” 于晴瞬间斜眼看她,一脸“你为何如此不争气”。 卫姝打完字发过去,眯起眼睛和于晴对视。 于晴坚持说:“我怀疑北歌不行,就你这么听话好推倒,她能素这么长时间,绝对有问题。” 卫姝翻了个白眼,这话于晴来回说了好多遍,以为全天下人都和她一样脑子只惦记这些,卫姝懒得理她。 “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卫姝问。 于晴理所当然:“肯定啊,一起出门就得一起回去,你可以不搞突袭,但我得替你把把关。” 卫姝皮笑肉不笑,语速飞快道:“那我和琴姐说一声让她今天早点下班见相亲对象顺便好好捯饬一下争取早日脱单。” 于晴当场表演变脸,弹簧般从地上蹦起来,扑到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拜在卫姝旁边,双手合十举在脑后:“姝小姐大人有大量,小人只是一时失言,心里始终将您奉若神明,你说的话那就是圣旨,说什么我听什么。” 卫姝纡尊降贵地抬了抬下巴,冲着地上一堆东西说:“你运气挺好呀,套圈中了这么多纪念品。” 于晴瞬间将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满目真挚:“哪里的话,这不是我的运气,我是因为和你一起出门,沾了点仙气罢了,这些东西都是要送给你的。” 卫姝挑眉:“全部给我?” 于晴点头。 卫姝又问:“迷你鼠也给我?” 于晴顿了两秒,点头。 卫姝憋不住笑起来:“哈哈,逗你呢。孔琴今天晚上有空,你要是想和人吃饭,得提前预约。” 于晴继续收拾东西,她将迷你鼠拿出来,剩下的东西包到一起,打包塞进行李箱。 心道要是今晚真能和孔琴吃饭,就把除迷你鼠之外的所有东西都给卫姝。 - 两人在姝色工作室门口分开,卫姝看了眼手机,下午一点半,仍然没有北歌的消息。 司机问了句接下来去哪儿。 卫姝想了一下:“师傅,去旷野公司。” 天空浓云密布,空气潮湿,在车窗上凝结出一层雾气。 第71章 路上行人愈发稀少,多半脚步匆匆。 没过一会儿,暴雨来袭,车辆拥挤在高架桥上,看不清前方的路。 “这下可要堵了。”司机关掉车内的音响,将雨刷器开到最大,对卫姝道。 车辆移动缓慢如虫,卫姝看了眼地图,距离旷野公司还有三公里。 “过了高架桥还有两条街,”卫姝说,“师傅,你把我放在第二条街的路口就行。” 司机点点头,“好嘞。” 半个小时后,卫姝顶着包从车里跑出来,外面雨势未减,几乎是瞬间击透了她的衣服。 卫姝踩着水往前跑,两百米的距离,让她的衣服全部湿透。 来到旷野园区门口的时候,保安看了她好几眼才认出来。 “这边有车,我送你进去。”保安穿着雨衣,连忙把卫姝迎进去,开着保安车把她送到楼下。 从园区到公司楼下还有三百米的距离,要是让卫姝这样进去,身上可就一点儿干的地方都没了。 楼下的保安和门口的保安对视一眼,嘴角抽了一下,面不改色开了门。 卫姝一言不发低着头进门,她不是故意装可怜,实在是雨水太冷,尤其进了公司,冷气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身体,卫姝狠狠打了个抖。 前台是个刚入职的小姑娘,正在低头认真记录来访者信息,此时听见开门声,抬头一看。 好家伙,披头散发、浑身滴水,像个女鬼,这人看上去很不正常。 “您好,请问您是否有预约?” 前台大步一迈,拦住了卫姝。 两分钟后,周玉接到前台的电话。 “周助,有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来找咱们北总,她说她是北总的妹妹。”前台说。 周玉蹙眉深思,北歌很少透露自己的家庭关系,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妹妹。 “既然是妹妹,应该有北总的联系方式,让她先和北总联系好。”周玉说。 前台那边声音消失了一会儿。 “她说不用了。”前台的声音有点奇怪。 周玉点点头:“她走了就行。” 前台那边顿了一下:“周助…她没走。” 周玉不解:“那她在哪儿?” 前台咽了咽,眼巴巴地看着卫姝用脸刷开北歌的专属电梯,艰涩道:“她刷脸上了楼,用的是北总的专属电梯。” 周玉:?! 在电梯旁等候的一分钟内,周玉迅速把自己入职以来有关北歌的所有传闻都过了一遍。 行事果断,颇有手腕,聪慧非凡,不近男女色。 一个标准的新时代总裁。 北歌一手创办公司,拥有最高话语权,在公司内的特权包括但不限于只能刷脸、刷指纹、扫描巩膜才能使用的设备。 有电梯,有她办公室的门,有她各个办公设备,和收藏公司商业机密各种保险柜。 因为旷野公司是网安公司,极为注重保密性,每一层的员工只能刷自己的员工卡到达自己的楼层,去别的楼层的,每一次都得申请、记录。 而北歌的专属电梯,除了她,没人开过。 据前台的描述,那个人衣角往下淋着水,淡淡说了一句“不用”,转头走向北歌的电梯。 电梯感应到面前有人,自动开启人脸识别。 接下来,就是一声“叮”,人脸识别的屏幕转为绿色,电梯门缓缓打开。 前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旁若无人地进入电梯,按下按钮。 “叮——” 电梯到达,周玉连忙整了整衣襟,摆出微笑迎接电梯里的人。 “您好,”周玉的态度宛若春花灿烂,“请问您就是来找北总的人吗?” 卫姝被冷气环绕,嘴唇都近乎青白,整个人不透一丝热气儿。 周玉脸上笑容未减,心里却愈发打鼓。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卫姝在周玉说话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听她说话,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动到全身,从头到脚地打量。 最后,她收回视线,轻声“嗯”了一句。 周玉笑着点头,伸出一只手指引:“那请您跟我这边来。” 周玉带着她往会宾室的方向走,卫姝走出几步皱了皱眉,停下脚步:“你要带我去哪里,这不是去北歌办公室的路。” 卫姝的声线清凌,小声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细声细气凉凉的感觉,周玉回头,触及她质问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僵住:“…对,北总今天有个跨国视频会议,预计还有一个小时结束,您请在会客室坐一下。” 话说出口,周玉心里打鼓更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直觉,感觉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但凡自己开口,都会越描越黑。 “在开会,也就是说,她今天来公司了,对吧?” 卫姝说完没等周玉回答,轻轻笑了一下,直接转头,向北歌办公室走过去。 “等下,北总的办公室您不能擅闯……” 周玉下面的话噎在嘴里,眼睛瞪大,表情凝固为不可思议。 在她的视线里,卫姝湿哒哒地走到北歌办公室面前,板着一张脸,没等门口人脸识别启动,就将拇指按在密码锁上。 “开锁。”密码锁传来开锁的电子音。 卫姝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并且没有关门。 第72章 好家伙,能用脸刷开北歌的电梯,用指纹解锁北歌的办公室。 周玉内心那点疑惑不翼而飞,还多了点微妙的猜测。 不一会儿,周玉端着一个托盘进门,上面有干净的毛巾和一壶热水。 “您还想喝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去准备。”周玉摆出职业化的亲和微笑。 卫姝坐在北歌的椅子上看电脑。 她已经将北歌的私人电脑解锁,此时正盯着桌面上微信的界面皱眉。 电脑打开的界面就是和自己的聊天框,北歌离开电脑前正在看。她肯定看见了自己的消息,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回复。 “她还有多久开完会?”卫姝对周玉说。 周玉笑道:“很快。” “刚才不是说还有一个小时吗?”卫姝疑惑。 周玉继续笑:“我已经通知北总您在等她,她说马上来。” 说话间,身后传来清脆的皮鞋声,来人走得很急,推门而进的步伐有些匆忙。 卫姝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北歌。不过北歌现在的脸色有点疲惫,精神也不太好。 紧接着,就见她身后走出一个老熟人沈岚。 沈岚提着一个卫生箱,站在北歌身后,遥遥朝卫姝望了一眼,没有进门。 沈岚对北歌说:“那我先走了。” 北歌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沈岚看了北歌一眼,欲言又止,像是要叮嘱什么,却碍于时机不合适而没有开口,只能转身离开。 接到周玉电话的时候,北歌正在接受沈岚的催眠治疗。 她这三天一直都无法入睡,严重的失眠对她造成极大影响,甚至影响了她正常的语言系统。 北歌强撑着打通沈岚的电话,沈岚了解她的初步情况后,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尝试各种办法让她入睡。 北歌刚刚获得了三个小时的睡眠,沈岚一再警告她不能再胡思乱想,否则失眠会进一步影响她的身心状态。 可现在,一想到卫姝来公司找她,北歌心里就会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躁郁。 卫姝站起来,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北歌。 “怎么是这个样子?”北歌摸了一把脸,心疼地看向卫姝。 她现在没办法面对卫姝,或者说,她面对卫姝绝对会失控。 在得知真相前,她都不求回报地追了卫姝这么多年,求婚求爱,自得其所。 更不用说现在她知道了原因。回旋镖飞出去,旋转着没了声音,北歌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结果,没想到终于有一天,它会从背后刺来,狠狠扎进自己体内,鲜血淋漓。 她不可能再对卫姝冷脸。 不可能再回避她的问题、回避她的示爱。 这一切都让她有一种负罪感,她急切迫切地想要和卫姝对话,想要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可此时此刻,面对一脸懵懂,看过来的目光纯真无邪的卫姝,北歌什么都不能说。 美好的过去,阴暗的记忆,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爱人背叛,卫姝都不记得。 北歌不知道自己还能从卫姝身上要求什么,她失去了任何立场,她满心都是负罪感,只想赎罪。 “身上怎么是湿的?”北歌很快走到卫姝面前,摸了一把她冰凉的小脸,语气苦涩又焦急,“快点把湿衣服脱掉。” 周玉在旁边瞪大了双眼。 她眼睛没瞎吧,这是她不苟言笑的大老板? 她家冷静自持不近女色的老板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 温声细语,贴心照顾,还有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担忧焦急……这人到底是谁? 这一边,卫姝已经旁若无人地脱掉的外套,里外全都湿透。 北歌顿时更急了,转身就去找浴巾。 周玉为自己心里那个隐晦的猜测盖了戳,低头闭嘴,默默退了出去,并贴心地为她家老板关上门。 门一关,卫姝也开了口。 “我回家了,想见你。”卫姝说得简练,也没带什么情绪。 北歌关掉空调,用一条大号浴巾将她包住。 她没有回应卫姝的话,而是隔着浴巾将她包住,抱在怀里。 卫姝一时没有动,她能感觉到北歌抱得很紧,还有些发抖。 “对不起,”北歌轻颤道,“是我的错。” 卫姝不知道她在为什么道歉,就没有回答。但身后那人见她什么都不说,神色变得更加紧张,身体还往下滑去,从背后怀抱她的姿势变成抱紧她的腰。 北歌单膝跪在地上,脸埋在卫姝侧腰,手指攥着她潮湿的衣服,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哭腔:“小姝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小姝…” 卫姝一惊:“你快起来,你道什么歉呐。要是因为不回我消息,我原谅你了。” 北歌的身体很沉,卫姝用了很大力气都拉不动,北歌脱力般半蹲在地上,只有抱着她的胳膊是紧的。 脆弱哀伤的情绪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北歌脸上又流露出卫姝熟悉的悲哀的表情。 好像一块布满细碎划痕的水晶,稍稍一碰,就会在她面前碎成无数片。 “不是这件事。”北歌的声音又轻又颤。 卫姝有点错愕,也有点心疼。 “不管什么事,我不怪你,”卫姝扶她,“你快起来。” 北歌咬牙摇头,不肯抬头,口中还是说着道歉的话:“我做错了太多事,小姝,我该怎么办,我错了…” 第73章 看着面前俊雅秀丽的一张脸挂满了泪痕,卫姝心里宛若一把大手狠狠攥住:“你别这样,看你这样,我也很难过。” 北歌望着卫姝迷惑难过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她,如果再说下去,卫姝绝对会察觉到什么。 沉默良久,北歌抬头擦掉眼角的泪,红着眼望向卫姝清澈的双眼,语气珍重无比:“小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你要什么,我有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她已经不想去计较任何事情,她只想好好珍惜面前的人,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会满足。 卫姝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些凝重,目光迟疑不定:“什么意思?” 北歌拉紧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轻轻蹭着:“小姝,告诉你,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你。”卫姝虽然不解,但还是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北歌愣了一下,随机苦涩一笑。 卫姝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要她。 “我本来就是你的,推也推不走,”北歌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还有别的吗?” “别的?”卫姝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一笑,伸出手指勾起北歌的下巴,“我想报仇。” 北歌一眨不眨地看着卫姝:“你说。” 卫姝瞅了她几秒,笑容愈发灿烂:“你打我,我要打回来。” 北歌丝毫没有迟疑:“随你。” 见她答应得这样快,卫姝一点满足感都没有,嘟嘴道:“我说的打,是那种打哦。” 北歌还是毫不犹豫:“好。” 要是卫姝打她能泄愤,她宁愿被狠狠打一顿,也不愿意忍受内心的煎熬。 可卫姝只是开个玩笑,见状撇了撇嘴,放开北歌的下巴:“没意思,不和你逗了。” 北歌失落地垂下目光。 卫姝站起来,嫌弃地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衣服:“我可以借你的浴室洗澡吗?” 北歌看了眼办公室的隐藏门,里面是个一室一卫的小空间,她加班太迟就会睡在里面。 “当然可以,”北歌强打起精神,推开门,领着人进去,“里面洗漱用品都有,热水也是中央供应,我去给你买感冒药,洗完了吹干头发再出门。” 卫姝一把揪住北歌的袖口,阻止她离开:“这里我不熟悉,你在外面等着,我怕人进来。” 北歌立刻点头:“好,我在外面等你。” 卫姝抱着浴巾进门,转身时,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 “姜汤,还有预防感冒的药。” 周玉接到老板的电话时,内心已有预料。 “好的老板。” 北歌翻看自己的日程表,捏着眉心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周玉说:“没多少,就是下午有两个部门调度会,调度宣传部门和研发部门,晚上有个商业晚宴。要不…帮您都推了?” 最后一句,周玉问出来的瞬间,感觉自己浑身都笼罩着职业道德的光芒。 北歌淡淡地“嗯”了一声,默认她的提议。 电话挂断,北歌松了松领口,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长长吐出一口气。 耳边窸窣传来沐浴的水声,卫姝不让她回办公室,她只能坐在休息室的单人床上,看着面前的地板发呆。 水声越来越响,淋浴头关掉后,会有打开洗发水的“咔哒”声。她买的洗发水是掀盖的。 揉搓的过程中,卫姝站得离门更近了,磨砂玻璃门映出一个极为模糊的黑影。 北歌朝那边瞥了一眼,继而收回视线。 没一会儿,淋浴头再次打开,水哗哗而下,冲击在肌肤上,变成闷闷的水流声。 啪嗒一声。是拖鞋在地上拖拉的声音。 北歌不受控制地想,卫姝的胳膊还没好全,不能举高,那她是怎么洗头的呢? 一只手抓头发,一只手垂着,洗浴擦身都不方便。 思绪跑到这里,北歌就再也忍不住频频向浴室里看去。 担心她洗澡不方便,担心她会摔倒。 视线里,磨砂门无限清晰,水声也在耳边响起,一点一点放大。 “亲爱的,”吱呀一声,浴室门被人打开,“能帮再给我一个浴巾吗,带进去的掉地上湿啦。” 卫姝探出一个发旋,声音好似在温水里泡过般水润圆亮。 北歌起身给她翻出崭新的浴巾,走过去递给她:“这次小心点,就剩一条。” 卫姝在她走过来时推开了门,她身上只有一个擦头发的短小浴巾,被她随意按在锁骨下方,要挡却没能挡住多少地留在身上。 “谢谢亲爱哒,”卫姝深长胳膊去拿浴巾,肌肤拉扯,锁骨下方的白皙露的更多了,“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说话间卫姝收回胳膊,探出莹润白皙的肩头,眼神直白又干净,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探、一拿、一收,动作顺畅若流水,没有任何娇柔做作的刻意。 而就是这种无意间的撩拨,像是一团棉花,让人寻不到错处,无处下手,无从发泄。 北歌却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她的语气是一种极度疲惫的沙哑:“有。” “那你帮我找一件哦。”卫姝说完就关上浴室的门。 浴室的所有风光被掩映在玻璃门后,连同那潮热粘稠的水汽,和卫姝花朵般的笑颜。 第74章 北歌停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脑海里那片白皙挥散不去,始终盘旋眼前,诉说着她的无辜与纯然。 是自己没保护好卫姝,让她从单纯无邪变得沉默冷淡,是她见证了卫姝的痛苦,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尽管这样,卫姝还是回到了她身边。以这种方式,用这样的眼神。 北歌轻轻颤抖,心里胡乱想着,她要千百倍对卫姝好,用她自己的一生去赎罪。 第35章 同处 外面暴雨, 浴室里蒸腾雾气,浴室外的温度也好似将人给融化般,浓稠又喑哑。 卫姝洗澡很认真,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北歌将姜汤和预防感冒的药准备好,见她出来, 指了一下沙发上的衣服。 “这是我的睡衣, ”北歌站起来往外走去, “你换上衣服, 喝汤吃药, 等会儿带你回家。” 卫姝把北歌的衣服翻来翻去, 是一个吊带裙,她勾着手指提起来,疑惑道:“可是, 这里面没有内衣呀。” 北歌背对着卫姝楞在门口,什么?没有内衣? “这个吊带自带胸垫啊, ”北歌转头, 两手往外抻了下, 示意卫姝看里面,“不用内衣。” 卫姝手指往下捏, 满眼嫌弃:“就多一层布诶。” 北歌点头:“…不是吗?” 卫姝眼神落在北歌锁骨下方,两边扫视一眼, 勉为其难道:“算了,我凑合穿吧, 下去的时候披上你的外套,也就看不清了。” 北歌呆呆地“哦”了一声, 等她关上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脸颊便有些微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确实不如卫姝。 卫姝是兔子,白嫩大碗那一款,她自己只能算浅口小碗,有,不多。 北歌点了点头,无所谓,卫姝有就行了,她自己无所谓。北歌点开手机,上网购物,用她目测的大小购买了一批各种款式的内衣。 “亲爱的,你进来一下。” 没过一会儿,卫姝的声音传来。 北歌推门进去,就见一个光滑白皙的脊背在面前晃,晃得人愣神。 “后面的衣服黏在背上了,拉不上来,你帮我一下。”卫姝两只胳膊从上下两个方向绕到背后,一个揪着衣服往上提,一个从上面往下勾,两只手始终够不到一起。 卫姝背上已经有了好几道抓出来的红痕,北歌将团成块的衣服抻出来展平,缓慢往上拉,嘱咐道:“你胳膊放好,别用力。” 卫姝安安静静垂下胳膊。 没有胳膊的遮挡,北歌用力将衣服提到她的肩胛骨,然后,卡住。 “嗯?”就差最后一点距离,北歌用了点力气继续往上提。 卫姝发出一声闷哼。 “你…轻点。” 听出语气不对,北歌眨了眨眼,探头去观察卫姝的表情。 卫姝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就是耳尖有点红。 北歌将头收回来,继续用力。 然后,在收回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见勒到的地方,因为勒紧的动作愈发聚拢。 北歌:…… 她瞬间松手,后退一步。 “剩下的你自己穿,我出去了。” 北歌拔腿离开,关门后靠在门板上冷静了好久。 半晌,她顺拐回到座位上,目光放空。 又是几分钟过去,北歌抬手拿起手机,修改刚下单的信息。 -尺码不合适,选择修改,d 北歌买的长款吊带裙本来就不是紧身款,有富裕的空间,她还疑惑这么细的腰为什么提不上去,现在来看……怪不得卫姝卡在半路。 脑海里又有各种画面竞相出现。 升天小人宛若脱缰之马,在她脑海里骑着鸵鸟飞奔一百个回合,手里拿着仙女棒嗷嗷叫。 理智小人头顶一个大白菜,坐在栅栏上,一脸生无可恋,后面有三个鸵鸟凶残啄食它头顶的白菜,不断往下迸溅的菜渣糊满头脸。 北歌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的浓茶。冰凉的茶水滚进喉咙,灼热的心肺降下温度,北歌吸气呼气,将心率调整到合适频率。 “这不合时宜,”北歌对自己说,“你还没获得她的原谅,这种行为有点禽兽。” 此话一出,堪比迎头一棒,所有旖旎都似泡沫,顷刻间破碎无踪。 卫姝不记得,不代表她可以装作不知道。 错误已经犯下,她要想的,除了如何弥补,还是如何弥补,任何别的心思都不要有。 这时候,卫姝擦着头拉开门。 “亲爱哒,你能进来陪我吗?” 北歌面色冷静如水,起身进门,声音沉稳,一身正气:“好。” 卫姝盘腿坐在床上,冲她笑着拍了拍手边的床,语气雀跃:“你上来坐。” 北歌脱掉矮跟皮鞋,换上棉质拖鞋,盘腿坐在她对面。 卫姝拉过她的手,低头思虑了一会儿。 北歌看出她有话想说,便没有打扰她。 “这几天玩得好吗?”两分钟后,卫姝还是拉着她不说话,北歌忍不住开了个头。 卫姝脑袋轻点,瓦声瓦气道:“好得很。” “那就好,”北歌淡淡笑着,“开心就好。” 也许是话开了头,卫姝再张口,话语就顺畅了不少。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卫姝抬眼,精致的杏眼映入北歌眼眶。 第75章 北歌眼中的神色更加柔和:“你说。” 卫姝声音小下去,很没有底气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你会不会和我分手?” 卫姝这几天对她可能患有的病有了个基本的认知。 无论是精神障碍还是心境障碍,都会对周围人产生莫大影响。 那些她醒来后从很多人口中听到的,自己对北歌太冷漠,不喜欢交际,不会照顾别人心情的行为,都有了准确的原因。 卫姝开始害怕,将来有一天,自己恢复记忆,同时病情复发,对北歌再做出什么坏事来,北歌会不会把她抛下? 北歌极轻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慢慢重复卫姝的问话:“会不会,和你分手?” 卫姝苦恼不已:“对呀,你这么温柔,会照顾人,以后没准就不想照顾我了。” “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北歌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doris。 那个宛若噩梦萦绕在她记忆中,符号化的女人。 但那又怎样,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吃醋,是自己先抛弃了卫姝,又怎么能要求她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比如对你发火,不理你,冷战,对你说很过分的话,欺负你,”卫姝嘟嘟囔囔念叨出一大串,“反正就是攻击你之类的,你会讨厌我吗?” 北歌松了一口气,叹道:“只是这些?” “这些不够吗?”卫姝有点惊讶,“还能有什么?” “如果只是这些,”北歌很快将心情调整过来,未露出任何端倪,目光真诚,“我不会。” 卫姝听见她的回答,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更加发愁。 “那怎么办呀,我更担心了。”卫姝垂头丧气。 北歌轻声:“担心什么?” 卫姝说:“不讨厌我,不和我分手,总是让着我纵容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北歌抬手摸她的头:“是我该过意不去。让你受到这么多的伤害,是我没做好。你不怪我,还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是我最大的幸运。” 卫姝红着脸低下头。 北歌目光有些微的心疼,抓着她的手,轻轻捏了几下。 这时候,门口传来几声轻扣,周玉在外面敲门。 “老板,您点的饭到啦。” 北歌站起来,用眼神询问卫姝要不要跟她一起出去。 卫姝歪头想了想:“外面是你的贴身助理吗?周玉?” 北歌“嗯”了一声。 “那就一起去吧。”卫姝光着脚下床,踩上拖鞋,哒哒哒走出门,坐在北歌的椅子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北歌走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卫姝支着下巴靠在她的桌子旁,漫不经心地玩着笔筒,头发微湿,肩膀锁骨大片肌肤裸露着。 北歌:忽然有点不想开门。 北歌走进卧室,找出一个长款外套给卫姝披好,按下开门的按钮:“进来。” 周玉眼观鼻鼻观心,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北歌旁边,把三个保温盒放下。 “老板,这是您要的饭菜。”周玉微微弯腰,姿势标准恭敬,只是那双眼,总是时不时往北歌的婚戒上面落。 公司里的人都传老大的婚戒是假的,是为了挡桃花,不然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她的女朋友。 只有华霓听了这话嗤之以鼻,说老大有个放在心里的白月光,心心念念很多年,戴上婚戒是为了表明心意、守身如玉,你们的猜测都太俗。 很多人都来问周玉,身为私人助理,有没有什么可靠的小道消息佐证传言。 对此,周玉向来只有一句“无可奉告”,因为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老板天天加班,经常住公司,也没见她和谁甜言蜜语通过电话,加上北歌的性格本来就不喜欢在人前透露情绪,周玉一度认为老板是个工作狂,传言不近男女色说得很准确。 可如今,她才是见识了什么叫冰山融化,百炼钢化成绕指柔,那个淋湿的女人绝对就是老大心中的白月光!肖想多年终于追到手那种! “你在看什么?”周玉愣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疑问。 卫姝食指勾着北歌的钢笔转圈,漫不经心晃荡着,眼神却紧紧盯上周玉。 北歌微怔,也看了眼周玉。 周玉连忙移开视线,笑着解释:“没什么。就是觉得老板的戒指真好看。” 卫姝:“哦?” 她放下戒指和二郎腿,从座椅上下来,哒哒走过来,站到周玉面前。 周玉表面上笑容未变,礼貌恭敬,毫无瑕疵。内心里为自己点了根烟花,还是大光圈能燃烧十分钟的豪华仙女棒。 夸老大的婚戒好看,也就是点明老大对她的一往情深,这个马屁虽然拍得隐晦,但肯定有效! 谁料卫姝淡淡“哼”了一声,抬起纤细修长的十指,来回翻看,状似无意道:“是吗,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结果不小心弄丢了,真是可惜。” 周玉眨眨眼,没说话。 卫姝拉过北歌的手,亲昵地与她十指相扣,然后转向周玉,抬了抬下巴,倨傲地哼哼唧唧道:“这戒指也就一般般,你要是喜欢…” 周玉试探道:“不如,就让我…” “就让你自己买去!喜欢就自己买啊!”卫姝眨眼的瞬间翻了个隐晦的白眼,她就说这人在惦记吧,她只不过起了个头,就想顺着她的话要走北歌的戒指! 第76章 她不允许! 周玉嘴角抽搐,她刚才根本没听清卫姝哼唧的话,她在回答上一句话好吧! “您误会了,”周玉只能继续笑着,“我是说,您的戒指丢了,不如就让我帮您再订一个。” 周玉耐心补充,脸都快笑僵了:“以前北总的东西丢了,都是让我帮忙补上的,放心,我对重新购买一模一样的东西很有心得,限量款也能找出来。” 卫姝:…… 卫姝面无表情闭上了嘴。 北歌扶额冷静了几秒,抬头对周玉说:“这里没你事了,下班吧。” 周玉打工人的灵魂瞬间觉醒,当即点头道谢转身就走。 对于下班这件事,拖迟一秒就是对工资的不尊重。 周玉走后,北歌捏着卫姝的下巴让她转过头,目光好笑道:“你在乱吃什么飞醋?” 卫姝垂着眼看下巴,紧闭双唇,脖子上的肌肉有点僵硬,在北歌摆弄她的时候,还倔强地歪了一下头。就像一只小小的巴西龟,梗着脖子跟人犟,就是不说话。 北歌见她的小模样,忍不住低下头,在她撅起来的红唇上亲了一口。 吧唧。双唇分离时还带着响。 卫姝的耳尖渐渐染上粉红,她有点尴尬。别别扭扭的样子撑不下去了,卫姝连忙低头,躲进北歌的怀里,抱着她的腰不说话。 北歌任由她抱住,嘴角的笑容扩散到全脸,再次笑出声来。笑声连带胸腔一起震动,贴在她怀里的卫姝自然感触深刻。 北歌摸着她还没干透的长发,耐心温柔道:“吃醋啦?” 怀里的人轻轻蹭了蹭。 北歌又笑:“她就是我的助理,你以后叫她周助就行。” 怀里的人不动。 北歌想了想,解释道:“我没告诉过别人你的身份,怕给你带去困扰,只是在公司的系统录入了你的信息,保安也认识你,但周玉不知道。你的药,还有姜汤,都是周玉在我没嘱咐之前准备好的。她对我真没别的心思。我对她就更不可能了。” 抱在怀里哄人,效果都是翻倍的。 卫姝听着听着就没了脾气,刚才那点犟早就不翼而飞,忍不住收紧胳膊,在北歌怀里蹭了好几下。 “嘶。”北歌忽然抬起头,表情有几分隐忍。 “亲爱的,”北歌拍了拍她的腰臀,“别蹭了。” 卫姝一头乱发从她怀里抬起头,白皙的小脸透着憋气的红。 北歌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快点去吃饭。” 卫姝“哦”了一声,乖乖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她弄得皱巴巴偏移方向的胸垫,坐在茶几上拆食盒。 北歌轻而长地舒出一口气。 幸好她还算听话,再蹭下去,她都要忍不住了。 “我解释,”卫姝嘴里嚼着不太好吃的饭,皱眉道,“我不是乱吃醋,我只是很讨厌第三者。” 北歌耐心听她说。 卫姝很怕北歌误会自己小心眼:“可能是我洁癖,只喜欢全部都属于我的东西,不会跟任何人分享。如果我喜欢的人不能只喜欢我一个,我就不要她。” 北歌好奇道:“你对自己了解还挺深刻,不是失忆了吗?” 卫姝一板一眼认真道:“失忆是失忆,又不是丢了三观,我不会分享我的爱人,同样,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这话就等同于告白了,北歌一时怔忡,没有说话。 “我喜欢青梅竹马,喜欢两小无猜,喜欢从头到尾都是那一个人,”卫姝小声嘟囔,“所以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而且我们从小就认识的时候,我无比欣喜。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对你身边出现的男男女女心生警惕,我知道你们商圈里的大老板们大部分都没什么节操,对待两性关系没有原则,出去应酬习惯性点个小姑娘作陪,这些你不用否认,我都知道。” 北歌张了张口,见她的话题岔远了,只想挽回来:“我真没有。” “我信你,”卫姝打断她的话,“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你身边的环境就是这样,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是极少数的人,更何况你还是这样优秀,想要什么样的小姑娘没有,怕是招招手就有一大堆。” 北歌这才发现卫姝其实并没有多少安全感。同时,她因为卫姝这一番想要独占自己的发言而倍感喜悦。内心滋生一股无法言说的兴奋和满足。 北歌就差指天发誓:“小姝,除了你,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了。” 卫姝愣愣地看着她,目光里却没有信任:“我不信。你确定对我是爱情,而不是把我当成妹妹,习惯性照顾?” 北歌愣了一下:“你是妹妹,也是我的爱人,我怎么会把这种事情搞混?” 卫姝摇头,语气冷漠:“可是在我看来,从我醒来,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都是处在相敬如宾的礼貌程度。你甚至都不愿意和我上床。在我看来,你还是对我有所保留。我在你面前毫无掩饰,你却拒绝了我。” 北歌简直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卫姝今天怎么了,这张嘴这样厉害,张口说出的话和真相完全相反,偏偏北歌没有办法辩解。 她的确没有碰过卫姝,就算卫姝失去记忆之前,两人也很少过伴侣生活。 不是北歌不想,是卫姝总是兴致缺缺。两人的伴侣生活,每次都是卫姝主动才有可能,北歌从来没有拒绝过卫姝,倒是卫姝一直在拒绝北歌。 第77章 所以在卫姝失忆后,北歌才会斟酌再三,谨慎地拒绝了她。因为在北歌看来,现在的卫姝是不正常的,如果等她恢复记忆,一定会因为北歌对自己过界的行为而愤怒。 后来卫姝一再逼迫,北歌才渐渐放开,这才有了后面两人亲昵的举动。 只是这离滚床单还有点远。 北歌不确定道:“小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真的感觉冤枉,如果你说没有安全感,我会想办法给你安全感,公开我们两人的关系,把你介绍给我的合作对象,甚至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这也是你之前同意的。可你不能说我不爱你。” 卫姝低下头,她想起于晴的忠告,一定要表达自己的需求来逼迫北歌同意,不然北歌永远也跨不出这一步。 所以卫姝依然固执道:“我感觉不到。” 她放下筷子,转头回到房间:“就算我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兴致,这让我很挫败。不过以后也不会了,我会离你远远的。” 说完,她就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北歌被她晾在门外,一时间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太阳穴的脉搏鼓胀跃动,传递着充血的声响。 她能听见自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一点点断裂的声音。 什么叫她脱光了站自己面前都不会有反应? 什么叫她要离自己远远的? 北歌看向卫姝没吃几口的饭菜,忽然起身叩门。 休息室反锁着无法打开,北歌冷静转身,掏出一串备用钥匙,开门。 卫姝正趴在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听见门响,身子抖了抖,往里面缩去。 北歌关上门,把备用钥匙挂在门把手上,然后“咔哒”一声,从内反锁。 她缓步走来,绕过卫姝进入卫生间。 不一会儿,水声响起,北歌缓慢而细致地清洗双手,洗过三遍,甩干残余的水分,用手肘关掉水龙头。 卫姝听她洗手的时候,就抱着枕头缩到了床尾。 北歌居高临下地走过来,没有压抑的目光充斥着浓浓的□□,那目光看得卫姝有些心惊:“过来。” 北歌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而卫姝被她控制住,吻到缺氧,大脑里绽开片片烟花。 耳边传来细致缓慢的窸窣声,直到这时,卫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应该是成功了。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她控制。 - 晚上,卫姝是被北歌抱着回家的。 于晴和卫姝前后脚到家,哼着歌跳着舞,进门就给了卫姝一个熊抱,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卫姝语气虚弱道:“约会成功吗?” “哎呀什么约会,就是吃个饭嘛,啊哈哈哈。”于晴笑得颤抖,她今天穿了欧美辣妹紧身衣,脖子上就挂了个黑丝带,下面是包臀鱼尾裙,将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展露无遗。 北歌骨子里的思想较为传统,见状颇觉辣眼睛,扔给她一个空调被,打着哈欠道:“穿上点,室内温度二十五。” 卫姝打量她几眼,颇有点羡慕:“孔琴就喜欢你这挂。” 于晴注意到她的视线,笑容一顿,警惕地将卫姝打量了一遍:“你这围度也很可观啊。” 于晴这回不仅见到了孔琴,还碰上了孔琴的相亲对象,孙家千金。怪不得卫姝说孔琴不喜欢白瘦幼那一挂,孙家千金简直就是书里走出来的林黛玉,弱柳扶风,细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于晴连挺胸抬头都不用,孔琴的视线根本都没往孙家千金身上落。 不过卫姝看起来瘦,但很有肉。这种事情和基因有关,卫姝和于晴的妈妈年轻的时候都是丰腴的大美人,这种也能遗传。 卫姝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瞅着她,这人不会是个恋爱脑吧:“滚。” “好嘞我这就滚,”于晴一个漂亮地起身,转着圈回到屋子里,又转着圈出来,把迷你鼠交到卫姝手里,“这是小的谢礼,以后这孩子就托你照顾了,我这就走!” 卫姝用看傻子的目光目送她离开。 北歌靠在墙上看她俩互动,神色很疲惫,几乎要靠着墙睡着了。关门声传来,确认于晴真的关门进屋不会再出来后,北歌强打起精神,走过来摸了摸卫姝的头:“累不累,浴缸里放了水,去泡一泡吧。” 卫姝得寸进尺,想和北歌一起泡澡。 北歌愣了几秒,揉了揉眼睛,走过去陪她:“嗯,一起去。” 她没有进浴缸,在外面给卫姝擦背。卫姝偏头观察她,越看越喜欢。没一会儿,卫姝支起身子,忽然道:“亲爱的,你有点黑眼圈。” 白天的时候还不明显,到了晚上,北歌明显露出了疲惫之色。 卫姝有点心疼:“是不是上班太累了?” 北歌摇了摇头,继续给她按摩:“不是,没睡好而已,晚上睡一觉就行。” 白天她刚刚获得几小时的睡眠,让她能暂时恢复精力,但那全靠精通脑域的沈岚的催眠。至于今天晚上到底能不能入睡,还是个未知数。 卫姝不忍北歌再劳累,推她出去:“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去睡觉!” 北歌的反应有些迟钝,慢半拍才走出门。 她揉捏着额角,睡眠不足令她头昏脑涨。她记得有项睡眠剥夺研究,证明睡眠不足真能要命。她试着躺在床上,努力入睡,却未果。 第78章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各种纷杂的思绪,像一只庞大沉重的手,压在她胸口,令人窒息。 北歌起身,从外套内侧的小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里面是沈岚给她的药,嘱咐她尽量靠自己入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否则产生依赖,药量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大。 卫姝很粘人,晚上肯定会和自己睡,她已经发现自己很累,要是第二天精神状态不好,会让她担心。 她总不能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好,还要连累生病的爱人担心。 北歌犹豫几秒,掰了半片喝掉。 睡意慢慢袭来,临昏睡前,北歌模模糊糊地想,下次陪卫姝复查,她应该再找沈岚看看。 机构调查卫家当年发生的事,已经有了进展,很快就会出整体事情脉络的结果,在这个时候,她必须撑住。 尤其卫姝还是个病人,她绝对不能倒下。 第36章 直播 周一, 姝色的早晨阳光明媚,卫姝踩着九点半的点迈进二楼的门,路过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脚步一转, 背手走到孔琴门口,抬手敲了敲。 “琴姐?” 孔琴办公室的门半掩着, 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卫姝笑眯眯地走进去, 对上孔琴的目光, 笑容愈发促狭。 孔琴正在画画, 一只手夹着铅笔打线稿, 见她进来, 铅笔一指:“手里是什么?” 卫姝把背后的东西拿出来,献礼般呈给孔琴,笑嘻嘻凑到她旁边坐下:“你喜欢吃的蛋糕。” 这家蛋糕店是私人订制, 需要提前预定,用料考究, 风味独特, 喜欢的人常惦记, 孔琴经常排队去买。 “这是从哪里打听的我的喜好?”孔琴看见蛋糕就笑了。 卫姝用指尖绕了一下发卷:“在备忘录里记着呢。” 她手机里有零零碎碎十几个备忘录,有关于孔琴的, 还有一些关于北歌的,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看, 大部分都是很琐碎的东西。 还是她前几天睡过午觉后,脑子里忽然蹦出来几个数字。然后用这几个数字, 解开了备忘录的密码。现在手机里,就剩一个相册的密码没有解开。 卫姝有预感, 随着她脑子里肿块渐渐吸收,她迟早能想起来相册的密码。 孔琴目露惊讶:“我很荣幸哦。” 她倒是没有太吃惊, 卫姝失忆前虽然很少直接表露情绪,例如像今天早上送礼物什么的,但也会默默记住大家的喜好,换做以前的卫姝,她会趁自己下楼的时候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同时留下自己的咖啡杯。 孔琴做的咖啡很好喝,看见蛋糕后会顺手给她做一杯,再送过去。 一来二去,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格,但对朋友却没话说,根本不用多言。 “等等,”卫姝忽然皱了皱眉,鼻尖微动,“我怎么闻到了杏仁奶油的味道。” 孔琴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卫姝站起身来,她刚才在店里取蛋糕的时候就闻到了这个味道,因为醇香的杏仁奶油味太过诱人,她还问店主有没有剩余的,店主说这款买 得最火爆,都已经被定走。 卫姝的目光缓缓移动,沿着门口的画柜,看到角落的咖啡机,又落到靠窗的吧台,然后眼神一亮。 “这是谁买的?” 卫姝走过去,从吧台旁边的小茶几上提起一款小蛋糕。 茶几上的杂物很多,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小蛋糕无疑就是店里最受欢迎的那款,而且缺了一角,明显是被人吃过。 孔琴无奈说:“你这鼻子,画画真是屈才了。” 卫姝扭头审视她,想了几秒,若有所思道:“说,是不是于晴?” 孔琴没想到她直接把于晴的名字说出来,目光瞬间露出一丝迟疑。 就是这缕迟疑,让卫姝直接锁定目标,一脸兴奋地坐回去。 “是吧是吧,”卫姝说,“上周她约你吃饭,回来后飘飘忽忽一整天,我就说你俩有戏。” 孔琴无奈扶额,铅笔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转了个圈,像极了她无语的心情。 “有什么戏呀,”孔琴轻声开口,看向蛋糕,“小孩儿闹着玩而已,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卫姝眨眼,一丝不苟道:“不是闹着玩,于晴比我大,也不是孩子。” 孔琴没说话,看样子,显然也是没当回事。 她今年三十五岁,比卫姝大了整整十岁,看她和看于晴,甚至看北歌,都跟看孩子似的,加上她心性比旁人更成熟,就更不可能会将于晴的示爱当真。 于晴毕竟是卫姝的闺蜜,孔琴也不好开口说她的不是,只好扯开话题道:“你提着小蛋糕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对,”卫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连忙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欧国一个小镇的标志建筑,尖端的七彩塔顶,小镇叫爱美斯拉,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孔琴缓缓重复小镇的名字:“爱美斯拉?” 这个名字很陌生,没有听过,但孔琴看见照片,第一感觉就是很好看,如果见过,肯定有印象。 “我觉得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人脉广,能帮我查一查吗?” 孔琴点头,这都是小事:“当然可以。” 说到这里,孔琴想起什么,开口道:“上次店里直播,你露了个脸,粉丝涨了不少。现在都是网络时代,没事你也用姝色的账号开个播,赚赚流量。” 第79章 卫姝老实点头:“好哦。” 得到孔琴帮助,卫姝暂时放下了一桩心事,办公室里还有活儿要做,没多打扰孔琴,略坐了几分钟就走。 孔琴把照片发到电脑上调整清晰度和色彩,发给几个朋友,用彩印打出来。 她对着打出来的照片深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捋出一点思路。 这个照片从构图来看,是从城门口往里面拍,两边都有一些杂冗的东西,不像是专业摄影师,倒像是普通人随手一拍,至于为什么好看,应该是七彩塔顶和碧蓝的天空本身就很好看。 “你在看什么?” 正在思考中,一道雀跃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 于晴没有敲门,毫不见外地推门进来,进来后直接走到孔琴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面上的照片。 孔琴下意识想收起来,又觉得太过刻意,只好坐直身子,手臂自然在照片上交扣,隐约挡住它。 “你怎么又回来了?”孔琴说,“没去参加宠博会?” 于晴摆了摆手,目光始终在孔琴挡着的照片附近游移:“宠博会有三天呢,今天没我想看的宠物……你挡着的照片,是卫姝给你的吗?” 孔琴微微愕然:“你怎么知道?” 于晴双眉轻锁,伸手到孔琴手肘下方:“我可以看一下吗?” 孔琴想了一下,抬起手臂,于晴顺势抽走照片。 明显的欧国建筑,前不久于晴才在卫姝手机上见过。 “她对你说什么了?”于晴迟疑着问道。 孔琴从刚才一直观察她的表情,见她一脸凝重,忍不住担忧道:“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于晴摇了摇头,又点了一下头。 “这是爱美斯拉小镇,卫姝前几天问过我在欧国的经历,”于晴仔细回想她当时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她要是让你帮忙找照片里面的塔,就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卫姝去欧国的时候还没有认识孔琴,孔琴自然没有立场去怀疑于晴的话,所以她没有否认。 于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她就是在找过去的事。” 孔琴轻声道:“所以,你在担忧什么呢?” 于晴在孔琴对面坐下,手里扒拉着照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她怀疑自己之前有过心理或者精神方面的疾病,在找之前的治疗记录。但在我的记忆里,她没有去过医院,生了病都是家庭医生给开点药,我们家里总不会让她病着。我那时候多嘴说了句,她有一段时间喜欢往爱美斯拉跑,尤其去里面的孤儿院和养老院比较多。” 孔琴大致明白整件事的经过:“你的意思是说,爱美斯拉是个很偏僻的小镇,而这张照片里的七彩塔顶更特殊,卫姝觉得熟悉,想顺着这张照片找一找当时认识自己的人,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被孔琴这么一说,于晴一愣。 这样说,卫姝的行为举动有理有据很正常,倒是显得于晴现在的担心有些过了。 于晴憋闷道:“算是吧。” 孔琴宽慰她道:“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你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了,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去找。” 于晴还是不放心:“我怕她误会什么,毕竟她现在什么记忆都没有,选择性想起一些事情,有时候还不如什么也不记得呢。” 孔琴听出她话里有话,没有接口,紧接着,就听于晴有些自暴自弃。 “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没了爸妈,家也没了,出个国也不爱交朋友,回国碰上北歌,以为找到终生的依靠,没想到还是出了车祸,连记忆都没了。” 于晴想起北歌妈妈曾经将卫姝拒之门外的事情,更是心头火不打一处来。 孔琴对卫姝之前的经历略有耳闻,见她这样说,知道她也是关心担忧卫姝,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小孩子,给她一点私人空间,让她自己去找,也许在寻找的过程中她就想开了呢?” 于晴深思不说话。 孔琴语气冷静道:“你是关心则乱。事情有很多种发展可能,不能总想最坏的那一种,见招拆招罢了,总归不会让事情走到最坏的地步。” 于晴这回点头了:“你说的对,我们都看着她呢。” 孔琴的安慰很有道理,加上于晴自我调解能力很强,知道自己不可能跳出来阻止卫姝调查,最终还得装作不知道,所以也就不再多想。 “我等会儿去找她,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吧?”于晴换了话题,提议道。 孔琴看向两块蛋糕,这两块就够她吃一天,刚想说不用,就听于晴话音一转,声音软下来:“小卫姝太可怜了,出了这种事,竟然没有朋友陪在她身边,这该有多可怜啊。” 孔琴:…倒也不用变脸如此快。 上一秒还在担忧自家闺蜜会不会受伤害,下一秒利用起来倒是毫不手软。 “我要工作。”孔琴一本正经地看向于晴,“你自便。” 孔琴委婉拒绝,于晴却眼眉一亮,认为这就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于晴开心地笑起来,一边退后一边道:“那您忙,我这就退下。”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目光在孔琴身上流连,走无可走了才拉开门出去。 关门的动作被她拉长十几秒,关门后还依依不舍地盯着门板发呆。 第80章 “呦,这是被赶出来了?” 一道揶揄声从对面办公室传来,于晴瞬间耷拉下脸,面无表情转头看卫姝。 卫姝挑眉:“怪不得我早上瞧你门没人应我,原来是早起给人买小蛋糕去啦?” 于晴很不想理她。 卫姝自从看破自己对孔琴的心思后,那热情程度堪比自己当年撮合她和北歌。 虽然风水轮流转,这纯属于晴早些年造下的孽,但她就是不反省,越调侃越叛逆。 “那可不,我睡得早,不比北歌,多么大人了还得哄孩子睡觉,天天十二点摸黑下楼,啧啧,那黑眼圈,我看了都不忍。” 卫姝捏紧咖啡杯,目光顿时转黑。 原来北歌半夜会偷偷下楼! 不是说好陪她睡觉嘛! 怪不得她一早醒来,总觉得一晚上空荡荡的。 她今晚一定要抓北歌的现行!不对,这不好,她可以半夜跟着北歌下去睡她旁边,等北歌睡醒估计是好大一个惊喜呢。 卫姝高贵冷艳地开口:“我今天在孔琴面前提你。” 趾高气昂冲她翻白眼的于晴瞬间乖巧,抿唇微笑,扭头转身,姿态轻柔可人道:“是什么呢?” 卫姝甩头进了办公室。 于晴屁颠屁颠跟上去。 “她说你还小,是小孩,”卫姝抿了一口咖啡,“说实话,你到底在孔琴面前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给她留下这样的印象,你明明长得不显小,还很成熟。” 什么叫不显小,说她老?于晴撇了撇嘴,却也反驳不出什么。毕竟年龄差在那里,而且孔琴从头到脚到头发丝儿都透着成熟知性的味道,一声琴姐叫得真不屈。 于晴会担心卫姝,卫姝照样也会担心她,不过两人担心的方式都有些独特,属于不会安慰人互相插刀子揭短毫不留情那种。 卫姝见她一脸郁闷,继续盘问说:“琴姐什么想法我就不评价了,但是你呢,你想好没?” 于晴常居国外,来国内只是为了参加活动,过不久又要回去,她要是打着给孔琴谈一场异国爱恋,谈完就分,别说孔琴,卫姝也不太赞成。 谈这种快餐恋爱,随便找个同样有需求的人就行,没必要来招惹孔琴。 于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想好,但我就是喜欢她。” “怪不得琴姐说你不成熟,你什么也没想好就去招惹人家,”卫姝自己掂量了一会儿,如实相告,“我觉得你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于晴脸上的郁闷之色更加浓重,愁云惨淡道:“我也没想要怎样,现在就想天天看见她,希望她的目光能落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你又没有一见钟情过,当然体会不到。” 感觉来得总是比理智要快,她看见孔琴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后面越相处越喜欢,想天天看见她,和她待在一起就开心,这不是她能控制的。 “那你就不想未来的事情啦?”卫姝不太理解她的思维逻辑,“别怪我地图炮,是你们外国人都喜欢,嗯,怎么说,随心所欲,就像一些爱情片里,看对眼了就干柴烈火抱住热吻?” 按照卫姝的传统观念,喜欢一个人先要藏起来,必定经过一段时间的暗恋,明确自己的心意,然后掂量自己这份心意能不能说出来。最好谁也别说,互相试探,相互拉扯着暧昧,最后感情到了那个点,才算水到渠成。 要是注定两人不可能有结果,比如跨国,就不一定要将这份心意说出来,最多回国前可以来一场浪漫的告白,算是给自己的暗恋留一个结局。 于晴单刀直入展开热烈追求,看起来确实有点无脑。 “我想过呀,”于晴委屈极了,“她在这里我根本不会回欧国,肯定会一直留着。” “你留在这里求爱,和你以后打算在这里发展是不一样的,”卫姝苦口婆心,“你这样也是给孔琴压力。” 于晴陷入思考中不说话了,卫姝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琴姐那里顺一杯咖啡给你,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吧。” 等卫姝把咖啡端过来,和于晴凑在一起喝完,于晴回过神来,凉凉地掀了卫姝一眼。 “先别说我,”于晴斜眼瞅她,“你和北歌进展怎么样?” 卫姝抚摸白瓷杯的边缘,瞅着前方发呆:“还好呀。” “还好是进展到哪里?你们亲亲过吗?” 卫姝眨眼:“有啊。” 于晴眯起眼睛,怀疑道:“我说的是嘴对嘴那种。” 卫姝继续眨眼:“有啊。” 于晴嘲笑出声:“敢情你们还玩纯情啊,这么长时间,你俩还停留在摸摸头、亲亲额头的地步?” 她话语中嘲讽的意外太明显,简直是毫不留情。 卫姝捏紧瓷杯,杏眼瞬时瞪大。 “我们有亲密接触了!你别乱说!” 于晴笑着往后倒,陷进软乎乎的沙发里,颤声道:“啊哈哈,我,哈哈哈我信。” 回旋镖这种东西,迟早要扎回自己身上。 卫姝愤愤起身,她才不想解释那晚的事情,尤其是只有自己爽到的情况,北歌从头到尾衣服都是完好的。她将手头的抱枕砸于晴身上:“别磨叽,过来给我打工。” 她要完成一个宠物百绘图,是国外一家卖宠物用品公司的单。 “它家主要卖猫粮,后来因为原料来源有很大优势,想拓展其他宠物粮的市场,”卫姝把资料放于晴面前,“目前这个单子是我和孔琴负责的,她挺感兴趣,但她是国画方向,甲方那边想要简笔漫画,我俩正在商量。” 第81章 于晴大学专业是兽医,对常见动物的外观很熟悉,让她来提意见能提高画面的精确度,减少误差。而且她现在专耕宠物方向,也能揣测养宠人的心理,有她配合会更方便。 于晴摆了摆手:“行,交给我吧。” - 自从上次鸵鸟三天乐回家后,卫姝和北歌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发生了一点变化。 两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北歌知道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对卫姝的愧疚淹没了她所有顾忌和不甘,亲手将写给“doris”的情书撕掉,放下心中对doris的芥蒂,可面对卫姝的时候,还是会有种不知从何下手的茫然。 卫姝大致了解自己之前有过心理或精神上的问题,却不知道具体的影响,只能从大家的叙述中推测,大概就是不近人情、自我封闭一类的,这成为她内心的一根始终存在的刺。她怕病情复发,怕知道自己曾经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更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到别人。 但这种害怕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卫姝连自己得过什么病都不知道,这种凭空生出的害怕就像无根浮萍,摇荡一会儿就走了。 大部分时间,卫姝还是黏在北歌身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谈情说爱。 对,谈情说爱。 卫姝晚上回家后也不会歇着,她知道姝色有视频账号,里面会发一些设计的图,有几万粉丝。 但同样是设计工作室,有的工作室粉丝量就能过百万,在网上有很高的名气。 卫姝就着手购置了一批直播用品,在闲暇的时候直播画画,给工作室积累粉丝。 这时候,弹幕疯狂刷屏,满屏都是“啊啊啊”。 卫姝从画板上抬起头,抓在头顶的长发掉下来一缕,搭在她的侧脸。 北歌穿着奶白色的家居服,袖子挽起,手腕上还有点水珠,给她放了一盘切好的水果。 “谢谢亲爱哒。”卫姝顺嘴回了一句。 北歌哭笑不得地指了一下直播画面,眼神提醒她还在直播。 卫姝沉浸画画的时候,反应和表情都是有些懵的,她低头捏了一下麦,嘿嘿一笑:“静音的。” 北歌抬手将她掉出来的头发捻上去,笑了笑:“那你继续画,还有半个多小时,九点下播。” “啊?”卫姝低头看今天不太顺畅的画,脸都皱起来了,“可是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画好。” 北歌没多说,轻笑一声:“不管,我九点断wifi。“ 弹幕已经笑疯,都在“哈哈哈”。 -笑死,主播不知道闭麦得点击直播画面才能静音吗! -姝宝以为按掉麦克风就不能收音啦,可是宝子你的麦克风也没关掉啊哈哈哈哈 -没有人注意到她室友有多宠吗,给洗水果,撩头发,还命令她到点睡觉不然就断wifi,也太带感了吧哈哈哈哈 -室友??是谁真信了我不说 -不是室友吗? -对《室友》 卫姝听见“断wifi”后,整个表情都不好了,连忙集中精力埋头画画,表情凝重认真宛若在做高考题。 三秒后,她又抬起头来,看了眼水果盘,捏着牙签吃了一块芭乐。 然后不等咽下,鼓着腮帮子继续画画。 -哈哈哈室友给期限要完成,给的水果也要吃 -家人们谁懂啊,主播小仓鼠吃东西的样子好乖啊,我要是室友也想狠狠宠她 -姝宝好乖呜呜呜 -怪不得姝色的画风那么温柔,原来老板也是这样温柔可爱的小姑娘 -姝宝是老板!? -还有人不知道可爱乖巧的姝宝是姝色的大老板吗? -正常,新来的还一口一个室友呢 弹幕嗖嗖刷过,孙菟在后台尽职尽责当管理员,把不说人话的恶臭男叉出去,留下香甜好闻的小姐姐。 此时,她坐在电脑屏幕面前,敷着面膜打了个哈欠。 姝色工作室的员工小群里,有人艾特她,幸灾乐祸问她加班累不累。 孙菟面无表情打字回复。 【菟】:当然累啊,可谁让老板付我三倍加班工资呢,头天直播第二天上午还可以带薪修假半天,虽然累点苦点,但我能忍 此言一出,群里安静如鸡,片刻后炸锅,都在嗷嗷叫想要替代孙菟。 孙菟翻了个白眼,翘着敷手膜的兰花指,叉出去一个刷屏看室友的疯狂粉丝。 室友?那是大老板! 此时,孙菟已经知晓本市旷野公司的美女老板是自家老板的老攻,还是谈了很多年恩爱无比那种。 想看北歌?我老板今天忙死还没和老攻贴贴呢,轮得着你看? 第37章 哼唧 今晚的流量很好, 碰上直播平台搞活动,卫姝这种文艺类直播受到很多推送,直播间的观看人数节节攀升。 人多眼杂, 就有不少人开始观察主播,从主播拿笔的姿势, 谈到她的身材, 然后开始评价外貌。 -主播没开美颜吧, 要是没开美颜我就开始夸了, 只有女孩子才知道她的皮肤有多好 -我宣布, 姝宝是我老婆! -少来碰瓷, 姝宝是室友的 -不得不说,主播认真画画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吸引力,那叫什么来着, 你认真做事集中精力的样子最美 -没有人发现主播身材很好嘛,那我就先抱走啦 孙菟嘴角抽搐, 面对这些弹幕, 有些只是惦记主播的美色, 倒也没说过分的话,不至于拉黑, 但听着总是有些不对劲。 第82章 正在她严防死守的时候,弹幕上忽然闪现一个巨大的奖杯。 奖杯上印着直播平台的logo, 特效旋满整个直播界面——这是本平台最贵的打赏礼物。 金光灿灿、奢华贵气、霸占全屏长达十几秒。 发出礼物的账号是个工作号,点进去是一些网络安全宣传的视频, 头像中规中矩,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办公桌面, 昵称“玉琢”。 此时,此账号已经拥有本直播间最尊贵的会员标志。 孙菟连忙反应过来, 她这是碰上氪金大佬了哇! 连忙披着管理员的皮,艾特“玉琢”:谢谢玉姐打赏 玉琢带着炫彩特效进入直播间,观众稀稀拉拉跟着欢迎玉姐。 也许是直播间欢乐的氛围让“玉琢”宾至如归,她没过多久又打赏了一堆礼物,把平台所有的礼物都打赏了个遍。 烟花炸开时,孙菟刚刚揭掉面膜,啪叽一下,激动地把面膜甩在腿上。 豪华马车出现时,孙菟正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敲击感谢话语:谢谢美丽动人的玉姐。手一抖,打成美丽逗人。 弹幕嘻嘻哈哈跟着喊。 其中有几个送过礼物的,直接在直播界面上飘弹幕,高级弹幕醒目又炫彩。 这时候,玉琢停下送礼物,在公屏问:“我可以发高级弹幕吗?” 孙菟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切关注弹幕动态,在数百条刷屏中,准确捕捉尊贵的“玉琢”。 她点进玉琢的账号,选择私信。 【菟】:玉姐晚上好,这是发送高级弹幕的流程,您可以参考一下 【菟】:点击右下方三个“···”,选择弹幕设置,打开高级弹幕,就可以进行编辑啦 还贴心地附赠两张直播间截图。 玉琢的账号正在输入中。 【玉】:谢谢。 【菟】:嗯嗯不谢应该的哦。[爱心发射] 回到直播间,玉琢的高级弹幕已经飘了起来。 孙菟定睛一看,差点从椅子上吓掉。 来自【玉琢】的高级弹幕:老板没账号,新注册的不能刷礼物,让我来说一声 这种开场白极具戏剧性,瞬间吸引了直播间观众的所有注意力。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而来。 -什么老板,谁? -有种好戏开场的感觉 -这不会是什么强取豪夺的戏码吧 -室友呢,你家墙要被人挖啦 -老板?男的? -现在很多女老板吧 孙菟揪着指尖,紧张无比地盯着弹幕。 怎么办,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大佬好像会说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是大佬还没说。 孙菟满脸纠结地把“玉琢”禁了言。 另一边,下了班还要被老板喊去加班的周玉满脸疑惑地看着直播间提示。 [您已被禁言十分钟] 【玉】:禁言?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她面前装可爱装贴心的管理员转头禁了她的言? 孙菟瑟瑟发抖。 【菟】:……那什么,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玉】:我还没说呢 【菟】:嘤。 【菟】:你可以先和我说一下嘛,不然我不敢把你放出去,出了事老板会揍我的 同是打工人,周玉本来一脸莫名其妙,听见她这样解释,心里瞬间理解很多。 【玉】:你也在下了班被老板喊去加班啊? 【菟】:嗯嗯 【玉】:真可怜 【菟】:嘤。 这样她就不会生气然后不来直播间打赏了吧! 不怪她市侩,直播间有大佬就有人气,平台才会给推荐位! 账号才会有粉丝! 涨粉多了她才有奖金! 【玉】:是这样的,我老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菟】:说来听听 周玉不清楚卫姝有没有公开,但北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当天卫姝湿透从北歌专属电梯里走出来,还被人拍了张照片呢,旷野公司上下都传遍了,这人就是自家老板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玉】:你们老板呢,也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孙菟一脸迷惑,这人看起来挺文艺的,怎么不说人话呢? 【菟】:清楚的 【玉】:你清楚就好,我们老板和你们老板呢,你知道吧 孙菟简直无语,原来还真是一个追求者。 什么就知道吧,知道个锤子! 树大招风,这人还提前送礼物迷惑自己,幸好自己慧眼如炬,提前识破她的计谋,不然被北歌大老板看见,还不得找她们老板的麻烦! 【菟】:我大概能明白 然后,孙菟抬手,把“玉琢”禁言三十六个小时。 【玉】:????? 【菟】:我们老板已有对象,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腐化追求,别用糖衣炮弹这招,你们老板肯定比不过我们老板的对象 周玉一句“原来你知道你们老板有对象那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刚刚发出去,显示红点,已被拉黑。 周玉:…… 卫姝埋头苦画,最后估计九点肯定画不完,就放下笔,揉了揉眼,打算明天再画。 这时候她才看弹幕。 礼物列表上的头像很明显,卫姝点开一看,皱眉给北歌发了条消息。 【shu】:这是周助? 第83章 头像和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北歌很快回了个“嗯”。 然后又问:“你不开心吗?” 卫姝心想这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送礼物平台会抽成一半,这几万几万的,看着有点心疼而已。 不过转头,她又看见孙菟的禁言记录。 这下彻底迷惑了。 【shu】:你把北歌的私人助理禁言干啥? 孙菟那边正在义愤填膺给群聊小姐妹讲述自己英勇救老板的故事,就收到这样一条信息。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卫姝继续说。 【shu】:我解开了哦 孙菟慢半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玉琢”口中的大老板。 难道她说的大老板就是北歌! 她把北歌的私人助理给禁言了!? 还打断了人家替老板示爱! 孙菟颤抖的手点开聊天框,解除拉黑。 【菟】:姐…… 【玉】:呵。 直播间里,重获自由的周玉重新打上弹幕。 来自【玉琢】的高级弹幕:室友老板说,还有九分钟下播,快点去睡觉 周玉在老板面前加了“室友”二字,完美完成任务。 弹幕疯了。 -室友就是老板 -我听到了什么 -高调示爱 -有钱人的快乐我们不懂 -明明就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偏要给你刷礼物 -用的还是别人的账号… -没有人嗑吗,那我先来,我要死了啊啊啊 -仇富,我仇富! 卫姝看弹幕,看着看着脸就有点红。 她小声地“嗯”了一声,软软说:“那九点就下播喽。” -再来十分钟不行嘛! -姝宝妻管严 -这么听话!? 卫姝红着脸支吾道:“说好九点下播的呀…” 她也不是听话,就是说好了,嗯。 卫姝一个一个念出观众问题,调戏揶揄的言论,念了几个字发现后就会跳过,然后按顺序回答。 “我们是开设计室的,不是室内设计。” “有工作邮箱和工作微信哦。” “室友……就是室友啊。” “看看脸…不让看。” 北歌没在直播间露过脸,有人想看看室友长什么样子,卫姝像个捂着坚果的小松鼠,哼哼唧唧不让看。 “你们看我就行啦。” “没有,室友很好看的。” 观众见她维护室友,纷纷觉得好笑,一个接一个开始逗她。 卫姝鼻尖都急出汗滴,幸好时间很快,马上就到了下播时间。 卫姝松了一口气,在镜头前摆摆手:“到点啦,我们下次再见哦。” 关掉直播,房间暗下来,卫姝伸了个懒腰,脸上不自觉浮现笑容。 这场直播涨粉七万,直接让姝色工作室的账号破十万粉,累计观看量更是达到四百万。 有人喜欢看她画画,说明这种宣传效果不错,下次可以延长直播时间。 卫姝摸进卧室洗漱刷牙,北歌已经换上睡衣,在床上看笔记本电脑。 卫姝闭着眼埋进被子里:“有点累。” 北歌摸摸她的头,又捏她的脖子,给她松松筋骨,柔声道:“那就少直播一会儿。” “我就播两小时,”卫姝闷声道,“不播也得画画。” 北歌对她无计可施,只好道:“那就常起来活动活动。你在直播,我不好总是进去,容易打扰你。” 卫姝抬起头,下巴磕在北歌大腿,隔着被子蹭了蹭:“说起这个,不小心把你助理给禁言啦,不好意思哦。” 北歌一直在看直播,刚才收到周玉的消息,知道孙菟把她禁言后直接笑出声,哪里会生气。 本来打算今晚就这样,反正送礼物的时候已经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宣誓主权什么的,下次再做也来得及。 谁料卫姝是个软乎又贴心的,发现周玉后把人给拎了出来,还在直播间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言听计从,她还能再说什么。 “管理员也是你助理吗?”北歌关注卫姝较多,知道她有个助理叫孙菟,室内设计毕业,被她捡了过来当助理,平时不接单,“我看她挺活泼的。” 孙菟年龄比她们都小,才二十三岁,正是刚入职场年轻的时候,发言很能跟上潮流,有些她看不懂的梗,孙菟都能接上。 就是有些太活泼,直接把周玉拉黑,接到周玉电话的时候,北歌还小小惊讶了一下。 很少能见周玉这样气急败坏。 卫姝想起孙菟把人禁言三百六十个小时,哈哈一笑。 “对呀,可爱吧,全姝色上下就这么个鬼丫头,脑袋简单得很,有趣好玩着呢。”卫姝说。 北歌捏着卫姝的肩膀,活泛她肩颈周围的肌肉,眉眼弯了一下:“比你有趣?” 卫姝哼唧着喊疼,不让北歌捏太重:“你轻点…我有趣吗?” “有趣,”北歌看她越躲越远,趁机想跑,手一搂把人带回来,按在怀里,促狭一笑,“好玩。” 卫姝同她厮混胡闹了一阵,两人的衣服都扯得皱皱巴巴,才双双停手。 “睡觉睡觉,”卫姝钻进被子里,把自己埋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没有进被子的人关灯哦。” 北歌弯了弯眼睛,笑道:“你睡你的。” 第84章 北歌关掉大灯,在床头柜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合上电脑,钻进被子里同她一起睡觉。 几年来,卫姝的睡眠习惯为晚睡晚起,睡眠时长不够,医生提醒过几次,要调整作息,争取每天睡够九个小时,所以北歌就让她十点前必须闭眼。 卫姝自己睡,肯定忍不住诱惑玩手机,北歌就陪着她一起入睡。 这几天,卫姝一直都挺听话,不到十点就会睡着。 十一点的时候,北歌轻轻抬起头,静静看了一会儿身旁熟睡的人。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一点点磨蹭着下床,抱着电脑离开。 她已经长达一周需要靠药物入眠,再加上公司事务多,北歌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总是有处理不完的工作,晚上需要长时间加班。 陪卫姝睡觉是顶重要的事情,但陪完她,还是要继续工作。 此时此刻,卧室里,以往梦中睡熟的人今晚却没有继续沉睡。 卫姝在北歌关门离开的瞬间,睁开了双眼。 她瞅着门,不满地爬起来,心想于晴果然没骗她,这人在她睡着后就离开,说什么陪自己睡,都是骗人的。 卫姝“啪”一下甩开大灯,顶着一头秀发散发了好一会儿郁气。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这都什么人啊,把她哄睡着,转头回自己房间。 她的卧室是龙潭虎穴吗? 卫姝感觉自己像极了古代等皇帝临幸的妃子,千方百计想要皇上留宿,可皇上睡一睡就离开,美名其曰有奏折要处理,而她也只能说一句“万事以国事为先”。 啊呸! 卫姝愤懑不已,气鼓鼓地起身,脱掉睡衣,打开衣柜。 里面有好多个柜子,其中有一个没有被塞满,整整齐齐摆着一摞衬衫。 这是北歌的衬衫,卫姝让她搬到这里,北歌就把衣服放了几件过来。 衬衫的旁边,是一个内衣盒,里面是北歌给卫姝买的内衣,虽然大部分留在了办公室的休息间,但被卫姝发现后,还是将其中一些偷渡回来,摆在这里。 想了想,卫姝抽出其中最不合身、号码最小的一件换上,然后穿上北歌宽松款的衬衫,用梳子将秀发梳成蓬松慵懒的弧度,又在刘海处泼了点水,营造出浴的微湿感,最后对着镜子咬唇,让它转为自然的淡红色。 不一会儿,公寓二楼,一个小小的黑影顺着楼梯下来,光着脚哒哒哒走到一楼的客房,轻轻叩响门板。 很快,房间里传来椅子拖拉的声音,北歌走过来开门。 “谁啊?” 大半夜的,难道是于晴? 北歌开门前回想了一会儿,于晴今天晚上说了不回来,就算突然回来也不会来敲自己的门吧? 那能是谁?难不成是卫姝?可她不是刚睡着吗? 北歌把门拉开一条缝,正要细看,就见一双细瘦修长的小臂探了进来。 那小臂的肌肉线条很优美,骨肉均匀,就算有些过于瘦弱,也不显干瘪,反而有种莹润可爱的质感。 顺着小臂往下,是一双小小的手。 卫姝一直就是小手,小时候像一个圆鼓鼓的小包子,后来也没长大,搭在北歌掌心的时候,能明显看出来小了一圈,可以全部攥满。 手小,但是有力。 卫姝的巴掌搭上北歌的领口,将人往门口一拽。 北歌顺着她的力气,任由她把自己拽到她面前,还很贴心地弯下腰,方便她和自己贴面。 卫姝手上揪着北歌的领口,脸上的神色也足够冷艳,从上往下淡淡睨着她,语气带着凉风:“大胆狂徒,竟然在深夜加班。” 北歌刚想说“冤枉”,就感觉卫姝的手攥得更紧,拉着她不得不再次低下头。 这一低,视线也随之向下。 紧接着,北歌就看呆了。 卫姝穿着宽大的白衬衫,长度刚好遮住腿根,而她又不好好系扣子,只在腰椎处系了一个,一动,上下全部遮不住。 卫姝松开她,北歌却保持弯腰低头的姿势良好,宛若石化般一动不动。 卫姝冷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她肩头,将人给顶起来,然后收手,指尖在她的骨骼曲线上画圈,漫不经心道:“工作,有我好看吗?” 骤然拉近的距离,呼吸相闻的温度,北歌闻到了卫姝沐浴之后身上残留的苍兰香,也闻到海盐香薰残留在她发丝中的咸味,更令她面红耳赤的是,卫姝晚上睡觉前喝了一杯奶,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带个宛若婴儿般的奶香味。 北歌连话都不说出来,汗流浃背。 “那就是没我好看喽。” 卫姝推开北歌,走进她的卧室,旁若无人地钻进她的被窝,蒙头盖上继续睡觉。 北歌被她扔在原地晾着,她站了许久,大概有六分钟,才将满脸的热意压下去,迟疑不决地朝卫姝走去。 “小姝。”北歌的声音有点哑。 卫姝没动。 北歌换了个称呼:“亲爱的?” 卫姝还是没动。 北歌犹豫再三:“宝宝…” 卫姝的一个胳膊露了出来。 北歌松了一口气,连忙坐到她床沿,张口解释道:“晚上工作会影响你休息。”所以她才下来。 “那你工作一整晚吗?” “一般凌晨两点左右结束。” 第85章 “两点之后,为什么不回房间睡觉?” “太晚了,会吵到你休息。” 卫姝一脸“我不信”,执拗道:“你就是嫌麻烦,你就是觉得这个屋子才是你的房间,不想住在二楼。” 北歌很想说一句我不是,但话到嘴边,却觉得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她确实习惯住在这个房间。 当时她买下这座公寓,邀请卫姝住进来,卫姝提出的条件是付房费,北歌顺坡下驴,将她视为尊贵的客人请进来,给最好的房间和最大的花园。 卫姝最开始有些别扭,北歌就哄骗她说掏了钱就要住最好的,可后来北歌从未催她交租,反而每次卫姝交租后,都会收到礼物,价值比租金要贵很多。 卫姝独立性很强,曾经因为这事和北歌提过意见,北歌骨子里有点大女子主义,当面答应,后面不过是岔开送礼物的时间,还是将卫姝从内到外给捧了起来。 捧了这些年,就像在看天上的月亮,她习惯和月亮贴一贴,但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钻回自己的山洞里。 卫姝自然看见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迟疑,了然点头:“我说对了。” 北歌张了张口,有点焦急,她很怕卫姝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生气。 她们已经很久不生气,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争吵。 卫姝说:“那我就搬过来。” 北歌错愕不已,反问道:“你说什么?” 卫姝目光坚决:“我说,那我就搬过来。” 北歌不知如何反应,喃喃道:“这怎么行?” 向来都是她顺着卫姝,而且二楼的房间多宽敞明亮,她为什么要和自己住在这个小房间里呢? “为了你,”卫姝看向北歌的目光很专注,语气平静,并没有在胡闹,“你习惯住在这里,那我就过来。” 北歌说:“你会睡不好的。” “哪里都是睡,”卫姝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我无所谓。还是说,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你更想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必须和我分房睡?” 这次北歌否定得很痛快。 “我没有这样想过。” 卫姝盯了她几眼,翻身钻进被子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没有就算啦。天色已晚,你工作完就快点睡。” 卫姝确实有点困了,以至于她闭上眼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多么糟糕。 穿着衬衫,领口不系,内衣勒得很用力的最小码。 内衣的挤压,加上侧睡垂落的姿势,再次挤压。 面前的景象就变得不那么正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卫姝的呼吸再次变得悠长。 北歌愣是等她睡熟,才红着一张脸,将手伸进被子里,给人解开后面的带子,再解开衬衫的扣子。 然后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挡住所有不正经。 做完这一切,已经将近十二点。 手机上,合作伙伴还在问她的意见。 温香软玉睡在身边,北歌的思绪无法平静。 【歌】:我的意见是,明天再说。 第38章 感情 直播过后的很多天, 北歌都有点难以适应。 卫姝大概是患上了坏毛病,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这样。比如, 每次北歌想要工作的时候,腿上就会出现一个小人, 黏着要坐她大腿, 坐上来也不老实, 非要抱着腰不撒手。 北歌晚上熬夜的时候, 小人会趴在她背后蹭她的脸颊, 还是用软乎乎的嘴唇。 就像昨天晚上, 明明是可以好好商量的事情,睡不睡一个屋子什么的,可卫姝偏偏要穿成这样同人说话。 北歌后知后觉, 才发现这招的厉害之处。 那就是让北歌在发表意见之前就丧失思考能力。 北歌自认不是贪图美色会让美色误国的昏君,直到卫姝这招但凡使用都有奇效后, 才让她不得不正视起自己的问题。 “今天去复查, ”北歌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人睡得真酣,嘴角还有点晶莹的东西, “九点前得出门。” 卫姝的晚睡晚起被北歌调教成了早睡晚起,睡眠时间大大拉长, 睡眠质量不断变好,随之而来的, 就是起床的困难度节节攀升。 尤其今天还是周末,卫姝打定主意要睡到日上三竿, 这会儿正处于深度睡眠,被北歌摇晃醒来不足一秒, 又睡了过去。 北歌叹了一口气,怪她昨天晚上定力不够,被卫姝一搅和,睡觉前就忘了提醒她。 看样子,这个小懒猪肯定早忘了。 北歌任劳任怨起床洗漱,用干净的冷毛巾给人擦脸,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起。 体位的变更,凉水的刺激,卫姝再想继续睡,也不得不清醒过来。 “沈岚这周出差,刚好周末回来,你的复查已经推迟好几天,今天必须去。” 面对卫姝眼含热泪的控诉目光,北歌平静解释,不为所动。 卫姝又打了个哈欠,泪水直接掉出来。 她指着床上一滴晕开的生理性泪水:“喏,你惹哭我了。” 北歌:… 睡不饱的女人真可怕。 醒得早,早饭就没有胃口,北歌给她打包了蟹黄包和豆浆,在路上吃。 “饭呢?” 两人正要出门,于晴像个鬼似的游荡出现,飘进厨房里找早饭。 “你醒啦?”卫姝稀罕道,“昨天你去哪儿玩啦?啥时候回来的?” 第86章 于晴回国是有工作的,可她爱玩,一天天的恨不得都浪在外面,时间很不够用。 于晴终于翻到面包,从袋子里撕下一块塞嘴里:“我可没有出去玩,我去锦城博物馆了。” 卫姝的嘴巴张成“o”形。太阳打月亮后面出来了?于晴什么时候和博物馆的仙气沾边? 于晴叹了一口气:“你那个宠物百绘图,我想着去博物馆找找灵感,你们锦城不是有自己的特色动物嘛。” 原来是这样,还错怪她了。 “那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才八点多,不多睡一会儿?”卫姝说。 于晴摇了摇头:“你不是今天复查么,陪你一起去。” 卫姝眼神亮了亮:“好呀好呀。” 本以为今天是两人独处的北歌:… 卫姝把北歌给自己带的蟹黄包拿出来:“我的早餐,一起吃。” 于晴难以置信地盯着蟹黄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干巴巴的面包,瞬间不平衡。 她把面包扔回去,和卫姝勾肩搭背出门,一边走一边掏蟹黄包,卫姝还开心地让她多吃点。 北歌:…… 她该如何委婉的告诉卫姝,蟹黄包不是她点的外卖,是她一早起来亲手做的呢? 于晴进了车里,嘴里还残留蟹黄包的鲜香味:“这是谁做的,太好吃了。” 卫姝也捏了一个慢慢吃,小口吹着气道:“不知道,北歌说是点的外卖。” 于晴三两口解决一个,现在差不多饱了,想了几秒摇头道:“应该不是。这馅儿里没添别的料,就是纯蟹黄,要是商家做出来卖的,肯定不会什么都不放。” 批量生产,不可能保证每个螃蟹都蟹黄都好吃,为了均匀鲜味,就会添加点东西,可她吃到嘴里的却只有蟹黄的味道。 卫姝的嘴巴没有于晴刁钻,闻言眨了眨眼:“那是谁…北歌?” 北歌刚进门,就听见卫姝喊她,偏头道:“嗯?” “没什么,”卫姝见于晴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冲北歌灿烂一笑,“就是喊你一声。” 北歌见她笑得好看,也忍不住跟着笑:“嗯。” 于晴撇了撇嘴:“恋爱的酸臭味。” 北歌调整座椅,带上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于晴:“有本事你也恋爱,琴姐可是有很多人惦记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追孔琴!” 于晴炸了,扭头怀疑卫姝:“是不是你说的?” 卫姝反应有点慢:“哈?” 北歌笑出声,故意带着点嘲讽:“呦,看,她急了。” 于晴扒拉上后座:“北歌我警告你,我会锁喉。” 北歌听她说话就能闻到蟹黄的味道,心情顿时不妙,丝毫不让地挑衅道:“你追个人又不是什么秘密,藏什么呢?” 任何以“?”为结尾的回答都带有攻击性,于晴眯起眼睛,开始列自己的暗杀名单。 卫姝担忧道:“你们不要吵架。是北歌自己猜出来的。” 于晴松手坐回去,审问卫姝:“老实交代。” 于是卫姝就把前几天的事情说了。 主要还是因为于晴太过反常,天天去姝色点卯,又不和卫姝一起吃饭,每次北歌去接人,就能看见于晴游窜在卫姝和孔琴的办公室之间。 加上她现在一副陷入恋爱中自得其乐的样子,北歌稍微一猜,就想到她春心萌动。 “我不理解啊,我真的不李姐,”于晴靠在后座,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她都想躺平摊开自己,很是不忿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带震惊的!” 北歌瞄她一眼:“有什么好震惊。” 于晴说:“我不喜欢女人啊…” 卫姝没说话。北歌也没说。三秒后,两人忍不住,一齐笑出声。 这笑声,嘲讽意味绝了。 于晴:…… “你们笑什么!” 卫姝叹了口气:“妲己啊,不是我说,你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女的?” 此时说来话长,还牵扯到一些丢人的陈年往事,于晴向来拒绝陈述。 可今天,眼看两人都要把她笑话死了,再不说怎么挽尊? 于晴一咬牙一跺脚:“那是因为我上初中的时候,被一个女同追求过,她简直是个疯子,天天堵我,我爸妈还以为是我的好朋友,把人请进家里来,她在我床底待了一下午…真的很吓人诶。” 于晴开窍晚,估计初中的时候还不知道感情的事,遇到这种人被吓到,确实挺可怜的。 于是北歌配合着露出怜悯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目光!”于晴继续炸毛。 北歌想了想,直接问:“那你排斥我和卫姝吗?” 于晴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不啊。” “也不觉得我们恶心,对吧?”卫姝问。 于晴点头:“嗯啊。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北歌与卫姝在倒车镜里相视而笑,很有默契地齐声道:“说明你就是个小姬佬。” 这种粗暴的推论令于晴半天都摸不着头脑。 卫姝继续说:“真正恐同的人,能允许周围都是姬佬?而且我天天和北歌在你面前秀恩爱,你能不反感?别说是朋友,要是真的排斥,亲生父母都会排斥。” 卫姝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于晴一直认为她和卫姝北歌是好朋友,见她们在一起习以为常,并没有所谓的排斥厌恶的心理。 第87章 “而且你天天吆喝着自己不喜欢女的,一会儿说自己是直女,一会儿又说自己恐同,”卫姝看向她的目光混杂了一种奇异的怜悯,“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很姬,只有你自己一直在掩饰,掩饰的还不那么高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于晴彻底没话说。 “好吧,”于晴从四仰八叉的姿势恢复坐直,幽幽地望着窗外,“原来你们都看出来了。” 北歌说:“所以琴姐答应你的追求了吗?” 于晴凉凉道:“干你何事?” 北歌闭上嘴,三秒后笑道:“估计把你当小屁孩了。” 于晴:“……北歌我和你没完!” 卫姝连忙按住自家闺蜜,给她顺毛:“别,你虽然看起来壮,但你矮啊,打不过北歌的。” 于晴还没来得及反应,卫姝又说:“哎她说的也不错,你这样的,明眼人一看就发愁,好不容易明白过来自己喜欢女的,第一个挑战的目标就是地狱难度,啧啧。” 妇妇两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向来很到位。 于晴闭上嘴巴闭上眼,一路上都不想和这两人有任何交流。 到了医院,例行拍片,沈岚仔细查看卫姝的病情进展。 “挺好的,小了点,”沈岚指着肿块对北歌说,“你发现没,小了一圈呢。” 北歌还是看不太出来具体哪里小了,但两张片子叠在一起,倒是能看出细微的变化。 沈岚先报喜再说忧,斟酌着说:“不过你的吸收速度有些慢,比我预料中要慢很多,按理来说,大脑的结构精密复杂,这种肿块要是没有压迫神经,不会伤害到脑细胞,会很快被当做废料给吸收处理的,可你怎么这么慢。” 沈岚只挑好话说的时候,北歌已经担心得不行,现在听她这么说,当即就吓得一个激灵:“那是怎么回事?” 于晴也看了过来,目光紧张。 倒是卫姝,一直都很冷静平淡,好像她们在聊的不是自己的脑子。 “你先别着急,”沈岚安慰道,“暂时没有问题就是最好的消息。” 北歌拧眉,刚要挑剔,就见沈岚扭头问卫姝:“最近睡眠质量怎么样,有没有头疼,脑海里会不会记起以前的片段?” “睡眠挺好,有一次做噩梦,回想梦境内容的时候头疼过一会儿,”卫姝一条一条回忆,“以前的事情没有具象的记忆,但能感觉到情绪,有时候会忽然开心,也会忽然难过。” 沈岚点点头:“噩梦是你的潜意识体现,不用怕。至于情绪变动,你要试着去感受,最好能把记忆引导出来,刺激大脑的记忆区域。” 也许医生各种疑难杂症看多了,面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肿块,自然能以平常心看待,可北歌和于晴就不一样,听她这样说,一时间眼神都很担忧复杂。 沈岚再没什么话要嘱托,低头记下病例,抬头的时候两个人还在瞅她。 沈岚:? 北歌皱着眉,迟疑不决地想了几秒,起身对沈岚说:“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于晴本来在卫姝后面的椅子上坐着,见她们二人出去,便坐到卫姝旁边,指了指两人离去的方向。 “这是谁?北歌和她很熟吗?她们两人要聊什么?”于晴三连问。 卫姝好脾气地同她讲:“是北歌的大学同学,十五岁上大学,本硕连读,专业素质很强的。” 于晴皱起眉头:“她们两人背着你聊天,你不吃醋?” 卫姝也皱起眉头,不过比于晴要平静一些,少了点义愤填膺,多了些平静的愁闷。 “她俩经常这样出去聊,都是当着我的面出去,”卫姝波澜不惊道,“估计在聊我的病情,北歌没什么安全感,尤其对我失忆这件事。” 于晴不太理解:“那她和沈医生聊,能聊出安全感来?” “那就不清楚了,”卫姝耸了耸肩,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你别管,让她俩去聊吧。” “你还不清楚?”于晴顿时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她起身离开,对卫姝说,“我去个厕所。” 于晴自己身为卫姝的闺蜜和北歌的旧友,在两人之间向来自觉充当粘合剂,就算有时候看北歌不顺眼,也只会单方面针对她。 言行举止不要破坏别人的感情,是于晴为人交友的一大原则。 她这样约束自己,是以很看不惯将自己和伴侣之间的事情拿出去到处说的行为,尤其还可能在背后诋毁。 北歌和沈岚都不知道自己被于晴误解了,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于晴悄悄出门,恰好瞥见两人一闪而过的背影,她顺着扶梯跟了上去。 三分钟后,医院顶楼。 沈岚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和北歌面对面站着。 “说吧,你这几天情况怎么样?”沈岚道。 北歌故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沈岚叫过来,就是不想这件事让其他人知道。 “先别说我,吃着药能睡,你先听我说别的事。” 沈岚翻了个白眼,在沈岚看来,北歌现在失眠的问题才更严重。但北歌这样着急,她也懒得打断。 “这件事我只和你说,你保证捂严实了,别让小姝知道。”北歌神色严肃道。 沈岚风轻云淡地瞅她:“行行行,你还不知道我吗,有事快说。” 第88章 于晴躲在阳台后面的阴影里,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愤懑。 果然如此!竟然避着卫姝说悄悄话! 于晴咬着衣角继续听。 北歌清了清嗓子,又移开视线,几次纠结,不知道要如何张口。 沈岚不耐烦道:“你还说不说。” 北歌眉头紧锁:“不知道怎么说…” 沈岚无奈,猜测道:“关于卫姝的,要么和她的现在有关,要么和过去有关。而我很不幸地,不仅知道你们的过去,还参与了你们的现在,你可以和我说很多事。所以,你到底要问什么。” 北歌苦涩张口道:“是当年的事情,也影响现在。我发现她当年也许比我猜测的情况还要严重。” 北歌将她最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陈晓千和自己母亲。 沈岚听着听着,神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不要让我给她错误的心理暗示,”北歌闭了闭眼,“所以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沈岚一语中的道:“这就是你这几天连续失眠的原因?” 沈岚比很多人更了解北歌,北歌这个人看起来很可靠很有责任感,但她其实有点付出型人格,善于在付出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人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就是在慢性的自我压抑中,丧失自我。 卫姝的风吹草动,都会在北歌这里演变成一场海啸、地震,这种关系其实并不健康,也不利于长期维系。 只是这次,沈岚并不知道,卫姝前些年的经历,在北歌这里到底演变成了哪种风暴。 但从北歌严重的失眠,和现在肉眼可见的焦虑情绪来看,估计影响不小。 北歌轻声开口:“我想说,我骗了她。” 沈岚静静地看着北歌,北歌继续说:“卫姝有过一个前任,在国外,叫doris。前些天,我冒充了doris的身份。卫姝不记得她,可我记得。” “我还知道她当年受到了伤害,来自我和我的母亲。” “我虚假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深情的角色,演着一出情根深种的戏码,却任由小姝藏在表皮之下的伤口腐烂化脓,烂到骨头。” 沈岚没有意料到她会这样想:“不是这样的,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我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北歌狠起来连自己的记忆都能欺骗,“那么明显的特征,只能吃海鲜,越浓郁的海鲜味越好,甚至浓郁到刺鼻,令人作呕,她都不介意。她不喜欢与人亲近,明明喜欢小猫却要送回来。这一切的痕迹都是那样明显,而我故意装作看不见,因为这样我就不用承担内心的谴责,不用去体谅她这些年的不容易,从而在道德上获得解脱!” 北歌越说越激动,声音却被她压在喉咙里,像一支颤颤巍巍崩在弓弦上的箭。 “可当年错的人明明是我,是我给了她地址,却没能接住她。” “是我给了她承诺,却没有做到。” “我抛弃了她,她还愿意回到我身边,但我却像一个卑劣无比的小人,在内心深处狠狠嫉妒那个叫doris的人,嫉恨她能获得小姝的爱,甚至开始埋怨小姝为什么要在我们领证前和她通话……我就是那个卑鄙不堪的人,太卑劣了……” 阳台外,一片衣角默默移开。 沈岚蹲下来,扶住抱膝痛苦的北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气很轻,马上消失在空中。 沈岚说:“你以后,每周两次,来我这里进行心理咨询吧。” 北歌没说话,沈岚一字一顿道:“北歌,你现在有很严重的焦虑,而且,不排除你有潜在心理问题的可能。我相信你自我调节能力和抗压能力都很强,但你面对的是卫姝,在你心里,卫姝的一举一动比动辄上亿的商战还要耗费心神,所以你必须重视起来。” 北歌迷茫地睁开眼。沈岚是她这些年唯一还在联系的老朋友,她的话北歌自然相信。 “你能帮我处理好小姝的问题吗?我信你说的,但现在最严重的是小姝,不是我。只要她能好,我就能好。” 沈岚恨铁不成钢:“她现在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你!” 北歌摇头:“我能感觉到她很不安,她的记忆渐渐恢复,迟早有一天我们要面对过去的问题,我不想到时候束手无策。” “那就到时候再说,”沈岚把北歌拉起来,强型命令,“我把时间腾出来,你必须过来接受治疗。” 等几人回去的时候,卫姝已经有些困倦。 近些天她虽然睡眠多,但还是会困,见北歌过来,蔫儿蔫儿起身走到她身后。 “我们该走了吧?”卫姝问。 北歌没有回答,神色有些犹豫。沈岚说要给她开一些安眠的药,让她等一下再走。 沈岚瞅了她俩一样,主动开口说:“北歌还有一些事要说,你和那位朋友可以先离开。” 卫姝刚想点头,但就在此时,一股没由来的烦躁袭击了她。卫姝立刻住口,她能预感到,如果此时开口,绝对会说出不好听的话。 北歌见卫姝没有说话,给了沈岚一个“下次再说”的眼神,马上拉着卫姝的手出去。 卫姝皱眉挣开她的手,仔细感受了一下刚才突如其来的情绪。 “哪里不舒服吗?”北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有点担心。 卫姝摇了摇头,眉头紧蹙道:“不知道,可能是没睡好吧。” 第89章 说完,她连忙走到前面,快速迈进车里,对北歌道:“你等一下于晴吧,我有点困,想睡一觉。” 北歌迟疑着点头,见卫姝没有别的不适反应,这才离开。 卫姝并不困,也不想睡觉。她只是发现心里那股烦躁愈演愈烈,尤其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会让她焦虑恐慌,那种恐慌又会马上变成烦躁。 她怕北歌再不走,自己会忍不住发起火来。 醒来这么长时间,这是她第一次情绪不受控制,令她万分不解。 第39章 爱情 回去的路上, 于晴始终在回想刚才北歌说的那番话。 原来doris并不是北歌,而是卫姝的前女友,怪不得卫姝没有将情书带走, 也没有送给北歌,北歌只能从自己手里拿, 这一切都能解释通。 同时, 于晴又升起一股浓浓的迷惑。 正如于晴宽慰卫姝的话, 国外的时候, 她和卫姝整天黏在一起, 卫姝没问题也没毛病, 更不可能有前女友。 要说是暗恋还解释得通,毕竟她们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一个空间,而且卫姝写情书的事情她就不知道。 就算是暗恋的人…北歌也不至于冒领吧。那是前女友, 又不是脚踏两只船,北歌求婚都成功了, 算是正宫大房, 这醋吃得七拐八绕, 真没必要。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卫姝? 于晴感觉自己被两边撕裂拉扯,一边是身为卫姝的闺蜜, 把她的情书给了错误的人,还间接帮北歌冒认了身份, 让她有很浓重的负罪感;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北歌虽然行为迷惑但也情有可原, 毕竟北歌才是正牌现任女友。 要是北歌也能坦坦荡荡地说,“我就是要抢情书就要不让卫姝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可北歌刚才那个样子,明显是内心有巨大的压力和愧疚。 本来相爱的两个人, 为什么要拉扯成这样呢? 北歌在意卫姝的过去,包括她曾经受到的伤害,也包括她曾经爱过的人。 但现在的卫姝没有过去的记忆,她在意的只是现在的北歌。 一个滞留在过去,一个满目懵懂不知为何。 她们两人之间的相处,看似喜乐平和,可深层的矛盾无法解决,终究还是会成为一根刺,扎在她们的感情中间。 北歌这样的状态肯定会影响卫姝的。 “这里。”北歌正在门口张望,看见于晴后招了招手。 于晴走过来,眼神有几分躲闪。 北歌疑惑道:“一会儿功夫,你跑哪儿去了?” 于晴随口说了个楼层:“去找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 她把其中一瓶递给北歌,绕过她往停车方向走:“走吧,看好了就回去。” 北歌没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嘱咐道:“小姝有点困,在车上睡觉。” 于晴“嗯”了一声:“我不和你们一起回家,把我放太阳广场就行。” 上车后,卫姝睁开眼看向于晴,于晴冲她笑了笑,掩饰般抬起水瓶喝水,打算先不说。 她也希望有一天北歌能自己想通,这样对她对卫姝都是一件好事。 - 在一家猫咖门口,孔琴提着两杯水果茶等着。 微信上于晴和她说了很多话,颠三倒四的,孔琴看了几遍,才大致猜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孔琴在卫姝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她,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小姑娘很有个性,有股和别人不同的劲儿,专业能力又很强,很令人欣赏。 后来相处,渐渐发现她的情况不是简单的“特立独行”。举个例子,与其说她不喜欢交际,还不如说她不会和别人建立关系。 这种大家在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拥有的社交能力,在卫姝身上是稀缺的,而稀缺的原因,源自她对人群的排斥。 所有人都以为卫姝高冷,但孔琴知道,她内里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只是因为害怕别人的触碰和视线,一个人窝着会感到安全,才不与别人沟通交流。 卫姝身上肯定有特殊的经历,才会让她产生与性格完全不符的行为,从而建立了一套内外矛盾的行为准则。 正如她能看出卫姝喜欢北歌一样,只有北歌才会让她想要试着走出自己画的圈,只有看卫姝和北歌的互动,才会看出一点卫姝真实的样子。 不过后来再见,卫姝大学毕业,情况比孔琴刚认识她的时候好了很多,她拥有了基本的社交能力,也越来越开朗,像是被阳光照射逐渐散去的乌云。 前不久,就是卫姝车祸前,孔琴还在她脸上看见过罕见的笑容。 那是她遇见卫姝以来,见过她最真心实意最灿烂的笑。 那几天,卫姝像是变了一个人,脾气柔和,内外都像一块绵软的糖,让人看着就觉得甜。会小声哼着歌,在看见手上的婚戒的时候露出甜蜜的微笑。 再之后,就是车祸失忆。 工作室里有不少小姑娘反应,说室长最近脾气好了很多,孔琴听了她们的话很想反驳。因为她见过卫姝真正的样子,失忆后的她只是回到了她的真实模样,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不惊讶。 这也是于晴能快速接受的原因。于晴毕竟从小和卫姝相熟,小时候卫姝是什么脾性,她一清二楚。 于晴打车过来,停在孔琴面前。她从车里下来,提着两杯奶茶。 第90章 两人相视一笑,都很无奈。 “你不是喜欢喝奶茶吗?”于晴问。 孔琴提着水果茶,边往里走边说:“最近减肥。上了年纪,就要注意身材管理问题。” 于晴认真地说:“你一点儿也不需要减肥。” 孔琴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是喝奶茶还是水果茶?” “水果茶,”于晴说,“奶茶。我都喝。” 孔琴笑着摇头:“果然是年轻人,不怕胖。” “我也不胖,”于晴皱了皱眉,“我发现国内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很瘦,我去奶茶店的时候,见一个胳膊跟麻杆差不多的小姑娘说要无糖,因为在减肥。你知道她说自己哪里胖吗?她说自己大腿有肉。” 于晴流露出很难理解的迷惑:“她大腿都并不拢,大腿没肉是什么,骨头吗?” 孔琴忍俊不禁:“你确实不胖。” 于晴啧啧摇头:“畸形审美。” 两人在身材审美这方面的观点出奇一致,坐下来之后先是聊了会儿喜欢的运动和饮食,然后说到微信上的事。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于晴吸了一口奶茶,“你说北歌何苦呢,把自己弄成这样。现在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把doris的事情说出来。” 孔琴搅拌手里的水果茶,平心静气道:“我倒是觉得北歌没错。” 于晴抬眼看她,等她继续说。 孔琴道:“当年卫家的事情,我们都没办法预料,天灾人祸确实令人唏嘘,但那时候北歌不过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就算她妈妈没有赶卫姝走,北歌又能做什么呢?她是能出钱,还是能出力?你没在国内读大学,不知道高考有多苦多难多不容易。” 于晴本来不理解北歌妈妈的行为,现在听孔琴这样说,倒是令人深思。 “北歌现在的愧疚,在于她把所有责任都揽过来,担在肩上,”孔琴一语中的,“在她心里,卫姝所有的问题,都是她造成的。她没办法把自己摘出来,也不可能把自己摘出来,因为她深爱卫姝,任何闪失都会自责,任何伤害都觉得亏欠。” 于晴嚼着嘴里的珍珠,从舌尖的黑糖里尝出了一点苦涩,怔怔道:“可这些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啊。” 孔琴用一种混杂了怜爱的目光平静说道:“这就是爱。常常给予,仍觉亏欠。” “好吧,那我不讨厌她了,”于晴说,“就当我没听见她说的话。” 孔琴点点头:“她们之间的事情,最好让她们自己解决。外人插手,只会越帮越忙。” 于晴长吁短叹道:“只能这样。” 说完,于晴忽然想起什么,指了一下孔琴。 “对了,卫姝让你帮忙查的照片。” 在她们两人之间,不只是北歌有秘密,卫姝也在背着大家追查当年的事情。 于晴虽然不打算插手,但还是很关心卫姝的情况。 孔琴点头,从书包里取出一叠资料。 卫姝托她查的事情,她很上心,托人查之后发现这个照片是网图,全网搜查找到十几张类似的照片,大部分的传播途径都是从欧国开始,有人拍下来当头像,有人发社交平台,陆续再往别的地区传播。 孔琴解释说:“一些旅游风景照里面有这座七彩塔顶,除了风景照之外,就是一些本地人会单独拍这个塔顶,然后当做头像。” “那还是没有具体来源,”于晴不知是喜是忧,“也不知道卫姝得到这些消息有没有用。” 孔琴比她看得开,笑了笑说:“肯定有用。她觉得熟悉,应该是之前见过,没准能给她提个醒,也许就想起来了呢?” 说起卫姝的记忆,于晴也颇为认同。 “我看她有恢复的迹象,很多之前的事,和她说她很熟悉,”于晴回想着说,“没准也是好消息呢。” 孔琴喝了几口后放下,低头抱起一只橘猫,放在怀里摸着:“关心则乱,咱们先静观其变吧。” 于晴也掳了只豹猫,放桌子上顺毛,点点头:“说的不错。” - 这几天和北歌同床共枕,卫姝感觉睡眠质量好了不少。 今天从医院出来,她没有回姝色,而是跟着北歌去了公司。 周玉依旧很上道,见她过来自觉低头退后,给北歌汇报工作的时候言简意赅,放下文件就走。 卫姝喊住她:“等一下。” 周玉停下脚步,微笑道:“卫小姐有什么事吗?” 卫姝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这一幕如此熟悉,周玉额角渗出一滴冷汗。 她开始疯狂回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多看北歌一眼,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身上穿的衣服也合理合规,应该没有哪里有问题吧? 卫姝却像是在观察一个标本对象,严丝合缝地打量她,半晌才开口:“你和孙菟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某天心血来潮想要多运动,自己下楼文件拿去给孙菟,发现这孩子竟然在工作时间聊天,聊天对象还是北歌的大助理周玉。 虽然看聊天内容,她们在商讨下一次直播,孙菟拐弯抹角想让周玉刷礼物,这样可以引流,还可以涨粉。 周玉对她爱答不理,发几条才回几个字。 卫姝护短之心熊熊燃起,这就叫住了周玉。 周玉反应好几秒才开口,不知如何开口:“上次直播,她封我号,然后道歉,后来加了微信,就认识了。” 第91章 其实她对孙菟没意见,不然也不会通过孙菟的微信好友申请。 看卫姝的反应,难道不希望自己和她助理走得太近? 卫姝平静的目光中透出审视的意味:“是嘛,我看她经常上班时候和你聊天。” 周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替孙菟辩解,认真地否认道:“不是这样,上班的时候她和我聊天只有一次,还是为了直播的事情。她要策划下一次直播,要联系平台,建粉丝群,清理黑粉,想让我在开播的时候去直播间,因为刷过礼物,所以有高级会员的标识,表明这个直播间有大佬坐镇。这样走过路过的人刷到直播间也会多看一会儿。” 卫姝当然知道孙菟和她聊了什么,她不满的是周玉的回复。 聊天的时候对孙菟爱答不理,现在倒是维护上了。 【菟】:下次直播时间是本周六晚七点哦,到时候周助会来嘛会来嘛[大眼睛.emoji] 【玉】:不会 【菟】:为什么呀 【玉】:我要过周末 【菟】:那要是老板让你加班呢 【玉】:…灵活应变 过了十几分钟,周玉的质问砸了过来。 【玉】:是不是你和你们老板说的,让我周六加班? 【菟】:没有 【玉】:呵 【菟】:…我真的冤枉 然后就是第一次拉黑的记录。后来周玉估计证实了是自家老板心血来潮,和孙菟没关系,把人给放了出来。 【菟】:我真的没说 【玉】:。 【菟】:那你是会来喽? 【玉】:。 下面一长串来自孙菟的欢迎,用激烈的文字表达喜爱,然后迎来了周玉的第二次拉黑。 孙菟情商真滴不行,周玉明显对周六加班这件事不满,孙菟还在这里蹦蹦跶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可卫姝认为这件事和孙菟没关系,和自己更没关系,要说有问题的人,应该是北歌。 于是卫姝调转矛头,看向北歌:“为什么你要让周助送礼物,你自己不会送吗?” 上回是刚注册的小号没有认证,需要注册满三天才能绑卡充值,下一次为什么北歌还让周玉送? 对这件事也有疑惑的周玉同时看了过去。 她也不理解,旷野公司大小周,尤其她是助理,经常周末加班,好不容易来了个双休,忽然被孙菟搅和,还要大晚上加班,她的温泉两日游又泡汤了,怨念堪比半夜大街上装鬼吓人的塑料袋。 正在假装工作实则看戏的北歌被点名,脸上闪过了一丝羞窘,她秀丽清雅的五官上很少见这一类的表情。 卫姝和周玉都看着她,等她回答。 北歌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我下次直播,想和你一起出境。” 周玉和卫姝:哈? “周玉刷礼物的账号也算半个工作号,经常和公司账号互动,已经有人通过我手上的婚戒猜出来是我,我觉得找个时间一起直播,算是对我的合作对象们公开,也挺好的。” 说完,北歌满怀希冀,又紧张无比地看向卫姝。 这件事她在心里盘算了挺久,打算再过几天告诉卫姝,因为她还没想好措辞,也担心会给卫姝压力。 谁料卫姝听见这个建议,没有任何迟疑,点头同意:“也好。” 北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同意了?” 卫姝笑了笑:“同意呀,你要来我直播间,就不会有弹幕喊我老婆了。” 北歌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含情脉脉。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卫姝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是让她倍感温暖。 周玉眼角微抽,在她们两人对视的时候退了出去。她很想说一句,该喊老婆的还是会喊,该调戏的也会调戏,弹幕估计要从“啊我老婆真好看”变成“我的大老婆和小老婆都好好看”。 卫姝不上网,不懂网络的人心险恶,她们哪里是想独占你,她们全都要。 周玉打开手机,联系孙菟,把北歌要和卫姝一起直播的消息提前透露。 孙菟很快回复。 【菟】:啊啊啊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我砸的流量币啊!要是知道大老板也来,我根本不用砸钱啊啊啊! 兔子在线抓狂,周玉望着屏幕里飞快上弹的崩溃表情,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 直播的日子很快就到,于晴这几天离开锦城,去北方的城市参加活动,家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于晴在的时候,几个人插科打诨,热热闹闹,人一走,就剩卫姝和北歌,安静了不少。 开播前,于晴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说她已经提前注册账号,会蹲点进入直播间。 “你下周几回来呀?”卫姝说,“叮咚这几天老是抱着你的拖鞋。” 于晴喊出声来:“让它别在我拖鞋上撒尿!它前几天咬我挨揍了,天天偷袭我拖鞋,脚后跟都被咬出三个洞。” 叮咚是个脾气好的小猫咪,和于晴之间的恩怨多半来源于她手太欠。 北歌抬手捂住卫姝的眼睛,站在她身后。 卫姝乖乖往后靠,缩进她怀里,头往两边蹭了蹭,露出眼睛。 和于晴通话的时候,说的时间长了,北歌就会过来动手动脚,这些小动作代表催促和求关注。 “不和你说啦,要开播啦。”卫姝结束和于晴的通话。 第92章 卫姝抓住北歌的手转头,笑呵呵地看着她:“你准备好了没?” 北歌面上看不出任何紧张,只是手心有点发热:“嗯。” 自从上次直播,姝色账号的粉丝量飞速增长,直播录屏也被各种剪辑在网络上传播,期间,卫姝年纪轻轻就成拥有一家业内知名的工作,因为画画技术高超、外貌上佳且性格温和获得了很多人喜欢和关注。 当然,关注度最高的还是她和她的秘密室友。 之前,卫姝也会偶尔直播,展示自己设计的过程,从一个设立理念开始,寻找素材,构建框架,打草图、填色、细化,有一次播了五个小时,没几个人坚持看完。 前几次的直播人气并不旺,直到有一次主播露了脸,观众截图称为神颜,来了一大波路人颜值粉。 再之后,主播的室友也在不经意间出现,凭借手、胳膊、低头的背景、剪影和好听悦耳的声音,持续活跃在粉丝中间。 可以说上次直播的爆火不是一蹴而就,是有前段日子的铺垫,粉丝的数量和黏性也在不断增加。 北歌喝了一口水,坐到卫姝旁边,端着杯子没有放下。 卫姝看了眼时间,打开直播设备,一一调试好,对北歌道:“我开直播了哦。” 北歌手里的杯子有一升的容量,沉甸甸地托在她掌心,她飞快抬眼,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把杯子放下。”卫姝忍不住笑。 北歌如梦初醒,连忙把杯子放下。 “只是直播而已,你要是紧张,可以不露脸,给观众们打个招呼就行,”卫姝安慰她,“而且我的直播间,聊天的内容不多,主要还是看我设计。” 北歌坚持要出境:“你不用管我。” 卫姝点了点头:“那我开啦。” 北歌认真看向屏幕,心里闪过一股莫名的温暖的情绪。 她是有点紧张,但不是因为直播。 商界里摸爬滚打过来,大风大浪都见过,不至于怕这场直播。 紧张主要是因为身边的人。 她是第一次和卫姝这样公然出现在人前。 好像自从卫姝出车祸以后,两人的距离就无限度地飞速缩减,卫姝往她身边走,她纠结矛盾想将人推开,最终还是把人揽进怀里。 这场直播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是她第一次尝试向卫姝靠近。 说是突发奇想,其实不然。 卫姝刚开始直播的时候,没有露脸还好,一露脸,网络时代大部分人都喜欢看脸,就有不少人蜂拥到直播间,喊“老婆”。 北歌曾点进某个刷礼物榜一的账号里,发现她是个模样不错的小姑娘,在自己的账号里会分享健身的日常,看上去健康明媚又有活力。 北歌又醋了。 而且,隐约有些危机感。 自己精心呵护的花受到别人的觊觎,像是密密麻麻如同毛毛雨,着实令人心生不爽。 于是她借着给人送水送水果的间隙,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无声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上一次直播,粉丝太多,她再也忍不住用土豪总裁砸礼物的野蛮方式宣示自己的地位。 卫姝见她这样做,不仅没生气,还跑过来和自己一起睡觉。 她的第一次靠近,换来的是卫姝的喜悦,而不是抗拒与排斥。 这才是她这次坚持出境的底气。 她要在人前告诉所有人,她们才是一对。 这场直播过后,她还准备了礼物,卫姝一定会喜欢。 第40章 求婚 “大家晚上好, 欢迎来到姝色的直播间。” 直播打开后,没过几秒就有观众进来,观看数量由几十个飞速增长到几百、上千、过万。 弹幕都在问好, 卫姝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挑着问题慢慢回答。 “今天晚上不画画, 给大家讲解一下设计的小知识。” “化妆了呀, 涂的素颜霜。” “发型是室友帮忙扎的公主头, 好看吗?” “谢谢, 是发型比较好看啦。” “对呀, 旁边的就是室友。” 卫姝是偏v的鹅蛋脸, 五官线条大部分都很圆润,鼻头是精致小巧的水滴鼻,唇珠明显, 很有肉感,眼睛也是圆圆的杏眼, 配上两边蓬松的公主头, 弹幕喊老婆的人都转口成了“女儿”。 这时候, 粉丝已经增长到了一万,弹幕刷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越来越多的人喊着要看室友, 卫姝也顾不上神秘感,扭头冲北歌笑了笑。 “她们想看你, 给她们打个招呼吧。” 北歌清了清嗓子,此时她并没有完全出现在镜头前。 卫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旁边,锁骨以上在镜头外。 见卫姝cue她, 北歌调整自己的坐姿,往前凑了一些, 将脸露了出来。 “大家好,我是小姝的室友。” 北歌今天没有做造型,依然是随性的家居风。 她的衣服都较为宽大舒适,松软的面料在她的肩颈出凸显好看的线条,袖子挽到小臂,无名指上的戒指非常显眼。 她的头发不算很长,随意抓到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和卫姝的画风不同,北歌眼眉有锐度,一张脸很素,却很有存在感,像一捧屋檐上的雪,清凌凌的,令人过目不忘。 -果然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做朋友 第93章 -啊我可以可以姐姐看看我 -我的大老婆来了 -这就是上次榜一的老板? -现在好看的人都这么有钱嘛 -真心发问,室友是我想的那种室友吗 卫姝伸出指尖,按住上滚动的屏幕,一个一个看过去。 北歌见其中有和她打招呼的,问她来做什么,于是开口道:“我来陪她直播,有个环节需要我帮忙。” 卫姝连忙点头,认真地说:“上次直播后收集了一些大家的问题,今天首先要来一个qa,回答一些大家关注的问题,室友就充当主持人,问我问题。” 北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本本,一本正经地侧过脸:“准备好了吗?” 卫姝点头:“开始吧。” 说完她看了眼屏幕:“大家有别的想问的也可以打在公屏上,管理员看见后会收集哦。” 观众的期待值拉到最高,纷纷表示让她快些说。 北歌直接开口:“第一个问题,主播的专业是什么,为什么从事设计这个行业?” 卫姝不假思索道:“是设计专业哦。从小学的是画画,擅长油画和素描,大学的时候转行做设计,因为设计这个行业更符合这个时代,更具有商业价值吧。” 弹幕上刷过一片“为了赚钱吗”。 北歌皱了皱眉,网络上就是这点不好,任何言论都会被片面理解,卫姝一句“设计更有商业价值”就会被她们理解成“为了赚钱”。 谁料卫姝愣了一下,没有否认:“确实要赚钱呀。虽然我不记得当时怎么想的,但肯定有自己的选择理由,而且我转行很成功,起码现在吃喝不愁,还能养活我的员工。” 北歌给她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 卫姝不能太诚实,她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一句“我不记得”,知道的人能理解她失忆,不知道的人会认为她在撒谎。 卫姝领悟到北歌的意思,连忙岔开话题:“第二个问题呢?” 北歌顿了一秒:“好羡慕主播的生活,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画画,直播,生活很慢。我是毕业生,还没有找到工作,不知道主播有没有对我们毕业生的建议。” 认真听完北歌的话,卫姝轻轻摇头:“我的生活节奏并不慢,当自己的爱好与工作挂钩的时候,就得考虑投入与产出,不可能随心所欲。我毕业的时候也是白手起家,什么单子都接,赚了点钱就盘下工作室,然后一点点扩张,最后才拥有现在的规模。姝色现在也只是个小工作室而已,距离我们的目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至于毕业生,还是实力最重要,你能做出符合市场需要的东西,专业能力过硬,再拥有几个有份量的作品,公司都会争着要你的,还可以做个体户,或者干脆就是自由职业,不过要记得给自己交保险哦。” 北歌顺口问了第三个问题:“如何才能入职姝色呢?” 卫姝一听就笑了,合不拢嘴道:“我们会在公众号发布招聘消息,有意向可以投简历。至于录用的标准,也就是我上面说的那些。” 北歌点点头,接上她的话头:“插播个广告,姝色税后底薪7000,再加设计30%的分成,基本月收入都高于3w,五险一金交的还是最高档。” 卫姝不好意思地看了北歌一眼:“可以这样打广告吗?” “不知道,”北歌随口道,“马上就知道了,要是不能说,等会儿这个直播间就被封了。” 卫姝:…… 卫姝盯着公屏,念出上面的字:“室友做什么工作的。” 北歌低低哼笑,对上卫姝故意找茬的目光,柔和道:“推销。” 北歌重复道:“我做推销的,每天的工作就是推销公司的产品,到处拉客户。” 卫姝扁了扁嘴,北歌就是会弄一些文字游戏。 北歌正色道:“最后一个问题,主播和室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念到最后,北歌偷偷看向卫姝,有些期待她会怎么回答。 qa的环节里本来就有这个问题,卫姝只要说出她们认识的时间就行,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 卫姝思考几秒,神色变得很温柔,声音也软下来:“我记事很晚,大概从我记事起,记忆里就有她了。准确来说,是我六岁的时候。” 公屏里都没想到她们认识这样早,七嘴八舌炸开了锅。 -我脑海里蹦出四个大字 -《青梅竹马》 -不对,是青梅和青梅 -有点好嗑,怎么六岁就在一起啊,正经人谁六岁就认识啊 卫姝笑弯了眼睛:“她是我邻居,邻家的大姐姐,很罩着我哦。” -那是从小就在一起了嘛 -我刚刚开始嗑的cp是真的 卫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年差不多都在一起。” 说完她看向一直沉默的北歌,希望她也能说几句话。 北歌没想到卫姝会解释这样多。 她并不打算在直播间对着这些粉丝公开两人的关系,可以隐晦地承认,但不是卫姝这样直接坦荡地说“她们在一起”。 因为粉丝是最不可控的,你当着她们的面公开,等于是给自己上了个枷锁,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观察放大。 对北歌来说还好一些,毕竟旷野公司不靠互联网的粉丝经济赚钱,它本身就是网安,硬实力可以消灭一切黑粉,但对卫姝来说,影响却不容小视。 第94章 北歌出现在这里,该知道的人,比如业内关注姝色的同行,和旷野公司的合作伙伴,迟早都会得到风声。 北歌只想在她们的圈子里公开,并不想在直播间多说什么,反正她都出现在这儿了,宣示主权的行为已经完成,应该没有不长眼的认为卫姝单身可撩。 可她万万没想到,先开口的是卫姝。 “对,”北歌沉默数秒,再开口,像是卸下什么负担,如释重负地笑着,转了转无名指的戒指,“在一起很多年。” 算来算去,将近二十年。人生大半时光里,她们都有彼此的痕迹。 卫姝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无名指空荡荡的,没能和北歌一起转戒指,有点小小的不爽。 北歌注意到卫姝的视线,左手略动了动,盖住她的手背,五指陷入她的手指中,轻轻握着。 从镜头里看,就像一枚戒指嵌入两根手指中央。 卫姝低下头,心尖泛起一丝甜意。 直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北歌没有离开镜头,安静地充当一个背景板。 倒是卫姝总是忍不住同她说话。 她讲解着十几个设计常用的元素,以及色彩搭配,偏头看向北歌:“你觉得这两种配色哪个好看呀?” 一个是鲜艳橙配薄荷绿,一个是牛皮棕配牛奶白。 北歌抬手选了一个。 卫姝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对公屏说:“大部分人的审美都是偏保守的,黑白配是经典,容易出设计,但发挥空间不大。所以大家可以试着来一些跳脱的颜色,鲜艳的颜色本身就很有活力,老年人的衣服才大批量用暗色。” 北歌老实听着,挑起一侧的眉头,这孩子在把自己当反面教材? 北歌扭开脑袋,开始认真看公屏,不和卫姝互动。 卫姝几次偏头,都没碰到北歌的视线,忍不住拽了一下她袖口:“这两种设计方案,你喜欢哪一个呀?” “我都不喜欢。”北歌莞尔。 卫姝愣了一下,较真道:“那一定要选一个呢?” 北歌想了想:“都不选,张牙舞爪的,很难看。” 卫姝看着自己设计的两款logo,满脑子回荡着“真难看”,脸上的表情都挂不住了,有点生气。 可惜她生气的样子也不凶,顶多鼻头皱起来,肉嘟嘟的嘴巴抿着,看起来倒像是撒娇。 公屏上哪里还有人关注她在讲什么。 -打情骂俏 -公费谈恋爱 -姝宝人家故意逗你呢 -主播也太好玩了吧 -哈哈哈哈生气了,老婆不喜欢自己的设计,还说很难看 -姝宝你别老看你室友了,看看我们吧! 卫姝扁着嘴继续讲下一个,两个logo哪个都不说了。 没一会儿,北歌忽然起身,离开屋子。 卫姝刚想问她去哪儿,就见北歌背过身,不理她。 卫姝的目光跟随她出门,还愣了好一阵子。 -主播,醒醒! -望妇石 -看看我们吧主播 卫姝回过神来,低下头画画,说话的声调都降了下来,像是一个被泼了满盆水的小猫咪,尾巴耷拉着,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弹幕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悲伤,笑得很大声很欢乐。 “你们不要笑啦,”卫姝赧然不已,小声道,“都吵到我的眼睛了。” 公屏当然不会怕她,逗她逗得更起劲儿。 终于,镜头里伸来一只手,在屏幕前戳了戳。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出现,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摆着花茶和水果,还有一卷护指绷带。 北歌坐下来,拿过卫姝画画的手,缠上护指绷带,旁若无人道:“给你关了弹幕,你安心画画,我回答她们的问题。” 卫姝目不转睛地盯着北歌,眼神亮若星辰,点头:“嗯!” 北歌给她绑好绷带,用牙签插了一块小草莓让她吃了,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进入卫姝的直播间。 卫姝开始安心画画。 耳边响起北歌简短的回复。 “喜欢吃鱼,最喜欢清蒸。” “确实太瘦。” “谢谢夸奖,她当然好看。” “小时候跟现在长得差不多,等比例长大。” “很听话。” “很粘人。” “很软。” “最喜欢眼睛,圆圆的杏眼,小时候看着更大。” “不爱哭,很坚强。” 越听越不对劲,卫姝面无表情转头:“你在说什么东西。” 北歌顿了一下,看她几眼,继续说:“脾气挺好的,就比如现在,生气也是软乎乎的。” 说完,北歌还顺手捏了一下卫姝的脸蛋。 卫姝瘦是基因决定的,小骨架,四肢纤细,但两颊上总是有肉,胶原蛋白很饱满,摸上去手感很好。 于是北歌又捏了两下。 卫姝拨开她的手,凑过去看公屏。 北歌迅速把手机捂在胸口,往后仰:“你不画画了?” 卫姝扒拉她的手机,气鼓鼓道:“我要看公屏。” 北歌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额头,把人推在半尺外,笑得很欠:“别闹,我给你念。” “我不要你念,”卫姝现在明白了,北歌这个人性格恶劣,还记仇,她不过是吐槽了一下北歌的审美,就会被她戏弄,根本就不是好人,“我要自己看。” 第95章 “好好好,给你看。”北歌手掌一松劲儿,卫姝顿时往前栽去,好巧不巧砸进北歌的怀里。 公屏:芜湖~ 北歌眼中的笑意更是灿烂,都快盛不住了。 卫姝羞恼不已,起身的时候有点狼狈,拿过手机缩回自己的椅子里,还瞪了北歌一眼。 可惜公屏滚动太快,现在都是一片“哈哈哈”,她什么也看不到。 -姝宝,额头 -投怀送抱 -笑死我了主播怎么这么好玩 -家里有个姝宝这不得天天rua 卫姝摸着额头,找了块镜子看,原来被嗑红了。 公屏上竟然说她投怀送抱,明明是北歌故意逗她好不好。 现在她明白了,公屏也是一群坏人,以看她出洋相为乐,根本不会关心她生不生气。 看,现在她们就在“哈哈哈”,把她们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一群坏蛋。”卫姝更郁闷了。 北歌逗她,也会安慰她,见她幽怨的小模样,叉了一块橙子送到她嘴边:“吃块水果。” 卫姝撇开脸,她才不要吃坏人的东西,糖衣炮弹。 北歌说:“不吃吗,很好吃的,不吃我吃了。” 说完,嘴边的橙子离开。 卫姝更生气了,脑袋拧过来:“你…唔。” 卫姝刚要说话,北歌立刻把水果塞进她嘴里,笑呵呵道:“很甜的。” 橙子清新甜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卫姝嚼着橙子,决定暂时不和北歌计较。 北歌叉了一块菠萝蜜:“啊。” 卫姝张嘴吃掉。 渐渐的,盘子里的水果都吃光了。 最后一块,卫姝偏开头,小声说:“你吃。” 北歌将水果送进嘴里:“真甜。” 公屏:……大意了,笑早了。 还没笑多久,就被迫观看狗粮投喂现场。还是以吨为单位腻死人的狗粮。公屏单身狗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一场直播下来,粉丝量又增长了不少。 周玉和孙菟在后台,已经聊了许久。 【菟】:你一直点手捧花诶,一万只,你的手不抽吗 【玉】:没办法,老板说砸别的礼物太显眼 【菟】:你们老板逗我们老板诶,我们老板竟然脸红了,百年难得一见 【玉】:你们老板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子吗? 【菟】:……你在骂谁!() 【玉】:?? 【菟】:我们老板才不是小白兔,老板很酷好不好! 【玉】:…你说酷就酷吧。 【菟】:你们老板过分,哪有这么逗人的,我们老板的威严在哪儿! 【玉】:我的意思是,你们老板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容易脸红 【菟】:你放屁 【玉】:….(/w\) 下一条,周玉再次被孙菟拉黑。 她真的不明白,第一次见卫姝,她和老板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卫姝动不动就脸红,生气也是一哄就好。 难道在姝色的员工面前,卫姝有另一幅面孔? 另一边,孔琴提前通知全体员工姝色有直播,可以去看。 现在,一群员工在群里分享录屏,盖了999+的楼,纷纷讨论老板的娇软萌,怀疑她之前的故作高冷是怕崩掉形象。 卫姝的另一个面孔也掉马了。 直播结束后,卫姝冲了个澡,洗去一天的疲惫,扑倒在松软的床上。 这时候,北歌在门外喊了她一声,让她过去。 卫姝不明所以,乖乖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走过去。 北歌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她背对卫姝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卫姝擦着头发出去,这是一个较大的露天阳台,往外延伸一个半圆,脚底就是花园,可以打开栏杆走下台阶,就能直接到花园。 这时正是盛夏晚秋的季节,花草争相怒放,不少被绑在栏杆上,这里就成了一个花草包围的私密空间。 北歌正提着壶洒水,卫姝闻了闻,是驱蚊水的味道。 北歌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有些躲避的意味。 卫姝这下就奇怪了,不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吗? 北歌把喷壶放下,走过来,接过卫姝手里的毛巾,自然而然给她擦起头发。 卫姝被她呼噜了一脸毛,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把头发擦干。 “我打算明天去剪头发。”卫姝含糊道。 北歌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有毛巾隔着,她细软的发丝会落在自己手背,凉丝丝的,很舒服。 北歌看着她满头秀发,轻轻抓了一把,可怕道:“剪头发…不要吧。” “换个发型,顺便挑染,”卫姝说,“我喜欢香槟粉,在发尖挑染一些,扎起来的时候好看。” 小姑娘长大了,爱臭美,之前也不见她在自己身上鼓捣乱七八糟的,现在倒是喜欢钻研起这些,还已经挑好了颜色。 北歌问:“香槟粉?和玫瑰金有什么区别?” 她记得身边有人染过玫瑰金的头发,但是全染的头发,刚染出来很好看,后面黑发长出来,就会显得不伦不类。用北歌的老旧审美来说,是一个现代的另类的“阴阳头”。而挑染会好一些。 卫姝从两者的色调开始叭叭,最后说到掉色的问题:“反正香槟粉掉出的颜色好看。” 第96章 北歌点头说:“好吧…随你喜欢。” 擦完头发,北歌手头没了事情,脸上那种无措和紧张就又浮现了出来。 卫姝问她把自己叫出来做什么。 北歌看着她的眼睛,勇气一点一点滋长。 然后,褪下自己的婚戒,托起卫姝的手,交到她掌心。 卫姝渐渐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把自己的戒指给我了?”卫姝很是惊讶,心跳陡然加速,心里有一些期待和预测,令她脸红心跳,内心一阵激荡。 北歌从背后拿出一叠厚厚的东西,包括各种证件和文件,还有一个装满车钥匙的盒子。紧接着,北歌脱掉了外面的长款睡衣。 这时候,卫姝才发现北歌穿得很正式。 北歌平常的衣服都是统一的低饱和度色调,高奢定制品牌,外面光线昏暗,一时没看出来北歌竟然换上了齐膝的无袖礼服裙。 “也许很冒昧,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北歌开口,声音有点哑哑的,却掩不住兴奋和期待,“我前几天和三婶商量了一下,打算把这些东西都给你,当做彩礼。” “距离上次求婚已经过去三个月,夏天过去,秋天已至,你说过想在冬天举行婚礼,所以我备上了礼物和诚意,这是我的全部积蓄,都用来娶你。” “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41章 当年 比起嫁人, 卫姝对彩礼更懵。 她们两女的结婚也要彩礼? 倒是有听说过,一些去湾湾结婚的女同会在领证前提出要求,让t出彩礼。 但这毕竟是少数, 对卫姝来说,她这辈子都不喜欢男人, 这辈子都没想过会与“彩礼”这样封建落后的陋习扯上关系。 于是她皱了皱眉, 不赞同道:“我不需要。” 北歌像是预料到她的反应, 沉默了一瞬, 再次开口:“亲爱的, 彩礼只是个称呼, 这并不代表我看轻你。这些是我所有的资产证明,我把它们拿给你,代表把我的全部交到你的手上。” 我用我的全部来娶你。 卫姝读懂了北歌未尽的含义。 “你的心意我明白, ”卫姝缓缓说,“你愿意给我, 我也很高兴, 但我真的不能拿。” 这算什么, 结个婚就要把她全部身家都要过来?真的很过分。 卫姝想起北歌刚才的话,皱眉道:“三婶也知道这回事?” 北歌点头:“这是我和她一起商量的结果。我的所有财产, 包括婚前财产,都将与你共享。如果有一天, 因为我的缘故导致婚姻破裂,我会净身出户。” 其实在陈晓千第一次和她谈彩礼的时候, 北歌就想过这件事。 她想给卫姝最坚实的保障,可惜国内的婚姻法对于同性婚姻, 并没有规定在离婚后,哪一方需要终生给另一方生活费。 北歌其实很向往这样的婚姻, 神圣而终生牵扯。 结婚并不是心血来潮的激动,也不是随着年纪到了大家都结婚你也得结婚的随波逐流,这是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你的一生将与另一个人绑定,你决定结婚的那一刻,就是决定将另一个人的人生负担起来。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困难,是顾虑,是负担,但对北歌来说,则不吝于瞌睡时的枕头,正中她意。 她想担起卫姝的整个人生,尽管前不久的卫姝还想要和她保持距离,但只要卫姝朝她走来,她就会接住。 卫姝刚出车祸的时候,陈晓千和她谈过,两人不欢而散,那时候的北歌,心里正因为卫姝去见前任的行为而吃醋,也因为她的车祸而担忧,内心一团糟,自然无暇去想这件事。 现在,北歌已经决定放下卫姝的过去,与自己达成和解。 她曾毫无指望地爱着卫姝,现在何其有幸,面前的人也喜欢自己。 北歌趁热打铁,将她的全部交到卫姝手上,希望她能收下。 卫姝接过那一叠东西,上面有她的所有房产,存款证明,还有公司的股份凭证,能看出来,这里是北歌的全部财产。 一张张看过去,卫姝心里涌起了淡淡的骄傲。 这是她一眼就喜欢的人,优秀,好看,对她好,还上进,年纪轻轻就成了大老板,对她更是没话说。 看完之后,卫姝笑了笑,平静地把东西还给北歌。 “你很好,我很感动。”卫姝握紧手中的戒指,硌在掌心的触感鲜明,她轻轻笑着:“我有戒指就够了。” 北歌能豁出一切来娶她,她愿意接受这份心意,却不能真的接过这叠东西。 北歌微愕,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迷茫。 卫姝收下了戒指,却退回这些彩礼,这让北歌有些无所适从。 “三婶那边我会去说,”卫姝笑得很幸福,像是徜徉在温暖的云朵上,语气轻快,“和我在一起,不必有任何压力,我是你的,跑不掉。” 北歌面对卫姝的时候总是词穷,见她不肯收,表情一时都有些无措。 卫姝见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喜欢的人精心准备了这些东西,为了表达爱意和诚意,而她不肯收下,会让她敏感而脆弱的爱人认为自己不接受她的爱。 卫姝想了几秒,走到北歌面前。 她早就从身到心都接受了北歌,尽管时间很短,不到三个月。但她们认识的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已经将彼此都刻进对方生活里,就算她记忆全无,也能凭借潜意识的亲近与一见钟情的爱意将北歌找回来。 第97章 兜兜转转,她们还是会在一起。 北歌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卫姝倾身过来,靠近她怀里,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往屋里带去。 卫姝矮一些,北歌任由她带着走,怕她看不清脚底摔倒,还贴心地打开门。 她很开心,开心到过于热情,以至于北歌整个过程都是懵的。 再回神时,屋里弥漫着香甜的黏腻味道。 卫姝在她怀里睡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水痕。 北歌愣了许久,才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 床单都乱了,上面弥漫暧昧的痕迹,水渍,抓痕,还有一口很整齐的牙印。 北歌默默下床,安静地捡起地上的纸巾,和用空了的小瓶子。 当卫姝说出她的需求后,北歌最初是拒绝的,因为她没有任何准备,指甲有半月没有修剪过,长度和弧度都不合适。 可卫姝不仅从她的床头柜里拿出提前放好的指套,还找出一套修剪指甲的用具,最后还翻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瓶子。 卫姝说,北歌要是不方便,她可以。 北歌又怎么可能让她可以。 现在,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将迷迷糊糊睡着的卫姝抱到沙发上,换了床单,再抱回去。 其实她的手臂已经有些累了,将人抱回去后已经没多少力气。 她以为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没想到躺下后没多久,睡意沉沉袭来,很快入睡。 只是睡前她还在想,以后要不要再买个床,双床并排,干湿分离。 第二天早上,卫姝醒来的时候收到了很多条消息。 她揉着酸软的腰肢,翻了个身,双眼迷瞪地看于晴给她发的几十条消息。 昨天晚上太匆忙,有要紧事要处理,处理完就太累了,她一直没来得及看微信。 于晴从她直播开始就同步吐槽,对北歌这种翘尾巴的孔琴开屏行为异常不齿。 还将心比心,发表了一通替打工人抱不平的言论,说北歌资本家压榨人,自己在镜头前秀恩爱吃豆腐占便宜,还让自家助理加班加点点了一晚上的手捧花。 一万只手捧花,一万块,对于北歌来说只是小钱,但对于打工人来说,是加班狗饱受折磨的一晚。 对于这件事,卫姝于心不忍,想到给自己控评一晚上的孙菟,抬手给她们两人包了大红包。 回完于晴,卫姝看见了孔琴的消息。 【圆点】:照片的事情有下落了,材料让闪送给你带过去,估计十二点到 卫姝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看向钟表,现在十一点半,闪送很快就到。 卫姝光着脚跑出去,在客厅里发现正在工作的北歌。 北歌正在开视频会议,见卫姝出来,低头说了句什么,一手掐着麦关掉,一手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她低头看了眼:“怎么不穿鞋?” 卫姝的脚很小,但有肉感,十个脚趾头圆鼓鼓的,因为地板凉而蜷缩起来。 卫姝脑海里飞速想着如何避开北歌把东西拿到卧室,没有回答她的话。 北歌掐着她的腰把人提起来,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放到自己怀里。 脚掌传来的触感,让卫姝回过神来,北歌竟然把她放到自己的脚背上。 她一动,北歌锢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 “我来喝水。”卫姝只能这么说。 北歌同她亲昵了一会儿,放开她,去卧室给她找鞋子。 卫姝目不转睛盯着北歌的背影瞧,脑海飞速运转,忽然想起一个主意。 “亲爱的,我想吃王记的蒸鱼,可以去帮我买吗?” 王记在城市的另一边,在周末的车流量之下,没三个小时回不来。 北歌提着拖鞋过来,放在卫姝的脚边,神色很自然道:“好。” 卫姝没想到她这样轻易就同意了,心里为自己指使她的行为而感到小小的内疚:“那你的会议呢?” “只是个部门小会,任务都布置下去了,”北歌摸着她的头,眼中满是平静的温柔,卫姝已经把什么都给她了,现在别说她想吃王记,就算卫姝想把整个王记买下来,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刷卡签合同,“除了蒸鱼,还想吃什么?” 卫姝想不出来:“你看着买吧,都可以。” 北歌又摸了一下她的头,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温声道:“好。” 卫姝站在门口台阶上目送北歌离开,然后没转身,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就见闪送骑着蓝色的小车飞奔而来。 卫姝接过纸袋的时候,脑海里还在盘算闪送进来的路线,应该不会和北歌撞上。 纸袋颇有重量感,卫姝以为里面就是全部的调查资料,谁料还掉出一个小u盘。 卫姝将里面的东西一一看过,纸质资料基本涵盖了网络上有七彩塔顶出没的全部照片,下面还附赠了平台和网址,u盘里的资料是搜集到的有关七彩塔顶的资料,还拓展到了整个爱美斯拉小镇。 看着看着,卫姝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清晰。 七彩塔顶很小众,因为角度的原因,很少能拍出特别好看的照片,是以网络上出现的这些照片,要么是专业的风景照,混杂在爱美斯拉小镇风景照之中,要么就是当地人拍下来当头像,算是一种身份认同和标识。 第98章 卫姝打开微信,她的微信里面有两千多联系人,数量庞大的“陌生人”令卫姝心生畏惧,她只在最开始拿到手机的时候浏览过一遍,之后就再没看过。 卫姝心里升起一个猜测,她点开微信好友,顺着联系人从上往下看去,半个小时后,她停下动作。 她的手指尖停顿的地方,静静躺着一个名为“赵天山”的人。 与其他严谨有规律的备注不同,“赵天山”似乎只是一个名字,前面没有地区和职业,通过这个名字,卫姝并不知道此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赵天山”的头像,就是一个朴素的七彩塔顶,像是在家门口随手一拍。点开之后,他的微信昵称是一个英文名字“alan”,所在地区俨然就是爱美斯拉。 卫姝的手指尖有些颤抖,当年发生的事情是隔离在记忆之外的一团乱麻,而她现在似乎找到了那团乱麻的线头,只需要轻轻一拉,就能解开所有谜题。 于是她点开那人的聊天框,不出意外聊天记录都是空的。 【shu】:你好,我前不久遭遇车祸,这是我的住院单和一些诊断记录,我失去了记忆 【shu】:[photo]^7 发出这些消息之后,卫姝并没有再发其余的消息。 尽管这个人很大可能与自己熟识,但卫姝并不确定他的身份,她率先说出自己失忆的事情,如果对方真的掌握了一些必须要告知自己的东西,肯定会主动告知。 与卫姝预料中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对方回复消息,用的是英文。 -天啊,难以置信你竟然遭遇了这种事情,很抱歉听到这件事 -我的中文不太好,用的weixin翻译,现在能确定的是,你失去了之前的全部记忆,对吗? 卫姝切换到英文模式,回复了肯定答案,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她用语音录下回复,让对方确认真的是自己。 -真是个糟糕的消息,那么我有义务告诉你,你以前在我这里接受过治疗,你找到我,是因为这件事吗? 卫姝等的就是这条消息,不等她追问,对面开始解释。 -我的祖母是中国人,我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所以你和我成为了朋友,同样,我也是爱美斯拉最有名的精神科医生,你来爱美斯拉探望孤儿和老人的时候,认识了我,我给了你名片,没过多久,你打电话给我,想要预约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你患有很难评测等级的精神疾病,我个人倾向于轻度可治愈,后面用药控制的效果也不错,你现在还在吃“d瓶”吗? d瓶是一个系列,卫姝把拍到的药瓶照片发过去,alan表示就是这些。 -你个人选择使用这款副作用很大的药物,副作用持续两年,但也获得很好的治疗效果 卫姝问他,什么叫很难评测的分裂症状。 alan直白地表示,她患有精神和心理的双重混合障碍,精神障碍体现为幻听、妄想,容易分化为精神分裂;心理障碍体现为极度自闭和超反应应激,容易分化为重度抑郁。但由于只是出现了单一的某些症状,缺少其他确诊指标,是未分化阶段,所以他倾向于轻度可治愈。 -你并没有住院,我这里是私人医院,虽然医疗仪器很先进,我个人也很信赖自己的医术,但缺乏对你的观察和记录,只能凭借你当时的自我叙述和面诊时短暂的观察进行诊断,如果你现在的条件允许,建议接受系统性的住院治疗 卫姝看到这里,眉头紧紧锁起。 什么叫条件允许,她不是已经改善很多了吗,为什么还要接受系统治疗? 对于卫姝的疑问,alan的回复非常严肃。 -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讳疾忌医的患者,中国话应该是这样说。这种疾病与周围环境息息相关,而且需要坚持用药,上面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是否已经擅自终止用药?如果已经终止,病情有很大可能会复发。 卫姝问,如果复发会怎样? -复发之后,你会回到自我封闭的状态,然后产生幻听和妄想,如果有人试图打破,你就会表现出较强的排斥性,拒绝沟通,无法交流。这会比你就诊时还要严重。 结束对话之前,alan把她的就诊资料打包发到了她的邮箱。 不咬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卫姝心事重重地看完这些资料,始终无法梳理出一个准确的态度。 现在她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她就是“卫姝”,无论有没有过去的记忆,无论与过去的自己相差多大,她们就是一个人。 这种身份认同令她愿意去找寻过去的记忆。 可她并不愿意接受治疗。 迄今为止,她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可以说是心理健康状态满分,这种情况下,让她主动去接受治疗,更像是无稽之谈。 不过卫姝还是下载了这些资料。 资料里面详细记录了卫姝去看诊时的一言一行,赵天山是一个非常负责的医生,以有限的观察做出了最适合她的治疗计划。 卫姝看着不同疗程的症状和记录,眼眶一点一点湿润了。 -2013.2.5,病人口述有自残倾向,有自我认知,且配合治疗。兼有重度幻听、幻视,和中度妄想。病人幻想出了一个爱人(病人并未认知到爱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据我观察,病人口中的爱人兼具母性,可能是各种依恋对象的混合体) 第99章 我将治疗的重心放在“妄想”上,否则容易演化为精神分裂。(多重人格和精神分裂的孩子都很可怜,有的是太过孤单,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有的是经历的事情太残酷,幻想出了一个保护自己的对象,却演变成了精神分裂。据我观察,病人大概经历过严重的创伤,失去亲人、爱人的痛苦令她出现了这种症状,需要及时干预治疗) -2013.7.21,病人因服用药物产生消极情绪,此情绪无法通过正常生活缓解,我建议减少用量,否则容易产生抑郁等心理障碍。病人拒绝了。 (精神和心理两个门类互相影响,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但精神分裂更可怕,一旦分裂很难痊愈,且不能融入人群,所以病人拒绝减少用量,我也能理解。只是见她情绪太低沉,更觉得可怜。) -2014.9.13,病人用药一年半,病情得到良好控制,药量减免后加上心理疏导,抑郁情绪得到好转,且很少再提起自己幻想的爱人。但长达一年的低落情绪对她的性格产生了难以扭转的影响,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病人还开朗一些,现在却死气沉沉,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 (我猜测,目前病人还未意识到爱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2016.1.15,病人情况明显好转,主诉症状半年未复发,且能自我认知幻想出的爱人并不存在。我陪她一起把爱人写在纸条上,点燃后埋葬。病人说她要回国了,我祝她幸福。 (她今年18岁,希望她的未来一片光明) 眼前很快看不清楚,泪水弥漫眼眶,电脑屏幕花成一片。 卫姝擦干眼泪,深呼吸往后靠在椅子上,努力控制让自己平静下来。 情绪的激烈波动会让她头疼,卫姝知道这一点,向来控制自己让情绪稳定,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却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卫姝感觉自己体内藏了一个怪兽,她看不清怪兽的样子,却能敏锐感知到怪兽的心情。 她记不起任何事情,却唤醒了内心潜藏的各种情绪。 一时间,连呼吸都令人焦躁难耐。 不一会儿,北歌买东西回来,卫姝出门迎接,帮她把买的东西提下来。 “买这么多呀,咱们吃得完吗?”卫姝有些疲惫。 后座上是打包的一整条蒸鱼,除此之外还有三个食盒,每个都至少有两层。 北歌同她一起进来,笑道:“应该没问题,于晴下午回来,吃不完让她解决。” “她要知道你早就算计好让她吃剩菜,估计又要记仇了。”卫姝淡笑附和,没有反驳。 北歌哈哈一笑,于晴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贼好养活,只要她按时回来,肯定来得及吃热乎的,算不上剩菜。 “尝尝看,喜不喜欢?” 北歌拆开蒸鱼的包装,端出长方形的锡纸盒,打开盖子后等蒸气消散,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卫姝面前。 卫姝犹豫了一秒,张口咬下。 刚在开盖的时候,她就闻到了浓郁的鱼香味,但今天总感觉这股熟悉的味道令她不舒服。 “好吃吗?”北歌看向卫姝。 迎着她期待关切的目光,卫姝点了点头:“好吃。” 剩下的食盒有甜点,有清蒸海鲜,还有一些小零嘴。 “甜点,你喜欢的巧克力,”北歌打开精美的包装,这款巧克力是榛子口味,一斤几百块,卫姝每次路过都会买几块,“还有手工酸奶,特意要的莲雾口味。” 卫姝擦了擦嘴,脸色有点白,看见这些甜点才好了些。 “我先吃这些吧。”卫姝将手边的鱼肉推开,捏了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巧克力苦涩的醇香瞬间在舌尖融化,丝滑浓郁,紧接着就是榛子的浓香。 卫姝点了点头,刚想再吃一块,胸口忽然传来很闷的感觉。 紧接着,这种闷疼逐渐往上走,像是充血般,血液拥挤奔涌向大脑,令她头晕目眩。 卫姝撑住桌子,没料到胳膊却是软的,一下子就要跌在地上。 北歌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的腰,把人放在椅子上坐好。 十几秒后,卫姝好了一些,她睁开眼,头晕带来的恶心感令她想吐。 卫姝下意识推开北歌的手,微喘着气靠在椅子上,半阖着双眼。 “哪里不舒服?”北歌焦灼万分地蹲在卫姝面前,尽可能保持耐心和冷静,“能自己走吗,我带你去医院。”卫姝的反应令北歌感到担忧,一股没由来的心悸和紧张,好像回到了之前,两人形同陌路的日日夜夜,卫姝也是用这种表情推开了她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听起来总是温和耐心的声音,在此时竟然有些刺耳。 卫姝眯了眯眼,继而努力睁开,落在北歌脸上。 这是北歌,对,是北歌。不是陌生人。更不是坏人。 “我没事,”卫姝撑着椅子扶手坐起来,声音虚弱道,“可能没睡好,有点恶心,不用去医院。” 北歌的神色很是担忧,拉起她的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的样子有点吓人。” 卫姝轻皱眉心,内心升起一股无由来的烦躁。 说了不去医院,为什么还在劝她?下一步是什么,逼着她必须去医院吗? “不用。”卫姝喘了一口气,她竭力压下内心的怪异,语气冷硬道。 说完,卫姝再次挣开北歌的手,绕过她走向卧室。 第100章 进入卧室之前,卫姝停下脚步。 脑海里混乱的情绪和头晕的恶心感让她只想躺在床上,进入卧室,钻进被子,不说话也不动,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我去睡一会儿,谢谢你买的东西,很好吃。” 卫姝迷迷糊糊想起来,后面还有一个人,她给自己买了吃的,于情于理都要说一声谢谢。 北歌看向她进入卧室的背影,眼中的疑惑逐渐变为深思。 第42章 记忆 卫姝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睡眠时间过长导致大脑缺氧,醒来后昏沉了好久才重新拥有意识。 回想起自己睡觉前的行为,卫姝狠狠皱起眉头,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完全陌生的言语和行为, 像是一双手拉住她的腿, 往深渊里拽, 而身体的所有活力都顺着那双手被吸入浓稠黏腻的黑暗中。 卫姝转头看向门外。一声软乎乎的猫叫, 叮咚守在门外, 估计听见了动静, 它蹭开门晃荡进来。 有时候,猫咪比人类更加敏感,叮咚似乎察觉到了卫姝的情绪, 跳上床之后也不叫,只是凑过来蹭卫姝的手掌, 将自己毛茸茸的小脸钻近卫姝的掌心。 卫姝低下头, 目光中带了点颤动和审视。 “你过来啦, 想找我玩吗?”卫姝提不起任何精力,蔫儿道。 叮咚翻开肚皮引诱她来摸, 发出呼噜声,表示很开心。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卫姝疲惫地笑了一下,试着把手放上去, 叮咚顿时伸出两只前爪,用小肉垫抱住了她的手。 卫姝伸出五指给它梳毛, 叮咚舒服地眯起眼睛。 看着叮咚的样子,卫姝渐渐出神。 猫咪这种生物, 柔软又独立,傲娇又粘人,不理你的时候很高冷,但凑过来的时候你又不忍心拒绝,将人类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但也有这样一点不好,就是性情不定,容易翻脸。 让你摸,你得把猫给伺候舒服,让小猫不舒服不行,撸的时间久了也不行,更有甚者,太舒服了,小猫也会激动,张口就想与你的手指来一场互相撕咬的游戏。 卫姝回神的时候,手指恰好传来一阵刺痛。 “你为什么要咬我?”卫姝满脸不理解地收回手。 虎口上俨然有两颗牙印,能看出来叮咚没有用力,只留了小坑,没有破皮。 对于猫咪能轻易咬断老鼠颈椎的咬合力来说,它只是想和卫姝一起玩耍。 卫姝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你走开!” 叮咚被她骤然提高的音量吓到,当即站了起来,尾巴耷拉着,不知所措。 卫姝气着气着就有些压不住脾气,手背上的刺痛像是穿越了她的□□,直接点燃她的情绪,让她难以控制。 “为什么要伤害我,为什么要咬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 叮咚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见卫姝这样气愤,也没有马上离开,只是贴在床面上往后退去,边退边观察卫姝的表情。 而卫姝见它还不走,情绪濒临失控,蓦地升起一股冲动,想要上前把它丢出去。把这些伤害她的东西都丢得远远的,这样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此时,门被敲响了。北歌在外面喊卫姝的名字。 “小姝,你醒了吗?” 叮咚是从北歌怀里蹦下来去找卫姝的,那时候,北歌正把叮咚搂在怀里处理文件。叮咚听觉灵敏,估计听见卧室里有声音,从北歌身上跳了下来。 然后,北歌亲眼看着叮咚进入卫姝的房间。 等了没多久,就听见卫姝失控的呼声。 北歌迟疑道:“我可以进去吗?” 卫姝睡觉并未关紧门,叮咚本来就把门撞开了二十厘米,北歌敲门的时候又推开了一些,能透过缝隙看见卫姝和叮咚对峙的场面。 卫姝胸膛大幅度起伏,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 “叮咚,过来。”北歌沉下声音。 叮咚默不作声跳下床,耷拉着尾巴走到她身后。 卫姝怔怔地盯着床单发呆。 “我进去了?”北歌轻声询问。 卫姝没有说话,半晌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北歌走进去,拉开窗帘,让阳光充满整间屋子,然后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高。 做完熟悉的一切,北歌静立在卫姝面前,等她自己开口。 她想等卫姝的解释,有关今天的反常。 让她出去买东西,买回来又不想吃,这些都无所谓。 可叮咚这里,卫姝的表现很是奇怪。 从她醒来后,就对叮咚很好,北歌记得有一次叮咚咬了她,自己要把叮咚揍一顿,她却百般护着,不肯让自己训猫。 人的性情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化,除非是车祸失忆这种情节。 所以北歌有了一些猜测,她不想直接问出口。 卫姝不声不响地坐了十分钟,期间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像是两个静默对立的人,静寂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最后,是卫姝先绷不住。 “我好像恢复了一些记忆。”卫姝拧着眉头,“不过我没办法把这些记忆连起来。” 北歌心道不出所料,失忆能让她变得单纯亲人,恢复记忆的过程,也能让她变得反复无常。 “是什么样的记忆,开心?痛苦?”北歌循循善诱,“试着回忆一下自己的情绪。” 第101章 如果卫姝最先记起痛苦的事情,这对她的情绪和病情都将不利,而这也是北歌最担忧的一点。 卫姝停顿片刻,面色难看道:“记不起来。” 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喜怒无常,刚才沉默的时间里,她努力把自己从情绪中抽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自己的言行举止,然后再试图从这些情绪中寻找源泉。 那些行为令她感到熟悉,好像她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不受自己控制地被情绪裹挟,稍不注意,就可能做出失控的言行。 所以她只能说,自己恢复了一些记忆,这些记忆只涉及自己,没有别的具体的事件,也无法回忆起更多内容。 北歌点点头,神色自然又平静:“那就记不起来吧。现在三点半,于晴在两点的时候给我发了消息,说你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于是她不打算给你带礼物了。” 卫姝愣愣地看过来,脸上不知作何表情。她记不起来没有关系吗?她这样没理由发脾气也没有关系吗? 北歌脸上没有一丝不满的情绪,像是早已习以为常,或者说,多了一些从容与随和。 她平静道:“要和我一起出去吗?还是,要我出去?” 两个选择,卫姝选哪个都可以,北歌都不会有任何情绪。 卫姝又愣了一会儿。 在自己情绪失控的时候,有一个人始终情绪稳定地站在你身边,用她的冷静安抚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体验很新奇,却也令人无地自容。 卫姝已经安静下来,内心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愧疚和难堪:“一起。” 饭桌上摆满的食物已经被北歌收好,卫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拉开冰箱。 “那些巧克力呢?”冰箱空荡荡,早上买的东西并没有放进冰箱。 北歌头也不回道:“在冷冻室。” 巧克力如果长期不吃,更适合放进冷冻室,而不是冷藏。 卫姝想起其他吃的:“那别的呢?” 北歌放下手里的文件,看了过来:“我吃了,没吃完的都扔了。” 卫姝“呀”了一声,小声嘟囔:“那多浪费啊。” 北歌耳朵尖,听见卫姝的吐槽,耐心解释道:“不会浪费的。明天我不回家,放冰箱里会不新鲜。” 卫姝心道她也可以吃呀。早上的反应令她措手不及,现在卫姝想再尝试一下,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北歌见她半天没有动静,扭头去看,就见她满脸纠结地站在冰箱门前。 “你饿了吗?”北歌起身走来,“我点了外卖,晚上的时候你可以和于晴一起吃。” 卫姝不假思索道:“我还想吃上午的鱼。” 说完她马上补充:“我自己去买。” 北歌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是谁买的问题,你确定要吃?以前你要是闻到让自己恶心的东西,至少一周不能闻见这个味道,否则还是会恶心。” 卫姝不太相信,怀疑道:“这是什么道理?” 她之前只听说过怀孕的女人不能闻见腥味,尤其是前三个月。 可自己是怎么回事? 北歌见她不信,也没再解释,只说了句:“等着。” 卫姝在原地等北歌回来,没过一会儿,北歌从库房里提着一个塑料桶进来。 桶的表面有些清洗不干净的水渍,里面塞满了各种捕鱼用具。 “给你。”北歌把桶递到她面前,让她接住。 卫姝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刚要说话,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桶里有钓鱼的鱼食,还有清洗过后的渔网。 渔网是尼龙纤维的材质,经过清洗浸泡,残留的鱼腥味并不浓,加上卫姝并没有凑上去闻,只有很淡的一缕。 但就是这一缕,险些让卫姝吐出来。 北歌立刻把桶拿回去,撤开三步远,对卫姝说:“你还想吃鱼吗?” 卫姝苦着脸摇头:“为什么?” 北歌也摇头:“不清楚。但我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就算你这几天闻不了鱼的味道,过几天之后还是会想要吃鱼。别的海鲜也是一样。” 卫姝心道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毛病,不解开口:“巧克力呢?” 北歌迟疑数秒:“这个不清楚,你可以试试。” 巧克力属于零食,卫姝很少吃零食,北歌并没有见过她对零食的反应。 但至少现在来看,卫姝由“吃海鲜也不行,不吃也不行”进化到了“吃东西也不行,不吃东西也不行(会饿死)”。 北歌试探着问出口:“不然,去医院看一下?” 卫姝想起“赵天山”发来的就诊记录,心里升起浓浓不安。 “算了吧,只是挑食的小毛病。”卫姝从北歌身边走过,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小姝。” 身后,北歌叫住了她。 “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卫姝转过头,触及到一双平静又悲伤的眼睛。 北歌知道了。卫姝忽然浮现这个念头。 北歌对自己一切变化向来敏感,更不用说自己的掩饰错漏百出,一眼就能看穿。 对于隐瞒北歌这件事,卫姝底气不足,也不知要怎么辩解。 “我不想去医院,可以吗?”卫姝垂下目光。 若是按照北歌之前的做法,卫姝不喜欢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勉强。 第102章 尤其是这种明确表明拒绝且不想和她再谈的。 北歌很熟悉卫姝现在的状态,跟刚回国的时候很像,那时候北歌和她刚刚重逢,卫姝又不太想理她,北歌没有立场也没有力气去违逆卫姝的心意。 现在却完全不同。 “还是去一趟医院吧,”北歌怜爱地看着她,“不要怪我强势,我已经给了你时间和空间去消化处理,但结果还是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是吗?” 本来卫姝就没有耐心,见北歌这样说,内心的防备心理愈发严重。 “我不去。” 北歌沉默几秒:“好,咱们不去医院,我让医生来家里,这个样子不正常。” 卫姝怒目而视:“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有问题!” 卫姝自己知道自己有病是一回事,北歌这样逼着自己看病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北歌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现在为什么又说出这种话。 “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对你吵对你闹,你都不会和我分开,你现在却要让我去看医生!” 情绪不佳,卫姝的思维逻辑有些混乱,北歌一方面想安抚她的情绪,一方面又想给她解释这件事的逻辑。 她带着卫姝去看医生,和与她分手是两码事,后者不可能,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 “我不会和你分手,”北歌目光担忧,语气却尽量柔和,稳定着她的情绪,“看医生是为了接受良好的治疗,你没有问题,你只是生了病。更何况,我们还没看医生,也许什么问题也没有呢?” 卫姝听不进去道理,她感觉头又晕了。 面前的人本来是温柔又和善的爱人,忽然却变了面孔,成为一张冷漠的脸,鄙夷的脸,嫌弃的脸,高高在上的注视着自己。 卫姝在恍惚中感觉头疼欲裂,身形不稳,往后退了半步。 北歌连忙想要上前扶住她。 卫姝甩开北歌的手,剧烈呼吸,像是从水中扔出的鱼,逃离般转头离开:“我要睡觉,别喊我。” - 梦里是一片粘稠的死海,没有波涛,没有浪潮,在昏暗的月色下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远处传来划船的声响,船桨伸进黏腻的死水里,扔下一箩筐死去多日的海鱼。 这是出海捕捞的渔人,会将路途中死去的海鱼扔到岸边。 这些是有良心的商贩,不会将腐烂的气味带到别处。 岸边挤满了蜂拥而上的流浪猫狗,它们赤红着双眼,撕扯倾倒而下的死鱼。 撕扯吞咽的声响中,有一只小小的手伸了过来。 那是一个过于瘦小的人,从身高来看,也许年纪并不算很小,但因为瘦弱的缘故,缩在大树后面,竟然无人发觉无人知晓。 瘦骨嶙峋的胳膊迅速将一只死鱼抢到怀里,然后趁着夜色走远。 卫姝面无表情地看着梦境里的小孩,她大概能猜到这是谁,却不愿再追过去。 梦醒后,枕边湿了一大片。 比起没有缘由的烦躁和排斥,卫姝对这种平静的悲伤与绝望接受得更快。 这些天,她总是回忆起一些浓稠的情绪,却是第一次有这样具象的画面。 卫姝拿出小时候的照片,和梦境中的那个小孩对比。 照片里,她的骨架纤细,却总是有肉,肌肤健康有光泽,脸蛋红润可爱。 梦境里,由于过于瘦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里露出野兽般警惕又紧张的目光。 那是一个与正常社会脱轨的小孩,她绝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卫姝点开“赵天山”的聊天框,将自己现在的情况说给他听,问他有没有什么用药建议。 赵天山的回复很快。 -我不清楚你回国后有没有逐渐减少药量,就暂且按照原始药量的一半来吧 他把每种药的样子和用量详细发给卫姝。 -你现在除了无法控制情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卫姝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不只是情绪,她对一切感觉都迟钝了很多。 痛觉、味觉、听觉。 甚至是感觉。 噩梦已经很难令她产生波澜,只有烦躁的情绪才会对她有影响。 赵天山直接让她去就近的医院。 卫姝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事被她自己给搞砸了。 原姝藏得好好的,没准也恢复得好好的,被她一搅和,走向了最坏的结果。 卫姝刚刚醒来,意识还没清醒过久,又传来了困意。 等她睡去后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卫姝起床洗漱,换上衣服推开门,打算去工作室。 下楼时,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有人。 北歌抱膝坐在沙发上,头往后靠着,皱着眉闭着眼,像是在睡。 这是一种等待的姿势,她没有去卧室,甚至没有躺下,也许卫姝起得再早一些,就能看见北歌等在这里的身影。 卫姝想起自己回屋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夜。 于晴也已回家,应该是北歌告诉她自己已经睡下。 卫姝走过去,想帮北歌躺下好好睡一觉,还没碰到她的身体,就见北歌忽然睁开了眼。 北歌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太累了,累到眼睛干涩无法睁开,但闭上后感官更加清晰,因为接收不到外界的干扰,内心的杂乱就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第103章 “你还好吗?” 两人同时问出了口。 卫姝经过长期睡眠,所有情绪都像是陷入冬眠的野兽,静静蛰伏着,所以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平静道:“还好。我去趟工作室。” 北歌撑着沙发起身,她眼底的红血丝多得吓人:“我陪你一起去。” “你在家里休息吧,我很快回来。”卫姝摸了摸她的头。 以前多半情况,都是北歌站得高,习惯性摸卫姝的头。 现在卫姝触摸到北歌的发丝,与想象中的冷硬并不一样,是软的,很蓬松,很温柔。 关门声响起,北歌慢半拍反应过来,起身敲开于晴的门。 于晴不爱睡懒觉,醒得早,但不想起床,磨蹭着开了门,看见北歌吓了一跳。 “你昨晚去挖坟了啊?”于晴的嘴向来很损。 北歌却没心思和她斗嘴:“卫姝状态不太好,她刚去工作室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太好?具体是什么情况?”于晴听她说完就开始换衣服。 北歌摇头,面色苍白道:“挺低落的,和前些年很像。” 于晴愣了一下,心大道:“没事,别担心,没准是记忆开始恢复呢。” 说完她拍了拍北歌的肩膀,从她旁边走出门:“我去工作室了哈。” 等于晴走后,北歌闭了闭眼,喝下两粒苦涩的药丸,和衣睡倒。 她不能再熬了,依靠药物入眠,本来时间越长效果越差,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增加药量,睡眠越来越浅,再加上熬了一夜,已经到了身体极限。 卫姝没有开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到姝色,于晴比她来得要早一些。 看见于晴,卫姝有点惊讶,冲她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进了办公室。 于晴跟着她进门,挑了个沙发坐下,左看右看也不说话。 卫姝不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晴理所当然道:“上班啊。” 卫姝眯起眼睛:“我又不给你工资,上什么班?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出门看看,门牌是我的名字,对面才是孔琴。” “我当然知道,”于晴这下确定卫姝绝对有问题,之前两人互怼归互怼,卫姝却不会一上来就赶自己走,“我先在这里待一会儿。” 见她不走,卫姝虽然没再赶她,面色却流露出几丝焦急。 于晴看似百无聊赖地消磨时间,实则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在卫姝第三次看向钟表的时候,于晴起身伸了个懒腰,慢吞吞挪了出去:“我去找孔琴,有事喊我哈。” 卫姝长舒一口气,连忙走过去关上门反锁。 她把那箱药给找出来,按照赵天山给的剂量恢复用药。 药片沿着口腔滑入胃部,卫姝明显感受到胃部传来的不适感,从而想起来她没吃早饭。 不过这样也好,大部分的药都可以饭前吃。 苦涩干硬的药片,混着水涌进胃部,带给卫姝奇异的安慰感。 用了药,应该就没事了吧? 要是她能很快恢复,也用不着就近找医院接受治疗。 她很讨厌这种把所有事情都剖开在别人面前、把一切都交给别人处理的感觉。 这让她有一种深切的恐慌感和不安全感。 卫姝知道,也许这来源于她曾经一段时间颠沛流离的生活,一些演变成了需要治疗的病状,一些融进了她的性格之中,前者可以剔骨疗伤,伤筋动骨也要挖掉,可后者呢,她的性格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一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永远不可能磨灭。 她会忘掉,也最终会记起。 她想向北歌走去,就不能掩耳盗铃。她不能把一个情绪暴躁不稳定的卫姝丢给北歌。无论如何,她都要快速好起来。 第43章 出国 孔琴今天恰好加班, 等她加完班下楼,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怎么不上去?”孔琴惊讶地看着北歌,现在是初秋, 晚上还是有点凉,而且还有蚊子, 北歌怎么在门口等着不进去? 北歌看着卫姝办公室的方向, 那里还亮着灯, 反应有些迟缓, 神色犹豫道:“我等她下班。” “上去等呗, ”孔琴拉她往上走, “在门口算怎么回事,人形立牌啊。” 北歌抿着唇,长期的紧张令她有些惶然, 她很怕卫姝率先想起不好的回忆,也怕卫姝变得和之前一样不搭理自己。被拽到卫姝办公室门口的时候, 北歌甚至听见了自己过度反应的心跳声。 孔琴把北歌拽到门口, 拍门对卫姝说:“人给你放门口了, 人家来找你,早点下班。” 卫姝过来开门, 孔琴顺势推了北歌一把,将她推到卫姝面前:“你的人你自己认领, 我先下班啦。” 卫姝点头:“好,拜拜。” 等孔琴走后, 卫姝的目光落在北歌身上,皱了皱眉:“脸色好差。” 她侧身让北歌进去, 北歌默了一秒,跟在她身后进门。 “是没睡觉吗?”卫姝给北歌倒了一杯水。 北歌抓住她的手, 水撒出一些,浇在她的大腿上,她却浑然不觉。 “你跟我去医院吧?”北歌紧张地嘴唇都白了,她从来没有这种经验,在卫姝已经表明拒绝后,还是这样迫切地想要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卫姝用了点力抽回自己的手,呼吸有些急促:“我不去,你不要再问了。” 第104章 “算我求你,”北歌语气干涩,声音低微,身体发颤,“就当我求你,去看一看,好吗?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我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我的监护人。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自己处理,你不要再提,明白吗?”卫姝拒绝的话语非常冷硬,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疯狂滋长的烦躁,此时此刻和人对话、交流已经成了她的负累,她急需用最简短的话语、最明确的态度来表明立场,最好北歌下一刻就闭嘴,不然卫姝就要夺门而出离开这个空间,否则她绝对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北歌在家里想了很久,演练过无数次,卫姝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从来都不是能够商量的人,自己决定的事情,不容别人置喙。 可北歌还是站起身来,坚持走到卫姝身边,弯下腰将她搂进怀里,企图用肢体接触的亲密距离让卫姝放下防备与戒心,动作鲁莽而笨拙:“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但我很担心,你不能像之前什么都不告诉我,不管遇到什么事,让我陪你,好吗?” 卫姝用一种奇异地目光看着她,好像北歌说的话有多么难以理解。 “你不能陪我,”卫姝坚定地说,“我不想伤害你。” 她竖起了尖刺,却也知道自己浑身是刺,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北歌支离自己身边。 这些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有一个人才能让自己感到安全。 触及北歌目中受伤的神色,卫姝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忍,但她没办法抗拒自己内心的声音:“可以给我一点个人空间吗,相信我,我很快就能恢复。我现在的情绪无法控制,我怕伤害你…” 北歌抱她更紧,甚至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带着哭腔道:“别怕,小姝,别把我丢下,别让我一个人,这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卫姝感觉到肩头有些湿润的触感,恍然明白过来,北歌哭了。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趴在她肩头哭了。 卫姝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丝丝缕缕的心疼像是蛰伤的刺痛,将她整个心脏包裹得密不透风。 “我不会丢下你的,”卫姝静默了很长时间,让北歌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坚决地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推开,“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回来,好吗?” 卫姝在这一刻做了一个非常大大胆而迅速的决定。在北歌哭泣的前一刻,她还在纠结怎样让自己迅速恢复过来而不伤害到别人。现在她心中有了明确的答案。 北歌的双眼呈现一种极度疲惫的充血状态,脆弱而哀伤,几不可闻地颤声道:“你要去哪里?” 她读懂卫姝离开意思,担忧不舍潮水般弥漫而来,淹得她将近窒息。 卫姝摸了摸她的眼皮,有些心疼:“不会离开很久。” “你记忆还没有恢复,身边没人照顾,”北歌急切道,“而且你还是这个状态,我怎么能放心呢!” 卫姝皱了皱眉,却不是冲北歌。 “我不会允许让自己爱的人看见我这个样子,”卫姝说,“看着一个人生病,歇斯底里,变得完全不像之前那样,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绝对不能让北歌陪自己看病,这个念头顽强而固执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奉为圭臬。卫姝没有办法解释这种疯狂的念头来自哪里,或许因为她亲眼目睹母亲的疯狂、衰弱、与死亡。 北歌感觉很无能、很无力:“你决定了吗?” 卫姝轻轻点头。 “那每天让我知道你的消息,可以吗?”北歌沉默了很久,低声道。 卫姝犹豫了一下:“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 北歌的身子渐渐松懈下来,她抹了一把脸,知道自己差不多也到了极限。 “我还要加班,”卫姝说,“你要不要睡一会儿,你的脸色很差。” 北歌缓慢摇头:“我现在就走。” 卫姝把她送到楼下,目送她上了车,车上有司机,还有保镖。 车子渐渐驶远,北歌靠着座椅,疲倦道:“你去找几个人,各方面都要最好的,无论她去哪里,看紧她,保护她。时时向我汇报。” 保镖应声称是。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北总,咱们现在去哪里?” 北歌静了一会儿:“去找沈岚。” - 等北歌走后,卫姝拉开抽屉。 在她来之前,卫姝一直在看照片和各种资料。 她骗了北歌,她的记忆恢复了一些,不多,但很重要。 依旧是那片浓稠的死海,卫姝想起了和妈妈流浪的那段时日。 卫母那时候已经不是正常人,最开始还有清醒的时间,但随着时间推移,病情没有接受治疗,逐渐恶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精神失常的人有多可怕,不是贴身照顾的人很难真切了解。 现实社会里,一个人连丧脸都会被说,而时常散发负能量的人则是成了所有人的远离对象。 -天天摆着个死人脸给谁看啊? -烦死了那些只会给我吐黑泥的人 -离那些负能量的人远一点。 更不用说精神失常的人。 没有人会愿意陪在精神病人身边,就算那是自己的妈妈。 卫姝回忆起那段日子,那个人已经称不上是自己的妈妈,慈祥和母爱从她身上消失,她变成了只会攻击人和自残的怪兽。 第105章 她们只有死鱼烂虾臭蟹可以吃,最初是卫母给卫姝偷来,那时候的卫母多半时间是正常的,卫姝偶尔也会露出小孩子的习性,对糟糕到极点的伙食抱怨几句。 后来连这些都吃不到了,卫姝被饥饿逼着出门,她们睡在潮湿的破船里,卫母怀疑所有人都要害她们,不允许卫姝离开,卫姝只能在卫母晚上睡着的时候出去找吃的。 那个时候,卫母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卫姝并没有偷太多次鱼,卫母就死了。 卫母死在了给她找食物的路上。 在这个母亲临死前的最后时刻,她恢复了清醒,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慈爱和深深的不舍,她想起卫姝抱怨过的话,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些正常的食物。 但一个浑身脏臭的女人能找到什么吃的,她手里攥着从小孩手里抢来的面包,跌跌撞撞回了船舱。 她死前,平静地望着卫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将手里的面包放进她怀里。 就这样断了气。 从此卫姝再也吃不下除了海鲜之外的所有东西。 - “你进入一个很安静的房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躺在地板温暖的毛毯上,所有肌肉的酸痛都在慢慢消失……” 沈岚的家里有一间干净的卧室,北歌就躺在卧室唯一一张床上,双目紧闭,面容平静。 “你给了自己很长的时间可以放松,在窗户外最后一缕阳光消散之前。” 沈岚低缓有节律的声调再次响起,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将一盏柔和的灯光移到北歌上方,并设定三个小时后自动熄灯。 这是她每周两次为北歌进行的催眠。 沈岚轻手轻脚出门,拿着北歌的检测单一项一项查阅,催眠属于精神科的范畴,对于医生来说,跨科室是很不专业的做法,就连沈岚也没有多少实操经验。 无奈北歌戒心太重,加上求成心急,不接受别的催眠医师的催眠,沈岚只能赶鸭子上架。 幸好,效果还是好的。 没过多久,北歌的手机亮了起来,沈岚随意瞥了一眼,没管。 电话持续亮着,一个通话完毕,另一个又打了进来。 沈岚顿了一下,看向卧室,北歌刚刚睡下不到一个小时,这时候将人唤醒,肯定不合适,也达不到治疗效果。 于是沈岚记下电话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过去。 “你好,我是沈岚,”沈岚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电话是北歌手下打来的,那边似乎在说话,没过多久有另一个人接了电话:“北总在你那里吗,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 “她现在不方便,能多等两个小时吗?”沈岚看了一眼卧室。 对面那边犹豫了一下:“应该来得及。” 沈岚点点头:“要是你们不确定,可以告诉我吗?如果不是涉及你们公司商业机密的大事。” 对面沉默了十几秒:“是和卫小姐有关的事情。” “那你们说吧,”沈岚语气无奈,“她俩那点事我不想听也听了很多。” 保镖们将他们跟踪打探的消息告知沈岚,因为拿不定主意而着急:“卫小姐回家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已经打了个出租车出门,走的是机场线。” 沈岚一听就猜得差不多,多半是北歌让保镖去保护卫姝,但卫姝看样子要出国,上了飞机他们就不能跟了。 “这样吧,你们先去查一查卫姝乘坐的哪班飞机,要在哪里落地,然后给周玉打电话让她帮你们解决护照问题,或者在落地的机场找别的保镖公司。现在就跟着吧,在机场多拍几张照片,你们北总肯定要看。”沈岚一气把所有事情都嘱托好。 保镖拿不定主意:“可以这样吗?” 北歌只让他们跟踪,没说他们可以申请更多权限去调查卫姝。 “可以,她俩不在乎这些,你们快去查吧,办不好事丢了人北总肯定找你们麻烦。” 沈岚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戴上眼睛继续查资料,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卧室传来开门的声音,沈岚朝北歌勾了勾手:“过来。” 北歌刚睡醒,深度睡眠让她的精力缓和许多,但情绪依然不高。 “什么事?”北歌先去看自己的手机,发现里面有未接来电,一下子急了。 沈岚点开手机的通话录音,音量放到最大,摆在桌子上,用手指敲了敲吸引北歌注意:“这里。” 北歌默不作声听完了录音,立刻打了个电话确认情况。 “我要走了,”北歌迅速换衣服换鞋,“诊金我打你卡上。” 沈岚往后一蹬,椅子滑到北歌面前,面无表情地拦住她:“你去哪里?” 北歌沉声道:“去找卫姝。” “她要出国,你怎么找她?你没有长期护照,现在申请出境还得两三个工作日吧?” 北歌停下脚步,猛地转头:“那怎么办?” 沈岚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她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自由,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过度干涉过度牵挂,这样的两人关系并不正常。” 北歌急得走来走去:“你不懂,她这些天情绪恶化,我能察觉到她有问题,可她什么也不说,也不肯跟我去医院,现在还要出国,我怎么冷静?” 第106章 “她病也不是在国内病的,”沈岚看她晃来晃去头晕,一把将人拽下来,“给我老实待着!” “卫姝比你强多了,就她这种情况,大部分人能维持正常社交就不错了,她还能撑起一个工作室,这么多年社会生活完全没有问题,说明她的内心很坚强,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你看看你,碰上她的事情就失了分寸,你这样追去国外,能帮什么忙,啊?” 北歌被泼了一头凉水,魂不守舍道:“那我该做什么?” 沈岚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首先,你得冷静下来。你的脑子用我指点该怎么做?还开公司呢。” 北歌深呼吸,心跳渐渐平稳,她听了沈岚的建议:“时间还来得及,她说了会给我发消息,我等她。” 说完她站起身来:“我真的要走了。” 沈岚说:“你也出国?” “嗯,”北歌虽然平静下来,但还是不放心卫姝一个人在国外,她可以不干涉不出面,但得看得见卫姝,“我不打扰她。” 沈岚点点头,替她拉开门:“那你最好离得近一些,卫姝治病的时候顺便你也一起治了,别回了国还天天往我这里跑。” 说完,她给了北歌一包药片:“按剂量服用,别多吃,否则你要是有个闪失,我就是过失罪。” 北歌轻轻一笑,捏紧药片:“谢谢。” - 卫姝从出租车上下来,拉着行李箱去办理托运。 她并非心血来潮,赵天山和她建议过很多次,如果不能就近治疗,就请她一定要回去复查。 卫姝一直拿不定主意,因为出国这种事情,肯定要和身边人说清楚,她不想解释,不想坦白,不想把自己剖开给别人看,就一直拖着。 直到最近情绪不受控制,影响正常生活,甚至影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卫姝才不得不面对这个选择。 幸好她上半年出国参展,护照还没过期,收拾好行李就能飞欧国。 上飞机之前,卫姝收到了赵天山的消息,有人会在机场等她,让她放心,不要乱走。 卫姝笑了笑,即将要去万里之外的欧国的茫然也随之散了不少。 一天奔波后,飞机落地,卫姝强撑着没有睡来抵抗时差,到接机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她选择距离爱美斯拉小镇最近的机场落地,是个小型机场,面积不大,一眼就能看全。 接机口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等着,卫姝扫了一眼,看见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她还没做出反应,小孩们看见她,倒是欢呼起来,冲她招手。 “faye!”小孩子们蹦了起来。 卫姝本能想往后退,不过见他们都是孩子,最大也不过十七八岁,就没有动。 “你们认识我吗?”卫姝感觉很神奇。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孩子走出来,她剪着短发,穿了一身利落的工装裤,走过来要帮她提行李。 “alan和我们说了,faye失去了记忆,让我们照顾好faye。”孩子一口流利的英文,但口音有些混杂,卫姝奇异地发现她的某些发音和自己很像,例如照顾的“take care of”,卫姝小时候学英语总是拉长音,且不拉在正确的地方,“take”的“ta”拖得很长,后面的发音却很快。 卫姝感觉很熟悉,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滋味。 赵天山的电话打了过来,卫姝接起来。 “我让小孩去接你了,你们碰面了吗?” 卫姝说:“嗯,他们都是之前我照顾过的小孩吗?” “差不多吧,有些是暗恋你的,要跟着过去,”赵天山夸张地笑了一下,“你这次回来,可以在孤儿院多待一段时间,这样就会有更多小屁孩暗恋你。” 卫姝有几分羞恼,总觉得赵天山在戏弄自己:“这都是一群小孩,你在胡说什么。” 赵天山笑得更厉害:“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给自己找老婆了,现在的小孩成熟很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哦。” 卫姝愤愤地挂了电话。 回头一看,她的行李已经被几个小孩抢着搬起来。 卫姝忍不住提醒:“拉着走就行。” 行李箱有轮子,拖着走省时省力。 几个小孩回头冲她笑了笑,笑容腼腆,表示他们不累。 卫姝无奈极了,只能任由他们把行李箱搬起来。 卫姝以为她们是坐公交来的,却没想到竟然看见了长巴士。 “你们是租车来的吗?”卫姝走上车,坐在第一排,摸了摸车窗。 这是一个很复古的红色巴士,里面的座椅都是铜制红皮,车窗上也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霜。 领头的女孩从一群小孩手里把行李箱抢过来,单手提着上车,举起来放到巴士的行李架上。 她转头冲卫姝笑了笑:“对,这是我们孤儿院的巴士。我们出行活动总是很多人,只能坐这种巴士。” 卫姝点了点头,冲她回了个微笑:“请问我该叫你什么?” “ella,”女孩指了指自己,然后依次指着其他人说出名字,“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们和你说话的时候,会主动告诉你我们的名字。” 卫姝为他们的贴心感到温暖不已。 “你们是怎么认识我的?”卫姝询问。 巴士平稳行驶在路上,其他人没有别的事情做,七嘴八舌给卫姝讲解起她在孤儿院的经历。 第107章 通过他们的描述,卫姝大致明白了一些事。 她受到孤儿院的孩子的欢迎,原因其实很简单。最开始,三婶和于晴的父母都会给她生活费,卫姝个人花销少,能攒下很多,就投到孤儿院和养老院里。 卫姝大大小小的捐款都有,尤其喜欢帮扶女孩子,后来数额累积越来越大,孤儿院便开始邀请她参加一些活动。直到认识了这些孩子,就经常定期来看他们。 卫姝算了下时间,她到国外就开始捐款,一直到她离开欧国。期间她用存款成立了小型基金会,用来帮助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让她们在成年后仍然能收到助学金帮助完成学业。 ella就是其中一人,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刚刚成年,正在读大学,这在国外上学年级普遍较大的情况下是很少见的,说明她的天赋和努力都也不错。 卫姝满意地笑起来:“看见你们生活健康平安,我很高兴。” 孩子们纷纷表示也很担心卫姝,问她这些年为什么都没有回来。 卫姝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刚毕业两年,之前在读大学,毕业后成立了工作室,一直忙着没有时间。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等我恢复记忆后,一定帮你们问问‘她’,为什么不来看你们。” 小孩子们笑开了:“faye,你就是faye,你还要问faye,太可笑了。” 卫姝欣慰道:“faye当年也是个小屁孩呢,转眼咱们都长大了。” 第44章 小镇 卫姝刚下飞机, 浑身疲累,但一路上孩子们都在和她说话,兴奋的样子也感染了她, 本来难以忍受的困意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赵天山在修道院门口等着卫姝,看见巴士后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卫姝跳下车, 有些恍惚, 面前高大的男人长着一张中国人的面孔, 在爱美斯拉到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间, 清新脱俗地宛若一颗混入罐头工厂的小白菜。 赵天山张开手抱了她一下, 用中文和她打招呼:“欢迎回来。” 卫姝看着他笑了:“你好。” 赵天山抓了抓头, 绕着卫姝转了一圈:“看起来确实是失忆了,连气质都不一样。” 卫姝歪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你就是给我看病的医生?” 说实话, 赵天山身上的气质与医生很不相符,甚至与它身后的修道院都格格不入。 简单来说, 他身上充满了市井气, 不像是一个信教的人。 赵天山爽朗一笑:“看起来不像吗?我有行医资格哦, 要不要看我的证件?” 卫姝摇了摇头,她又不会资格审查, 行不行的,让赵天山帮自己看看病不就知道了。 赵天山带着她往里走:“先带你去房间, 你把东西归置一下,想先吃饭或者先睡觉都行, 你的精神有点萎靡,休息好我们再谈治疗。” 卫姝点点头, 她现在急需睡眠,有个能让她躺下的地方, 她就能睡个天昏地暗。 赵天山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到晚上,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撑两个小时,吃过饭再睡,这样时差能完全倒过来。” 卫姝摸了摸肚子,吃饱了容易犯困,为了保持精神,她在飞机上只吃了一块黑麦面包,现在的确饿了。 “好吧,那就先吃饭。” 赵天山领着她去了修道院的食堂。 “这里是教堂吗?”卫姝看着来打饭的人,他们有的人身上穿着长袍,不是牧师那种制式长袍,但也和正常的衣服不一样,一看就是信教的人。 赵天山打了一份土豆披萨,坐到卫姝面前,替她把刀叉擦干净,淡笑道:“不是,只是接待游客的景点罢了,这些人穿的都是租借的服装。” 卫姝点点头,她调查的爱美斯拉小镇现在的经济支柱的确是旅游业,它在历史上曾经是宗教小镇,是信徒的中心,现在时代飞速发展,大口大量流失,加上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渐渐的就被历史遗弃,只有凭借独具风味的建筑和清新避世的风景发展旅游业,才能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养活这些孤儿院和养老院。 “有机会的话,我可以留在这里多待几天,把这些风景都画下来,相信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赵天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很欢迎。” 卫姝莞尔一笑,忽然开口问道:“我的气质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现在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赵天山刚和她碰面时的话。 赵天山愣了一下,慢慢咽下嘴里的土豆:“虽然我能观察出来,你有躯体化的焦虑,不说话的时候眼神会垂下来、失去焦距,和我们聊天时会有愉悦的反应,尽管有些刻意,还不稳定。现在你的状况不能说很好。然而,你在有意识地克制,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以前的你像是一个站在沼泽中往下陷的人,不会挣扎,不会呼救,面无表情地任由自己往下陷,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我很欣慰。” 卫姝现在对赵天山的身份和本事又信了几分。 她举起手里当地人酿的酒,向赵天山举杯:“谢谢,要是这次你还能把我治好,我会付你双倍诊金。” 赵天山眉开眼笑,也举起酒杯,和她一碰:“那我要替对门的养老院谢谢你了。” 卫姝笑了笑:“你还在把一半的诊金用在养老院呀?” “小镇的老龄化越来越严重,能帮点忙就帮点忙,毕竟我也没有爸爸妈妈,挣这么多钱也不知道给谁花。”赵天山笑了笑,没有再说。 第108章 吃饱喝足,卫姝和赵天山一起回招待所。 此时天色已晚,天幕呈现深蓝的静谧,赵天山和她并肩走着,开口关心道:“你回国这些年还好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卫姝蹦蹦跳跳往前走,踩月光射过树叶在路上投下的碎影,语气轻快道:“很好。” 赵天山回头看她,卫姝回忆起失忆后北歌对自己的点点滴滴,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如果现在让她坚定的说出一个爱自己的人,那么这个人的名字一定是北歌。 “你知道哪些关于我的事情吗?例如回国啊什么的。”卫姝有点好奇,赵天山这样问,也许是知道什么。 赵天山点点头,目光很慈爱,他比卫姝大十几岁,看卫姝跟看孩子差不多:“你那时候很小,亚洲人长得都显小,周围人还以为你是小学生,甚至因为你亚洲人的长相,有人还以为你是我的孩子。话说回来,你从最开始就一直和我说想回国,你说,想回去找一个人。现在来看,你大概已经找到了。” 卫姝很乖地点了一下头,笑意吟吟道:“她对我很好。” 赵天山微笑:“恭喜。” 卫姝往前蹦了几步,笑容淡了下来:“可惜我失去记忆后忘了按时服药,导致病情反复了。我和她之前也许有一些不好的记忆,病情复发后,我很难平静地面对她,我很怕会伤害到她。” 赵天山看她的目光有点怜悯:“命运多舛的小孩。愿上帝保佑你。放宽心态,你的情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一个人值得你这样去奔赴,那么你的爱人一定很爱你,她肯定愿意陪你渡过难关。” 卫姝缓慢却坚决地摇头:“但我不愿意。” 赵天山停下脚步,目光有点迟疑:“你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任何人。你的爱人难道令你没有安全感吗?” 卫姝有几分错愕:“安全感?” “你可以试着去依靠他人,”赵天山耐心地开解她,“在看见你还是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点替你难过。” 卫姝不太理解,低着头踩地上的小石子:“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病人长期相处吧,尤其是我这样的。” 赵天山叹了一口气:“那可是你的爱人,你对她没有信心吗?” 卫姝没有说话。爱情是那样美好的东西,两个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 卫姝也曾很爱自己的妈妈,但生病后的妈妈却给她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自从她想起流浪的记忆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她不愿意北歌经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或者说,她很恐惧。她怕北歌看到自己这样不堪的一面后会累,会丧失信心。中国有句古话,重病床前无孝子,而且她不是不信任自己的爱人,她只是不愿意让两人的感情经受这样的考验,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爱人充满疲惫和担心。 “不要去考验感情,我很爱她,我不想失去她,你不懂。”卫姝小声但坚定地说:“这又不是什么绝症,一点精神上的小问题,我绝对可以战胜它。前些年,那样严重的病情我都能克服,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恢复,我的爱人不需要陪我经历这一切,她只需要在原地等我,等我健康地回来。” 赵天山怔怔地望着卫姝,半晌后苦笑道:“真不知道做你的爱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卫姝抿唇一笑:“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幸运吧,毕竟我这么好,对吧?” 赵天山忍不住打趣她:“希望你的爱人也这样想。” 卫姝想起北歌看着自己离开的表情,瞬间打了个寒颤。尽管卫姝这样安慰自己情有可原,可北歌幽怨的眼神却是真的。 算了,等她回去之后好好给北歌赔罪好了。 北歌肯定不会生自己的气。 招待所的房间很小,却很干净,一张床和一个小书桌,木质地板,有一个很大的飘窗。 卫姝冲了个澡,关掉空调,将自己在床上摊成大字型,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卫姝被照射到眼睛的太阳光晒醒,爬起来的时候感觉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果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撑住不睡,要么倒时差的时候又困又累,一晚上就让她把时差倒了过来,卫姝在床上打了个愉快的滚儿。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天山来敲门。 “起床没,孩子们在等你一起吃午饭。”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卫姝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番,没有化妆,头发绑了个低松的马尾,随意穿了件休闲服就出了门。 卫姝还没吃早饭,现在挺饿的,一出来就动了动鼻尖,她闻到了小镇里飘来的食物的香味,好奇道:“吃什么啊?” “前面就是孤儿院,他们准备了很多食材,大家一起准备食物。”赵天山笑着回答。 卫姝点头:“挺好,大家在一起热闹。” 赵天山静静观察她:“昨晚睡得还好吗?” 卫姝揉了揉脸:“挺好的,没有失眠,好像做噩梦了,但是记不清。” “噩梦这种东西,你不记得就不会害怕,”赵天山说,“我给你一个测量血压心率等数据的手表,你把它戴在手上。” 说着赵天山就递来一款简洁的白色手表。 卫姝把它戴在手上,好奇地点了点:“咦,怎么不亮?” 第109章 “它是医疗器械,只是做成了手表的样式,没有电子屏幕。”赵天山从兜里拿出一款样式很丑的手机,递给卫姝看:“这是它的接收器,喏,你现在的心率63,对于正在行走中的人来说,有点过缓。” 卫姝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即她就看见心率从“63”蹦到了“71”。 赵天山收回手机,示意她看路:“瞬间的数据没有分析价值,等你戴上几天才能统计分析。” 卫姝摸了摸头:“这么神奇,我还以为你们看病都是一对一心理疏导那种。” 赵天山无奈道:“你也知道那叫心理疏导。我向来不认为你是单纯的心理疾病,你的内心很坚强,是外界强烈的刺激令你的精神产生异常,这两种疾病的作用机制是不一样的。一种是因为自己情绪不佳,长此以往引发了脑域变化,可以说是从灵到肉。而你是短期内强烈的刺激让大脑激素急剧变化,是从肉到灵。” 卫姝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要怎么治疗我的灵与肉。” “先观测几天再说,”赵天山问,“你吃着药感觉怎么样?” “吃了后感觉非常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那种平静。”卫姝如实说。 赵天山点头:“最近这些年又出了不少新型药物,副作用轻微,下午你跟着我去诊所,我给你开药方。”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就看见了一座尖尖的建筑。 这里的孤儿院原本也是一座教堂,有十几个孩子挤在门口等着。 他们看见卫姝,都很高兴,有些甚至跑了过来,却在临到跟前的时候害羞了,犹豫着不敢上前。 卫姝好笑道:“你是凯瑟琳吗?我记得你的名字。” 凯瑟琳认识卫姝的时候只有七岁,现在已经十五岁,长成了大孩子。她担心卫姝不记得她,在巴士上来来回回念叨了很多遍自己的名字,此时从卫姝嘴里喊出来,她开心地蹦了起来,一把抓住卫姝的胳膊:“faye,我们好想你啊。” 卫姝捏了一把她的脸,凯瑟琳湛蓝的眼睛令人心生好感,卫姝温和道:“我也想你们。” 其他人看凯瑟琳的目光都有些嫉妒,她竟然是抱着卫姝的胳膊过来的。 “凯瑟琳,今天你一定要多切几块土豆。”其中有人不服气道。 凯瑟琳冲她们做鬼脸:“切就切,faye会帮我的!” ella走上前,冲卫姝微微一笑,她是年纪最大的,性格稳重:“你还是最宠凯瑟琳。” 卫姝愣了一下,低头摸了一把凯瑟琳柔软的金发,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熟悉:“是嘛,我不记得了。不过凯瑟琳很可爱。” 凯瑟琳抱紧了卫姝的胳膊。 孩子们把桌椅板凳都搬到了院子里,卫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摆设,上面有面粉和肉馅,她惊讶地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擀面杖:“你们要包饺子吗?” “对啊,faye,这是你教给我们的,”ella夸张一笑,“自从你走后,alan尝试做了很多次,都不如你做的好吃。我们好久都没有吃到那样好吃的饺子了。” 卫姝被他们夸得羞赧不已,她的厨艺应该是不及格,怎么在这些孩子的嘴里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卫姝用汉语对赵天山说:“这是真的吗?我记得我应该不会做饭。” 赵天山比ella还夸张:“你确实只会包饺子,而且包得不好看,但是你会调好吃的肉馅,我们调的都不好吃。” 卫姝后知后觉想起来,她手机的备忘录里有一页写着食谱,包括饺子馅儿、包子馅儿、卤蛋卤菜和炖牛羊肉的配料。这应该是她记下来的秘方。 卫姝决定不告诉他们,饺子好吃的秘密来自于神秘的东方力量。 “那就一起试一试,不过我不保证和之前的味道一样哦。”卫姝笑起来,挽袖子洗手,开始和大家一起忙活。 卫姝按照备忘录调出了肉馅儿,先包了几个饺子下锅煮,等熟了之后尝过味道,赵天山一口吞掉一个,烫得说不出话来,直给卫姝竖大拇指。 一群人包饺子和一个人包饺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这些孩子们都很独立,心灵手巧,比卫姝包的饺子好看多了,一个个圆鼓鼓的,连褶子都精致很多,一看就是经常包。 不一会儿,连孤儿院里的员工都搬来桌子椅子,和孩子们一起包饺子,还从厨房里搬来大锅,十几个电磁炉一起开火,用光了十几斤面粉和二十多斤肉。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到两个小时,所有人都尝到了美味的中国饺子,卫姝还用剩下的面团摊了肉饼,没有糊锅,味道意外不错。 吃饱喝足之后,卫姝和孩子们搬着大盆去河边洗碗。 孤儿院后面是一条从山上下来的河水,它滋养着爱美斯拉小镇,令这个小镇水源充足。小孩子们给卫姝介绍说,小镇的自来水都是从河里取,但是政府会收水费,所以大家经常去河边洗漱。 “用植物洗碗精哦,”凯瑟琳在卫姝掌心里挤了一小团泡沫,煞有其事道,“如果污染了河水,老爷爷会用拐杖敲我们。” 卫姝忍笑道:“水费很贵吗,怎么不在屋子里洗?” “屋子太小啦,而且,河水更干净一些。” 这里的孩子心灵纯澈,和脚下的河水一样,与世隔绝,不染杂质。 卫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哦,我会用干净的河水洗碗,也不会污染它。” 第110章 吃饱喝足收拾完之后,又到了告别的时间,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凯瑟琳拉着卫姝的手,眼里积蓄了满满的泪花。 看见他们眼中的不舍,卫姝心里弥漫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浓稠的情感,这种情感在她贫瘠的记忆里面异常陌生,却令她感到很舒服。 被人需要,被人挂念,被人喜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一股破冰的清脆声响在她心里响起,卫姝眼眶发热,她对孩子们说:“我还要住很多天,一定会再来看你们。” “faye不要骗人。”凯瑟琳红着眼,拽着卫姝的衣袖。 卫姝抬起袖子擦过凯瑟琳的眼角,将这个倔强又内心敏感的小姑娘眼角的泪花擦去:“我不骗小孩。骗小孩是小狗。” 凯瑟琳破涕为笑。 赵天山在旁边默默注视着卫姝同他们告别,等踏上回去的路时,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赵天山说。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不可能这样熟稔地融入一群陌生人之间。 卫姝第一次从巴士上下来的时候,虽然也和孩子们微笑说话,但眼中始终带着陌生的疏离,礼貌大过热情。 而这一次,卫姝眼中的真情却不容忽视。 卫姝点头又摇头:“算不上全部想起来,但有一些在一起的画面。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都是小豆丁,竟然一转眼就长得这么大。尤其是ella,小时候也是个爱哭鬼,比凯瑟琳还娇气,现在也变成了大姐姐,开始照顾一群小屁孩。” 赵天山赞许地看向卫姝:“这些年过去,你却一直没怎么变,对待孩子还是一样温柔。” 卫姝被他夸奖得脸红,摆手道:“我没做什么,倒是你这些年一直在照顾老人和孩子们。” “我是爱美斯拉的人,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有关,”赵天山望着远方七彩塔顶,目光里盛满了温柔与眷恋,“和你一心想要回国一样。中国有句老话,落叶归根,故剑情深,故乡的人与景是我们放不下的牵挂,所以跨越千难万险也要回去。回到熟悉的地方,回到熟悉的人身边。” 卫姝怔愣地望着远方,过了好久才低声道:“你说的很对。我一定会回去,我很快就会回去。” 她在欧国漂泊将近四年,她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结交了很多朋友,欧国却不是她的家乡。在她的病情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她选择了回国。那一定是因为家乡有她放不下的人,有她跨越了艰难险阻也要去见的人。 北歌秀美的面庞像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北歌的目光始终都是那样柔和包容,总是追寻着自己的身影,而她的怀抱又是那样可靠温暖,无论何时都能将她接住。 耳畔依稀响起北歌低柔的声音,唤她宝宝,说,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街道上有许多咖啡馆,转角处的一家不仅卖咖啡,还卖各种面包。 在咖啡的香味里,有人戴着黑色圆礼帽,要了一个牛角包,在等待面包的三分钟里,他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边。 卫姝和赵天山从转角走过,谈笑甚欢,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远在万里之外的锦城,此时正是深夜,北歌坐在电脑前,通过雪茄微型摄像机观看录下的短短十几秒的片段。 电脑上,显示此片段已经重复播放三十九次。 笔记本电脑的电源耗尽,自动黑屏,北歌愣了许久,缓缓将手肘压在桌上,浑身的力气卸下,她疲惫而虚弱地闭上眼。 保镖还在等北歌的下一步指令。 五分钟后,北歌打出一行字,发送给把她送去卫姝身边的保镖。 “她很开心。离她远一些,不要让她发现,不要影响她的生活。” 北歌自然担心卫姝的健康与安全,但能再次看见卫姝开心的笑容,她愿意忍受担惊受怕,只在远处为她保驾护航。 第45章 暗涌 赵天山的小诊所其实并不小, 占地面积很大,能算得上是一个小型医院,还有门诊部和住院部。 “这里的地皮很便宜。”赵天山看出卫姝的疑惑, 笑着给她解释。 卫姝问了一下价格,姝色比医院小了一半, 却贵了三倍, 顿时感慨起土地价格, 有点肉疼。 “养活这么多人真不容易。”卫姝忍不住说道。 赵天山很赞同地点点头, 他知道卫姝在国内开了一家工作室, 手下有几十号员工, 算得上中小型企业:“所以说,你真的很了不起。” 卫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们要如何治疗?”卫姝在赵天山对面坐下。这是一间很干净的接诊室,墙壁铺着奶白色的壁纸, 色调柔和,光线充足又亮堂。 赵天山换上白大褂, 戴上度数精准的眼镜, 面带笑容坐在卫姝对面:“首先, 你要先发病。” 卫姝愣了一下:“发病?什么意思?” “这几天,你在什么情况下情绪失控, 我需要你回想当时的场景,让我看见你发病时的状态, 我才能进行准确评估。”赵天山的语调始终温和不变,似乎有着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卫姝明白过来, 开始试着回味自己前几天吃到鱼肉的感觉。那种说不出的腥味,一丝一缕萦绕在舌尖, 仿若在每一个味蕾上爆发,甚至连鼻腔里都能闻见那股浓稠黏腻的味道。对着回忆的深入, 她像是整个人都栽进了海水里,无法呼吸。 第111章 赵天山冷静敏锐地观察她的表情,见状给她倒了一杯水:“喝水。” 卫姝轻而急促地呼吸,微微摇头。 赵天山盯着她看了几秒,再次端起水杯,递到她面前:“喝一口吧。” 卫姝眉心拢起,压抑着烦躁和怒气看了赵天山一眼,语气冷硬:“不用。” 赵天山了然般点点头:“好。” 他坐回座位,不再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很浅,掏出手机来漫不经心地刷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十五分钟后,一阵闹钟声响起,是较为刺耳的铃声。 卫姝下意识看向发出闹钟的计时器,赵天山则抬头看向卫姝。 此时,卫姝脸上的表情褪去了烦躁与不安,只剩下茫然,赵天山便抬手关掉闹钟。 “十五分钟,你能用十五分钟平静下来,很好。” 卫姝默然不语,在她烦躁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把表情和语气控制好。 身后的打印机开始作业,赵天山取出a4纸,上面记录了她在这十五分钟内的血压、心率、血氧浓度的变化。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数据。 赵天山对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卫姝摇头:“不够好。我控制不住。” “你低头看一下自己的大臂内侧,”赵天山没有反驳她,忽然岔开话题道,“如果看不见,可以仔细看,或者摸一摸。” 卫姝依言照做,大臂内侧的肌肉比别处要光滑一些,平时也不容易被观察到,卫姝一直没有留心过,现在仔细摸过去,倒是能感觉到某些地方与其他地方的肌肤触感不一样。 “这是什么?”卫姝拧着胳膊,盯着其中一处浅淡的白痕说道。 赵天山平静开口:“这是治疗的第一年,你有自残行为,且没有办法控制。这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及性命,如果病情再演化下去,你失去了本能的求生欲,人会陷入极度要命的境地。你要知道,人从进化以来,是基因里的求生欲让我们繁衍下来,人从出生开始就对危险有本能的警惕,怕高怕黑怕活怕尖锐刺耳的声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怕疼。精神疾病的可怕之处,是将你对危险的认知降到最低,而心理疾病最可怕的是将你的求生欲望降到最低,在你身上有精神和心理的双重隐患,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你的情况要比现在严重千百倍。” 卫姝被赵天山话语中的内容吓到,紧张地搅起手指:“那该怎么办?我会恶化成那个样子吗?” “绝对不会。”赵天山的语气很坚定,几乎是瞬间就让卫姝平静下来。 赵天山看着卫姝,一字一顿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吓你,是为了让你放平心态。我能把你从那种状态治疗好,肯定能帮你解决复发的小问题。你现在的问题,和之前比起来就是毛毛雨,根本不用担心。” 卫姝彻底冷静下来:“好,我相信你。” 赵天山列了个治疗方案:“治疗需要在两个地方发力,首先你的药物需要更换,现在服用的药物副作用太大,而且你已经产生了耐药性,一会儿去抽个血化验一下肝肾功能,顺便再检测一下激素水平。我们下周去市中心,我会提前联系好那边的医院,你只需要去医院让他们检查确认一下,就可以把新的药拿回来。其次,我建议你每天都出去走走,把自己这些天的行程规划好,简单来说,就是好好散心,良好的情绪和环境是治愈的良药。” 卫姝愣了一下:“去散心?” 赵天山笑道:“爱美斯拉很美,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回来,不想去看看吗?” 卫姝捏着指尖,她不习惯一个人出门。 “ella和我会轮流陪你,别担心。”赵天山看出她的担心,温和补充道。 卫姝马上道:“那岂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赵天山开了这么大一个诊所,平时一定很忙吧。 赵天山忍俊不禁,无奈摇头道:“不会,我的客人并不多,并没有很多人像你一样会跑来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找我治疗。” 卫姝默默地低下头,想了几秒,抬头一笑:“好吧,那我多付你诊金。” 赵天山摆手道:“已经够多了,虽然爱美斯拉民风淳朴,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露财,你就当一个低调的小富婆吧。” 卫姝嘿嘿一笑:“好。” 第二天,阳光晴好,爱美斯拉被暖融融的阳光照得通透,七彩塔顶流光溢彩,点缀着这个地处偏僻的小镇。 ella来得很早,提着饭盒等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样式宽松,随和又休闲,充满青春活力。 卫姝则穿了运动装,长裤短t恤露脐,踩着柔软舒适的登山鞋出门。 ella把饭盒递给她,满怀期待地说道:“尝尝,凯瑟琳做的三明治,她嘱咐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卫姝拿出来大口吃,味道很不错,她含糊道:“真好吃,等回去的时候我要给凯瑟琳买她最喜欢吃的零食。” ella在旁边附和:“好呀好呀。” “今天去哪里?”卫姝好奇询问。她对当地一问三不知,ella带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所以对未知的行程总是充满了好奇。 “去北边的小山坡吧,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笔直的公路,等我们爬上去,要是累了,就可以搭乘路过的车回来。” 卫姝自然没什么意见:“好呀,山上有什么呀?” 第112章 “有草地和和好看的花,老一辈的人说,山上曾经住了一群老婆婆,她们终身未嫁,互相帮扶着度过晚年,平时闲来无事就会去种花,最好看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各色花朵。” 卫姝满怀惊喜:“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ella也有些向往:“如果以后我也能像她们一样潇洒就好了。” 卫姝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小姑娘,忽然开口道:“你喜欢一个人生活?” ella怔忡地望着远方的小山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从小就是孤儿,每一个孤儿心里恐怕都有做一个家的梦。我们很独立,但我们也向往能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卫姝看出她的矛盾,轻声细语道:“那就随心。那些奶奶们前半生肯定过得很潇洒,但没准也会后悔。” ella说:“是不是我们选择怎样的人生都会后悔呢?” 卫姝深思了一会儿,语气迟疑道:“与其说我们会后悔,不如专注于当下的选择,年轻的时候努力往前看,等到我们老了,就珍惜能拥有的,缅怀失去的,总有能让我们不后悔的事情。” 卫姝看着面前似乎心事重重的小姑娘,身为成年人,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ella比她想象中要感性,听见这样的回答,呆了一会儿,最后释然一笑。 “你想不想去看看她们的故居,”ella转移话题道,“镇里的人为了纪念她们,会定期派人去清理洒扫她们住的地方,还有不少人去拍照打卡留念呢。” 卫姝欣然前往。 山坡看起来很缓和,只有几度的倾斜,但在漫长的跋涉中还是会一点点消耗人的体力,令人精疲力竭。 ella脚步轻快,走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疲累。 卫姝咬牙坚持着往前走,体力的消耗令她有些焦虑,可看见ella比自己年纪小却始终稳健的步伐,心里也起了点坚持到底的勇气,一步一步跟了上去,渐渐地,脚步也轻快起来,身体适应了爬上跋涉的强度,开始缓慢调解,和ella有说有笑地爬到半山坡。 “这里就是她们的故居。”ella停下脚步,带着卫姝拐入一条小路。 小路并非公建,由各种碎石铺就,嶙峋瘦骨,样式奇特又好看。在碎石的缝隙里,有细软的小草和说不出名字的野花。 踏步而来,走了一百多米,绕过一处缓慢的山脊起伏,豁然开朗,面前俨然是一排精致的小公寓。 公寓大多由木头制成,每一家门外都有篱笆,随性而安详。 “这里可以进去吗?”卫姝站在门外,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 ella已经推开篱笆,转头见卫姝不想上前,也轻轻撤了手。 “可以,里面经常有人去打扫,而且一些上山游玩的人,晚上如果来不及下山,也会在这里借住。” 卫姝再一次体会到爱美斯拉小镇淳朴的民风,没有人将这些公寓占据用做出租,来往的行人可以随意参观,每个人都自觉维护,不会破坏这里的建筑。 卫姝说:“我们在外面看就可以了,不要打扰她们的安宁。” 和外国人的想法不一样,卫姝的观念带有中国传统的入土为安,对待故人故居总是怀着一份敬重的心意。 ella只是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卫姝的意思,领着她一路走过去。 每个小公寓的门口都有立牌,上面有住在这里的人的照片和生平。 卫姝甚至还看见了一对慈祥和蔼的老奶奶,手拉手望向镜头。 她和ella都看见了这个照片,ella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卫姝。 “这两位奶奶是伴侣。”卫姝轻声笃定道。 ella说:“也许吧,可能是老姐妹。” 卫姝摇头,目光睿智道:“是伴侣。” ella静静地看了会儿照片,又看向卫姝,低头不再说话。 两人从山坡上往下打滚,这个季节的花朵开得正灿烂,卫姝一边滚一边小心不要压到花,折腾了一脑袋草屑。 ella比她更狼狈,棕色的头发里插了一朵白色的花,裙子都脏了,玩得非常尽兴。 两人玩累后,一起躺在草地上。 卫姝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远方碧绿延绵的草地,心旷神怡,感觉连日来胸口集聚的各种烦闷,都随着清新的空气消逝。 ella突然开口:“faye,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卫姝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记不记得你们。” ella轻轻摇头:“你不记得,我能感觉出来,faye对我们温柔,但陌生。” 卫姝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记得。据说我喝了酒会头晕好几天,我在头晕的时候开车,路上出了车祸,挤压到了脑袋,产生了肿块。这大概就是我失忆的原因。” “那可真是很倒霉啊,”ella说,“那你失去记忆后,有没有开心一点?” 卫姝“嗯?”了一声,侧过身,一只手压在侧脸上看ella:“为什么这么说?” ella望着面前的天空出神:“你之前的眼神,很忧郁,像神话里被囚禁在海上的神。每次喊你的名字,你都会露出迟疑迷茫的神色。我们都能感觉到你有心事。” 卫姝没有说话。 ella继续说:“看到你这次回来,我们都很开心。所以你开心吗?” 卫姝不习惯这样沉重的氛围,打趣道:“当然开心。你们都特别好玩,逗起来很可爱。” 第113章 ella平静一笑:“那就好。” 两人躺了一会儿,身上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等太阳西移,她们起身下山。 路上刚好碰上路过的货车,载了两人一程,原本需要走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开车竟然只需要二十分钟。 卫姝和ella去超市,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了许多吃的用的,和ella一起提回去。 今天是孩子们上课的日子,卫姝隔着窗户看了眼他们聚精会神上课时的样子,感慨道:“真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学习。” “大家都很用工,”ella笑着说,“我们最不怕吃苦了。” 卫姝拍了拍ella的肩膀,目光欣慰:“你已经是个大孩子,很懂事,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 ella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说,让我照顾好他们。” 卫姝摇头:“你得先把自己照顾好,再来看顾别人。听alan说,你的功课不错,继续读下去吧,读的书越多,你才能走得越远。” ella郑重点头,眼神里闪烁着信任与激动的光芒:“好,我一定会读下去。” 卫姝又捏了捏她的肩膀,少女单薄的肩膀已经足够坚韧,能扛起未来人生的风雨。 “别送了,我这就走了,下次再见。” 在ella的目送中,卫姝闲庭信步踏上了回去的路。 有些人就是相伴一场,年少岁月里的惊艳,多半会化作梦里的白月光,随着人生海海慢慢消散,也许在年老的某一天,记忆褪回深处,会忽然想起来,然后拿出来擦一擦、看一看,就算是陪伴了一生。 - 这几天卫姝的生活节奏非常缓慢。像是点了慢放,平日里需要掐点完成的事情,都变得不疾不徐。 时间观念在这个慢节奏的自然小镇里被弱化,她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拥抱温柔明媚的一天。 赵天山从车库里拉出自己的越野车,修理洗刷一新,接上卫姝一起去市中心。 “咱们这次就是去拿药,时间充足,可以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好玩的,可以一起。”赵天山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点开车载音响。 在悠扬悦耳的蓝调中,卫姝想起于晴这几天念叨的事情。 于晴先是抱怨了一番她不辞而别,还是去欧国,竟然不提前和她商量。 不过于晴不是较真的性子,记仇不过几个小时,就把她爱美斯拉周围吃喝玩乐的地方都给标记了出来。 爱美斯拉在偏北方,市中心在东南方,开车要三个小时。 卫姝点开于晴给她做的“玩乐地图”,里面恰好有几家在市中心。 “要不要试一下慢舞酒吧?据说这里的酒很好喝,美人也好看。”卫姝的语气有点期待。 赵天山瞅她一眼,促狭道:“美人?” “有男有女,”卫姝毫不退让地看过去,“总有一款适合你。” 赵天山撇嘴摇头:“我不要,我是单身主义者。” “别给自己立这种flag,会倒下。”卫姝言之凿凿。 赵天山见她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不忿道:“先别说我,你可是有爱人的,去这种酒吧,对方不会吃醋生气?” 卫姝想了一会儿:“那就算了,我们换个清吧。” 赵天山单手赞同。 摇摇晃晃中,两人到了市中心,在医院里,卫姝检查花费了两个小时,又排队半小时拿到了药。 卫姝抱怨道:“这些检查项目国内很多都有,我前不久才做了。” 赵天山却很宝贝:“这几项没有,这样我就可以搜集你的详细数据,建立完整的个人档案,以后不管你去哪个医院,拿着这个档案,有经验的医生就能很快上手。” 听他这样说,卫姝很是感动,不吝啬夸奖道:“alan,你可真是个负责的好医生。” 赵天山笑了笑:“你还是夸我是个很够意思的朋友吧。” “是医生,也是朋友。”卫姝莞尔。 说完,赵天山往周围看了一眼。 卫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赵天山迟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刚才忽然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也许是好奇咱们两个亚裔面孔吧。”卫姝耸肩道:“毕竟你是混血,中国人和当地人都想多看你几眼。” 赵天山苦笑道:“可能是吧,两国人都觉得我长得不是那么好看。” “我可没这么说,我们国家的审美很多元,你的长相很像我们的一些少数民族,是帅的。” 卫姝说得认真,也没敷衍的意思,赵天山眯起眼睛听了一会儿,心情愉悦道:“凭借卫大设计师的审美,你说的我可真信啦。” “绝对保真,不真不要钱。” 赵天山哈哈大笑。 这时候也刚过中午,两人找了家中餐馆吃午饭,卫姝的胃口很一般,对于海鲜和海鲜之外的食物都有点食不下咽,赵天山没让她多等,三两口吃完就和她一起去了美术馆。 下午逛完美术馆,五点正好赶上清吧开门,卫姝拉着赵天山来到酒吧。 她不喜欢吃东西,但不妨碍她喝酒,虽然酒量不行,但她可以喝一些饮料,或者酒精度数很低的果酒。 赵天山在一边看着她,也不让她多喝。 天色渐晚,清吧里很安静,播放着悦耳的轻音乐,喝着酒听着歌,一时间连呼吸都舒畅了。 第114章 赵天山给她端了一杯水,嘱咐她按时吃药。 卫姝笑眯眯地喝水吃药,非常配合。 清吧里都是异国的气息,高眉扩目的外国人,说着不同的语言,吃着不同的食物,卫姝却感觉很熟悉,好似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大部分令她感到熟悉的东西都会获得她的喜爱。 就在此时,清吧的二楼包厢里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将视线锁定在卫姝身上,目光迟疑不定。 “柏妮丝小姐,你在看什么呢?”身边的高个子贵族笑吟吟开口。 柏妮丝怀疑道:“没什么,酒吧光线不好,可能是看错了 。” 贵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亚洲人,说起来,柏妮丝小姐在中国工作了很多年。” 柏妮丝顺着他的话敷衍道:“嗯,不过在我眼里,亚洲人长得都一个样子,刚才也是忽然恍惚而已。” “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出发吧。”贵族男子对这件事也不感兴趣,随口岔开了话题。 柏妮丝妩媚一笑,点头应是。 下楼后,柏妮丝挥手把身边一个保镖叫到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保镖有点惊讶地往卫姝方向看去,随即点了点头。 而远在角落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没过多久,一个小个子女生端着酒路过卫姝两人,酒吧的灯光不算明亮,她似乎是被什么绊倒了,手中的葡萄酒洒在赵天山身上,晕染了一大片。 女生连忙起身,吓得都哭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赵天山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要紧。” 说完,他对卫姝说:“我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幸好今天穿了外套。” 卫姝不觉有他:“嗯,那你快去吧。这里我来清理。” 第46章 危机 赵天山一走, 周围安静下来,尤其没人拦着,卫姝喝酒的速度都加快不少。 不过卫姝也知道赵天山马上回来, 三两口把杯中的酒喝完就没再要。 酒吧的歌曲又换了风格,悠远而缠绵, 是上个世纪老唱片的味道, 卫姝跟着轻轻哼了起来, 身体微微摇摆, 脑海中的画面也跟着回到小时候。 那是一栋外表精美秀丽的别墅, 雕廊画栋, 外墙用藤蔓搭底,长满了好看的五颜六色的花儿。卫姝最近能回想起一些小时候的画面,她只有一米二三, 穿着各色衣裙,缀满花朵, 比花园的花儿还要好看, 她就像一只小蝴蝶, 穿梭游荡在清爽的风中,飞来飞去。 而视线的另一个方向, 会有穿着长裙的女人,用温柔含笑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 那是她的妈妈。 卫姝很少回想起妈妈的样子, 她最先记起的是流浪的日子,那段记忆里的卫母失去了作为人的精神与光彩, 像一个灰扑扑的抹不去的符号,留在卫姝最黑暗的时光里。 直到最近几天, 她想起了家里的花园,也想起了花园里看着她玩闹的女人。 妈妈温柔又孱弱, 脸上总是带着病容,但她的美貌却不因这点病容而减弱半分,反而增添了一股病美人的韵味。她前半生是很顺遂幸运的,小时候家里宠着,父母在去世前把她嫁给卫父,从此活在丈夫的宠爱中,一生没有做过家务,没有受过任何人的气,生的女儿也乖巧懂事,从未让她操心。 若非家庭突变,卫母应该是世界上顶幸福的女人,可惜卫父用自己的死换取妻女平安的时候,没有预料到,这样羸弱的女人,只适合养在温室中,不能扛住任何风雨,他活着,才能为她遮风挡雨,他死了,她也活不下去。 卫姝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似乎能感受到妈妈给她擦汗时纸巾轻触额头的柔软,轻浅的呼吸打在脸颊留下毛茸茸的痒意,还有玩累了扑倒妈妈怀里时好闻的味道和抚摸在头顶的那双温暖的手。 她是被深深爱过的小孩,尽管妈妈太过柔弱,无法为自己的女儿遮风挡雨,但爱无关能力,渺小微弱的人,也有真切的爱。她就这样被弱小的妈妈爱着,这份爱至死不渝。 “美女,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身侧闯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卫姝笑着摇头:“不用,我…” 卫姝停住话音,她看见男人穿着和赵天山同色系的衣服,连发型都抓得相似。卫姝目光微颤,敏锐地停止话音,抬手冲服务员道:“服务员,这里…唔。” 服务员端着给其他客人的酒走过来,好奇地看着躺在男人怀里的卫姝:“这位小姐醉了吗?” 男人冲他无奈地耸了耸肩:“酒量不行。结账。” 服务员看了他一眼,在他眼里,亚洲人长得都一个样子,便把他当成和卫姝一起来的男人,把账单给他。 男人撂下钱就走,没等服务员找零:“小费。” 服务员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喜上眉梢,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小费! 他连忙把剩下的钱收进自己的衣兜,再抬头时发现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请问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赵天山与服务员对视一眼,看向卫姝的方向,皱眉道:“坐在这里的女人呢?” 服务员错愕道:“您刚才不是和那位小姐一起出去了吗?” “我刚才一直在卫生间,”赵天山一听就沉了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把她带走了?” 服务员后知后觉看错了人,连忙把赵天山带到后台将监控调给他看。 第115章 “妈的!”赵天山死死盯着那个故意和自己穿一样衣服的男人,暗道一声不好,“快报警!” 于晴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孔琴一起吃饭。 卫姝出国后,宠物白绘图就交给了孔琴,于晴正好有一些设想可以和她合作,两人时不时就约个饭商议一下。 “你好,”于晴认出陌生号码来自欧国,虽然疑惑,但还是接了起来,“请问你是谁?” 卫姝填写的紧急联系人是这个号码,赵天山急切道:“请问是于晴吗,卫姝的好朋友?” 于晴顿了一下,狐疑道:“我是。你是谁?”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赵天山,英文名字是alan。她填的紧急联系人是你,你听着,卫姝在一个小时前忽然失踪,监控显示她被一个亚洲男人带走,我已经报警,但在这种地多人少监控还不发达的地方,找一个人仅仅借助警方力量非常慢,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能给予什么帮助。” 赵天山的目的很明确,卫姝是个小富婆,她曾经在国外久居,那么于晴很有可能也是个在国外久居的小富婆,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多人帮忙越好。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于晴眼前黑了一瞬,她迅速反应过来,咬牙道:“你把你所在的地点,和卫姝失踪前后情况给我发过来,尽快!” 挂点电话后,于晴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孔琴站起来,担忧地拦住她:“发生什么了?” 于晴简要而快速地将卫姝的情况说了一遍,焦急道:“我现在得马上给爸妈打电话,然后订最近的机票飞去欧国。” 孔琴拉住她的胳膊,沉吟道:“你等下。我认为你需要先联系北歌。” 于晴愣了一下:“北歌?她在国内还行,欧国天高皇帝远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孔琴蹙眉摇头,表情严肃:“她远比你想的要厉害,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没什么坏处。” 于晴点头:“你说的也是,走,我们路上说。” 上了车,于晴先给爸妈打了电话,把赵天山发来的当地警局的消息转给爸妈,让他们立刻找人。 然后拨通了北歌的电话。 第一遍没打通,等第二遍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北歌才接了起来。 于晴开门见山说了卫姝的情况,北歌那边背景嘈杂,沉默地等她说完,开口道谢:“帮我谢谢叔叔阿姨,我现在正要登机去欧国找她。” 于晴惊讶于她的速度:“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小时之内,她是从赵天山口中知道这件事,而北歌看样子绝对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知道的,现在竟然已经赶到了机场。要知道锦城的机场在郊区,市中心疾驰也要一个多小时。 北歌的语气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正好在机场附近签合同。卫姝身边有我派去保护她的保镖,虽然是废物,但亡羊补牢,还是马上告诉了我。你先不要出国,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于晴皱眉道:“什么事情不能等小姝安全了再说?” 北歌安静一秒,沉声道:“就是为了小姝的安全。” 于晴向来聪明,狐疑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北歌闭了一下眼睛,背景的声音更嘈杂了,能听见开始登机的播报音。 “大概能猜到是谁,”北歌睁开眼,她眼底的红血丝已经晕染到眼珠周围,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肃杀,“所以你得留在国内,我需要你的帮助。” 再一次失去卫姝的可能令北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接到保镖电话时的那一刻,与她前不久接到卫姝车祸的瞬间重合在一起,宛若化作一把把尖锐的利刃刺入她的心脏。 可她并没有任何时间去哀伤痛苦,她必须强撑着所有的力气去解决这件事,越快越好。 是欧国东南部的中心城市,又能在短时间内找出来和赵天山类似的亚洲男人,还与卫姝有关,北歌不用多想就能猜到那人是谁。 - 卫姝颤颤巍巍睁开眼,浑身酸疼得宛若大卡车从身上碾过,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双手双脚全被固定,动弹不得。 卫姝试着开口,找到自己的声音,没有太哑,说明昏睡的时间不太长。环视这间房子,是一个面积二十多平的小房间,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右手边有一个铁门,除了面前一排沙发和自己被黏在地上的椅子外,空无一物,连窗户都没有。 右上方有一个摄像头,估计是监控,她能感觉到,监控后面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监视着她。 卫姝轻咳数声,轻声呼喊:“有人吗?” 摄像头动了动,同时传出声音:“你好,卫小姐,很惊喜能和你在这里相见。” 是一个被处理过的声音,戴着变声器,阴森的语调听得她浑身恶寒。 卫姝忍着不适扬声道:“你是谁,为什么把我绑来这里?” 那个声音不疾不徐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卫姝略思索数秒,猜测道:“你之前就认识我,但应该不是在欧国。我来欧国后并没有回到常居的地方,今天也是恰巧来这里,连我都不知道要进入哪一个酒吧,你更难知道我的行踪。要么,你就是持续跟踪我,处心积虑谋划了这场绑架;要么,就是你临时起意,用这样漏洞百出的方式将我绑走。” 那人没想到卫姝竟然如此聪慧,醒来不过几分钟,就能猜出这样多的内容。 第116章 “漏洞百出?我想你那位朋友可不这样认为。” 卫姝轻笑:“那么你承认自己是临时起意。让我想想,临时起意肯定不是你凭空想到要绑架我,我注意到酒吧的二楼有和一楼截然不同的豪华包厢,还是我那位朋友指给我看的,他见多识广,当时就和我说这里面是有钱人商议事务的地方,越是需要隐藏身份的人,越会钻进这种看似鱼龙混杂实则因为不会受到关注所以更安全的地方。你应该是在二楼看见了我,然后先是让人给赵天山泼酒让他离开,再找一个和赵天山身形相似的人把我打晕带走。” 变声器没有传出任何话,只是一声冷哼。 卫姝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我笃定警察很快就会找到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或许我们可以聊一聊。” 卫姝发现自己手腕的医疗表被人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但那么明显的表,显然是不能指望能提供什么信息了。警察能不能找到她,也很悬。 “我不会和你聊的,”那个声音阴恻恻地笑起来,“和你聊没有必要。” 卫姝顿了一下,瞬间抬头看向监控,笃定道:“你认识北歌。” 变声器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半晌,怪异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卫姝往后靠了靠,不太舒服道:“赵天山是个退伍的军人,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报警、保留证据并且通知我的朋友,但很遗憾,我留给他的紧急联系人并不是北歌,她现在恐怕并不能如你意。” 卫姝话音刚落,变声人立刻笑了起来,口气猖狂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已经把你的照片给她发了过去。你现在的安危,完全决定于北歌要不要救你。” 卫姝皱起眉头,不太开心道:“我和她没关系。而且我现在感觉很饿很渴,我要吃东西。” 变声器冷漠道:“从现在开始,你吃不到任何食物,也别想喝水,北歌要是不救你,你就等死吧。” 卫姝叹了一口气,靠在脑后轻轻闭上眼:“我有病,我劝你派人好好看着我,否则我很容易死掉的。” 变声器那边没有了声音,应该是离开了。 卫姝动了动僵硬的手脚,长期一个姿势的捆绑让她血液循环不畅通,四肢升出密密麻麻的痛痒感,起初还能忍受,现在愈演愈烈,加上没什么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这点感觉就更加明显。 “我没有骗你,”卫姝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她知道房间里一定有收音设备,有人能听见她说话,“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你们应该调查了他的身份,他退伍后成了一名医生,现在专职对我的病负责,我劝你快点把我松开,否则我不保证自己能保持清醒。” 那边还是毫无反应。 为了节省体力,卫姝没有再说话,像是睡着了。 几个小时过去,卫姝还是没有醒。 监控面前坐着几个人,最中央的那人冷声道:“她是怎么回事,装的吗?” 和赵天山身形相似的男人摇了摇头:“根据她的呼吸频率来看,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正常人很难在清醒的情况下保持这样平缓的呼吸,尤其还出现了呼吸暂停。” 中间人点了点桌子,有几分焦躁:“北歌那边怎么回复?” “她在坐飞机,没有信号,”另一个人开口,“我们确认了航班和机场录像,北歌正在来欧国的路上。” “妈的,北歌那个臭娘们是真的不怕我们弄死她吗!” 男人低声道:“这个人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筹码,小姐,我劝你冷静。” 中间人对他怒目而视:“我能等,合同能等吗?北歌怎么会刚好在飞机上,还是来欧国的?” 男人沉默片刻,思索道:“我猜,她不是碰巧,而是在卫姝失踪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然后立刻坐上了飞机。” 中间人愣了一下,疑惑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表情严肃道:“我们搜查了卫姝全身,除了一个手表,没有发现追踪器和录音设备。恐怕,卫姝周围一直有她的人,只是没有贴身保护。我怀疑那些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中间人气得摔了手里的鼠标:“废物!要是让人救出她来,我就什么筹码都没了!” 她指向旁边一人,揪着那人的领子恶声道:“给我持续联系北歌,联系到她的第一时间就把卫姝的照片发给她!” 男人按住她的肩膀,冷声制止:“你已经把照片发给北歌,只需要等她主动联系。你慌了阵脚,就会被她拿捏,你在她手上吃的亏还少吗?” 中间人渐渐冷静下来,深呼吸道:“你说的对。” 男人思索片刻:“我去周围查探一下,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来。” 等男人走后又过了几个小时,卫姝始终没有清醒,而是陷入一种微妙的分裂中。 从监控上看,她的表情有几分说不出的扭曲,身体以不正常的频率大幅度颤抖,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已经将领口晕染出一大片水迹。 中间的女人撑在监控桌上,指着画面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齐齐摇头,惶恐道:“我们也不知道,要不……进去看看?” “卫姝这个人是我唯一的筹码,”女人咬牙犹豫,“但她很聪明,万一是陷阱呢?” 旁边有一人迟疑道:“咱们的监控是三百六十度的,她被绑在椅子上一直没动,应该没事吧……” 第117章 女人思考了半晌,抬手一指:“你,把脸蒙上,去看一下。” 房间里,卫姝的情况很不好,她对密闭空间的恐惧大概是深入骨髓的,加上面临性命的威胁,这些都对她的病情不妙。她的发病像是冲破密闭的容器蓬发而出,炸开一朵殷红的火花,烧得她脑袋都要炸了。 她的感觉和意识分裂成两份,一份在痛苦翻滚,一份冷冷地浮在她身体上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对周围的感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她听见门开的声音,铁门常年失修,打开时发出锈迹摩擦的难听声响,然后是穿着皮鞋的男人…应该是男人,步伐大,脚步重。 鼻尖闻到了一丝海风的味道,她对这种的味道异常敏感,有点湿,有点咸,还有很难察觉到的腥味——这里靠近海边。 从市中心把她带走,从她脖颈的痛感和喉咙干涩的程度来计算她的昏迷时间,大概在两小时到四个小时之间,这样短的时间内能达到的海只有一个。 海边地处空旷,能藏人的地方并不多,除非这座建筑完全属于私人,不会有别人打扰。 卫姝渐渐有了猜测。 清醒的思考令她头疼更为剧烈,呼吸无比灼热,紧接着,她感觉脑袋被人摆弄了一下,有人探她的脉搏和呼吸,然后听见一声惊呼。 “她发烧了!” 卫姝闭眼垂头,浑身无力,没过多久,她感觉额头上有冰凉的东西贴上,有温度计伸进她的口腔,然后就是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 大概是绑架她的人怕她死了,用抗生素给她吊命。 卫姝按住给她打针的手,清凌凌地睁开眼,虚弱但清晰道:“我抗生素过敏,连皮试都不做,你是想我快点死吗?” 那人震惊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 卫姝眯起眼睛打量片刻,松开他的手:“给我喝止痛药,不要试图在我体内注射任何东西。” 胳膊上的针管离开,他们很怕卫姝死掉,按照她说的做了。 卫姝喝下止痛药,获得了珍贵的几口水。 她刚才说话用的是汉语,那人竟然也能听懂,说明绑架她的人不仅在当地很熟,也曾经在中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自己手下的势力都有不少亚洲人。 到底是谁呢,绑架她有什么目的?会把北歌牵扯进来吗? 卫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被一盆凉水泼醒。 “告诉北歌,你还活着。” 一个蒙面男人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拿到卫姝嘴边。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很,以至于第一声没有发出声音。 男人很不耐烦地给卫姝灌了几口水,卫姝吞咽不及,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北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焦急:“小姝?” 卫姝平复呼吸,缓声道:“是我。” 北歌顿了一下:“现在是几点几分。” 卫姝看向男人,男人点亮屏幕,上面显示着时间。 “十八点二十三分。”卫姝说。 男人拿过手机:“现在听清了吗?我要你在半个小时内签下合同,否则我会用高压电将你的爱人电成一堆拢不起来的黑灰。” 北歌那边迟迟没有说话,男人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确认还是通话中,正在他忍不住催促的时候,北歌开口了。 “柏妮丝,你要是敢动她,我保证让你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北歌的声音浸透了森冷的寒意,在场众人听见后都不由得面色未变,蒙面男直接挂断电话。 卫姝抬头看向监控,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柏妮丝?是你?北歌的手下败将。北歌现在欧国,你们打算让她签书面合同还是电子合同?书面的话,她需要打印出来签好放在某个地方让你们去拿,就算你们能避开所有人拿到合同,我们也有证据证明受到了胁迫,合同最终还是会被判定为无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蠢,蠢到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北歌签什么合同,还不如让她给你一笔钱,你拿了好跑路。” 男人抬手拎住卫姝的后领,恶狠狠道:“闭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打你一巴掌。” 卫姝闭上嘴,脸上残留着讽刺的笑意。 柏妮丝坐在监控面前,手指不停地敲击桌面,一下接一下。 “她签好合同了吗?”柏妮丝催促道。 旁边的人悻悻点头:“电子的已经签好上传,纸质的她说也签好了,放在咱们指定的地方,但是还没人去拿。” 柏妮丝沉思数秒:“通知国内的人,用这份电子合同申请旷野公司t计划的数据库权限,一旦到手就给我彻底黑掉,我不信北歌能好好合作,既然不能合作,那就把她给废了,我看到时候,泄露用户隐私数据的旷野公司还有什么声誉在这行混下去!” 蒙面男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 十几分钟过去后,旁边的人高声欢呼:“通过了,正在读取数据库!” 柏妮丝神色一喜:“快,给我全部黑掉!” 下一刻,手下人神情一顿:“等一下,怎么卡住了。” 电脑屏幕上的读取条卡住,一动不动,像是凝固了一般。 第47章 醒来 “这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还没进去?”柏妮丝皱眉催促。 “应该是……网络的原因。” 第118章 柏妮丝十分烦躁,催促道:“快点弄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进度条仍然一动不动, 此时蒙面男摘下面罩,看向窗户外面, 神情蓦然严肃。 “我们现在就走。”男人忽然沉声开口, 抓起柏妮丝的手腕, 拽起来往门口跑去。 柏妮丝吓了一跳, 挣扎道:“你在做什么, 我们很快就能成功了!” 男人快速低声道:“我有一种不好预感。三个小时前卫姝刚刚喝下半杯水, 嗓子不会如此沙哑,喝水的时候就算呛到,反应也不至于如此剧烈。她在故意示弱骗我们!” 柏妮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疑惑道:“她能骗我们什么?” 男人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先走!” 柏妮丝跟着他走到门口, 但下一刻, 面前的男人停下脚步。 “你堵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快走?”柏妮丝疑惑地探出头,然后发现男人的额头中间出现了一个红点。 柏妮丝大惊。 男人缓慢举起手, 挡在柏妮丝前面。 外面响起扩音器的声音,一遍遍回荡。 “你们已经被包围, 重复一遍,你们已经被包围, 请释放人质,请释放人质。” 警笛的声音带着威慑与震撼, 响彻在这片废弃的塔楼周围。 男人的嘴巴微微张开,用腹语快速说:“等下我挟持你, 你被警方逮捕后什么都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要,等律师去接你。” 柏妮丝僵硬而无助地看向他:“那你怎么办?” 男人没有再开口,警察已经从两方包抄上来,下一刻,他将柏妮丝扯到身前掐住脖子:“都退后!” 视线内的警察都停住了动作,男人微微侧脸,塔楼后面绝对有警察上来,就算做样子,也拖不了太久,于是他手掌用力收紧,瞬间将柏妮丝掐得满脸紫红,警察忍不住惊呼:“放开你手里的女人!” 北歌从车上下来,她脸上充满了疲惫和精神高度紧绷的锐利,冷冷看向他们二人:“柏妮丝是主谋,她身后的男人是她的保镖,最是忠心,现在不过在演戏,为了给柏妮丝洗脱罪名。” 柏妮丝看见北歌,愤怒地瞪大眼睛往前扑去:“北歌,我要杀——” 最后的话语被男人陡然收紧的手掌禁锢在喉咙里,而这一瞬间的挣扎让远方的狙击手看准了时机,一枪射中男人的肩膀。 男人被子弹的冲击力带着往后仰去,柏妮丝也被他拽倒在地,她在倒地后迅速跑向屋内,只来得及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倒在血泊里,那颗子弹打得有些偏,他血流不止。 柏妮丝咬牙停了半秒,眼中的挣扎被升上的恨意侵没,她转过头,快速朝卫姝被困的房间跑去。 与此同时,警察破门而入,将里面所有人围困起来。 北歌快速跑向楼内:“卫姝在哪儿?先救人!” 卫姝还被绑在椅子上,柏妮丝隔断了椅子和她之间的绳索,将尖锐的弯刀抵在卫姝侧颈:“别装了!” 卫姝缓缓睁开眼,沉默地看着她。 “放下刀,我可以出具谅解书,凭借你的财力,可以雇佣最好的律师,甚至可以贿赂欧国当地的政法机关,国外法律宽松,你还能出来。”她的语气不疾不徐,并没有被脖颈处的威胁吓到。 柏妮丝恨恨地看着她:“北歌不可能放过我,她是个疯子,将我挤出国内市场,还企图在业内封杀我,我恨不得亲手弄死她。我明明给了她选择,签下合同,主动身败名裂,我对丧家犬没兴趣,可她偏偏要继续跟我斗!她能怎么斗,你现在可是在我手上!” 柏妮丝越说越激动,说完还用另一只手抓住卫姝的头发往地上用力嗑去。 卫姝痛呼出声,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 “住手!” 北歌刚跑到四楼,一间一间找过去,就看见这样一幕。 她目眦欲裂地喊道:“放开她!” 柏妮丝露出大仇得报的笑,恨声道:“我让你永失所爱!”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四楼的角落房间,警察一间一间搜查,还没有找到这里,只有北歌一直盯着柏妮丝追了过来,赶上这一幕。 柏妮丝知道警察很快就来,她这一出绑架不仅拙劣而且彻底失败,挫败的愤怒让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完全丧失理智。 话音刚落,她就举起尖刀往卫姝脖子上划去。 刹那间,北歌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体内的血液都静止在这一刻,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光怪陆离的声音击碎在耳膜,留下震颤的磅礴声响。 尖锐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的圆弧,那刀子仿若已经刺入自己体内,将身体被活活撕成两块。 就在此时,卫姝拼命挣扎起来,她一直没有动,积蓄力量在关键时刻用力撞开柏妮丝。 那把尖刀能夺她性命的刀刃失了准头,擦着她头顶而过,狠狠戳到旁边的地面。 下一刻,北歌迅速扑来,凶狠地扣住柏妮丝握刀的手,用力往反方向拧去。 两人撕打在一起,刀刃在北歌掌心留下深刻的伤口,而她死死攥着那把刀不放手。 “你休想伤害她!”北歌咬牙按住疯狂的柏妮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按住她、拦住她,不能让她伤害身后的人。 卫姝撞出那一击后就摔倒在地,她已经力竭,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爬起来。 第119章 她怔怔地望着北歌的方向,看她和柏妮丝扭打纠缠在一起,这一刻,北歌是前所未有的疯狂,这个环境,是前所未有的血腥,可卫姝却丝毫感觉不到厌恶与害怕。 她伸出手探向北歌的方向,用力撑住起来。 警察到来的时候,北歌将柏妮丝死死按在身下,血迹染透了她们半边衣袖。 警察大为震惊:“不许动!” 警察扑上来控制住柏妮丝,北歌缓缓松开手,在她彻底松手的刹那,掌心的伤口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汩汩流出鲜血。 警察望了北歌手中的尖刀一眼,快速道:“你需要包扎。” “快去救小姝,”北歌将赶来的警察推向卫姝,“她身上有伤!我的伤不碍事!” 另一边的警察已经将卫姝扶了起来,交给后来的急救人员。 卫姝撑到警察到来就倒地不起,北歌愣愣地跟着卫姝的担架走。 急救人员拦住北歌:“你身上有伤,需要尽快包扎。” 北歌拉住急救人员,视线一动未动望向卫姝的方向:“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但你现在必须接受治疗。”急救人员重复道。 北歌摇了摇头:“我要和她在一起。” 说完,北歌就追着卫姝而去,急救人员愣了一下,连忙去拉北歌,谁料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见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 “小姝聪明,猜到在海边,就用咳嗽声传递消息,”于晴提着家里阿姨做的病人套餐往医院走,举着电话笑嘻嘻道,“你猜猜具体细节。” 孔琴的声音略有些无奈:“别买关子,快点说。” 于晴夸张道:“咳咳咳…” 她模仿卫姝的声音,一连咳出三声,将胸腔里的空气吐尽,这时候胸腔就会因为气压低而自动吸气,听起来就像是“海”的声音。 于晴咳嗽完恢复正常呼吸的第一口还主动吐气,“嗨”了一声。 孔琴讶异不已:“这都能听出来?” “人和人的咳嗽是不一样的,”于晴蹦跶在路上,语气雀跃道,“让我听没准我也能听出来,小姝咳嗽向来都是闷声,喜欢憋在嗓子里,要么就是让声音略过声带,都是往弱里走,哪会发出这种声音。” 孔琴表示她很震惊,语气十分担忧:“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国外不安全。” “等赵天山把小姝未来一年要吃的药找全,再等小姝醒来,我们就转回国内。”于晴快走到医院了,临近医院,一想到要见苦大仇深的北歌,她就有点头疼。 孔琴察觉到她变幻的语气,轻声道:“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北歌,”于晴叹气,“这几天都魔怔了,不吃不喝不睡,老妈让我给她带饭,但我估计她也不会吃。” 孔琴跟着她一起叹气:“卫姝现在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卫姝没受什么外伤,就是脑子里的肿块好像破了,不过医生说肿块破了之后吸收更快了,也没有压迫到别的神经,目前除了昏睡生命体征平稳健康。” 孔琴狐疑道:“那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 “不知道,”于晴也很奇怪,“卫姝一天醒不过来,北歌就要魔怔一天,气氛太诡异了。” “你们大概要等到卫姝醒来才回国,”孔琴思索片刻,“这个时间保守估计不会很快。” 于晴:“嗯呐,我猜快不了。” 孔琴没有说话。 于晴黏糊道:“怎么办,我要进医院了,气氛好窒息,等会儿我看见北歌是先骂她还是先哄她吃饭呢?” 孔琴直接开口道:“我去看你们。” 于晴一句“好呀”下意识脱出口,反应过来后惊讶地大声道:“你要来?” 孔琴“嗯”了一声,语气平淡道:“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你一个人我怕忙不过来。” 于晴安静了几秒,脸上绽放出喜不自胜的笑容,但渐渐地,她收敛笑容,低声道:“那《宠物百绘图》怎么办?” 《宠物百绘图》正是结稿的时候,甲方还要继续改,而且不只是这一个设计,现在她和卫姝都不在,姝色需要孔琴坐镇,孔琴不能离开。 北歌来欧国之前让于晴留守国内,给了她一天旷野公司的最高权限,于晴及时拦截了柏妮丝的攻击。这种最高权限的让渡,若非至亲至信的人是做不到的,于晴最开始还很疑惑北歌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面对孔琴,忽然就想通了。 当自己分身乏术的时候,只有把后背交给信任的人才能安心。 孔琴留在姝色,她和卫姝甚至包括北歌都能安心。 孔琴刚才一时冲动,见于晴搬出《宠物百绘图》,自然领悟了她的意思。 “嗯,是我着急了。”孔琴撑着额角自嘲一笑,刚才听小朋友抱怨一个人支撑不来,下意识就想去帮忙,幸好小朋友还有理智,不至于让她色令智昏。想到这里,孔琴叹了一口气,捏着手机低声嘱咐:“照顾好你自己。” 于晴在孔琴面前向来报喜不报忧,语气轻快道:“别担心我,我家就在这里,卫姝住着欧国最好的医院,两人受伤都不严重,我们很快就好,到时候你可要来接我们。” 孔琴平静应声,两人挂了电话。 于晴敲响卫姝病房的门,半天听不见人来开门,翻了个白眼自行推开。 第120章 果不其然,北歌坐在卫姝病床前,像一个阴暗潮湿的大朵木耳,一动不动。 “卫姝醒来会被你吓死。”于晴拍开灯,刺目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北歌睁大眼睛,表情纹丝不动。 于晴没好气地把饭盒撂在北歌旁边的桌子上:“我妈让我给你带的,补血的,据说你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我瞅你现在脸还白得跟鬼一样,快点把东西都吃了。” 北歌动了动唇,吐出很小的两声:“不吃。” 于晴撸袖子瞪眼道:“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想干啥,我问你你到底想干啥!” 北歌将食指竖在唇上:“嘘,别吵小姝睡觉。” “她这是昏迷,手上有输液管,每天输送营养,”于晴揪着北歌肩膀的衣料往上提,“你这算什么,绝食啊?” 北歌木然地望着卫姝,任由于晴拉扯,一言不发。 于晴见她这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就来气:“你能不能好好吃饭,医生都说了你失血过多需要补营养,多大人了还不知道要先把自己顾好才能看顾别人吗?” 于晴虽说是卫姝的闺蜜,但认识北歌的时间也很长,她们很小就成为朋友,算得上一起长大,而且于晴还比卫姝大一些,和北歌的年龄差距小,自然也熟稔。她算是看着这两人一路走过来,她不是好事爱说的性格,加上文化差距,对待朋友向来遵循你的事情你自愿我不管的原则,不会过多介入,算是个旁观者和经历者。 但时间长了,于晴都替她们觉得累,一个因年少变故而沉闷,一个因另一个而消沉。 北歌从小就是责任心重的孩子,对待卫姝有点奉献型人格,而卫姝恰恰把她的奉献挡了回去,以沉默和忽视来拒绝北歌的好,而奉献型人格一旦无法奉献,就会转变成对内的压力,这些年卫姝在远离人群,北歌也何尝不是在消磨压抑自己的内心。 更不用提后面北歌发现了当年的真相,自责和这些年的暗伤彻底压垮了她。 于晴叹了一口气:“我给沈岚打电话了。” 北歌动了动肩膀,垂下视线:“多事。” 于晴没有和她斗嘴,低落道:“她说你要是不回来,她就来找你。否则她现在就把你确诊为重度抑郁,然后写在你的医疗档案上,你以后什么保险都买不了。” 北歌买了大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都是卫姝,沈岚这一招很绝,一出手就让北歌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只负责转达消息,”于晴瞥了一眼北歌的衣兜,“你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三天,公司的电话都快打爆了,你手底下几百号人得吃饭,有时间回个消息吧。” 说完,于晴也没再多言,在卫姝身边陪了她一会儿就走了。 这几天北歌不仅不配合治疗,也不配合警察的调查,于晴还得去警局那边做笔录,和柏妮丝的律师团拉扯。 她没什么好怕的,她家族的律师也不是浪得虚名,柏妮丝的罪行板上钉钉,肯定跑不了。 不过这几天连番出事,糟心事太多,北歌又是这个样子,于晴心里忍不住有了压力。 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她掏出来一看,是孔琴发来的消息。 【圆点】:[video] 一段视频,孔琴将一只蜥蜴托在手背上轻轻把玩,然后将它端起来,孔琴剔透精致的眼瞳和蜥蜴冷血动物酷炫的小眼豆一起看向镜头,蜥蜴被孔琴捏着前爪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于晴噗嗤笑出声来。 镜头一晃,孔琴放下蜥蜴,角度变成自拍,她端着镜头走到角落里,对于晴轻声说了句:“加油。” 视频就到这里,于晴来回拉进度条,看了十几遍,点击保存、收藏。 - 北歌并没有消沉太长时间,住院的第四天,卫姝醒了过来。 “北歌?” 卫姝唤人的声音很低,她做了好长一段梦,她梦见自己失去记忆被北歌领回家,失去记忆的自己胆子大得很,做了很多她一直以来都很想做的事情,比如调戏北歌、和叮咚睡一张床、向北歌撒娇。 而北歌对自己也超级好,要星星不给月亮,亲手给她做饭、送她上下班、带她出去玩,卫姝翻阅这些记忆,吃了不少自己的飞醋。 那人可真胆大,嬉笑怒骂鲜活无比,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如果家里的资金链没有断掉,工程没有烂尾,父母健在,她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没准早就和北歌结婚,度了好多蜜月呢。 福祸相依,卫姝失去记忆,身边也没人知道她的病,自然就忘了吃药,病情反复,只能去欧国继续治疗。 醒来后卫姝还沉浸在梦里,直到看见北歌满脸疲惫地趴在她床边,才猛然回神那一切都不是梦。 卫姝见北歌睡得沉,便闭上嘴巴,静静地注视起北歌的睡颜。 距离她出国前最后一次看见北歌,那时候北歌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意气风发,好看得很,现在不过半个多月,就变成这副疲惫的模样。 卫姝平静地想,如果把北歌现在的照片拍下来发到旷野公司群里,恐怕那些暗恋北歌的小姑娘们都该心碎了。 嗯,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就是吃醋。 卫姝看了很久,久到她该叫北歌起来吃饭,才抬起头轻轻摸上北歌的发鬓。 “碎头发都不打理,”卫姝摸着她卷曲的碎发,目光有几分心疼,“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第121章 北歌握住了卫姝的手,卫姝顿了一下,以为她要醒来。 然而北歌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有抬头,呼吸依然平稳。 卫姝叹气轻笑,抬腿晃了晃:“亲爱的,醒一醒。” 北歌头枕靠在卫姝大腿侧,这一动很实在,让人很快惊醒。 “小姝!?” 如梦初醒,如愿未偿,如醉方休,北歌的目光在短短几秒内,转换了数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人的五官和眼睛只需要微妙的肌肉组合就能变幻各种情绪,卫姝留意她的神色,将她一切情绪都纳入眼底,继而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北歌了。 北歌对卫姝的一切都熟悉到了如指掌,巨细无遗,无一不知,卫姝没有做任何表情,甚至没有开口,但在触及她视线的瞬间,北歌心里就有一个瞬间声音蹦出来,告诉她,卫姝什么都想起来了。 “你恢复记忆了?”北歌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细抖。 卫姝微微点头:“嗯。” 北歌闭了一下眼,眼神躲避地落在旁边:“醒了就好,得叫医生。” 说完,北歌顿了一下,好似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自言自语道:“医生在办公室,我得出门,去办公室,找主治医生,不对,找院长……” 卫姝拉住北歌的手:“别着急,你先坐下。” 北歌无措地看向卫姝,目光是焦虑的迷茫与哀伤。 “得叫医生。”北歌喃喃低语。 卫姝将医护铃拿给北歌看:“我按这个。” 北歌像是傻掉了,慢半拍反应过来:“好。” 卫姝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北歌连忙扶她坐好:“你小心,会头晕。” 卫姝的手掌搭在北歌小臂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有你在,真好。” 北歌帮人坐起之后就没有事情可做,垂手站在一边,不知道要做什么。 “亲爱的,”卫姝先开口,目光有浅淡的温柔,“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北歌愣了一下:“嗯?” “我说,”卫姝语气平静,“你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是因为我吗?” 北歌快速摇头:“没有。” 卫姝拍了拍手边的位子:“你坐过来,我想离你近一些。” 北歌没有动。 卫姝等了十几秒,伸手去拉她。 谁料北歌宛若惊弓之鸟,在卫姝触碰她的瞬间甩开了她的手。 第48章 一波 卫姝怔然低头, 掌心轻轻攥了一下,目光闪过些许无措。 北歌很快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紧张吗,”卫姝轻声询问, 小心翼翼道,“能不能坐下来和我说说话?” 北歌局促地往后撤了一步, 坐在离卫姝远一些的床脚上:“你说吧。” 卫姝笑了一下, 笑容和失忆后的卫姝不一样, 弧度明显变小, 更加内敛和成熟:“我很担心你, 还是刚才那句话, 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北歌低头沉默,片刻后小声道:“最近睡不好,你又出了这种事, 保镖没看好你,让你受了伤, 我很内疚。” “果不其然, ”卫姝沉沉叹了一口气, “还是因为我。” “我不怪你,你也别自责, ”卫姝不等北歌开口就继续说,“我希望你在我们两人的关系里能轻松一些, 我好久没看见你真心实意的笑容了。” 北歌下意识扯出一个微笑,宽慰她道:“我没事, 我挺轻松的……” 后面的话语在卫姝平静深邃的目光中渐渐消失。 北歌再也撑不住,躲避般移开视线, 眼眶发红。 卫姝往前凑过去,试探着伸出手搭上北歌的肩膀, 这次北歌没有推开。 “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呢?”卫姝的语气充满安抚的意味,像是一缕窗外吹来的和风,不带任何烟火气,却能轻而易举把人心中的褶皱抚慰平整。 北歌转过身来,她也没有理由一直躲着卫姝,只能如实说:“你出车祸后,我把你领回家,于晴回国来看你,然后你有事出国,恰好碰上柏妮丝……她与我有仇才会绑架你,真的对不起,我没把你保护好,你应该怪我的。” 卫姝安慰她道:“和你没关系,我很感谢你来救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卫姝的一再原谅让北歌很难绷住,她崩溃般泣出一声,红着眼疯狂摇头。 柏妮丝是冲着她来的。北歌开的是网安公司,自从知道柏妮丝一直有意泄露国内大数据给国外后,她就针对上了柏妮丝,想方设法把她挤出相关赛道。前不久她刚把找到的确凿证据交给有关部门,柏妮丝的公司遭受查封,急赤火燎跑到国外龟缩着,北歌以为她再也不敢露头,谁料柏妮丝竟然跑去了欧国,还这么巧碰上了卫姝。 身边的保镖为了不打扰卫姝的正常生活,一直都和她拉开一定距离,并没有看见卫姝被带走的那一幕,在赵天山跑出门报警的时候才发现异样。 北歌接到保镖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去机场,她在车上了解卫姝被绑的经过,不用多想就怀疑到了柏妮丝。 她先是用飞机拖住柏妮丝,彻查柏妮丝在欧国的所有产业,连她最近和一个英国落魄贵族交好都查了出来。凭借掌握网络大数据资源,没怎么费力就锁定了柏妮丝能调动的全部资源。 第122章 落地后,她接到了柏妮丝的电话,那时候北歌正在一家一家排查,是卫姝用通话的方式告诉她绑架地点在海边,北歌才能快速赶来。 最终,北歌用签署合同拖住柏妮丝,凭借卫姝透露的信息锁定地点,借助当地警方的武装力量擒获柏妮丝,从头到尾北歌都没有损失半分利益,受到生命威胁的只有卫姝一个人。 案发的时候,稳住柏妮丝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她说的去做,签署合同,放开数据库的权限,柏妮丝得偿所愿,就不会马上伤害卫姝,然而北歌没有答应。 旷野公司的数据库不能被攻破,她的公司可以倒闭,数据可以丢失粉碎毁灭,但不能被外国人掌握,这事关国家安全。 所以北歌骗了柏妮丝,导致柏妮丝最后暴怒,差点害死卫姝。 在目睹柏妮丝的尖刀刺向卫姝的瞬间,北歌无比痛恨自己做出的决定。 她要对国家安全负责,就不能选择自己的爱人。从一开始,北歌就放弃了卫姝。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她不断面临选择,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卫姝抛弃。 北歌已经没了自我责怪的力气,她连直面卫姝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卫姝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原谅她。 “你别恨我,”北歌木然地望向地板,话语仿若不是自己说出来的,“等你伤好,我马上就走,绝对不会再去打扰你的人生。” 离开她,卫姝会过得很好。 也许是她想错了,卫姝并不需要她的补偿,这些年她汲汲所求的不过是自己那点放不下的执念。 在卫姝的年少时光里,她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一切,现在本该过着雨过天晴见彩虹的美好日子,北歌不能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旧人缠在她身边。 前些天,她派人调查卫家出了结果,那家机构找出青城当地的媒体和报纸,几千份一一翻阅,终于在其中一家晚报的夹缝里发现了卫姝和卫母的照片。 青城当地人在一艘废弃的木船里发现了一对母女,母亲已经死去,身体僵硬,她身边的女孩浑身脏兮兮地蹲在船舱的角落里,瞪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这件事在当地掀起了一阵小小的讨论浪潮,人们对此表示惊奇,这对母女所在的地方并不算偏僻,他们疑惑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这对母女,以平淡的口吻说着可惜的话。 又有人说曾经见过这位母亲,还有小孩说看见过脏兮兮的卫姝,一死一傻的结局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地的警方联系到卫姝的三婶,三婶开着豪车来接卫姝,又被好事者拍了照片,编排了一出豪门争斗的戏码,将卫母编造成被主人家赶出来的小三,将卫姝当做私生女,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事不关己的满满当当的恶意。 卫母是饿死的,卫姝是被卫母的死给逼疯的。 她不喜欢吃海鲜,因为一直吃一直吃都吃吐了,卫母就去给她找别的食物,然后死在了找食物的路上。 从此,卫姝再也吃不下除了海鲜之外的任何东西。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应激”,卫姝吃的每一口海鲜,都透着她血淋淋的悲惨过往。 北歌又代表了什么呢? 是保护?弥补? 不,她是因为过时而无用的工具,是坨成一团的面条,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她是伤害,是提醒,是一次又一次没有意义的打扰。 卫姝轻轻颤了一下,她不明白北歌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可多年来内敛沉默的性格令她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只是用力抓紧了北歌的衣角,小声道:“不分手。” 北歌自嘲一笑:“你别再为我挽尊,也别觉得对不起我,更不要可怜我,我已经想通了,也劝服了我自己,放开你……”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卫姝不解地睁大双眼,“为什么忽然说分手的话。” 北歌的反应完全不在卫姝的意料中。 “有什么是我没记起来的事情吗?想通是什么意思,你有哪里对不起我?”卫姝说一句话就轻拉一下北歌的衣角,说到最后甚至有些急切,“你到底怎么了?” 北歌红着眼转过头,触目是卫姝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是我害你被柏妮丝绑架,柏妮丝给我打电话让我签合同,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可以暂时不为难你。我应该与虎谋皮,因为这样可以让你平安,可我没有这么做……我瞒着于晴让她替我在国内周旋,我骗了柏妮丝,让她的计划落空,差点害你被她,被她…” 说到最后,北歌再也忍不住扭过头去。 她不愿意让卫姝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也没有底气去直视卫姝的目光。 卫姝在被绑架的过程中还拼命给自己透露信息,她是受了自己的牵连,是无妄之灾,她拼命想要活下去,可自己做了什么呢…… “北歌,你看着我。”卫姝忽然开口,语气无比严肃。 北歌直起身子,僵硬地转过去。 “我觉得我们两人之间的沟通有很多问题,而且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所以打算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先安静下来听我说。”卫姝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想,仔细观察北歌的表情。 见北歌没有多余的反应,卫姝才放开声音,渐渐道:“先说我自己,我现在感觉身体很沉,脑袋很重,胸口喘不上气,但这些都还好,我心情还算不错,因为我醒来就看见了你,而且恢复了记忆。” 第123章 “车祸后这段时间的记忆对我来说挺重要的,虽然你可能觉得我的差别太大,有点难以接受,但我还是想郑重地和你说一句,我回来了。我带着我们所有的记忆和所有的过去,回来了。但你现在为什么不接住我了呢?” 面对一脸懵懂的卫姝,北歌尚且能毫不在意地将她领回家悉心照顾。 可到了自己这里,北歌却一直都在回避。 “如果说是因为绑架的事情,我更加不理解。我记忆里的北歌向来理智且恩怨分明,在这出绑架里,柏妮丝才是施害者,始作俑者是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因为你尽力营救才平安回来,我们两人已经捆绑在一起,不用谈谁救了谁谁害了谁的话,这很幼稚,也让我很难理解。” 卫姝说话的语调很慢,咬字很清晰,一字一句都带着深思熟虑的坚定,说出来的瞬间就带上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北歌深深地看着卫姝,内心颤动不已。 卫姝轻缓地皱了一下眉:“你的状态很不好,是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北歌张了张口,又低下头,低声道:“只是最近压力大了一点,心理状态有点不好。” “就像刚才那样吗?我只是问了你一些问题,想好好看看你,而你的心理活动却是要和我分手?”卫姝了然几分,心疼道,“我应该早一点恢复记忆。” 这时,护士例行查房,推门而进,看见卫姝竟然醒了过来。 护士惊讶极了:“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喊医生?” 被护士一搅和,北歌和卫姝暂时住了口,等医生来检查。 所有检查的流程做完后,医生们商议了一会儿,一起出现在卫姝的床头。 “好消息是肿块正在加速吸收,估计还有一个星期就能全部吸收…坏消息是,我们在肿块背后发现了一个阴影,因为肿块的阻挡一直没有发现,不知道你们之前所在的医院有没有查出来。” 卫姝愣了一下,马上看向北歌。 北歌对卫姝的病情了如指掌,闻言笃定摇头道:“没有。” 卫姝的脑袋里只有一个碍事的肿块,至于什么阴影,北歌从来没有听沈岚提起过。 医生们面面相觑,犹豫道:“我们怀疑这可能是肿瘤,不知道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最准确的方式是开颅做病理切片,但这种手术…” 他们没说完,北歌宛若一记重锤砸入地心,医生说的话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没读懂是什意思。 脑子里不是只有一个肿块吗,怎么变成了肿瘤? 北歌茫然地晃了晃,卫姝连忙拉住她,看向医生:“她刚刚受伤,失血过多,帮忙把她送回自己的病房吧。” 北歌甩开上来扶她的人:“我不走,我要住在这里。” 护士为难道:“这是单人病房。” 卫姝看了她几秒,对护士道:“算了,在我这里加一床被子吧,床挺大的,能睡下。” 护士只好去抱被子。 被这样一打扰,医生们已经整理好语言,对卫姝道:“建议尽早治疗。” 卫姝点头,目光平静如水:“我们打算出院,回国治疗。” 医生们没有阻拦:“你现在的病情很稳定,但肿瘤一旦增长会压迫到周围的神经,是一个定时炸弹,回国后要尽早治疗。” 医生一连重复尽早治疗的重要性,卫姝也没含糊,认真记下:“好的。” 等医生走后,卫姝拉着北歌坐在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后背:“深呼吸。” 北歌攥紧了手下的床单,不知所措。 卫姝见她没有反应,轻轻叹了一口气,给赵天山打了个电话。 赵天山这几天吃住都在警局,知道卫姝醒后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的警察得知消息也松了一口气,说等下来医院做笔录。 赵天山没等警察一起,开上车就往这边赶,半个小时后就到了病房。 他疾走进门,直奔卫姝病床,看见卫姝后憨厚一笑:“醒啦。” “醒了,”卫姝很感激他这几天款待自己,指了指赵天山背后的椅子,“你先坐下。” 赵天山“诶”了一声,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绑架卫姝的人穿了和他相似的衣服,还把他引走,赵天山一时失察让卫姝被人绑走,内心很自责,报警之后,他是除了北歌之外最紧张的人。 幸好卫姝及时醒过来,也没受严重的伤害,令他宽慰不少。 卫姝没同他寒暄太多,直接将脑ct递给赵天山。 赵天山不明所以,接过来看了一会儿,神色逐渐严峻,低呼道:“怎么会这样?” “你也是医生,应该能看出来。”卫姝将医生们刚才的话说给赵天山听,告诉他自己要回国。 “我支持你尽早回国,”赵天山欲言又止地放下片子,神色里充斥着纠结与不忍,“我不骗你,也不做什么善意的隐瞒,这个阴影拥有肿瘤的形态,虽然周围只是轻微水肿,占位效应也不明显,但它的边界模糊,出现的区域为脑内、幕上,完全有胶质瘤的可能。” 赵天山说完后视线往旁边侧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北歌。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卫姝的爱人,卫姝选择使用副作用很大但治疗效果好的药物,就是为了能尽早回国见她。 赵天山以为卫姝终于苦尽甘来,没想到她竟然失去记忆,因为药物中断而病情复发。 第124章 这没什么大不了,有病就治,而且卫姝的情况已经比前些年好很多,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柏妮丝绑架这一出。 这几天,他们就像在坐过山车,心情从高峰跌落低谷,刚庆幸卫姝从绑匪手里救下来,伤势还不重,还没来得及庆祝,就看见这样一张ct。 命运为什么对面前这个女人如此残忍? 赵天山默默地垂下头,不忍再叹。 北歌在医生怀疑肿瘤之后一直都处于茫然呆滞的状态。 她习以为常的理智思考、好谋善断在此刻统统像是断了电,全部死机。 明明只是肿块而已,吸收之后就可以恢复正常,怎么会变成肿瘤呢? “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北歌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残叶上的露水,一触就碎。 卫姝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又把北歌的手拉过来。她摸着北歌掌心的纱布,一下一下轻柔抚摸。 “亲爱的,我想睡一会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卫姝说。 北歌木木地看向她。 卫姝平静无比:“我不想操心这些的事情,你帮我处理好这边的事,通知我的亲朋,联系国内的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给我看病,可以吗?” 北歌木然点头,下意识轻声道:“当然。” 卫姝拍了拍她的手背,打了个哈欠:“那你就去忙吧。” 卫姝说完躺回床上,静静闭上眼。 北歌在原地愣了十几秒,意识到卫姝需要最好的治疗,她现在怎么能离开,她得找人,动用一切资源为卫姝医治。 想到这里,北歌夺门而出。 北歌先通知沈岚和于晴,继而是陈晓千,请她们不惜一切代价动用身边所有资源,在国内外寻找治疗脑部肿瘤的最好的医生。 然后她亲自去见外国的合作对象,在某个合作项目上让出最大的利润,请他帮忙联系欧国媒体曝光舆论,在绑架案上出力。 沈岚在第二天到达欧国,给北歌带了抗焦虑的药物。看着面前这个明显不正常的女人,沈岚目光复杂道:“我就不说让你放宽心的客套话了,你得撑住。” 北歌额头上贴着一块清凉膏,刺鼻醒神,轻扯嘴角道:“放心吧,我不会倒下。” 沈岚坐到她身边:“卫姝的ct和核磁我都看了,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是不是恶性的还不知道呢。” 北歌喝下一口冰凉的茶水:“我知道。” 沈岚瞥了一眼她手边厚厚十几摞医学资料,叹气道:“什么时候回国?” 北歌说:“后天。” 沈岚顿了一下:“好。回国先住我们院吧,我们院的脑科是全国四强,先看看治疗方案。” 北歌点头:“嗯。” 说完,她起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摘下清凉贴,用湿巾把额头擦干净,又用除味剂喷了全身:“我出去一趟,你等会儿把桌子上的保温盒拿给卫姝,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她就醒了,陪她说说话吧。” 沈岚冲着北歌的背影喊:“你去哪里?” 北歌摆了摆手:“孤儿院。” 沈岚冲她的背影竖起中指,然后提起保温盒晃荡到旁边的病房。 一进去,就看见卫姝那双明亮的大眼。 “你醒着?”沈岚惊讶道。 卫姝轻轻点头:“醒了,你来的时候我就听见了。” 沈岚转身看了眼北歌离开的方向:“那,她…” “我骗她的,”卫姝笑了笑,“天天让我休息,可我一点都睡不着。” 沈岚“啊”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你失眠啊?” 卫姝微笑道:“有点。只是最近几天,精神太亢奋了,估计和肿块吸收有关。” 沈岚点了点头:“是有可能,大脑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那什么,”沈岚忽然想起来,把手边的保温盒递给卫姝,“北歌让我来送饭。” 卫姝温声笑道:“好。” 沈岚抓了把头发:“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卫姝平静开口:“恢复了。看不出来吗?” “不是,”沈岚叹气,“能看出来,但感觉你变了好多。” “你都不适应,北歌只会感受更深刻。”卫姝掀开保温盒,里面是很清淡的菜色,一道海鲜都没有。 卫姝平静地端出白粥吃了一口:“还是海鲜粥更好吃。” 沈岚望着她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有几分疑惑:“你不害怕吗?” 正常人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了个肿瘤,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变化,有焦虑不安的,有自己把自己吓死的,还有一些破罐子破摔及时享乐的。 卫姝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井,扔进去任何东西都没有回声。 “你应该清楚,我的体内像是有一个黑洞,将情绪全部吸收。我应该害怕的,但我不能。” 第49章 回国 沈岚靠在医院花园阳台的栏杆上, 眺望远方清澈的海岸线,平淡道:“你说,卫姝要是一直留在国外, 不开什么工作室,随遇而安, 过着慢节奏的生活, 一年两年, 五年十年, 是不是就能彻底治愈?” 北歌坐在藤麻茶几旁, 往嘴里灌黑咖, 皱眉摇头道:“不知道,应该会吧。” 沈岚歪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她很厉害。我之前对她的了解比较浅薄, 她是个坚强有想法也有执行力的人,你不该把她看做绵软无害的小白兔。” 第125章 北歌的眉头一直皱着, 轻声反驳:“我从来没有小看她。” 沈岚说:“我和赵天山交谈过, 算是把十年前的事情都弄明白了, 你要听吗?” 北歌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咖啡, 垂下视线,没有阻止沈岚的话。 沈岚慢慢开口:“卫姝流浪的那段日子神经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心理防线岌岌可危,而她母亲的死, 就是以最彻底最残忍的方式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与其说她产生了创伤应激后遗症, 不如说是严重自闭加精神分裂。也许是卫姝从小就受到了很多爱,也许是她一直期盼着你的出现, 她对你的呼唤起了反应,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标志,她在以自己的方式缓慢自愈。” “卫姝不是伤了这么多年,她是疗伤了很多年。这些年,她一直都在以一往无前的姿态缓慢自愈,无论是吃药的副作用让她情感淡漠、迟钝,遭受周围人的误解和非议,她也毫不在乎,坚决而执著地自我疗伤。” “她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所以我希望,身为她选定的配偶,你也能坚强起来。” 最后一句话,沈岚是看着北歌的眼睛说的。 北歌瞳孔震颤,眼底的血丝更红了一些,她张了张口,语气低弱:“我不坚强吗?” 沈岚摇头:“我们都搞反了,在你们两人的关系里,最脆弱最需要安全感的人,是你,不是卫姝。卫姝在国外的治疗取得初步效果之后,她就义无反顾地回了国,她是朝你飞来的,她从来都没有否认、怀疑过你对她的爱。就比如当年那件事,你知道自己的妈妈把卫姝拒之门外后,自责和愧疚就变成了一座大山压在你胸口,你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可在卫姝眼里,她并没有怪你。” 北歌猛然抬头,怔愣开口道:“什么?她不怪我?” 沈岚轻声说:“我问过卫姝,卫姝告诉我,从你把她叫醒那一刻,她就决定要回到你身边。她说,你来接她了,她要朝你走去。” 北歌眼睫颤抖得不像样子,她仿佛能看见卫姝说话时温柔的目光,控制不住颤声道:“小姝…” 沈岚拍了拍北歌的肩膀,用力捏着:“而你为什么不能一往无前地爱她呢?你在瞻前顾后,你在怀疑她的爱,你在为自己和她找退路,你前几天甚至在卫姝刚醒来的时候说分手。” 北歌踉跄起身:“不,我不分手。” 沈岚的目光充满鼓励:“你能感受到卫姝的爱吗?你要是能感受到,就当是为了她,快点振作起来,我不想再给你开越来越多的药,不想再看见你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想,卫姝比我更不想。” “你说的没错,”北歌捡起椅背上的外套,朝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她。” - 于晴一手苹果一手牛油果,把两个东西放进简易榨汁机里搅拌,得出一杯黏糊糊的黄绿色液体。 卫姝的目光难掩嫌弃:“我的血液检查结果很正常,不缺任何营养元素,这一杯打死我都不会喝。” 于晴马上就问:“那我把它再弄稠一点,变成果酱,让你方便抹在面包上?” 卫姝想了一下,这一杯要是变成果酱也就一勺,方不方便抹在面包上不知道,但肯定方便扔掉。 “可以。”卫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于晴便开始制造奇怪的果酱。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于晴头也不抬道:“请进。” 门外的人缓慢推开门,在门口等了几秒,迈步进来。 “北歌,你不是去爱美斯拉了吗?”于晴看见来人,眼中迸发惊喜,连忙上前请她坐下,顺手递了一杯水,“快喝点水。” 北歌的视线一直落在卫姝身上,她见卫姝也在回看自己,坐下的动作略显局促,掩饰般喝了一口。 卫姝看北歌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奇特。 北歌轻咳一声:“小姝,我刚去了一趟孤儿院,她们知道你生病的消息,写了很多信给你,等会儿会有人送过来。” 卫姝小声“哇”道:“好暖心诶。” 于晴抱胸看了几秒,忽然开口:“果汁应该不难喝。” 卫姝没理她,对北歌说:“这几天你就去办这件事啦?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北歌说了个日期:“也就是后天下午,坐一天飞机,落地就去锦城第一医院,那边的专家已经看过你的片子,没准有初步的方案,很快就能进行治疗。” 卫姝乖乖点头:“我听你的。” 于晴给卫姝递纸杯,然后举起自己手里的杯子,高声招呼道:“为了庆祝我们回国,来,干了这一杯。” 北歌被她嚎得吓一跳,下意识举起杯子,眼巴巴盯着卫姝,像是在等她碰杯。 于晴挤眉弄眼对卫姝说:“快点举起来,给北歌碰杯啊!” 北歌这些天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今天难得露出这样的神色,卫姝无语了好几秒,端起杯子和两人一碰。 喝到嘴里,果不其然充斥着牛油果奇奇怪怪的味道。 卫姝干呕一声,不顾形象嚷道:“我宣布,牛油果是被人误解最深的水果,明明如此难吃,偏偏有人喜欢。” 北歌又是下意识附和:“嗯,难吃。” 于晴早就吃习惯了,闻言立刻叉了一块牛油果递到卫姝面前:“但是它营养丰富,你们都能忍受大蒜,为什么不能忍受牛油果。” 第126章 卫姝毫不相让:“并没有接受大蒜谢谢。” 于晴皱眉:“我不信,北歌做饭就放蒜。” “那是熟蒜,吃不出味道,”卫姝瞪过去,“不信我吃一瓣生蒜你再闻闻?” 于晴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退后三步:“我拒绝。” 北歌旁观她俩互动,有趣生动的画面令她触动不已。 卫姝扭头看见她的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俩关系真好,”北歌竟然露出真好磕的目光,“你们继续互怼,不用管我。我喜欢看你们关系好的样子。” 此话一出,比任何话语都具有杀伤性。 卫姝的表情比干吞一整个牛油果都要扭曲,嫌弃的目光从于晴移到北歌身上,指了指自己:“亲爱的,你是我老婆,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于晴干脆往后蹦开,一脸“莫沾边”:“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北歌愣了:“嗯?我只是觉得和好朋友在一起很开心。” 卫姝气鼓鼓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开心,你为什么不融入我们?” 北歌认真思考道:“可能因为于晴太吵了。” 于晴:? 于晴提包就走,头也不回道:“滚滚滚,我要逛商场,趁后天前把所有要带回国的东西都买好。” 两人目送于晴离开,也没拦一下。 北歌指门口,有点不解:“她为什么说要买东西,她也跟着回国?” 卫姝打了个哈欠,然后被自己口中牛油果的味道熏到,瞬间变成地铁老人脸:“咦惹,好难闻。什么回国,啊对她也跟着回。” 北歌一句“你俩感情真滴好”还没说出口,卫姝及时抬手制止:“别,不是因为我,盲猜但百分百确定是孔琴。” 北歌这才想起来国内还有个孔琴。 “怪不得她穿衣风格都保守了,原来是受了琴姐的影响。”北歌自言自语。 卫姝回想了一番孔琴平日里的穿衣风格,束腰短裙,也没保守到哪里去吧? 不过和于晴这种清凉派确实不同。 “你倒是观察仔细,”卫姝轻哼道,“你没看出来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北歌睁大眼睛看了几秒,脱口而出:“病号服小一号。” 卫姝眸底染上一丝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北歌笑了一下,理所应当道:“整体就是小了,如果说细节,你的肩线更妥帖,袖子也刚好合适,之前的偏大。” 说完她默了一下,幽幽道:“谁给你换的?” 卫姝无语道:“我只是脑袋有点晕,没断胳膊腿,我自己换的,还能是谁。” 北歌下意识把“躺在病床上的卫姝等于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闻言有几分赧然:“那什么,你的头发也洗了。自己洗的?” 卫姝抬手撩去鬓角的发丝,声音低了一些:“嗯。不过回国后打算剪短。” “干脆剃了吧,”北歌正儿八经提议道,“以后拍片,不用每次都弄得黏黏糊糊,还方便清洗。” 卫姝彻底震惊,目瞪口呆,这人在说什么登西。 北歌耐心解释:“有套头的假发,各式各样,烫的染的五颜六色五花八门,正好你也想要烫头,这样一劳永逸。” 卫姝怀着尊敬的心情说道:“那么请问,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女朋友的颜值问题吗?” 北歌张了张嘴,歪头想了几秒,如实道:“你要是没头发也好看。” 卫姝显然不信:“少用我做实验。我是不会剃尼姑头的。” 北歌紧张道:“没骗你,你小时候剃过头发,光溜溜的小脑袋不丑的。” 往事不堪回首,那是卫姝小时候最爱玩的几年,从家里的犄角旮旯里刨出火柴,把花园里的枯枝干叶捡成一堆用火柴点燃,想学电视里用这种方式烤红薯和土豆。 正好那一天卫家厨房里没有红薯,卫姝偷偷找北歌帮忙,北歌先给了她一块红薯,后来觉得小孩鬼鬼祟祟满脸精光的样子很可疑,就跟了上去,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卫姝从蹿起来的火堆里刨出来。 可惜卫姝被燎了半边头发,卫母笑了好久,拉着她去剃了头发,还趁她睡觉在头顶画了几个戒痕,拍照留存,署名“小光头”。 卫姝想起这段往事,立刻掀开被子把自己蒙进去。 被子外面传来北歌闷闷的笑声,卫姝独自郁闷了一会儿,拉开被子,露出半张脸。 她对北歌说:“我想我妈妈了。” 北歌微笑的嘴角缓缓放下,继而又轻轻提起,柔声道:“那咱们就去看她。” “我失忆之后也想过去看她,可那时候我不记得她,”卫姝低声懊恼,“结果错过了妈妈的生日和祭日。” 卫母生日后一天,就是她去世的日子。 卫姝记忆里的母亲也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姑娘,在卫母死后的十几年,卫姝都会给她过生日。 “她肯定怪我不宠她了,”卫姝的声音有点委屈,“这些日子都没来过我的梦里。” 北歌起身坐到卫姝身边,抬手将人搂进自己怀里。她抚摸怀中人瘦削的肩膀,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窝,安慰道:“不会的,我去看过妈妈,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花。对了,那一天你还问我院内的兰花怎么少一盆,被我拿去给妈妈了。” 第127章 卫姝在她怀里蹭着眼泪,无声哭了一会儿,抬头闷声道:“你不叫我。” 北歌无奈一笑,哄道:“你说过,要等记忆恢复了再去。” 卫姝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那时候浑身都是伤,胳膊也断了,脑子里空空如也,连妈妈的样子都回忆不起来。 “我联系墓地那边的人,等我们回国就去看妈妈,好不好,”北歌用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我托人找来很多妈妈的照片,都打印出来,每去一次,就给妈妈换一张,她喜欢换衣服,那我们就给她换照片。” 卫姝接过手机,错愕的目光中掺杂了浓浓的惊喜,她都没有几张妈妈的照片。 北歌疼惜地看着她一张接一张划过照片,忍不住往下看,又舍不得往下看,每一张都看了好久。 这是调查机构给的,对比北歌雇佣的酬金,这些照片只是附带的资料,不只是卫母,还有很多卫父年轻的照片和卫姝小时候的照片。 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拿给卫姝看吧,北歌心道,只要能让卫姝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 回国的路程比任何一次都显得轻松愉快,心思重如北歌,一路上也没露出负面情绪。 卫姝脑部的阴影处于蛰伏期,目前没有任何动向,除肿块扩散和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之外,状态非常好。 尤其是她还恢复了全部记忆。 “这个相册我试了几十次都没打开,”卫姝拉着北歌说自己失忆后的糗事,“我以为它上了锁,是什么惊天秘密,轮番试各种密码,都没破解,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北歌接过手机,这个相册的封面是经过模糊处理的橙子,名字是“夏天”。 北歌询问地看向卫姝:“这是什么?” 卫姝笑眯眯地与她对视:“你点开看看。” 北歌点开相册,指尖缩了一下,内心有几分紧张。 相册弹出密码,卫姝说了串数字,北歌一愣:“这是我初中开学的日子。” 卫姝轻轻点头,目光里酝酿着说不出来的怀念:“打开看看吧。” 里面有足足上千张照片,占据手机大块内存,从头到尾按照日期排列,北歌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她穿着园丁服清理地上的泥巴,细瘦的腿蹬在宽大的雨靴里,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遮阳帽,样子滑稽,表情却很严肃。她还看见自己端着冰激凌等在门口,融合了掉落在地上,自己的表情很可惜。 照片的构图一言难尽,都是从下往上拍,北歌的五官都被她拍变形了。 一张是北歌第一天上初中,贵族学校,穿着统一定制的校服,精神飒爽。 还有北歌拿着优异成绩单冲镜头笑,旁边是卫母端来的小蛋糕,庆祝她升初二。 照片拍摄越来越稳,北歌也变得越来越好看。 这些小时候的照片不是很清晰,像是用手机拍摄的洗出来的纸质相片。 后面的照片换了风格,大概是手机拍摄,北歌停在其中一张,仔细看了许久。 “这是我去欧国找你那天,”北歌调高亮度,默默盯着里面的人,“你偷拍我?” 卫姝勾唇一笑:“我是自拍,你闯进我的背景里而已。” 北歌难以置信地扭过头:“你那天认得我?” 卫姝微笑说:“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开心。只是我没办法表现出来。就像隔了一层无法捅破的窗纱,一对上你,我的情感就无法自由表达。赵天山猜测,大概是因为我太想你了。” 北歌恍惚了一瞬,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那几天跑来跑去,是因为很开心?” 那是暑期,正热的时候,欧国虽然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但也耐不住湿热,很少有人会在夏天到处乱跑。 但那几天卫姝几乎每天都出门,连于晴都说她和往常不一样,出门去动物园、植物园、博物馆、海洋馆,还有沙滩和游乐园,几乎把所有的游乐场所都逛了一个遍。 北歌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那时候,北歌以为卫姝不愿意看见自己,宁愿天天出门也要躲着她。 “我去的地方都是我想和你一起看的。”卫姝笑得腼腆,带上一缕羞涩,“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去看流星。” 北歌当然记得。她的目光瞬间温柔,怔然道:“那天晚上,你忽然穿衣服出门,正好从我睡觉的阳台路过,我跟着你去山上。你到了山顶,我在你后面的那棵树旁边,咱们一起看了一场灿烂的流星。” 流星划过天际,在无垠而纯粹的暗夜中,有股惊心动魄的美,牵动着她们的呼吸与心跳。 卫姝怀念不已:“国内很少能看见那样干净的天空了。” “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西北和西南的山地,玉城也不错,我的家乡,可以看见碧蓝的天空和透彻的湖水,空气都是干净的。”北歌盘算着和卫姝要去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去东北,看冰雕和冰灯,在雾凇树下拍照,你喜欢白色,肯定有更多灵感。还有南方的水乡和竹林,曲径通幽,我们可以去山上吃素放生,你还可以去喂猴子。” 卫姝听着北歌这些话,神色一再变化,向往不已:“那可真好啊。” 北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飞上两抹红色:“那你晚上走错房间,也是故意的?” 在北歌即将离开的前几天,卫姝知道她要离开,内心极为不舍,有天晚上 她睡得模模糊糊,起床上厕所,路过北歌在的阳台屋,神志不清地想了一会儿,穿着睡衣钻进了北歌的被子里。 第128章 “我记不起来,可能是睡迷糊了,身体遵从本能。我倒是要感谢那天晚上,后来我在欧国待的那些日子,都是靠对你的回忆撑过来的。” 北歌摸了摸卫姝的脸,将人按在自己怀里,心里的疼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我也很想你。” 卫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知道doris吗?” 北歌顿了一下,摸着她的肩膀轻声道:“知道的不多,你有过一个账号,里面出现过doris,我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此。” 她已经不再吃醋,自从卫姝记忆恢复后,北歌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病情如何、心情状态好不好,以前令她嫉妒得发狂的前女友已经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卫姝促狭笑着:“仅限于此吗?我怎么记得,在那个账号里面,我会喊她老婆啊。” 北歌抿着嘴唇,低声道:“这些你倒是记得牢。” 说完又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现在你是我老婆。” 卫姝哈哈大笑:“不逗你了,doris是我虚构的人物,怎么说呢,我臆想出了一个女友,她有名字、身世,甚至有清晰的外貌,我那时候想把她画出来,可惜每次动笔心里都会很难过,所以一直没有画。要是当年画出来发在账号上,你看见了就不会吃醋了。” doris竟然不是真的人?北歌被这个消息搞蒙了。 “那你为什么存着她的号码?”北歌完全不理解,“你出车祸前还拨打了她的号码。” 要是doris并不存在,真如卫姝所说是个幻想出来的人物,那卫姝为什么会去见她? “因为我要和过去彻底告别呀,”卫姝言笑晏晏,目光里满满都是幸福,“你向我求婚,我马上就要和你结婚,我的人生会走向幸福美满,所以我去和她告别。” 北歌还是不明白,没等她开口,卫姝说道:“那天,我把doris的样子画下来,在妈妈的坟墓前烧掉了,你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 第50章 回家 北歌下意识想说“我不要知道”, 但还没说出口,就别别扭扭的收了回来:“什么样子?先说好,我是因为想看你画画, 不是想看她。” 卫姝说了声“好”,温声道:“把平板给我。” 北歌站在旁边, 眼神直勾勾落在卫姝的画板上。不得不说, 练过速写的人就是牛, 线条在她手下乖顺得不可思议, 让画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不到十分钟, 一个简笔人物头像就出来了, 竟然还有素描的阴影和细节。 “好眼熟,”北歌接过平板,微微蹙眉, “为什么我会感觉这么熟悉?” 头像里的人盘着中式发髻,很简易的一枚簪子, 眼睛是圆的, 因为笑起来而变成了月牙。 “你老是盯着眼睛看做什么, ”卫姝捏着北歌的手指,顺着人物的脸庞走了一圈, “没发现这些地方特别熟嘛?” 北歌如梦惊醒:“这是我?” 卫姝笑眯眯的点头:“是你,也是妈妈。” 北歌恍然大悟, 在她的记忆里,卫母身材高挑, 一双眼睛很爱笑,总是对着卫姝闹出来的糗样笑得前仰后合。只是时隔太久, 音容笑貌早已模糊,北歌一时没想起来。如今来看, 这个画像上的人和卫母在眼眉上很相似。 “这是妈妈十年前的样子,那时候你已经走了三年,妈妈变老了,有点慈祥,但她清醒的时候会冲着我笑。” 北歌抱了抱她,语气柔软无比:“妈妈现在已经是十岁的孩子啦。” “十一岁,”卫姝皱了皱鼻子,“而且今年我都没有给她过生日。” 北歌摸着她的侧脸:“过,咱们回去就看她。” 卫姝破涕为笑:“还有你。这张脸是你和妈妈捏在一起的,出车祸前拨打的手机号码是妈妈之前用的,你小时候没有手机号,否则没准我就把你的手机号当做doris的。” 真相大白,那人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不存在的。北歌又庆幸又懊恼:“我要是有手机就好了,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我肯定会去找你。没准还能发现你的精神状况,就不会有后面这些误会了。” “就是这样不赶巧,但人生不就是这样么,”卫姝笑容恬淡,看向飞机窗外连绵的云彩,“福祸相依,我倒是很感谢自己失忆这三个月,不然结婚了我都不知道你还误会我有个前任,还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呢。” 北歌十分不好意思,低下头支吾道:“那不是误会么。而且我也没多吃醋,哪个女人能不在乎这些事情啊。” 卫姝顺着她的话点头,目光促狭道:“是是是,你不在乎,你大度,你对于晴说情书是给你的,都收走了不让我知道。不过你也没说错,那就是给你的。doris,也就是阿水的存在,就是我给你的一封情书。在我的幻想里,她就是你长大后的样子,会牵着我的手陪我浇花,和我在一起漫步在夕阳的沙滩上,我们一起喂鸽子,一起养小狗,平淡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北歌眨了眨眼,眨去眼眶的湿气,将怀里的卫姝抱得更紧:“嗯,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我们永远不分开。” 飞机落地,一行人从接机口出来,老远就看见几个熟人等在门口。 站在最前面的是陈晓千,和上一次见面不同,她明显憔悴了一些,之前出门都会化妆,搭配精致的衣服,可这一次她只涂了粉底,化妆不够细致,能看出眼角的细纹和黑眼圈。 第129章 陈晓千一看见卫姝就冲上来,拉着她的手红了眼,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知道了卫姝出国后的事情,出国前,卫姝瞒过了她们,让她们觉得卫姝已经恢复正常,没想到却是她的伪装,她没有恢复也没有变好,她只是远离伤心之地独自疗伤。陈晓千沉沉一叹:“小姝,怎么不和三婶说啊。” 卫姝抱住陈晓千,心疼地在她背后拍了拍:“三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陈晓千拉着她的手细细的看,有种不知道该不该说的犹豫:“小姝,我听北歌说,你恢复记忆了?” 卫姝冷静地点了点头:“恢复了。” 一时间,陈晓千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同时又觉得悲怆:“这些年你受苦了。” 卫姝拉着陈晓千的手,感激不已:“不苦,倒是麻烦三婶一直挂念我,这些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陈晓千抬手沾了沾眼角,把泪花拭去:“不麻烦,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我就剩你这个亲人,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卫姝又抱了抱陈晓千,耐心等她伤心的劲头过去,轻声说:“我们先回家吧。” 于晴正和孔琴说话。孔琴来接机,令于晴受宠若惊,连平时爱说的玩笑话都说不上了,只会嘿嘿傻笑。 于晴走到陈晓千面前,乖声撒娇道:“三婶,咱们先回家再叙旧。外面这么多人,我们三婶这么美,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陈晓千破涕为笑,嗔怒地看了于晴一眼:“从小就你会说话。” 一行人上了车,北歌让司机先回去,自觉充当了驾驶员的位置,副驾驶上是孔琴,后面卫姝和于晴一左一右把陈晓千围在中间。 陈晓千问卫姝的病情,说到重点还是忍不住想流泪。 “我们小姝可太苦了,这些年都好好的,脑子里怎么忽然长出个东西。北歌前些日子还和我商量结婚的事,三婶以为你终于苦尽甘来,下半辈子有了着落…” 北歌在前面开车,耳朵一直留意后面的动静,闻言忍不住打断,无奈道:“三婶,小姝现在后半辈子也有着落,我会陪她一起治疗的。” 陈晓千白了北歌一眼:“那是你应该的。” 卫姝捏着陈晓千的手腕,低声道:“北歌已经帮了我很多,三婶,没有她我不可能走到今天,咱们得感谢她。” 陈晓千顿时没了话。 于晴哈哈一笑,往前凑道:“小北歌,你老婆说谢谢你哦。” 北歌面色更加无奈:“你少挑事。” 说完她从倒车镜里看向卫姝,此时,卫姝正好抬头,与北歌的视线交汇。 北歌面色平静,语气却无比认真:“不用说谢。” 卫姝轻抿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嗯。” 于晴立刻搓胳膊吆喝她们两人太肉麻。 卫姝对陈晓千解释:“三婶也别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又发现早,配合治疗肯定没有问题。” 于晴也在旁边附和:“卫姝说的对,我父母找人看过了,说恶性肿瘤的几率很小,她就是车祸受了伤而已。” 说到这里,陈晓千再也忍不住疑惑:“小姝,那天你到底为什么喝酒?” 最开始,陈晓千以为是北歌求婚把卫姝逼得心烦意乱才去喝酒,但这些日子看下来,卫姝失忆后对北歌那么依恋,两人情投意合,求婚后应该高兴才是,肯定不会是这个原因。 卫姝苦涩一笑:“你记得我出车祸的时候,前面有闯马路的人吧。” 陈晓千提起这件事就愤怒:“对,警察还说你们之间的距离属于安全制动距离,加上那个崽子是未成年,没有判,要我说,就该把他关起来!无期!” 于晴和孔琴对视一眼,无奈极了。陈晓千就是这点不好,护短,只护短。警察说的没错,卫姝离那个孩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与其说是孩子闯马路导致卫姝打偏方向盘,不如说是卫姝看见这个孩子后太激动,失手打错方向盘。 卫姝安静道:“开车前一天我确实喝了酒,那是因为太高兴了,我去墓园,告诉妈妈我要结婚。第二天开车,头只是有些微的疼痛,不碍事,至于为什么出车祸…三婶你去警察局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孩子的妈妈,和我的妈妈长得好像…” 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候,卫姝无比思念自己的妈妈,那一瞬的熟悉令她整个人都晃神了,所以才会在看见和妈妈神似的一张脸后怔然出神,导致方向打偏,出了车祸。 福祸相依,卫姝因为车祸失去记忆,解开和北歌之间隐藏的误会,也因此发现脑子里潜藏的肿瘤。 不过这个福气来得不够顺畅,肿块恰好盖住了肿瘤,最初没被任何人发现,等她们摊开心扉、苦尽甘来的时候,又以一种祸事的样子降临。 “真的,我该感谢他,要不是这场车祸,我也不会发现肿瘤。” 于晴撇了撇嘴:“我还觉得都是车祸惹的呢。” 孔琴看了于晴一眼,沉声道:“别说丧气话,卫姝一定能治好。” 北歌也轻声开口:“嗯,一定可以。” 卫姝看着身边这些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亲人、爱人、朋友,心中涌起无尽的勇气。 不管前方面临的是什么困难,为了这些爱她的人,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北歌开车到锦城第一医院,沈岚已在办公室等候。 第130章 沈岚领着一行人到脑科,带她们认识权威的医生:“这是我们这里肿瘤2区的刘医生,专治神经系统幕上脑肿瘤,先让他和你们谈谈吧。” 北歌拉着卫姝坐下,从她绷紧的坐姿就能看出她的紧张。 刘医生看了一圈,把视线落在卫姝脸上:“你就是患者吧?” 卫姝点头:“是的,刘医生。” 刘医生拿出卫姝的检查资料,开门见山道:“肿瘤粗略可以分为良性、交接性、和恶性三种,从你的片子看,大概率属于交接性,意思就是说,处于良性和恶性之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你脑中的肿块还没有完全吸收,等全部吸收后才能看清楚肿瘤的全貌,到时候我们才能做详细的方案。” 北歌皱眉不解道:“意思是我们要先等着吗?万一恶化了呢?” 刘医生推了推眼镜,和蔼道:“我们没掌握具体的情况就动手术是很不负责的行为,现代医学技术很发达,但也有局限,我们总不能打开病人的头颅只为了看一看肿瘤到底是什么样子吧?我们需要先有个具体的方向。” 北歌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眉头紧锁却没有再说话。 卫姝倒是很平静的接受了:“那我现在需要办理住院手续,还是?” 刘医生点了点头:“你现在可以住院,也可以先回家住上一个星期,按照肿块吸收的速度来看,最快三天,最迟七天就能看见全貌,到时候必须要住院。” 卫姝想了想:“我们先回家住几天,收拾一下东西,再住进来。” 陈晓千的表情不太赞同,她不放心地劝道:“还是住院吧,这里有医生,万一有什么情况,这边更安全。” 北歌心底也赞同陈晓千的意见,住院是个最稳妥的选择。 但她看向卫姝,触及她平和坚决的视线,瞬间明白了她的选择。 “她好不容易恢复记忆,想回去看看,住院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天后我带着她来住院。”北歌开口后,众人不再多说。 陈晓千有很多话想和卫姝说,却也知道她坐飞机已经累了,拉着她嘱咐了好长一串,让她好好休息,有任何困难就开口,大家一起帮忙。 卫姝目送陈晓千离开,身边只剩于晴、孔琴和沈岚三个人。 沈岚抬手看表,说:“我晚上还要值班,你和北歌回去后注意点别做什么太激动的事,就三天,没什么问题。” 于晴贱嗖嗖地凑过来:“卫小姝,你回家可要落入我的魔爪了,想跑也跑不掉!” 卫姝眉头挑高,疑惑道:“是我家,不该你小心吗?” “nonono,”于晴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们要对你展开稀少人类的研究,你最好把这些年隐瞒我们的事情都给吐出来。” 卫姝恍然大悟,她出国这么多年,和于晴同吃同住,却什么也没和她说过。 她理不直气不壮地争辩道:“我谁也没说啊。” “呵呵,”于晴假笑道,“该说的时候不说,回去看我和北歌怎么收拾你。” 孔琴插着兜站在旁边,看天看地不说话。 卫姝看向孔琴:“琴姐?” 孔琴平静开口:“我也很好奇。” 卫姝低头,余光瞥见沈岚正在抿嘴偷笑。 卫姝:…被夹击? 回家后,卫姝撒腿就往二楼卧室跑,于晴笑眯眯地走到北歌的卧室门口,在门上一靠。 跑到二楼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房间搬到一楼的卫姝:…… 北歌被这姐妹俩一通折腾弄得莫名其妙:“你们是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卫姝脱口而出:“我要休息。” 于晴眯起眼睛:“先吃饭。” 北歌回想起卫姝在飞机上几乎没有吃东西,犹豫道:“先吃饭吧,小姝,你是不是还要吃药,不能空腹。” 卫姝顺着楼梯的栏杆蹭下去,时刻紧盯楼梯下方的于晴,由于精神太过专注,没看见脚边有个大毛团滚过来,一不小心踩到叮咚的尾巴。 “嗷——” 叮咚一蹦三尺高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卫姝急忙蹲下来查看。 就在此时,于晴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手提起叮咚搂紧怀里,一手揪住卫姝的后脖颈,将人提下楼。 “说,你是自己坦白,还是被我杀了再坦白。”于晴面容冷酷地装范儿道。 卫姝眼巴巴地看向厨房:“亲爱的。” 北歌穿着围裙探出头来,她面色纠结了一瞬,看向于晴,试图说点什么。 于晴眼眉一凌,带有威慑性与警告地回视北歌。 北歌默了两秒,对卫姝说:“你们慢慢聊,好好说,我先去做饭。” 卫姝可怜巴巴地目送北歌缩回厨房,还关上了推拉门。 于晴敲了敲桌子:“老实交代。” 卫姝只好把自己出国后的情况和她说一遍。 “不是不和你说,是我那时候的情况很糟糕,精神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是用来应付表面的生活,和大家友好相处,另一个人被捂着嘴巴丢到角落里,只有自己独处的时候才会出来。不瞒你说,我那时候有自残倾向,也是因为差点划伤手臂,我才发现自己可能有问题,才去找医生。” 人对自己身体的感知力是不同的,有些人任何头疼脑热都会留意,有的人癌症晚期了才会察觉,尤其是心理和情绪这方面本身就影响了感知力,很多人都是病而不自知。 第131章 于晴理解也心疼卫姝刚出国的状态,她不忍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时候,是你后来开始恢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多少能帮上点忙吧?你这些年一句话都没说,失忆前是这样,失忆后还是这样,要不是被绑架,我们都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你这样对我,根本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但你想过北歌没有,她是你的爱人,你隐瞒这么多事情,让你们之间存留下这么多误会,万一搞砸了,你们最终分开,你该怎么办?” 卫姝很想故作洒脱说一句“要是分开了,就是没有缘分”,但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扪心自问,她没办法接受北歌离开她。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回到北歌的身边,要是等她好不容易养好伤来到北歌面前,却发现两人因为误会而关系破裂,那岂不是要懊恼死了? 卫姝结结巴巴道:“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瞒着你们。” 厨房里,靠在门边的北歌静静站着,她一直在听外面两人的对话,自然也听见了卫姝的解释与道歉。 实话实说,她现在已经没有介意,就算之前有,那也是之前的事情。 人不能把一个错犯两遍,她在不知道卫姝过往经历的时候怀疑过她的爱人,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在她们彼此之间,前半生错过太多,以后的生活里,北歌再也不想有任何的猜疑和徘徊,更何况卫姝也坚定地爱着自己,这是北歌最大的勇气。 不一会儿,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做好,北歌招呼她们来吃。 卫姝抱着叮咚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拌菜,点头道:“味道酸甜,真好吃。” 北歌宠溺地看着她:“现在你什么东西都能吃,多吃点蔬菜,营养更均衡。” 叮咚在卫姝怀里翻了个身,附和着喵了一声。 于晴吃了一口,又轮番把剩下的菜都尝了尝:“少油少盐?这就开始做病人餐预防心脑血管疾病了?不是吧,卫姝你以后都要吃这样的食物?” 卫姝眨了眨眼:“我觉得挺好吃的。” 于晴撇嘴:“情人眼里出大厨。” 北歌给于晴端了一盘咸菜,撂在她面前:“劝你尽早适应,孔琴家里吃饭的口味也很清淡,以后要是你上门做客也当面挑剔?” 于晴夸张一笑:“笑话,我是这么傻的人,会当面挑剔?” 卫姝和北歌都幽幽地看着她,眼神明显在说,是的你就是。 于晴有点下不来台,喝了一口粥道:“吃饭吃饭。对了卫小姝,没来得及和你说,咱们的《宠物百绘图》参加市展获了奖,接下来是全国赛,我和孔琴都有信心获奖。” 卫姝眸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开心道:“记得做好宣传,这么大的荣誉,一定能提高咱们工作室的知名度。” 《宠物百绘图》她只做了一半多就去了国外,没想到孔琴和于晴这么快就完成了整个作品。果然是情侣搭配,干活不累。 北歌给卫姝夹了一筷子菜,低声道:“先吃饭,我让我们公司的软件给你们打广告。” 卫姝瞬间扭头,在北歌脸上亲了一口,带响的:“谢谢亲爱哒。”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情愉悦,于晴吃完饭在沙发上抱着肚子躺了一会儿,北歌走过来说要睡觉就回卧室,于晴爬起来迷瞪了一会儿,抓着包起身:“不睡觉,我得出门。” 卫姝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问于晴:“现在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去看烟火,”于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忽然笑得腼腆羞涩,“不用给我留门。” 望着于晴离开的背影,北歌若有所思:“她开走了你最贵的那辆车,估计是去泡妹子。不过她有国内的驾照吗?” “她可是养宠妲己,拖拉机的驾照都有,也就琴姐能收了她,”卫姝的头垫在北歌肩膀上,湿润的脸颊蹭上北歌的脖颈,“咱们回卧室吧。” 北歌扶住正在往自己身上黏的卫姝,掌心之下是她手感极好的皮肤,北歌眼神暗了一瞬:“你太累了,先睡觉。” 卫姝用脸庞蹭着北歌,小声撒娇:“现在睡不着嘛,要不运动一下?” 北歌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不为所动:“你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脑中的肿块还没吸收好,现在立刻给我去睡觉。” 第51章 墓地 北歌的语气没什么威慑力, 卫姝不太服气,哼哼唧唧半天,北歌也不改口, 气得她揪紧浴衣蹬蹬跑回卧室,反锁上了门。 听见反锁的声音, 北歌嘴角泛起几缕笑意, 轻车熟路走到茶几面前蹲下, 把拦路的叮咚扒拉走, 拉开抽屉找出备用钥匙。 卫姝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 醒后感觉整个人都要升天。 “好素服, ”卫姝伸着懒腰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扬声喊道,“叮咚——” 猫咪听见声音探出头来, 从外面翘着尾巴一扭一扭走过来,傲娇地叫了一声。 卫姝一瞅它的样子就知道它刚吃饱, 猫咪这种生物果然只会在饥饿的状态下乞求人类的关爱, 卫姝眼疾手快将它掳上床, 手速贼快地rua了好几下,叮咚瞪大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 吸猫顺利结束后, 卫姝顶着一脑袋猫毛出门,边走边呸出嘴里的毛。 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卫姝在上下两层都找了个遍,没有发现北歌。 第132章 站在二楼阳台上, 卫姝疑惑地掏出手机,北歌也没给她留言啊? 就在此时, 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人影,在楼下的花园里。 卫姝定睛一看, 北歌正穿着园丁服和雨靴站在欧亚甘草和马缨丹组成的小花圃旁边,用铁锹在挖着什么。 卫姝蹬蹬跑下去,从背后抱住北歌,将人扑得往前走了好几步。 “宝宝?”北歌转头,看见卫姝的瞬间就笑了,“睡醒啦?” 卫姝挂在北歌身上,好奇地看着她面前的土地,这块空地已经被北歌挖出十几个拳头大小的坑。 “这是什么?”卫姝疑惑道。 北歌笑而不语:“你猜一猜。” 卫姝偏头看向周围,这个空地之前应该种着常绿乔木,她记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种,但肯定和旁边的欧亚甘草是搭配着来的。 “原来的乔木死了,需要换新的?”卫姝试想了一下,回答道。 北歌神秘地摇了摇头,从园丁服的大衣兜里掏出一袋扁扁的种子:“你看这个。” “这是,”卫姝惊讶地睁大眼睛,“菠菜和萝卜?” 北歌点头:“没错。” 卫姝从北歌身上滑下来,看了看手中的种子,丑丑的种子包装上面画着水灵灵的菠菜和白胖的萝卜。 “怎么忽然想起种这些?”卫姝挠了挠头,有点摸不着头脑。 北歌观察她的表情,轻轻笑道:“不喜欢吗” 卫姝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割裂。” 毕竟周围都是园林造景,整个地盘都叫做“花园”而不是“菜园”。 北歌抽走卫姝手里的种子:“早就想在这里开辟一块来种菜。之前我都不敢在你面前提。” 卫姝蹲在空地旁边,看北歌把种子渐次播下:“你喜欢种菜吗?我怎么不知道?” 北歌弯腰把种子撒进坑里,忍俊不禁道:“你喜欢艺术,种菜又不艺术,我在你面前提什么?而且,前些年我也很忙,为了公司的事情来回奔波,事业心重,哪里顾得上种菜。” “种菜是一种接地气的艺术。”卫姝好奇道:“快进入冬天了,这些种子会发芽吗?” “会的,这些蔬菜抗冻,”北歌给她简单讲解了一下适合秋末冬初种的蔬菜,“过不了两个月,我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蔬菜。” 幻想一下,自己从地里刨出一个白萝卜,然后手中的萝卜很快就会变成桌上的晚饭,这种满足感和参与感令人无比喜悦。 卫姝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我等着吃第一颗萝卜。” 北歌忙活完,卫姝换上雨鞋帮她填土和浇水,很有眼色道:“亲爱哒,这里交给我吧。” 北歌笑眯眯地解开围裙,看破她想说什么:“厨房里有饭,自己去热。” 卫姝欢呼一声:“好耶。” 北歌抬手摸了摸卫姝的头,心中感慨无比,这样和谐相处的画面,是她无数次在梦里梦见的。 卫姝眨巴眼睛,水润的杏眼弯起愉悦的弧度:“怪你没有和我商量过,你要是早提出来想种菜,我肯定把花园分你一半啊。” 北歌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无奈道:“你那时候冷着一张脸,我可不敢去触你的霉头。而且有一次,我替你修剪花枝,把一丛灌木剪豁了口,还把一朵花给带掉了,你那时候的眼神很吓人,谁还敢……” 卫姝从北歌掌心里挣脱,眼神炯炯地盯着北歌:“你先闭口。” 北歌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巴。 卫姝皱眉道:“我记得这件事,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弄坏了我的花,我当时都没注意到是什么花。” 北歌扬起眉毛,一脸“展开说说”的期待。 卫姝咬着下唇,小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弄伤了手,花掉了就掉了,你干什么去抓,难道你表演一个空中抓花的高难度动作就能把花安上去吗?反而还被花枝的刺给伤到。还有修剪灌木的剪子很大也很沉,你的虎口都磨破了皮,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北歌都听愣了,她还以为自己把伤口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卫姝竟然全都看见。 卫姝语气很不满:“我不喜欢你为了讨好我而弄伤自己。但我那时候又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次又一次冷下脸。” 说到这里,卫姝忽然舒心一笑,并不在意对方误会:“不过效果是好的,起码你以后没碰过这些工具,也没再弄伤自己。就和叮咚一样,猫咪小时候换牙喜欢咬东西,又爱和人玩闹,有时候会咬伤我,虽然伤口很小,但我一旦受伤,身体本能就会变得非常焦躁,没办法控制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冷着脸把小猫扔回去是个最好的选择。” 北歌眯起眼睛:“你是故意的?”卫姝当时可不只是把猫扔了回来,还故意激怒自己,说着那些类似于发疯的不理智的话。 卫姝扁了扁嘴:“我希望你在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时候能站在我身边,最好是能抱住我,再用力的怀抱都不要紧,这样我才感觉到安全和安心。” 北歌深思几秒,当机立断道:“我明天就把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掉。” 卫姝急得站起来:“别啊。” 北歌也站起来,转身走进屋里,不容置喙道:“你不需要那些东西。我能让你感到安全,只有我才可以。” 北歌终于搞明白为什么卫姝在过往几年里偶尔会喜欢激怒自己,用那种堪称是歇斯底里的方式逼着自己去拦她拽她产生肢体冲突。 第133章 那是卫姝因为无法正常表达而“另辟蹊径”的做法。 从前北歌不明白只能照做,现在卫姝已经摊开心扉,她当然不能再用那些东西。 卫姝追过去的时候,北歌已经拾掇出一个大箱子,她看着北歌把她喜欢的玩具一个接一个扔进箱子里,心疼得仿佛在滴血。 “这个留着吧,”卫姝捡出一个choker,这是上好的牛皮,纯手工打造,用来日常穿搭也很好看,“挺贵的。” 北歌眯起眼睛扫视一圈,不由分说地拿走扔回去:“再给你买更好看的,这个太紧,不实用。” 卫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北歌把自己收藏的小玩具全部扔掉,最后她手里捏着北歌曾经穿过的小裙子,面色流露出了一丝迟疑。 “亲爱的,”卫姝一个闪现蹿到北歌面前,捏走她手里的小裙子,笑得十分灿烂,“这个就算了。” 北歌显然也是想到卫姝穿这个的样子,眼神又暗了一些。 说实话,她和卫姝之间的夜生活向来很单调,有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但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养大的小桃子,若非顾忌她的情况,是怎么也吃不够的。 卫姝见北歌陷入迟疑,连忙趁热打铁,软乎乎地喊着: “我穿小裙子给你看,好不好嘛。” 谁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坚守阵地不投降,那她绝对不正常。 北歌妥协:“以后别买这些东西。” 卫姝心道你扔了我还买,老古板。 等北歌东西收拾后,卫姝保下自己喜欢的小裙子,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调戏北歌:“亲爱的,你说你掌管这么大一家公司,天天这个老总请客那个老总办宴会,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猪肉和猪跑都经历过不少次吧,怎么还如此保守?” 北歌正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发微信,卫姝边说话边坐到了她的大腿上。 北歌扶住卫姝的后背,一脸平淡道:“我没有。” 卫姝勾了勾北歌的下巴,又捏了捏她精致的唇珠,吧唧一口:“没有什么。” 北歌放下手机,平静道:“没有吃过猪肉。不对,只吃过你这头小乳猪。” 卫姝皱起鼻子:“谁是猪啊。” 北歌淡笑道:“谁用这个比喻谁就是。” 卫姝有些不满,动作上就带了出来,给北歌最明显的感触就是,她在自己怀里像一个小猫蹭了蹭,又扭了扭。 北歌抿了一下唇,目光幽深,直勾勾地与卫姝对视:“不下去?” 卫姝撒起娇来简直没边,直接靠在北歌肩窝,软声道:“头疼,下不去。” 北歌拍了拍她的屁股:“别撒娇,先吃饭。” “不要吃饭,都凉了。” “我给你热一热。” “没有胃口。”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想吃你做的。” “比如呢?” “不知道……” 北歌无奈了,托着人站起来,卫姝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的脖子。 北歌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三道菜都是她最近新学的菜式:“你先看看,不想吃再说别的。” 卫姝抱住北歌脖子看向冰箱。 一道酸菜猪肉炖白菜,一道松茸乌鸡,一道乾隆白菜。 卫姝怔住了:“这是妈妈的拿手菜。” 她从北歌身上滑下去,扒着冰箱门,用手指碰了碰冰凉的餐盘,愣了一会儿后红着眼回头看北歌:“我想吃。” 饭菜热好后,卫姝站在饭桌前,目光局促地碰了碰筷子。 “坐下啊,”北歌按住卫姝的肩膀,让她坐下,把饭菜都端到她面前,筷子塞她手里,“快点吃吧。” 卫姝一动不动地看着菜。 北歌摸了摸她的头,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你拍的。” 相片老旧,明显被翻新过,色彩有点失真,构图也一言难尽。 卫姝怔怔道:“我的傻瓜相机吗?” 北歌点头:“这是一大桌子菜,大部分的样式都很精美,只有这三道很普通,我辨认半天才认出来是什么菜。” 卫姝默默接上话,解释道:“妈妈不会做饭,她什么家务活都不会。一年级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我说我从来没吃过妈妈做的饭,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很羡慕其他小朋友。后来这个作文被我爸爸看见了,他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油焖大虾,很好吃,他用这道菜贿赂我不要当着妈妈的面说她不会做饭,会伤妈妈的心。” 北歌好奇道:“接下来呢?” 卫姝低下头,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半晌才道:“我听话的,只是在妈妈面前炫耀我吃到了爸爸做的饭。然后妈妈就吃醋,觉得我和爸爸亲不跟她亲,一连一周都泡在厨房,学会了这三道菜。” “为什么是这三道?”北歌不太理解这三道菜的风格迥异,简直是天差地别。 猪肉酸菜炖白菜、乾隆白菜和松茸乌鸡,除了貌似都是北方菜,别的没什么共同点。 卫姝孩子气般笑起来,语气里带浓浓的醋意,不满道:“因为爸爸老家是东北,她最开始学做饭是想和爸爸battle,后面做着做着就学起了爸爸喜欢的菜。这三道菜里面,只有乾隆白菜是给我的。” 说到这里,卫姝叹了一口气:“妈妈还说我是捡来的小孩,捡的时候我抱着一颗大白菜。” 第134章 北歌噗嗤笑出声来:“妈妈的性格好有趣啊。” 卫姝瞪她:“还笑我,你妈没说过你是捡来的吗!” 北歌笑出眼泪,边摇头边抽纸擦眼角:“我妈从小就说我是她一个人拉扯大的,很辛苦很不容易,才不会说我是捡来的呢。” 卫姝想到什么,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北歌也停住了笑声,忽然沉默。 过了一会儿,卫姝拿起筷子夹菜吃,北歌迟疑再三,试探开口道:“小姝,当年你去找过我,那时候我高三在学校住宿,不知道你过。” 卫姝嚼着松茸点头:“嗯。” 北歌歉疚道:“我替我妈妈给你道歉。” 卫姝摇了摇头:“用不着。” 说完似乎感觉到自己说得语气有点重,卫姝咽下嘴里的食物,露出一个浅笑:“真的不用,已经都过去了。” 北歌万分抱歉,看见卫姝这样的反应,心里的歉疚并没有因为她的原谅而少去半分。 “你可能没办法想象我和我妈之间的母女关系,”为了避免卫姝难过和误会,北歌继续开口,“你的妈妈是有文化有学识有钱有闲的大小姐,一辈子都不会为柴米油盐而发愁,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随心所欲,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为生计奔波,所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单纯舒朗,只有纯粹的无条件的爱。但我妈妈是不一样的。她爱我,是附条件的。她对我嫌弃是真,期盼是真,控制是真,爱也是真。有时候混杂在一起,压在我心口,也会令我万分难受。” 卫姝停下咀嚼,缓缓看向北歌,眉心微微拢起一个疑惑的弧度:“有条件的爱?” 北歌看向窗外,她怕与卫姝对峙,内心的情感会绷不住:“我说这话不是为了乞求你的可怜,也不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但我和我妈妈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在我高三那一年,不,在我高中毕业之前,我们相依为命。穷人生孩子与其说是爱的延续,不如说是一种负担与投资,因为期盼着孩子将来的回报,所以对孩子抓得很严,我妈妈没办法忍受我的失败与瑕疵,在她眼里,我能顺利高考就能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为家里带来收益,而你的出现,在我妈眼里就是一种破坏。” 卫姝张了张口,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水色:“怎么会这样…” 北歌叹着气笑了笑,苦涩道:“就是这样,你不懂的。” 卫姝是真的不明白,在她眼里,如果她有小孩,就算控制自己不去溺爱孩子为孩子铺平将来的一切盼望孩子一生平安喜乐,也不会是一种必须要取得丰厚回报的投资。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北歌,真的会快乐吗? “你小时候……”卫姝试探开口。 北歌抢先打断她,摇头道:“没有,因为你的出现,我感到了快乐。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刚被妈妈从乡下带来城里,很多人看不起我们,妈妈时常告诉我要低头做人,那时候的我很厌世,看一切都不顺眼,甚至还很仇恨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你的单纯、善良和不计前嫌地对我好,让我放下心中芥蒂,让我拥有真正的关爱,并决定去爱这个世界。” 卫姝悄悄红了脸,她哪里有北歌说的这样好,而且她小时候也不知道北歌经历的一切,不然一定会对北歌更好一点。 卫姝吸了一口气,渐渐散去心中复杂难言的情绪,轻声道:“等会儿咱们一起去看妈妈。” 说完,她拽住北歌的袖口,慢慢与她十指相扣:“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她要是在,一定会很爱你。” 北歌目光闪过无数感动的片段,最终定格成浓郁的欣喜与爱恋,点头道:“好。” — 卫姝的母亲葬在城郊的山中墓园,整座山都是墓地,环境优美,人迹罕至,是城市里为数不多能看见繁星的地方。 墓地是陈晓千买的,但北歌毕业后就把墓地的维护接了过来,每年都会来一趟,坐一坐,虽然也不会说什么,但也是个挂念。 “我记得你妈妈很温柔,”北歌把车停在墓园的门口,和卫姝下车散步而行,“每次我们犯了错惹了事,她都是护着,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记忆里的女人总是穿着各种长裙,舒适自在,经常哼着歌浇花,把只绽放一半的花朵剪下来插进花瓶里,或者随手送给路过的小朋友。 每次看见北歌,她都会撑着膝盖弯下腰,笑意吟吟地和她打招呼:“小北歌下午好呀。” 那双眼睛和卫姝很像,圆润清澈,透着纯然的善意与喜爱。 北歌忽然也很想她。 墓园的保安走过来拦住两人,把她们引到接待室查看证件和预约:“你好,需要我们带领吗?” 北歌摇了摇头:“我知道地方,我们自己去吧。” 墓园面积较大,从最下面的山脚“清净园”到山顶的“揽九泉”有不少一段距离,卫姝的母亲在山中间,步行需要半个多小时。 一路上,她们碰上不少来这里的人,墓碑旁边都有一个小亭子可供歇息,可让他们默默陪着葬在此地的爱人坐一会儿。 出现在这里的人,面容安静平和,似乎并没有横跨生与死的距离,躺在这里长眠的是他们的爱人,那么此地就成了他们的心安之处。 北歌拉着卫姝的手,漫步在缓坡上,走走停停,时不时说几句话,走了二十多分钟后,北歌指了一座拢起的小山包:“绕过那里,后面第三座就是妈妈和爸爸。” 第135章 北歌问卫姝:“累了吗,歇一会儿?” 卫姝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汗,笑道:“挺累的,但我不想停下。以前我来这里总是一个人,每次都害怕难受,心里像是堵着什么,最后差不多都是落荒而逃。今天你陪我,我要一鼓作气走到妈妈面前。” 北歌接过卫姝的纸巾,替她擦去下巴上晶莹的汗珠:“如果头晕一定要告诉我。” 两人放缓了步伐,越临到墓地前,走得越慢,最后两人看见了墓碑,心中反而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好像有人在沉默温柔地等着你,那点紧张与慌乱都被那道柔和的视线一一抚平。 卫姝走过去,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北歌也跟着她一起清理墓碑。 其实这里挺干净,绿化面积高,空气干净,还有专人打理,一切都干净整洁。 卫姝擦不下去了,缓缓抬头,将视线放在墓碑中央的照片上——两张照片,一张是年轻的妈妈,一张是成熟的爸爸。 墓碑是三角莲花冠,整体为厚重的大理石,庄严肃穆,上端平整直列,两侧碑联刻篆刻精巧的弧度,一位慈母安详地躺在这里。 卫姝声音很轻地开口,似是怕惊扰了谁,“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北歌握住卫姝的肩膀,给她倚靠,平静地望向照片上笑容甜美的女人和英俊和蔼的男人。 卫姝坐在墓碑最下面的台阶旁,把她带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亲手设计的蛋糕,上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没来,这回给你补上。还有爸爸的一份。” 北歌帮她拆开小蛋糕,切成四块,和卫姝一人一盘,剩下的放在墓碑下方。 “祝你生日快乐,妈妈。” 第52章 电影 两人都没有说太多话, 此时的气氛太好,以至于她们谁都不忍心破坏。 卫姝小口小口吃蛋糕,一勺接着一勺, 嘴角沾了奶油和蛋糕屑,北歌为她轻轻擦去。 就这样安静地吃完所有蛋糕。 卫姝站起身来, 手指摸了摸冰凉的石板, 声音小小的, 充满不舍和依恋:“妈妈, 爸爸, 我们以后会常来看你们, 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们也要多来梦里看看我。” 一阵微风吹过,扶过两人的面颊, 恰似母亲温柔的双手。 卫姝红了眼,拉上北歌的手:“我们走吧。” 北歌注视着墓碑, 在心里默默地说:“请放心,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陪卫姝看过父母, 在回去的路上,北歌贴心询问道:“接下来还想去哪个地方?” 卫姝歪头想了几分钟:“我什么时候住院, 还有几天?” 北歌算了算,轻声道:“后天, 我们今天半天和明天一整天。” 家里的蔬菜肯定来不及看着它们长大,但别的也许还来得及。 卫姝往北歌那边趴了一下, 挑眉道:“咱们去看电影吧。” 自从两人重逢后,在一起的活动种类非常贫瘠, 最多就是出去吃个饭,很少一起玩。 北歌顿了一下, 眼神瞬间亮起,期待不已道:“好啊。” 被心爱的人邀请一起去看电影,这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两人停在影城下车,卫姝正在手机上挑选想看的影片,北歌一边拉着低头看手机不看路的人,一边买咖喱鱼蛋、奶茶和爆米花。 卫姝选中三部片子,北歌看什么都没意见,两人买下过夜的私人影院包厢。 北歌低头看了眼自己提的食物,思虑道:“一晚上估计不够吃,我再出去买点吧。” 卫姝拉着人坐下:“不够就点外卖,再不行让人给你送来,一个电话的事还得你亲自跑一趟?你还是不是大老板,北总裁?” 北歌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却很认真道:“你的事,我不想让别人插手。” 卫姝脸颊微红,被她噎住,小声道:“那就点外卖,反正你别走。” 北歌刚打算点头,环视四周,忽然发现影院提供的被子有点薄,皱眉道:“深秋的天气,室内不方便开空调,但晚上睡着了会冷,而且这里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干净,我还是回家给你拿一趟被子吧。” 北歌刚要起身,就听见卫姝一声吼。 “你给我坐下!” 卫姝气鼓鼓地站起来,双手按住北歌的肩膀,义正言辞道:“不准动!” 北歌眨了眨眼:“那可以说话吗?” 卫姝皱眉道:“不行。” 北歌马上闭嘴。 卫姝从上往下打量着北歌,此时两人的姿势很暧昧,卫姝的嘴唇在北歌鼻尖的位置,只要低头就能亲到北歌的唇瓣。 呼吸的气息打在彼此的脸上,令气氛陡然升温。 此时,卫姝心里还是有点不满的。 这就和你一心想要和女朋友出去玩,女朋友却迟迟不出门,说忘了这个落了那个,你心里想的就是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爱带不带,快点出门。 卫姝反思了一下自己,这种情绪不属于无法控制的焦躁,属于正常情绪范围,于是她的眉心渐渐松开,目光里浮现几丝纠结。 北歌任由她按在沙发里,浑身松懈,也不挣扎也不动,弯眉浅笑。 那宠溺的目光简直毫无底线,北歌的气息愈发浓郁,卫姝甚至闻到了她身上淡山茶的香味,清凌凌地萦绕在她鼻尖,像一支柔嫩的手肆意撩拨。 第136章 卫姝懊恼地想,北歌真的很会。 下一秒,卫姝低下头,封住了那双她肖想了很久的嘴唇。 接吻的过程漫长而慵懒,卫姝最开始只是贴上,她很少主动,愣了几秒才辗转地启开唇畔,用舌尖轻轻勾勒北歌的唇线弧度。 卫姝很少主动,尤其是在具体实施的环节,这给了北歌莫大的刺激与新奇。 最开始,北歌原本是任由她作乱的,她忍着耐着把主动权交给卫姝,可这人生涩稚嫩的反应反而给她加了一把火。 在卫姝舌尖触碰她的瞬间,北歌再也忍不住反客为主,按住卫姝的后脑,将人用力压向自己,同时长驱直入,擒获她的唇舌,咂摸吮吸,擦过她口腔里每一寸敏感所在,不断卷住她想要逃跑的舌。 吻得炙热剧烈,等到北歌终于放开手的时候,卫姝的脸已经通红一片,差点憋过气去。 北歌用大拇指擦去卫姝嘴角的晶莹,声音有点暗暗的哑:“解气了吗?” 卫姝脑子里已经空成一片,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要命地开口:“没有。” 北歌目光瞬时加深,按在她后脑的手指缓缓收拢,摩擦她的嘴唇更加用力,泛着水色的唇畔酿成赭红色,卫姝的眼角也似氤氲了一层水红色的残霞,勾人得要命。 北歌叹了一声:“好。” 复而又含上她的唇畔。 [亲爱的审核员,这里只是亲吻,只有亲吻] 辗转挪移,几个回合之后,卫姝拍打着北歌急促道:“够了够了。” 卫姝擦着唇角,轻轻抽气:“都要被你咬破了。” 北歌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任何脾气道:“嗯。” 胡闹一通,北歌也歇了出门的心思,拨打影院内线电话,让他们多加一床被子,又点了一些热乎的吃食。 “咖喱鱼蛋都凉了,”卫姝叉一个放进嘴里,又给北歌插一个,“快点吃。” 北歌接受了卫姝的投喂,点开电影屏幕。 在一个恐怖娃娃出现的瞬间,北歌嘴里咬着的咖喱鱼蛋,“啪嗒”一下,掉了。 “宝宝,”北歌以(--)样子的表情转向卫姝,平静如水道,“这是你选的片子吗?” 卫姝蹬掉鞋子爬上沙发床,缩进北歌的怀里,摆弄北歌的两个胳膊成揽着自己的姿势,兴致高昂道:“嗯!我以前都不敢一个人看恐怖片,终于找到人陪我!” “你有没有想过,陪你的人也会害怕。” “两个人就不怕了。” “呵呵。我信你个鬼。” “小心说话,咱们看的可是鬼片。” 北歌表情未变,僵硬地转过头,按下开始键。 不一会儿,包厢里回荡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惊呼。 全部来自卫姝。 “啊啊这是谁的头——” “呜呜它故意吓我…” “不行我怕啊!” 北歌摸着她的头,提议道:“不然我们换一个。” 卫姝露出倔强的目光,人菜瘾大道:“不!” 北歌按住已经爬自己身上还企图继续往后钻的卫姝,叹了一口气:“那就跟我默念。” 卫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头顶的人缓缓开口:“我们生活在红旗之下,长在春风里,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目光所至,皆为华夏……” 念完一长串句子的北歌顿了一下,低头道:“能记住吗?” 卫姝的头摇成拨浪鼓,看向北歌的目光很奇特,其中又混杂了几分说不出的佩服。 卫姝举起大拇指:“赞。” 北歌说:“有没有感觉一身正气。” 卫姝默默点头:“嗯。” 北歌问:“还怕吗?” 卫姝继续摇头。 这番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卫姝再看恐怖片都没了那种刺激效果。 什么鬼,建国后不能成精,不谈鬼怪,这个片子的结局肯定不是鬼。 北歌及时提议看个轻松喜剧片,卫姝深思两秒,欣然同意。 电影屏幕上的画面终于变得正常,小品演员的脸出现的瞬间,北歌和卫姝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还不迟,先吃饭吧,正好是个爆米花电影。”北歌说。 卫姝和北歌一齐享受了一顿搭配喜剧的影院饭菜套餐,味道自然算不上好,北歌吃下第一口就皱眉问卫姝能不能咽下。 卫姝喝了一口水:“虽然比不上你做的,但也还好。” 北歌的语气很欣慰:“你现在能适应正常饮食了。” “嗯,什么都能吃一点,就是胃口不太好,不过也正常,我吃的这类药物有食欲减退的副作用,”卫姝倒是放宽心,笑眯眯地尝每一道菜,“你试试这个,挺好吃的。” 这一瞬间,北歌品尝着卫姝喂给她的食物,一种充沛的满足感萦绕在心尖,忽然感觉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两人最后没在影院过夜,北歌还是感觉环境不太安静,尤其是那张沙发床,她躺得越舒服,越觉得膈应,谁知道哪个顾客在上面做过什么。 卫姝指着一次性沙发套疑惑道:“这不是挺干净的吗?” 北歌仍然持反对意见,自己肤白貌美干干净净还香喷喷的女朋友不能放在这种地方。 北歌说:“还是回家吧。” 卫姝倒是不介意,顺嘴问道:“你有洁癖?” 北歌摇了摇头:“我自己没关系,带上你…不行。” 第137章 卫姝当北歌在说隐晦的情话,嘴角露出一丝窃喜的笑容。 两人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回家的于晴。 于晴提着一个比她头还要大的法式蛋糕推门而进,欢呼雀跃道:“来来,今天你们有口福了,孔琴亲手做的!” 北歌不敢置信:“你俩今天出去约会了?” 于晴打开蛋糕,飞速切了一口放嘴里,含糊应道:“嗯嗯。” 卫姝搓手撸袖子,也跟着切了两块,递给北歌一块,自己吃了一口,随即小鸡啄米点头:“唔唔好好吃。” 她今天陪妈妈吃了蛋糕,晚上也吃了不太好吃的影院套餐,有点腻了,可这个蛋糕完全不腻,口感上乘,细腻留香。 北歌怀疑地叉了一块,跃跃欲试打算发表一下意见,但等品尝到奶油的香甜后只来得及往下咽,吃下去之后什么也没说。 卫姝向于晴投去羡慕的目光。 孔琴很少分享自己做的美食,却一次次为于晴破例,这两人的感情路简直是顺风顺水顺财神。对比自己,果然是人和人不能比。 于晴嗨了一整天,已经累瘫,吃完蛋糕后幽魂一样飘回房间,锁门关灯沉睡,客厅里就剩下卫姝和北歌两个人。 卫姝冲北歌伸出手:“走,一起去洗澡。” 正在把盘子上最后一块奶油咽下的北歌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咳…什么,哦你先去洗,我等会儿……” 卫姝执着地伸着手:“一起嘛,省水。” 北歌心道她真的不心疼那点水费,整个身子靠在椅子上往后撤了撤,做出最后的一丝挣扎:“别了吧。” 卫姝狐疑地把北歌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迎着卫姝的目光,北歌愈发感觉无地自容。 “那什么,你身体不好,要有节制。” 北歌挣扎着据理力争,试图让卫姝听取自己的意见。 卫姝完全不领情:“我没事。” 北歌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客厅的灯就剩下一盏,要暗不暗地笼罩在两人身上,卫姝陷入深思中。 她最初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就是邀请爱人共浴,再说她现在变得很粘人,尤其粘北歌,这种现象可以拓展到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自然也能拓展到一起洗澡。 再说北歌又不是没给自己洗过,车祸后手臂受伤,她还给自己擦过背呢,现在为什么扭捏起来?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才这样呢,第一次北歌也没不好意思啊。 卫姝胡思乱想半天,开始反思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下降。 卫姝捏自己的肚子,她车祸后瘦了很多,在国外天天晒日光浴,肤色也不似之前那么白,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卫姝眼中的情绪不断变化,最终凝固在一个审视的弧度。 她缓缓笑起来,淡淡勾唇,一点一点俯下身子。 北歌愣神片刻,下巴就被擒住了。 卫姝捏着北歌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忽然低头,伸出舌尖舔去她唇角的奶油,呵气如兰地在她耳边道:“吃饭,还是吃我?” 北歌脸色瞬间爆红,唇角鲜明的触感令她失去语言功能,整个人楞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嗯?”卫姝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句带着疑惑的声音。 北歌被蛊惑得不辨南北,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 卫姝满意至极,“乖。” 浴缸里的水就这样凉了很多次。 洗完澡之后,两人互相给对方擦干头发,北歌抽出时间处理公司的事务,卫姝打开手机查看群聊消息。 孔琴给她发来几张《宠物百绘图》的展览图,里面偶尔闪过于晴的背影。 【shu】:你和妲己在一起啦? 孔琴过了一会儿回复了一句“没有”。 【shu】:那你喜欢她? 孔琴说,小姑娘人挺好。 卫姝不太满意,刨根问底想问出点两人之间相处的细节,可孔琴滑不留手,太极打得比她还溜,要么用简练干净的老干部风格搪塞她,要么就装傻混过去。 【shu】:妲己可是真喜欢你,她是我的发小,你要是和她没可能就和我坦白说,我不想看她剃头挑子一头热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了个“让我想想”。 北歌处理完邮件,揉着脖子过来,蹭了眼她的手机,含笑道:“又在操心于晴的事?” 卫姝点点头:“她在国内已经耽搁了几个月,我看她最近把丢了很久的账号捡回来,估计打算转型靠油管赚钱。她连事业都换了方向,我觉得她很可能是认真的。” 北歌抽走她的手机,摸摸她差不多干透的头发,淡淡道:“我看孔琴也未必没有意思,你不用操心她俩。” 卫姝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我控制不住我寄几。” 于晴是她好姐们,还是从小就认识的,卫姝当然在乎;孔琴又是她的合作伙伴和老大姐,卫姝也希望她能幸福。 北歌忍俊不禁:“她俩估计对彼此都有意思。尤其是孔琴那边,她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就算动了心也会考虑很多现实因素,于晴都没发愁呢,你愁什么。” 卫姝翻身抱住北歌的腰,趴在床上懒洋洋道:“我愁于晴啊。怕她放弃一切回国,结果没结果,最后还是灰心离开。” 北歌平静道:“那就离开。” 卫姝抬头看了会儿北歌的表情,忽然笑着亲了一口她的下巴:“老婆,你酷酷的样子太迷人了!” 第138章 北歌无奈一笑:“别闹,快点睡觉。” 卫姝钻进被子里,北歌把灯关掉躺倒床上,卫姝顺势滚进她的怀里。 北歌摸着她的后背,两人呼吸声渐渐放缓,陷入沉睡。 半夜三更,被子里隆起的人形略动了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爬出来走到卫姝脑袋边,舔了一下她的脸。 卫姝迷迷糊糊醒过来,觉出点尿意,便随手摸着叮咚坐起身来。 “嗯,怎么只有你,你妈呢?”卫姝把叮咚抱怀里,愣神。 身边空空如也,本该躺着北歌的地方是凉的。 卫姝瞬间想起北歌上次趁自己睡着偷偷跑到别的地方睡的事情。 她先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轻轻推开门,下楼去找人。 可她一楼二楼都找遍了,都没发现北歌的人影。 卫姝有点害怕,这么大一栋房子,半夜醒来只有她一个人,再来点离奇的经历都能成鬼故事,再加上前不久看的恐怖片,卫姝吓得哆哆嗦嗦给北歌打电话。 就在此时,厨房里传来铃声,电话被人接起,卫姝听见北歌的声音从手机里和厨房里两个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开灯的声音,北歌从厨房里走出来,讶异地看向客厅里的人。 “小姝?”北歌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卫姝二话不说走进厨房,北歌下意识抬手拉住她的胳膊,卫姝说:“放开。” 北歌面色复杂,轻轻摇了摇头。 卫姝任由她拽着,带着北歌一齐进去。 厨房的台面上躺着一瓶药和一杯温水。 北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卫姝走过去拿起药瓶,上面的字样清清楚楚,久病成医,卫姝很快就认出这是治疗什么的药物。 “焦虑?”卫姝茫然又惊心,下意识去寻求北歌的视线,“这是怎么回事?” 北歌只是说:“最近压力太大。” 她不愿意过多解释,生怕给卫姝造成心理负担,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北歌和卫姝有异曲同工之处,都选择了瞒着对方自己扛。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卫姝冷静下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北歌的表情,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这是处方药,你从哪里拿的?有没有看过医生?” 北歌张了张口,试图轻松道:“问题太多,我先回答哪一个?” 卫姝并没有开玩笑,严肃道:“每一个。” 北歌沉默半晌,轻声开口:“从知道我妈把你拒之门外后。” 卫姝眼神一颤,心尖似乎也跟着一抖:“是…内疚吗?” 北歌默然点头:“后来你病情复发,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察觉到你情绪的变化。最开始你只是发呆,后来情绪不受自己控制,开始对我发脾气,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有事了。最后你选择瞒着我出国…我也就一直这样了。” 卫姝喃喃道:“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北歌没有说话。 说完那句话后,卫姝微微蹙眉,忽然觉得自己挺傻的,怎么问出这个问题,她自己犯病也没告诉北歌,无非是想自己解决,不想让别人担心。 卫姝迟疑两秒,走上前去抱住北歌,小声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北歌本来紧绷的身体随着卫姝的安慰,渐渐松懈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卫姝问:“吃了药就会好受吗?” 北歌点头又摇头:“我还好,就是睡不着,吃药能缓解一些。” 卫姝摸北歌的脖子和头发:“那就好,我陪你睡,咱们能少吃就少吃。” 北歌任由她抱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 卫姝愣了:“你笑什么。” 北歌淡淡道:“你摸我跟呼噜毛似的。” 卫姝如梦初醒,瞬间松开手。侧头一看,北歌的头发已经被自己揉成乱糟糟一团。 卫姝不好意思道:“我帮你梳头。” 北歌嘴角的笑意始终挂着:“好哇,明天你帮我做发型。” 说起明天,卫姝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咱们明天还要去姝色。” 北歌接上话,温声道:“所以…我们快去睡觉。” 话说完的瞬间,北歌弯下腰揽住卫姝,一抬手将人抱了起来。 “啊—”卫姝发出惊呼,下意识抱住北歌的脖子。 “回屋睡觉喽。” “北歌你放我下来,我要摔了啊啊。” “别动,上台阶呢。” 北歌拍了一下卫姝的屁股,把人往上掂了掂,笑声促狭道:“你看下面这么黑,小心有人拽你的脚哦。” 楼梯上爆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 北歌顿时笑得更大声,加快速度,快步回屋。 等把人放到床上,卫姝把自己裹成球,开始自闭。 北歌又花了三分钟时间将人哄好,打开球,紧搂着睡去,一夜无梦。 第53章 告别 清早, 卫姝被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声音是熟睡过后的松软,打着哈欠道:“亲爱哒, 你在干什么。” 北歌正拖着一个帆布袋往外走,闻言转过身, 不好意思道:“在收拾衣服, 把你吵醒啦?” 卫姝光着小腿坐到床边, 伸手要抱抱:“嗯, 不过我睡饱啦。” 北歌擦干净手, 走过去抱住她, 将人往上扽:“呦嚯,小猪又胖了。” 第139章 卫姝不满地拍了拍北歌的胳膊。 腻歪好一会儿,卫姝清点起要带去医院的东西。 “衣服还要带吗, 医院里穿病号服吧。”卫姝蹲下来戳了一下包裹,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不少衣服。 北歌翻出来让她看, 解释道:“不多, 就几件。去了医院也有能穿的时候。” 卫姝眨了眨眼:“你是想逃院?” 就几件也是打算穿才带着, 卫姝自己没有别的想法,但保不准北歌有。 北歌“嗯”了一声, 小声道:“住院很闷,我找到机会就带你偷溜出去玩, 好不好?” 卫姝不是个爱玩的性子,自从小时候出事, 她的性格就由爱玩爱闹变得不爱社交,北歌和她重逢后一直有意无意想让卫姝开朗一些, 卫姝当然愿意:“去看电影吗?” 北歌表情一僵,想到上次那个不太平常的观影经历, 无奈道:“都可以。” 卫姝跑去和北歌一起收拾东西,平常的衣服不用带太多,换洗衣服得多带,还有很多用惯的东西。 “这个小夜灯带走吧。”卫姝指着自己二楼卧室的鲸鱼夜灯。 北歌同意:“好。” 卫姝叉腰环视四周,一根手指戳向头顶的角落:“还有投影仪。” 北歌迟疑了一瞬:“也行,我让人安装在你的病房。” 卫姝走来走去,最后蹲在按摩浴缸旁边。 北歌侧靠浴室门,与卫姝无辜的目光对视,平静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 卫姝愤愤把所有洗浴用品和香薰都塞满,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北歌看着这些东西,脸上的表情是“就这?”的嫌弃。 “这些得要,医院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卫姝据理力争。 其实卫姝住的病房是高级病区,屋子里有熏香,外面还有客厅,跟包间差不多,北歌提前去看过,不会有难闻的味道。 北歌挑挑拣拣放回去了一些,大部分都让卫姝带上:“好。等用完了我再回来拿。” 两人磨叽完要收拾的东西,就听门口有人喊。 闪送拖着一包东西过来,让卫姝签收。 卫姝看寄送人是陈晓千,没多说就签了字。 “三婶送的是什么?”北歌暴力拆箱,将里面的东西挖出来,“这是…药材?” 卫姝拿起仔细观察,确定里面那个奇奇怪怪的小拐杖是鹿茸,点头道:“补品。” 北歌不太开心,但凡陈晓千的出现都带有针对北歌的攻击性,北歌都形成应激习惯了:“这些我都会给你买的。” 卫姝忍笑,故意道:“三婶那边都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肯定更珍贵,药性也更好。” 北歌郁卒不已:“我也能找到。有钱能使磨推鬼。” 卫姝拍拍手站起来:“我才不要看磨推鬼,更吓人好吧。” 北歌把那箱东西推到库房里锁起来,打算等卫姝住院后再启用,现在能不动就不动。 这么一打岔,北歌突然有挺多问题想问。 “当年你为什么会流浪?”北歌犹豫老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个疑惑在北歌心底放了很多年。卫姝家里人员简单,卫母是老来得女的独生女,父母早年就去世了。卫父只有一个弟弟,刚结婚没几年也意外去世,卫父把弟弟的家产全部留给三婶一个人,三婶不愿意改嫁,也没搬家,就住在卫家旁边,把卫姝和于晴这群小孩当自己的孩子,经常走动。 这么说,卫家倒台后,按照陈晓千的性格,肯定会收留帮助他们,陈晓千和卫家在法律上也没关系,卫家的债务也牵连不到陈晓千,凭借陈晓千的财力,可以接济母女俩,她们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卫姝的神色有些落寞:“爸爸的性子很要强,在他眼里,小叔刚结婚就没了,没给三婶留下儿女,三婶还这样不离不弃,是我们卫家对不起她。加上当年有人寻仇,手段很恶毒,还有债务压力,爸爸担心我们的安全,就……后来我们一直住在三婶家里,是妈妈忽然发病把我带走的。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妈妈把我强行带走,我也没办法反抗,再加上当时我也没有反抗的心思,妈妈带着去哪儿就去哪儿。” 小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说不清的,小卫姝不知道面前的妈妈精神出了问题,只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妈妈,无论三婶家里有多好,她还是会选择跟着妈妈走。 北歌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原来是这样,陈晓千发现她们失踪后估计也找了很久,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找到卫姝。 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卫姝挤出一个笑容,宽慰道:“不过后来就好啦,爸爸给妈妈投了巨额人身险,受益人是我,妈妈去世的赔偿清算了爸爸的债务,尘归尘土归土,他们再也不用愧疚欠了那么多债了。” 北歌沉默良久,点头道:“咱们以后给三婶养老吧。” 卫姝有点惊讶:“你愿意?” 陈晓千嘴毒护短,这些年没少骂北歌,卫姝听着都刺耳,更不用说从小就被不待见的北歌。 扪心自问,要是有个人这样对自己,例如北歌的妈妈,卫姝虽然不至于会报复会记仇,但肯定不愿意主动去接近。 毕竟伤害一旦产生,裂缝是无法弥补的,卫姝再大度,也会介意当年最困难最难捱的时候欺负自己的人,雪中送炭令人感动,而雪上加霜只会让人刻骨铭心。 第140章 北歌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很纯粹,不掺杂任何私心:“三婶就是嘴上占便宜,没真的做过什么事。她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很吃香,也没听她散布过我的坏话,最激烈的争吵,也是关于给你的彩礼。有个长辈疼你,我很开心。” 卫姝的妈妈爸爸都不在人世,北歌自己只有一个伤害过她的妈妈,不可能再让她分享到母爱。 卫姝这辈子几乎很难再受到长辈的疼爱,在这种情况下,北歌又怎么会把陈晓千推远? “谢谢亲爱的,”卫姝扑倒北歌身上,狠狠抱住,感动不已道,“我可太爱你了!” 北歌摸了摸她的背:“好啦,快点下去,孔琴还在姝色等你呢。” 卫姝连忙蹦下来:“于晴是不是早就走了?” 于晴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自从和孔琴表白心迹之后,在朋友和女朋友之间从来没有犹豫过,坚定选后者。 “对啊,她能让孔琴等着?”北歌很无奈,“她七点就出发了。” 卫姝加快速度收拾自己,一个小时后到达姝色。 北歌把车停好,开门和卫姝一起下去。 “孔琴说让我再直播一次,目的是为了推荐我们的《宠物百绘图》,还有很多周边放送。”卫姝默默念叨今天要干的活儿,“幸好来得及,下次直播估计就在病房了哈哈。” “我本来就不同意你还要工作,”北歌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要再用脑,也不要工作,休息都来不及呢。” “干什么不用脑啊,我又不是傻子。”卫姝毫不在意,抬头冲北歌做了个wink,“今天是我这段时间最后一次来姝色,之后就得远程办公啦。” 北歌低声重复:“远程,还办公?” 卫姝笑眯眯地没说话。 北歌小声说:“别了吧。” 卫姝反问道:“那你不工作可以吗?” 北歌反思自己,公司十几个部门,几十款软件和手头上正在进行的九个项目,每天都有数不完的文件和各种决策,北歌已经尽量把应酬都推掉,但一些文件和决策必须要她本人,不办公是不可能的。 北歌叹了一口气,做出让步:“劳逸结合。”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姝色一楼,推门进去的时候,卫姝疑惑扭头,四处看了看:“人呢?” 姝色的前台没有人,一楼的茶水间没有人,集中办公区没有人,甚至后面休闲的小花园也没人,整个姝色像是一个鬼屋。 卫姝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半,再迟到也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 北歌几步上楼,“我去看看。” 卫姝走到办公区翻阅员工们散落的文件,发现不少工作正在进行中,水杯有温水,电脑界面也开着呢,刚刚绝对有人在。 把所有东西摸排个遍,卫姝感觉自己在做特务工作,内心疑惑又荒谬,人到底去哪儿了?不至于忽然来了个绑架团伙把她员工接走了吧?哦对了柏妮丝的案子也快开庭了绑架案估计得重判……思路扯回来。 “北歌,上面有人吗?” 没人回她,北歌上楼已经五分钟,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卫姝转身上楼,踩上地板的力度很大,显示着她不太美妙的心情。 楼梯是三转,转折处是圆润的角,卫姝边转边喊人:“上面有人吗,都去哪儿了?” 空旷的声音回荡在楼梯口,卫姝默了一秒,瞬间加快速度:“啊啊啊你们都不理我——” 就在此时,一声欢呼伴随爆裂声响起。 “surprise!” 卫姝走过二楼转弯的瞬间,旁边迸发出两串金色的碎屑,漫天飞舞,落了她满头满脸。 没等她回过神来,一群人乌泱泱凑过来将她围住,推着她走到正中间。 “庆祝老板恢复记忆!” 卫姝在人群中逡巡,发现孔琴和于晴站在北歌旁边,都在最后面看着她笑呢! “你们怎么……” 怎么联起手来骗她呢! 孙菟冲在第一排,蹦蹦跶跶欢快道:“老板,惊不惊喜!” 卫姝点着头,不可思议道:“这都是你们布置的?” 二楼被她们装饰成了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展台,中间立着一个大展板,上面写着祝福欢庆的话,还印着卫姝的设计作品。 四周是银色气球,在光照下呈现五彩斑斓的色泽,间隙坐落在花架和落地灯上,美轮美奂。 卫姝一时间都看呆了。 孙菟和其他小姐妹七嘴八舌地应和着。 “是琴姐画的场地设计图!” “于晴姐买的东西!” “我们大家一起布置的!” 卫姝下意识看向北歌,缓缓挑起眉毛,好像在说,那你做了什么呢? 北歌回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颇有点深藏功与名的味道。 站在孙菟旁边的周玉幽幽补充道:“我们老板掏的钱。” 掏钱的人是老大,卫姝颔首浅笑,接受了周玉这个说法,暂且原谅北歌瞒着她准备的惊喜。 “你们怎么知道我失忆的事情?”卫姝实在是好奇,之前面对自己的员工,卫姝很少假以辞色,现在挤在一起,除了内心的感动,还是会有点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她这么一个习惯性伪装自己连生病都不和任何人说的人,骤然被这么多人知道自己失忆的事情,就算内心深处是感动和欣慰,面上却做不出太多激动的神色,更多的是紧张和无措。 第141章 一个人迅速说:“是孙菟不小心发错群……” 话没说完,就被周玉眼疾手快捂住嘴巴。 卫姝已经听清楚内容,目光顿时幽深,淡淡觑着孙菟。 孙菟没想到有人就这样把真相秃噜出来,垂头丧气道:“我知道后很惊讶嘛,本来想追问细节,谁能想到手滑发到我们的奶茶群里了。” 周玉默默无言,她一个旷野公司的人,竟然也被拉进姝色的奶茶群里,若非如此,也不会目睹奶茶群瞬间99+的疯狂。 卫姝敏锐地捕捉到孙菟话中的字眼,反问道:“追问细节,向谁追问啊?” 孙菟下意识看向周玉。 周玉一脸麻木地捂住眼睛。 原来如此。卫姝心中恍然,她失忆的消息是从周玉传到孙菟,再被孙菟这个大聪明发错群,以至于全姝色的人都知道她失去记忆这件事。 周玉能猜到她一定都不惊讶,毕竟是北歌身边的左膀右臂,眼力见和情商和孙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于孙菟会泄露消息,卫姝更不奇怪了。 于是卫姝笑眯眯地问周玉道:“这是看上她什么了?” 周玉嘴唇动了动,做了个口型,无声吐了两个字:“可爱。” 大聪明,老六,老可爱了呢。 卫姝笑容灿烂的程度一分不减,抬起胳膊,跨越了三个人拍了拍北歌的肩膀:“你也很可爱嘛。” 北歌只是笑着看她,不说话也不拒绝,还轻轻捏住了卫姝的掌心。 于晴见她们来回扯,叽叽歪歪磨叽死了,直接招呼大家嗨起来:“来来,开蛋糕,大家一起切蛋糕。” 于晴推着一个三层大蛋糕走出来,卫姝目测了一下,起码有半人高,这得耗费多少奶油啊。 于晴邀功似地开口:“小姝,这是你和琴姐喜欢的那家西点,我可以花了好大功夫才让人家同意做这么大的蛋糕。” 卫姝拍了拍手:“你真可爱。”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个香甜的蛋糕所吸引。 于晴小跳着过去,拿着刀叉冲在最前面:“我来切!” 孔琴放下已经举起的刀叉,宠溺一笑:“你先。” 蛋糕刚从冰柜里端出来,冒着丝丝冷气,动物奶油很容易融化,卫姝眼疾手快切掉最上面一层,分给周围的人。 姝色的员工总共二十一人,每人一块正好分完,卫姝将最后一块裹满奶油的蛋糕放到自己的盘子里,眼神放光地端起来,跑到北歌后面吃。 路过孔琴的时候,卫姝将偷偷蹭满奶油的手指在孔琴脸上一抹。 “啊呀—”孔琴笑着躲开,“幼稚鬼。” 于晴瞪大眼睛,心道你怎么能抹我的人呢,放下盘子就要和卫姝刚。 谁料卫姝抹完孔琴,手势不减,一巴掌呼在于晴脸上。 “哈哈,你还管别人!” 于晴错愕不已,楞在原地。 孙菟咽了一口奶油,将兜里的小镜子递到于晴面前。 镜子里,奶黄色和天蓝色的奶油混杂成了一种独特的灰色调,正以巴掌的形状,印在于晴的脸上,还是正中间,横跨了额头、两颊和下巴。 于晴奇异地看了一秒,忍不住想,她该说卫姝的巴掌太大,还是自己的脸太小。 孔琴晃荡过来,用湿巾给她擦脸,默默说出真相:“这一巴掌从额头划拉到下巴,真实在。” 哦,原来卫姝在扒拉她。 于晴握住孔琴的手腕,朝卫姝的方向挑了一下眉。 孔琴点点头:“别扣她脑袋,否则北歌会碰瓷。” 商议完毕,于晴扬声喊:“嘿——”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就见一道白色半流体在空中划过,速度奇快,瞄向奇准,直接冲着卫姝而去。 正在关窗户远在五步之外的北歌来不及赶来,卫姝属于眼睛看见了但反应速度跟不上,眼睁睁看着那块浓稠的奶油越来越大,“啪叽”一下与她亲密接触,糊满她的视线。 全场瞬间安静如鸡,三秒过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某些没有关静音的手机从四面八方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北歌默默放下手里的勺子,从孔琴手里接过湿毛巾给卫姝擦脸,同时将自己的盘子递给她。 嗯,北歌不喜欢吃奶油,绝对不是因为有先见之明,才剩下一整盘的奶油。 如果不够,北歌打算再去买。 湿毛巾擦在脸上,给卫姝擦出一双眼睛。 动物奶油有这么一点不好,触及皮肤就会融化,最后卫姝甚至感觉到了液体流淌过面颊。 于晴用最快的速度转身逃跑,然而卫姝只露了个眼就开始追人,由于仇恨的加持,速度不相上下。 周玉打开一袋一次性毛巾擦了擦手,业务熟练地拨打家政服务的电话,描述二楼的面积,并预估了惨烈的场面。 “地上会有一些奶油,嗯,天花板没准也有,带上所有的清理用品。”周玉嘱咐完毕,挂掉电话,抬头一看,旁边有人正瞅着自己。 孙菟眼睛的瞳仁又黑又大,盯着人不动的时候像极了某种树袋熊。 周玉忍俊不禁道:“看我做什么?” “你说,地上有一些奶油,”孙菟走过来,轻声重复她的话,“是地上,还是一些。” 周玉微微点头,是啊,卫姝和于晴要是打起来,好几盘扣在地上,再被众人一踩,肯定会脏兮兮的。 第142章 孙菟也点了一下头,“那就一些吧!” 说完的瞬间,孙菟抬手将盘子扣在周玉脸上。 “啊啊啊快点跑——”孙菟撒丫子飞速逃遁。 旁边的小仙女们齐齐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盘子,然后面面相觑。 几秒后,众人整齐划一地动起来,就近将盘子扣到旁边的人脸上。 有人一手一个先发制人把左右两边的人都扣上,有人很不巧被左右的人当做目标,脸上扣了两层盘子,俗称手脸三明治。 一时间,尖叫声、追逐打闹声、怒骂声、狂笑声充斥在二楼的每个角落。 北歌和孔琴对视一眼,同时叹气。 整个房间,就她俩脚边一米以内没有奶油,员工们疯归疯但也没有谁敢把奶油扣二把手和老板娘脸上。 北歌皱眉躲开空中飞溅的奶油渍,孔琴默默往墙壁里撤了一步。 然而下一刻,两道身影宛若飞弹蹿到两人面前。 卫姝恶狠狠地停在孔琴后方,指着于晴气喘吁吁道:“过来!” 于晴不甘示弱地搭上北歌的肩,比出中指:“你过来!” 卫姝冲北歌道:“帮我按住她。” 北歌刚要点头,就听于晴嚷嚷:“琴姐——” 孔琴往旁边撤开一步,于晴瞅准时机扔出半颗樱桃,正中卫姝的眉心。 卫姝都懵了:“琴姐,不带你这样的。” 孔琴看都没看卫姝,冲于晴小声道:“还不快跑。” 不只是卫姝,连北歌都愣住了,硬是没反应过来,让于晴给跑了。 北歌无奈道:“琴姐。” 孔琴耸了耸肩:“没办法,自家小朋友,只能自家宠。” 卫姝伸出手指,对孔琴指指点点,表情满满都是控诉,下一刻她转到北歌面前,目光委屈极了。 北歌清了清嗓子:“如果这么说,那好吧。” 北歌从怀里掏出一个遥控器,看向门口。 于晴正躲在楼梯转角的盆景松后面观察形势,见她们都看过来,还做了个鬼脸。 北歌对孔琴道:“冤有头债有主,琴姐,对不住了。” 下一刻,北歌按下按钮,一道巨大的喷雾从于晴身侧喷出,瞬间把她好不容易吹蓬松的颅顶给淋成了贴头皮。 “不好意思,”北歌平静地收回遥控器,“我看盆景有点缺水,适合补一补。” 被补了一身水的于晴:…… 刚刚平息的混战再次引爆。 第54章 领证 玩闹过后, 所有人精疲力竭,瘫在沙发上、椅子上或者走廊的长凳上。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只要是不工作, 任何事情都会变得好玩,更不用说吃蛋糕、扔奶油、看老板互殴出丑这种有趣的事。 卫姝趁大家都在, 所有人兴致都不错的时候招呼道:“大家都安静一下, 我想说几句话。” 终于到了领导发言阶段。 大家都看了过来, 宣传组举着相机给每个人录下特写, 这时候的镜头恰好冲向卫姝, 将她说的话收录进去。 “谢谢大家对姝色的贡献, ”卫姝端起一个高脚杯,里面盛着茶色液体,她笑着举起杯子, “我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员工们都有点羞涩和局促, 老板敬酒, 她们手上空空如也, 倒是有些不自在。 好在卫姝马上开口:“大家听我说,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 哦不,如果幸运的话, 不会很长,你们都要听孔琴的话。” 孔琴缓缓蹙起眉头, 用眼神询问卫姝。 卫姝冲她安心一笑,平静道:“姝色能走到今天, 靠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每一个留在姝色的人都很出色, 我能看见你们的进步,从你们进来的第一份作品开始,我都看过。你们每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希望你们在姝色,不只是为我打工,而是找到自己的设计风格,我期待你们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 创业和打工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思维方式不同,老板会掌握公司最核心的业务,会人员管理,资源分配,好一点的老板愿意让出利益,大家都吃点肉,差一点的就处处利益最大化,例如隐形加班能多加就多加,能少给加班费就少给;找员工能压工资就压工资,能找生了孩子的就不找有产假风险的。 与其他人不同,卫姝恰好是老板里最有艺术原则的一个。 艺术与金钱可以共赢,但不能与灵魂挂钩。她不会压榨员工的休息时间,因为这样会挤压她们的精神世界,她不会禁止员工原创,反而鼓励她们天马行空的设计,这不是对市场的不屑,而是对艺术的坚持。 姝色的员工都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份工作,喜欢工作的氛围和工作内容,更喜欢她们包容的企业的文化。 孙菟感动地眼睛都红了:“老板,你要去哪里啊?” 卫姝摸了摸她的头:“我去看病,这些年我太累了,找个机会养养病,顺便养精蓄锐。” 孙菟可怜兮兮道:“那我们可以在你放假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嘛?” 姝色的一大原则,下班后除非必要,不谈工作不联系,彼此都像是在列表里死去一样。卫姝更是抗拒工作时间之外的消息。 卫姝略微挑眉,语调上扬,心情很好道:“一天三条,再多就不行了。” 其他人也纷纷送上祝福,并希望老板能早点回来。 第143章 宣传部的人最后手都抖了,嚷嚷着要重新补录,让大家配合。 卫姝没再掺和,于晴和孔琴留在二楼收拾残局,卫姝跟北歌下楼,上了回家的车。 卫姝熟门熟路坐进副驾驶,拉好安全带,卸下力气往后靠着。 车子平稳行驶,北歌也一直没说话。 十几分钟后,卫姝突然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北歌正在打方向盘,手指屈起顶了一下鼻子,看向旁边的路:“啊?” 卫姝侧过头看她,目光探究,语气有几分疑惑:“你话很少诶,这不像你。” 以往北歌的话虽然不算密,但也不是这种氛围,卫姝敏感道:“从姝色出来你就不说话。” 北歌打转向拐弯,嘴角往上勾了一下:“没有。” “有的,”卫姝直起身子,探究道,“你有问题。” 北歌四平八稳道:“你多想了。” 卫姝才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她的判断绝对没错。 深思十几秒,卫姝忽然睁大眼睛,伸出一根手指:“你这个资本家,压榨自家公司的员工,是不是被我的发言搞得心虚了?” 北歌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想到,笑容顿时收不住,连忙辩解道:“我没有压榨。” 卫姝冷哼一声:“你们公司大小周,而且晚上经常性加班,尤其是周玉,跟着你说是弹性上班时间,我看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吧。” 北歌很想说一句这是他们的工作性质,赚这份钱就是这样,但恐怕一说出口就会被卫姝列入资本家的cpu语录,于是她只能换个方向:“旷野公司成立八年,我把一个只有七人的小公司扩展到三百多人的规模,老员工的工资翻了很多倍。” 卫姝茫然地想了几秒:“是哦。” 北歌循循善诱:“姝色工作室每个人都是设计师,但我的旷野是一个整体,每人只是零件,不能单独拎出来,需要打配合,所以每个人都有需要加班的时候,有时候是为了自己的工作,有时候是为了配合他人。” 卫姝没再和她争辩,反正她自己的姝色不会天天加班,别的公司就管不了了。 “去看过爸妈,也回了趟姝色,还想去哪里吗?”北歌温声询问。 明天就是约定的时间,她会带卫姝入住医院,开启治疗,在入院前,如果卫姝还有什么别的愿望,她希望可以帮卫姝满足。 卫姝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熟悉又陌生,这些路她好像走过很多次,却不会想要停下来去看。 人生总是往前,不可能停下来、慢下来,可此时此刻,卫姝却有了停留的心思。 脑中疑似肿瘤的阴影对她产生的影响很大,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一定能继续往前走,因为生命的长度可能不够,往前走也失去了本身的意义,反而让她想捡起一些日常,去细细数一数自己拥有的东西。 “我们回去给叮咚洗个澡,剪剪指甲吧,”卫姝语气平淡道,她带着点期待和雀跃,“你教我一道菜好不好,就简单的乾隆白菜,或者什么别的凉拌菜,都可以。” 北歌心口泛酸,哪里不知道卫姝的意思:“好。” 之后的时间里,北歌和卫姝哪里都没去,她们依偎在彼此身边,做着最普通的家务,一起擦桌子扫地、做饭洗衣,卫姝给叮咚梳毛、洗澡、剪指甲,北歌一直在旁边帮忙。 两人都有点累,但兴致却很高,尤其是卫姝,眼神亮晶晶的,仿若天幕的碎银撒进漆黑的眼瞳,一切都那么美好而充满希望。 晚上躺在床上,北歌轻轻环抱卫姝,低头嗅闻她衣领上的淡淡的花香:“宝宝,明天去医院,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卫姝捂住北歌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平静道:“我当然会听话,你也要听。” 北歌蹭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咱们两个都听话。” 卫姝笑着叹道:“不要太担心啦,反正你会陪床的,对吗?” 北歌当然道:“肯定。没有你我睡不着。” 天知道卫姝出国那些天她是怎么熬过每一个晚上的,一想到卫姝有离她远去再也不回来的可能,她就彻夜难眠。 要不是卫姝睡在她身边,她几乎没办法阖眼。 卫姝小声道:“所以咱们都别怕。” 北歌轻声道:“嗯,不怕。” - 第二天入院便开始检查,脑中的肿块全部吸收,阴影的形状更加明显,几个专家组成了治疗小组,为卫姝的病情设计方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手术指标也愈发稳定。 在治疗方面,专家们一致认为卫姝脑中的阴影绝大概率是肿瘤,但对于肿瘤是否良性以及如何治疗产生了分歧。 “我们希望病人家属可以仔细考虑手术的风险,”希望保守治疗的医生劝北歌道,“依据检查结果来看,加上我们多年的经验,肿瘤很可能是良性的,我们建议肿瘤分子靶向治疗,这是一种被称为‘生物导弹’的治疗手段,对正常组织的副作用小,高效还没有毒性。” 北歌默默听着,没有插话,她提前了解过世界上脑部肿瘤的治疗手段,这种靶向治疗,如果能达到预设的效果自然是好的,但这种对技术要求好,较为理想化,癌细胞是最小化的东西,万一没有去除干净,很容易复发。 另一位主管卫姝病情的老医生,也是卫姝回国后第一次见的刘医生开口反驳道:“我还是建议手术治疗,切除肿瘤,现在是早期,这样治疗最容易痊愈。” 第144章 “病人能接受开颅吗?如果是良性的。而且肿瘤生长的位置很敏感,很有可能一次无法切除干净,因为我们不可能用多切来保证干净。”建议靶向治疗的医生反问北歌。 北歌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我再想想。” 出了办公室,她在走廊里站了好久,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再不回去卫姝该着急了,就对着窗户倒映出来的样子整理好表情,回到病房。 卫姝刚刚喝了抑制癌细胞增长的药,神色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用平板画一些卡通人物。 听见北歌回来的声音,卫姝坐起来,期待地看着北歌:“医生怎么说?” 北歌抹了一把脸,没有隐瞒,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医生的话。 卫姝拍了拍被子,无意识地揪着被角,眼睛微微睁大,这是她思考的惯常动作。 半个小时后,卫姝从思考中醒过来,抬头问北歌道:“如果是你,选择哪个方案?” 北歌犹豫了一下:“我会手术。” 她不会容忍脑子里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快刀斩乱麻,割掉是最干净的方法。 卫姝轻缓点头,粲然一笑:“我也是。” 北歌的手掌猝然收紧:“需要开颅…” 如果只是她自己,没有关系,一次切不干净,复发了就切第二次。 可那是卫姝…… 需要打开头骨,切开脑组织,头骨非常坚硬,需要电锯… 北歌不敢再想:“你真的想好了吗?” 卫姝说:“嗯。” 但凡手术都有风险,有很多人上了手术台就再也下不去。 尤其是这种大型手术,过程中有大出血的风险,更不用说切除肿瘤。但这是国内能给出来的最好的治疗方案。 北歌站起来,背对卫姝:“我,我先出去一趟。” 卫姝静静地看着她:“亲爱的,别回来太晚。” 北歌近乎落荒而逃。 在治疗这种事情上,卫姝情绪的稳定超出了北歌的想象。 北歌比卫姝焦虑,尽管她努力克制,不让卫姝发现,但总有藏不住的地方。 卫姝每晚上厕所,北歌总能很快起身,速度之快,让卫姝觉得她根本就睡不着。 白天的时候,北歌装作什么事也没有,陪卫姝说笑,让她放宽心。但眼底逐渐青黑的眼圈和北歌愈发沉默的样子,卫姝都看在眼里。 在一日比一日更紧张的氛围里,两人终于迎来了最终抉择。 沈岚给北歌下通牒,让她快点做出决定:“肿瘤每天都在发展,别再拖了。” “咱们不去别的医院看看吗?”北歌眼神看向别的地方。 卫姝住院后,头发剪短到垂肩的长度,北歌也陪着她剪短,此时她的头发从耳后落下,打在她的侧脸,给她的表情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阴影,和她的表情在一起,化成了一种明显的悲伤。 沈岚和卫姝聊过,她知道卫姝的选择,在对于做不做手术这件事情上,卫姝很坚决,但她却没有和沈岚说死,她在考虑北歌的态度。 沈岚和卫姝一样,关心在乎北歌的意见,于是她继续耐心解释道:“医院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专家,咱们每天都会把病历实时发到别的专家手里,给出来的治疗方案只有这几种,科技的发展是有阶段和瓶颈的,咱们现在没有无创无危险还必须有效的治疗方案。” 北歌在这件事情上固执又坚持,像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子,当然小孩子会哭会闹会用打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逼着大人们满足自己的要求,而北歌则是长久的沉默,以沉默来表达焦虑与回避。 北歌没有说话,沈岚不由得提高音量:“你到底考虑清楚没?” 沈岚步步紧逼,一定要北歌说出选择。 北歌紧紧蹙眉,手掌下意识颤抖,眼神也变得低沉而暗淡:“她已经决定好了吗?” 沈岚抱着胳膊坐在北歌面前,冷静回答:“她选择手术,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北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在思考唯一的答案。 “我同意,”北歌最终开口,然而还没等沈岚反应过来,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你们安排手术时间,放在明天之后。” 沈岚点头:“手术需要准备,不会这么急,再说专家还有排班,估计得等几天。” 北歌双手撑在桌子上,借助胳膊的力量起身,有气无力道:“好。帮我查一下明天的值班医生和值班护士是谁,我要带卫姝出去。” 她们逃院出门也不是一两天了,卫姝脑中的肿瘤发展缓慢,用不了太多药,加上精神疾病的干预治疗已经步入正轨,卫姝在外面玩耍的状态要比在院内好很多,跟正常人无异,所以沈岚经常帮着她们逃院。 沈岚点头:“好,但你们早点回来,晚上还要喝药。” 北歌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沈岚在她离开前喊住她:“等一下。你明天要去做什么?” 沈岚并非好奇她们的私人生活,但北歌刚才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北歌的身形顿住,语气没有起伏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去领证。” - “亲爱的,咱们今天要去哪儿?”卫姝被北歌从被子里翻出来换上干净衣服,她刚刚睡醒,眼神还挂着点睡梦里的迷茫,“这条裙子我怎么记得我没带来医院啊?” 第145章 北歌平静地“嗯”了一声:“没带,我昨天回家里取的。” 卫姝的视线缓缓聚焦,慢悠悠地移到北歌身上,发现她穿的和自己是同款情侣礼服。 “咱们去约会呀?”卫姝的兴致马上高涨,人也很快清醒过来,“那我要去动物园,我想看大猞猁!前几天去欧国都没来得及去看皮皮。” 北歌没什么不同意的:“可以,但要等下午。” 卫姝说:“唔?医院上午不能溜吗?我们趁值班护士不在就走吧,早饭也不用吃,去外面吃好不好?” 北歌把卫姝的衣服换好,将拖鞋扔到她脚下,以稀松平常的语气扔下了一颗爆炸力极强的炸弹:“上午我们要去领证。” 自从吃了抑制肿瘤生长的药物,卫姝每次醒来后脑袋都要懵一会儿,像是一台运行不畅的电脑每次开机都要漫长的启动时间。 此时此刻,卫姝感觉自己主机是不是趁自己睡觉的时候烧坏了,看似醒来,实际还在梦里。 国内同性婚姻法刚通过不久,北歌将早就拟好的婚前协议放在卫姝面前,用一种温柔的命令语气道:“宝宝,签了这个,和我去领证,我就同意你做手术。” 北歌说这话其实有法律的悖论,此时此刻,两人之间只是恋人关系,不受法律保护和约束,卫姝的手术同意书不需要北歌签字。反而卫姝和北歌领了证才需要她签字。 卫姝的思维开始走远,漫无边际地想,她现在国内没有精神类疾病的确诊记录,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手术单可以自己一个人签字。 北歌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别发呆,签,还是不签?” 卫姝的眼睛睁得提溜圆,像一颗漆黑的黑宝石,流露出讶异的神色,她神色逃避,支吾道:“还是,还是手术后再领证吧。” 北歌抿紧嘴唇,在卫姝面前以一种“我就静静看你不说话”的姿势坐下,来表达静默的抗议。 卫姝低下头不去看她,心里滋味酸苦交加,还混杂了几分说不出的甜。 她当然想和北歌修成正果,若不是失忆,她们现在已经是合法持证的情侣,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每天都把日子过得很甜蜜。 就算失忆,要是没有脑肿瘤,她们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相爱,扯证完全不用考虑。 可偏偏卫姝现在有心无力。 北歌答应手术,卫姝从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戴着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活着,她不会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卫姝看似软弱,实则有很坚硬的性格底色,任何长在她身上的毒瘤残疤都会被她狠狠除去,之前的精神疾病是这样,现在的脑肿瘤也是这样。 “但是我不能让你和我担上一样的风险,”卫姝沉默良久,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不会有事的,等我病好了,再和你去民政局,可以吗?” 北歌这次的态度比以往都要坚决,同样,她的目光比之前都要温柔:“不可以。让你一个人进手术室,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领不领证有什么区别呢?”卫姝有点着急,“你这样反而会让我有牵挂。” 北歌的话语沉沉落地,重逾千斤:“我就是要让你有牵挂。” 卫姝一愣。 北歌眸中浮现几分偏执又疯狂的神色,牢牢盯住卫姝,她附身向前将卫姝困在双臂之中,掷地有声道:“我让你牵挂,让你害怕,让你不敢有事。卫姝,你怎样上的手术台,就怎样下来,否则我绝对不会原谅。” 北歌绝对不会原谅她自己。她会陪着卫姝一起离开。 卫姝好似被她目光的炙热温度给烫伤,下意识移开视线。 “签字吧。”北歌起身,把文件撂在卫姝面前,将拔掉盖子的中性笔塞到卫姝手里。 卫姝有点发抖,低头看了眼文件。 文件里条条款款,都是对北歌的约束,这是一份完全不公平的合同,只利卫姝。 “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北歌语气平和地开口,“否则我的全部财产都会捐献给福利机构。” 卫姝眨了眨眼,眼眶渐渐湿润,字字句句都看不清楚:“为什么…” 北歌用指腹轻触她的眼角,轻缓却坚决道:“因为你就是我的全部。” 婚前协议书最终还是签上了卫姝的名字,那上面的每一页,都有疑似水渍的痕迹。 两人拍了结婚照,领了结婚证,正式成为合法伴侣。 北歌将卫姝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缓缓念出早已刻入灵魂深处的誓言: “我将忠于我的爱人,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你是我年少的挚爱,这份爱跨越了漫长的花季,终于修成正果。 这份爱将跟随我的一生,无论我们的人生是长是短,都将至死不渝。 第55章 尾声 手术当天, 所有人全部到齐。 于晴紧张到坐立难安,孔琴便陪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喊她冷静。 陈晓千和她的小姐妹坐在手术室门口, 祝祷上帝耶稣,乞求神佛保佑, 把过路的神仙, 叫的出名的东西方神话人物都念叨了个遍。 北歌则坐在距离手术室最近的椅子上, 目不转睛地看着亮灯的窗户, 不吃不喝, 也不说话。 旁边或嘈杂或安静, 一切都无法侵扰她的世界。 那手术室亮起的微光,似是漫无边际的海面上,深夜潜行的启航灯, 她漂浮着,游荡着, 找不到任何方向, 只有那盏灯才是她的安心所在。 第146章 手术持续时间很长, 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期间陈晓千晕过去一次, 被扶着下去休息。于晴和孔琴也轮换着吃过饭,只有北歌始终静坐不动。 于晴过来拍了拍北歌的肩膀, 说了几句话,北歌微微摇头, 没有其他反应。 孔琴叹了一口气:“让她坐着吧,今晚咱俩轮流守夜。” 北歌这时才开口, 声音低哑道:“不用,我会陪着她。” 孔琴没打算和北歌商量, 直接敲定前半夜她守,后半夜于晴来换:“我们不是守卫姝,卫姝给你守行不行,我们守你。” 于晴抽着冷气搭腔道:“我们真怕卫姝没出来,你先瘫地上。” 北歌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似是不悦,似是嘲弄:“不可能。” 没有人能把她从这里拽走,她会守在这里,每分每秒,直到卫姝出来。 就在此时,持续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室忽然开门。 北歌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就往里冲,走出来的医生及时拦住她,快速道:“病人还在昏迷,脑中是混合态的胶质瘤,切除完成,现在需要转去icu。” 沈岚也跟着出来,摘掉口罩冲北歌摇了摇头,低声道:“先让开。” 北歌怔楞在原地,直到卫姝的病床从自己面前推过,才如梦初醒,踉跄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沈岚扶着她坐好,在她面前打了响指:“回神。” 北歌剧烈地抖了一下:“沈岚,卫姝怎么样?” 沈岚冲她点头:“没事,她很好。” 北歌长舒一口气,茫然地看向卫姝离开的方向:“她什么时候醒来?” 沈岚冷静道:“她的肿瘤是混合态,为了剥离干净我们花费了很长时间,她现在还在昏迷,昏迷的时间不定。有的人明天就能醒过来,有的人会昏迷一个月。这几天卫姝会住在icu里观察,你不要着急,安心等她醒来,好吗?” 北歌点了点头,甩开沈岚的手,立刻追向icu。 孔琴皱眉问沈岚:“北歌已经离开,你说的没事,是真没事吗?” 沈岚冲她俩点点头:“密切观察,等三天后核磁和病理切片的结果就可以。” 孔琴不懂那些医疗术语,但见沈岚眼中神色镇定不似作伪,也就信了她的话。 孔琴对也想追过去的于晴说:“听医生的话,耐心等卫姝醒来就行。” icu门口,北歌被告知今天不能探望后,干脆坐了下来,和在手术室门口一样,默默地等着里面的人。 于晴和孔琴相对无言,打算也留下陪她,正好上半夜下半夜互相轮换。 孔琴值上半夜,悄悄关掉于晴的闹钟,根本没打算叫她。 于晴没睡熟,第二天早上六点自然醒,一看时间就匆匆赶来。 于晴看见孔琴眼中疲倦的血丝,内疚不已道:“对不起,我忘了时间。” 孔琴摇了摇头,指向北歌:“你去看看她。” 于晴走过去看,发现北歌的情况竟然比孔琴看起来还要好一些,兴许是心里始终绷着那口气,连头发都没有乱,腰背也是绷直的。 “她能撑住吗?”于晴十分担心,问孔琴道,“她一天一晚都没睡。” 孔琴拿不定主意,迟疑道:“不如再劝劝。” “咱们先去买早饭吧,”于晴摇了摇头,“她这个样子,肯定也听不进去话。” 孔琴只好同意。 等她们两人买完早餐回来,发现icu门口多了个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的,头发有点乱,正表情复杂地弯着腰和北歌说着什么。 “小歌,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和家里人说。”周山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给你妈回个电话吧,不然按照她的性子,知道你在医院,肯定要过来闹。” 北歌连头都没有偏,面无表情道:“我已经和妈妈说清楚,卫姝不可能去见她,她也没必要来看卫姝,既然她不愿意参加我和卫姝的婚礼,那么以后的交往也不必有。” 周山是老好人性格,唯唯诺诺说不出太狠的话,闻言也只是觉得北歌和家里的关系闹成这样不太好,试着再劝道:“可你们两个娃娃在一起过日子,没个家里人帮衬咋办啊。” “谁说没人帮衬!?” 陈晓千中气十足的吼声从后面传来,她叉着腰听了一嘴,弄清楚这是北歌家里人,火气就蹭蹭往上蹿:“你们家里没人来,我们小姝娘家可有人!” 于晴也跟过来站在陈晓千后面,不太高兴地看着周山。 周山顿时有点无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事情成了这样,北歌只好站出来说话。 “舅舅,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也不用和妈妈说,我能应付过来,”北歌看了眼身后的朋友,沉默片刻,“而且,我还有她们。” 周山感觉很对不起北歌,这孩子上大学之后就不再需要他们的帮忙,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后面白手起家创建公司,累死累活的那几年里,家里也没人搭把手。 这么独立又优秀的孩子,从来没向他们要过什么,现在只是喜欢一个人,周薇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 周山忽然涌起一股冲动,直眉楞眼对北歌说:“你放心陪她,你妈那边我去说,我绝对不会允许她来破坏你们的幸福。” 北歌抬眼看向周山,目光有几分惊讶。 第147章 她这个舅舅的脾气她最是清楚,心软,性格懦弱,周薇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很少会说出这样硬气的话,但有记忆的这些年,他是第一次这样。 周山说完就走,等他离开后,大家才发现他带了很多补品过来。 陈晓千本来忿忿不平,听周山后面说的话还像是个男人,就没把补品扔掉,挥挥手让护工带去病房。 北歌愣了片刻,收回目光,静静地看向icu,继续等着。 第一天,卫姝有十几秒睁开眼,一直盯着她的北歌在第一时间发现她醒了,可惜医生还没赶来卫姝就又闭上了眼。 沈岚一路跑来,给卫姝做完检查,惊喜点头道:“恢复情况很好,估计很快就能再一次清醒,两次时间不会隔很长。” 北歌的手掌按在窗户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卫姝,小声说:“可她马上就睡过去了。” 每次遇上卫姝的事情,北歌都会患得患失,沈岚已经习惯了,继续耐心解释道:“这就跟电脑重启一样,只要建立了成功的通道,能开机一次,马上就有第二次。” 北歌皱着眉闭上眼,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 沈岚扶了她一把,给她一杯水:“你这个样子肯定不行,喝点水快点去睡觉。” 卫姝睁开眼,尽管只有十几秒,却化解了北歌内心深处的恐惧。 北歌喝完水,再也撑不住,晃晃悠悠地回到陪床,一头倒下,睡得人事不省。 等北歌再醒来,室内光线暗淡,关着灯,旁边传来一人轻浅的呼吸。 北歌努力去看,她睡着陪床上,旁边的病床里躺了个人,那身影她绝对不会认错! 怎么会是卫姝,她不在icu吗?一时间,北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小心翼翼地从另一边下床,出门去找沈岚。 沈岚在值夜班,见北歌进来,推了推眼镜示意她坐下。 北歌皱眉看向时间,她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现在是下午六点,她就睡了两个小时? 沈岚看出她的疑惑,平静道:“你喝的水里有安定成分,你睡了二十二个小时。” 说完不等北歌开口,沈岚继续道:“卫姝后来又醒了一次,指标恢复正常,不需要继续住icu,今天中午回的病房。” 北歌满脑子都是卫姝又醒了一次,她激动又担忧道:“什么时候醒的,醒了多长时间,怎么不多住几天?” 沈岚翻了个白眼:“你以为icu是你家酒店呀,还多住几天?很多肿瘤手术都不需要住icu。病理切片的结果出来了,肿瘤是1级偏良性的混合态胶质瘤,这次切除干净后大概率不会复发,恭喜你们。” 北歌跌坐回椅子里,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后面几天,北歌依旧陪在卫姝身边,等她醒来。 手术后第八天,北歌正在把一朵白色的兰花插进花瓶里,余光感受到一道温柔的视线,一偏头,触及卫姝温柔的视线。不知道她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卫姝圆润的杏眼轻轻掀着,水润富有光泽,似乎病魔从未在她身上来过。 “宝宝。”北歌大喜若狂,冲过去按下医护铃,紧紧攥住卫姝的手。 卫姝回了她一个虚弱但灿烂的笑。 手术后第三十八天,卫姝出院,她戴着北歌为她买的挑染金粉假发,穿着精致的公主裙,迈上了回家的车。于晴和孔琴设宴为她接风洗尘,卫姝吃到了第一口刚长出来的小油菜。叮咚又胖了些,这些日子它和自动喂食器相依为命,人少不爱动,被卫姝勒令减肥,不满地滚了一屋子毛。 手术后第六十天,北歌广发电子婚礼邀请函,远在欧国的赵天山和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收到了一份精美的邀请礼物和一张双程机票。陈晓千打电话来骂北歌奇丑的审美,让卫姝重新设计一份纸质请柬,她要发给自己的小姐妹,把这几十年的份子钱都收回来。 手术后第六十三天,卫姝出现在姝色直播间,为大家分享抗癌经历,并宣告婚期,直播间人数节节攀登,再次创下涨粉记录。 手术后第一百天,两人召开盛大的婚礼,座无虚席,媒体朋友和各界人士均有参加,于晴和孔琴都喝醉了,周山和陈晓千坐在长辈席上,从互相看不顺眼到一齐泪流满面。北歌和卫姝单膝跪地,为彼此戴上婚戒,相拥而吻,报道称两位为“最美新娘”。 姻缘并非强求,从来都是落花流水相照,她要揽月入怀,月亮也愿落她怀中。 她爱的人一直很爱她。 —正文完—